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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章 审判大会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13 15:54:54      字数:4531

  1996年8月25日
  新犯人刚出工两天,事儿就来了,那个皮肤很黑被人们喊作“非洲”的家伙叫嚷着说他还有强奸杀人的余罪没有交待,这一下子就让整个中队炸开了锅。指导员很是严肃地对他进行了询问,柳干事做了笔录,还让非洲在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然后就一把铐子把非洲铐上了,并且交待值班犯人要把非洲看好了。指导员很慎重地带上“非洲”的口供,摩托车一冒烟就去大队上报“非洲”的材料了。大队管教股很快就随着指导员下到我们中队了,又是几个干部把“非洲”审讯了一番,最后用警车把“非洲”拉走了。有人说大队有可能要把“非洲”送到B湖劳改局的看守所,然后再经B湖劳改局的派出所审讯,最后B湖劳改局派出所与“非洲”家乡的派出所联系,由“非洲”家乡的派出所依据“非洲”在劳改队里的几次口供核实有没有这样的案件。如果“非洲”的家乡真的有这样的案件,并且没有侦破,“非洲”就会被他们家乡的派出所拉回去取证核实是不是“非洲”所为,如果当地真有那样的案子并且是“非洲”所为,那么“非洲”将面临着法院对他的余罪的审判。也有人说“非洲”要被送到B湖劳改局的从严大队,这种说法有些不靠谱。B湖劳改局的从严大队应该是接收一些抗拒改造的犯人,不应该有看守所的职能。尽管这里的每一个犯人都是经历了看守所的日子的,但是有些法律程序和执法机关的职能,还是不十分明确。依着我的理解,反正“非洲”绝对不会被送往从严大队,一准会被送到B湖劳改局看守所。尽管他现在已经被判了六年的有期徒刑,是一个犯人了。但是这六年的有期徒刑是对他的盗窃罪的惩罚,他交代出来的强奸杀人尚不能定论,针对这一案件,目前他还是一个嫌疑人的身份,这个身份是不应该去从严大队的。至于“非洲”有没有这样的余罪,中队里的犯人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非洲”犯傻了,没有侦破的余罪自己交代出来了,这罪行加刑可不是三年两年地加,是无期或死缓地加法,怎么也不合算。也有的说“非洲”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余罪,是他“非洲”受不了这里的劳动改造,给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余罪,说不定他扯出来的强奸杀人是看守所里某一个已经侦破了的案子呢。不管“非洲”有没有这样的余罪,那要等“非洲”当地的派出所侦查了才能确定。不管“非洲”是不是有这样的余罪,但他还是使我想起了看守所里遇见的那个叫小偷的家伙。当时在看守所里听小偷说,他是因为受不了这里的高强度劳动才把自己的余罪交代出来的,“非洲”不会也是如此吧?
  “非洲”被大队的警车拉走之后不大会儿,柳干事吩咐我马上到大田里把新犯人组带回来,说是要整个新犯人组到场部去参加一个宣判大会,并且机务队里的大拖拉机马上就过来接人。得了柳干事的这个吩咐,我立即去了大田,与带工干部打了个招呼,便去了新犯人组所在的大田。
  远远地瞅着新犯人干活是觉得别扭,虽然他们显得很紧张,很积极,但总有些手忙脚乱地不按章法。我初来这儿的时候,干活时也一准会是这个样子。杨简手里拎着一根棍子,吆喝着催促新犯人干活要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传统了,带新犯人组的组长总是这样手里拎着一根棍子。
  一个黑大个子的新犯人大约是累得着急了,也可能是挨打得着急了,一下子跪倒在杨简面前,口口声声地向杨简喊着他也有余罪。杨简见他如此,瞪着两眼,十分轻蔑地嚷了一声——“没骨气!”,同时手里的棍子也噼里啪啦地落了下去。
  我知道这个黑大个子的新犯人叫吴军,高中文化程度,并且像朱伟一样会理发手艺,因为盗窃罪被判了八年有期徒刑。因为在这个中队目前只有他的文化程度和我一样,所以对他我比较留心。我可以肯定,在他闯过“三关”之后,我的刑期也就年把时间了,如果中队干部考虑着让我换一个工种,中队宣教员的这个位置就有可能会是他的了。虽然从浙江调回来的那一批犯人中间有一名在浙江那边的劳改单位也做宣教员,但是他的剩余刑期比较短,在这儿闯过“三关”之后,要不了多久就刑满回家了,中队干部不可能让他去接替这个宣教员的位置,以后在宣教员这个位置上真正能坐得稳就很有可能是他吴军。虽然有一种说法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今天见他吴军这样往杨简的面前一跪,我的心里扑通一下,他吴军真的像杨简说的那样啊——没骨气!
  我喊住了杨简,把柳干事的通知告诉了杨简,让他把小组人员集合起来。
  杨简听到这个消息,一声“集合”,就把整个小组招呼得像有人在屁股后面拿枪逼着似的冲上田埂子集合了。站队报数之后,整个新犯人组又急急忙忙地去场基工具房交工具。还没等他们到场基,柳干事压着机务队的大拖拉机就到了场基。
  新犯人跑步交了工具之后,紧急集合站队报数之后,又给赶鸭子似的赶上了大拖拉机后面的车厢里。
  待新犯人全都上了车厢之后,我也跟着上了车厢。上车之后我才发现,车厢里还坐着古老妖、张铁拐和阿唐三名值班犯人。加上我,四名值班犯人,另外还有他们组的两个小组长,六个人看着这十七名新犯人,也可以算得上是戒备森严了。
  大拖拉机很快就开到了大队部所在的山脚下,那儿早已停了好几辆大拖拉机了,并且每辆大拖拉机后面的车厢里都坐满了人。看这个情况,想必今天场部要开的这个宣判大会一定是阵势不小,单我们F大队就去了这么多人,何况还有其他二十好几个大队呢。
  十几个中队的人聚齐之后,坐在警车里的大队干部一声号令,十几辆大拖拉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估计不出大拖拉机在路上走了多久的时间,在绕过不知道多少弯儿之后,就来到一个十分空旷的大场子上,大场子上已经云集了不少的人,场子的地面上已经用白灰很清楚地划出了界线,大队干部在前面引路,把我们来的这些人领到了白灰写出来很大F的区域。在各个中队核实人数之后,按照一、二、三、四、五这样的顺序,分中队按序列坐下来了。
  我琢磨不出这样一个大场子平时作什么用。说是体育场吧,倒没有什么体育器械;说是广场吧,周围也没有什么房舍;说是用来耕种的田地吧,又找不出生长过庄稼的痕迹。忽地我想到了靶场,在我入狱前不久我还参加过民兵训练,在射击考核时,我们就去了一个很大的靶场。想到了靶场,我不由得四周围看了看,在不远的地方,还真的有两堆不知道是山,还是用土堆起来的屏障,反正上面长满了草或者荆棘。
  大会很快就开始了,临时搭建起来的主席台上省劳改局B湖分局的局长首先作了《严厉打击在押犯人重新犯罪》的讲话,接下来就是B湖所在的地区的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对重新犯罪的犯罪分子进行宣判。在未宣判之前,一个个重新犯罪的犯罪分子被武警战士押到了主席台前。我看了看挂在这些重新犯罪的犯罪分子面前的大牌子,什么脱逃罪,什么盗窃罪,什么强奸罪,什么伤害罪,什么杀人罪,等,反正接受宣判的九个人面前挂了九种不同类型犯罪的大牌子。最醒目的是被武警战士最后押到主席台前的两名罪犯的大牌子,因为他们两个面前的大牌子都用很粗的红色画了叉号。红色的叉号意味着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的了。
  整个会场很静,静得足可以听见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审判长细微的喘息之声。整个会场这样的静,决不是人们为了听清和看清主席台前这些罪犯的罪行,也决不是因为单单的好奇,中间是不是有法律威严的震慑,我说不清楚。
  前面七个接受宣判的分别因强奸罪、盗窃罪等加了不同期限的刑罚。第八个接受宣判的犯人犯下的是故意伤害致死罪。这位姓胡的罪犯原在中队是犯人小组长,由于棍棒管理组员,致使一名组员死亡,两名组员致残,手段残忍,性质极为恶劣。一审判处该胡犯死刑,胡犯不服判决,向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高级人民法院驳回胡犯上诉,维持原判。审判长宣读完二审裁定书之后,一声“立即执行”,胡犯身后的两名武警战士很是利索地架起了胡犯,紧走了几步拐了个弯儿,身后紧跟着上去了另一名武警,一声枪响,一个罪恶的生命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对胡犯执行了死刑,接下来就应该是第九位要接受宣判的犯了杀人罪的马犯了。或许是执行胡犯的枪声震得马犯已经灵魂出窍了,他的整个人这个时候木偶一样没有了任何表情。
  马犯在原改造单位是一名外宿犯人,因长期与周围的女老百姓有染,被干部发觉,马犯就畏惧逃跑,干部在马犯的身后追赶。马犯最后逃到了附近干部家属区,从一个干部家的厨房里摸了把菜刀,回身迎着追上来的干部劈头就砍。这名干部没有预料如此,被马犯一刀砍倒,紧接着马犯又向这名干部连砍数刀,致使这名干部当场死亡。马犯一审被判处死刑,没有提起上诉。经高级人民法院复审之后,决定对马犯执行死刑。
  空旷的大场子上又响起了枪声,不由得我想到了自我投改之后这近两年来发生在我们中队里的许多事情,那些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如果经过法院的审判,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加刑,也很有可能会有人被法律剥夺生命。远去了的事情且不说,就前几天朱伟和蒋积习之间的事情,如果经官动府,朱伟肯定是会因为故意伤害被加刑的,然而朱伟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依旧安然地在中队里做着大爷一样的值班。在社会上有一种主义叫地方保护主义,在劳改队这个地方这种主义应该叫做什么主义?这种主义是犯人改造中的一大隐患啊!客观上来讲,这种主义宽容了服刑人员的错误,怂恿着服刑人员重新犯罪。从今天这九名接受审判的犯罪分子来说,无一不是原改造单位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九个人中间没有一个是大组里的犯人。这些“有头有脸”的犯人重新犯罪,又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是不是能够证明我的这种推想?其实今天前来参加这个审判大会的不应该只是我们犯人,更应该让各个中队里的干部前来与会,让他们从这场宣判大会上感受到一些东西,回去之后认真反省在对犯人改造中的一些错误做法,重新认识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彻底改变在对犯人改造之中的工作作风。我不知道前来参加这场宣判大会的干部又什么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来参加这个宣判大会的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犯人有什么样的认识。我这个时候只想监规队纪能切实地执行,干部对罪犯的管理不要流于形式,更不要有什么主义。如果一切都按规定执行了,如果一切都按照程序走了,是不是犯人在改造过程中就会少了一些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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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场部回来之后,柳干事要我把今天的会议记到《综合教育台账》上去。其实这件事儿不用他柳干事安排,我也知道这是综合教育的一个内容。单把这件事儿作为一个综合教育的内容记到台账上去是远远不行的,还要附加一些收效。具体的收效是一时间看不出来的,但是一时间可以知道参加会议的这些人的认识。我布置每个参加会议的犯人都要写一份心得体会交上来。
  参加会议的这些人纷纷嚷着说不会写什么心得体会。我知道这中间有些人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去写。这个地方些心得体会,不像社会上要注意语句写得委婉,要注意修辞修饰,要注意句法章法。劳改队对这场会议有什么样的认识,有什么感受,直接写出来就能应付。或许他们也像我一样,不敢把自己真实的心得体会写出来,谁敢说服刑人员重新犯罪的一半责任应该由改造环境来承担?谁敢说今天会议上那九名罪犯的重新犯罪是由于监管力度不够,或者是改造环境的怂恿造成的?又有谁敢说那九名罪犯的重新犯罪与某些干部的不作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没有谁敢这样说,包括我在内,也不敢把自己真实的心得体会写出来。
  最后参加会议的这些凡人还是把自己的心得体会交上来了,每个人的心得体会都写得兔子尾巴一样的长短,并且都是套了什么公式似的口号式的那么几句。不管他们的心得体会怎么样了,这样,综合教育的记录内容要比没有这些心得体会丰富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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