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漠绿洲-9

　　黑豹回到自己在新西港附近的新领地后，一直不敢到港口去。他这次不但没有抓到一个黑奴，还差点儿连自己都栽进去了。如此一来，怎么跟上峰交代啊？正当郁闷之时，大祭司朱古突然召他前去。黑豹只得收拾心情，只身去了。
　　朱古是多贡人的萨满祭司，最擅长神游术。据说她常常一边跳着原始的舞蹈，一边进行神游。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寄托在别人身上，或者寄托在长颈鹿、鸵鸟、羚羊等动物身上，然后随其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狂奔。等元神重新回到自己身体，她便清醒过来，然后说出神游过程中的所见所闻，每次都非常灵验。仅凭这一点，她在大祭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几十年。
　　黑豹小心翼翼的走进大祭司住处，盘膝坐下。朱古连眼睛都没有睁，只喃喃的说道：“天神来了。”黑豹惊讶的问道：“谁？谁是天神？”朱古道：“这人你见过的。他乘着巨大的神鸟从天而降，率领大队的勇士，打败外来的妖魔。最终，他将给这片大陆带来光明。”黑豹听的摸不着头脑，继续问道：“天神在哪里？妖魔又在哪里？”
　　朱古干枯的眼眶内流出了几滴泪水，睁开眼说道：“好孩子，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妖魔就在你我身边，他就是欺骗了我们的诺莫神。”黑豹大惊道：“诺莫神怎么会是妖魔，又怎会欺骗我们？祭司您、您说错了吧？”
　　朱古道：“好孩子，我怎么可能说错呢？当初诺莫神来到咱们家乡，我便感觉有些儿个不对了。只是他乃一个心灵修行者，很难将精神依附在其身上进行神游。再加上诺莫神是从天而降的，所以当初我也大意了。后来来到这里，我渐渐的发现其露出了恶行。你想啊，哪有神灵强迫别人去极乐世界的，更何况是用暴力的手段！所以前些日子，我将精神依附在一个被抓的马林人身上，随他乘船西去。谁知此人一路上受尽了折磨，到地方后又终日从事繁重的劳动，没几天就死去了。由此可知，先前去的我多贡族人自然也受到了这种非人的待遇，如今能活下来的不知还有几人。这西方哪是什么极乐世界，分明就是吃人的地狱！可笑你还帮他们到处抓人，为虎作伥。”
　　黑豹听的浑身直冒冷汗。他很希望朱古错了，可这位老祭司神通广大，几乎每言必中。如果是这样，他就上了那个所谓诺莫神的大当了。黑豹只觉心乱如麻，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朱古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出去，更不能让我多贡族人知晓。不然不仅你我二人性命难保，就连全族都会遭到妖魔的迫害。为今之计，你只有去找天神，请他出面解决。”黑豹苦笑道：“可我不知道你说的天神在哪里。”朱古慢慢的说道：“他就是前日打败过你的那个年轻人。”
　　
　　我带领马林人一路西行，十几天后来到了一个海湾东边。这一路几乎没有什么河流，只有一些小型的水池或者水潭。至于食物，因沿路属于热带草原地区，物种颇丰，所以补给上并没有遇到困难。湿娃原是负责空中导引的，此时落到地面，对我大致说了一下新西港的情况。
　　原来西面是一个向南深入大洋的狭长半岛，其南北长近百里，东西却只有十几里宽。半岛跟大陆之间是一片广阔的海湾，风浪要比外海小得多。新西港就建在半岛的东侧、海湾的西部。
　　我提醒马林人注意警戒，然后趁傍晚时分飞到了新西港上空。这是一座规模较大的港口，比沿途见到的蓬特港、北方港、米诺斯港和西兰尼港都要大。据我估计，这座港口的守卫和苦力们加起来至少有上千人之多。归墟人建这么一座大型港口，自是为了掠夺这一带的资源，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为了掠夺人口。
　　港口内停靠着三艘大海船，还有十几艘小一号的帆船。码头上的黑人苦力们来来往往，正在往船上装东西。还有的黑人被反捆着双手，然后又用大绳连成一串，排着队的赶往船上。
　　我怕被敌人发现，是以没敢在空中做过多停留，匆匆地回到了马林战士们的驻地。当天晚上，值夜之人居然抓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我听到喧闹声，迅速赶到了事发地点，惊讶的发现这位“客人”居然是黑豹。
　　当黑豹将朱古祭司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之后，我长叹道：“我早知诺莫神就是归墟人，只是难以向你言明。如今你打算怎么办？”黑豹说道：“自然是向敌人讨还公道。”我冷笑道：“他们会给你公道吗？”黑豹愣住了，显然是想起了自己见过的一切：归墟人对于不肯配合的人，向来是极其残忍的！我对他说道：“只有打败敌人，将自己的族人救出来，方是正道。舍此之外，其它都是妄想。我们明天就要向新西港进发，准备彻底将这些侵略者打垮。你们多贡人打算帮哪边呢？”黑豹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加入你们，共同去打新西港，为我的族人们报仇。”
　　这时尤巴、杜尔和孔代也过来了，闻言连忙劝道：“传龙千万别信他。此人一贯跟我族作对，如何能并肩作战？且尚不知其真假。”黑豹说道：“我黑豹可在此发下毒誓，若是言不由衷，将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又连续发了一通毒誓，才继续说道：“我还可以率领多贡人攻打头阵。各位远道而来，对新西港远没黑豹熟悉。若没有我带路，马林族损失必定很大。”我慢慢说道：“我相信你的话，且这也是实情。对于新西港，我们都不如你熟悉。只是阁下如何跟你的族人们解释此事？毕竟多贡族一直以天狼星后人自居。”
　　黑豹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那位诺莫神自从第一次出现后，再也没有露过面。我可以谎称码头上的狼人都是坏人，诺莫神被他们杀害了。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我多贡人的激愤，攻打新西港就顺理成章了。此战过后，我也不想和族人们留在这里了，还是回我们的南方老家——巴巴之地吧。我只希望各位替我严守秘密，不要将天狼星后裔这个谎言揭开。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跟朱古祭司都会被族人们活活打死。”孔代等三人对望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却说到了第三日，天色尚未放晓，我们即对新西港发起了猛攻。敌人原本也有防备，只是没想到我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有黑豹和多贡人带路。当大家冲进港口的时候，大部分敌人还在睡梦中，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冤死鬼。
　　这群黑人们一路冲杀，不仅将港区的敌人诛杀殆尽，还把关押在码头上的大批黑人土著解救了出来。半晌时分，整个新西港都被我们占领了。事后清点战果，我们不仅缴获了大批的武器和物资，甚至还有几头大象。
　　黑豹果然遵守约定，在打下新西港的第二天，就带着他的族人和战利品离开了。他们一路向南，回到了故土巴巴之地。后来，有一部分多贡人从巴巴之地北迁到了马里共和国的尼日尔河大转弯处、廷巴克图的南部。他们在悬崖上建起了村子，从此定居下来。古老的神话口口相传，许多多贡人至今仍坚信自己是天狼星后裔，并向外界传播着有关天狼星的天文学知识。
　　至于被抓来的那些黑人，里面不仅有马林族人，还有许多是周边其它部族的。孔代等将他们一一安顿好，分批送回了家乡。这些人原本会被送往归墟做苦力的，这次却幸运的逃脱了大难。
　　在后世的非洲史上，外界对黑奴劫掠、贩卖的现象屡见不鲜。在公元1世纪的《红海回航记》一书中，就有关于来自非洲之角奴隶的记载。7世纪末，阿拉伯穆斯林进入北非后，一直把抓来的大批黑人贩运到阿拉伯国家以及波斯、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等地。随后到14世纪时，欧洲人开始参与进来。在15世纪末，哥伦布“发现”美洲后，奴隶贸易急剧发展起来。欧洲殖民者们在非洲大陆上进行了有组织、大规模的贩卖黑人活动，给非洲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苦难。
　　到了十六世纪末叶，这种可耻的交易已被殖民列强们普遍接受，西方所谓的“文明人”并不认为贩卖黑奴的行为可耻，反而将其看做是发财的捷径。他们在人类近代史上写下了最可耻、最卑劣、也是最令人发指的一页。
　　在非洲沿海，欧洲殖民者们设立了许多要塞和商站。被掳的黑人成串的押往那里，让奴隶贩子们“选购”。买卖双方成交以后，奴隶贩子就用烧红的烙铁，在奴隶的臂上和胸前烫上本公司的纹章烙印，然后关到要塞和商站的地牢，等凑满一批后再赶他们上船，运往美洲。
　　从西非到美洲，黑人奴隶要经受六到十周的磨难。首先，运奴船经常超载，黑奴一个挤着一个，每个人躺的地方甚至比棺材还小。而且，不管男女，都要被扒个精光，并睡在自己的尿液和粪便上。其次，拥挤的船舱里空气污浊、流行病猖獗，加上饮食恶劣、淡水供应不足，导致黑奴们体弱多病。很多人在染上传染病后被抛入大海，葬身鱼腹。按照每运至美洲一个奴隶，最少要牺牲十个左右黑人来算，奴隶贸易使非洲损失了不下一亿人口。
　　马克思曾说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当我们把自己的目光从资产阶级文明的故乡转向殖民地的时候，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虚伪和它的野蛮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它在故乡还装出一副很有体面的样子，而一到殖民地就丝毫不加掩饰了”。马克思还指出，非洲变成商业性猎获黑人的场所，是资本原始积累的主要因素之一，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时代的曙光。后来，黑奴贸易以及美洲的黑人奴隶制又为工业革命积累了资金。因此可以说，资本主义从头到脚都沾满了非洲人民的鲜血！
　　
　　新西港港湾内的那些帆船，仍原封不动的停在那里。三艘大海船上原是有值守人员的，其中两艘见机不妙，已经逃到了外海。唯有一艘驶离码头之后，停在了不远处的海湾里，并没有要逃的意思。马林族和多贡族的战士们都不会游泳，只能站在码头上干瞪眼。任你如何谩骂，那艘大船上的人就是不理不睬。
　　到了第二天，我终于发觉不对了，于是乘上雷鸟，飞到那艘大海船的上空盘旋观察。很快就发现有个狼人头领走上船头，并不停的向我招手。我心中大奇，稍加思索之后，径直向船头上落去。
　　船上的狼人兵并没有表现出不安来，他们甚至连站姿都没有改变，就像完全没看到我这个人一样。仅凭这一点，便能看出他们的头领不是一般人物。我翻身下了雷鸟，然后又将它驱赶到了空中。
　　狼人头领看着我，双手抱拳道：“海曼将军座下、新北港首领怀普见过传龙大王。”我奇道：“你认识我？”他笑了，回答道：“中土来人，又敢乘雷鸟直落到对手船上的寥寥无几。再加上尊驾气宇非凡，所以在下一猜即中。”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问道：“你既是新北港的首领，怎么跑到新西港来了？”怀普失笑道：“还不是拜大王您所赐。”我说道：“既然如此，你应该非常恨我才对。”他说道：“不，我不恨你。战场之上，你我各为其主，胜负乃是常事。这次请大王下来一叙，是因为在下从老家出征的时候，有位故人曾托我带给您一句话。”我好奇的问道：“不知是哪位故人？”怀普道：“大王还记得怀尔首领吗？”我笑道：“原来是他，果然是一位故人。他如今还好吗？”怀普点了点头说道：“他很好。从大荒东洲回来后，沃夫·阿特拉将军将全部罪责都揽了下来，是以大帅并没有追究其他人。怀尔头领回乡之后深入浅出，如今竟成了一位闲人。”我叹道：“沃夫将军果真是条汉子。”其实我心里在想：伊洛萨姆娜看人的眼光真是老到。怀普也叹道：“是啊，若非沃夫将军，从大荒东洲回来的将士们非集体遭受酷刑不可。”我又问道：“不知怀尔首领托你带了句什么话啊？”他说道：“怀尔当初曾嘱咐我，说如果有机会碰上你，一定请您去我老家一趟。”我忙说道：“我跟怀尔首领分别的时候，的确承诺过要去他家乡一行。只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归墟之地在哪里。”
　　怀普笑笑说道：“所谓归墟之地，只不过是你们中土人的叫法。我们一般称之为阿特拉氏大陆。它就在新西港西面的大洋中，位于我们脚下这片大陆和大荒东洲之间。”
　　我暗自纳闷：大西洋中还能有一块大陆？简直是开国际玩笑！这怀普也真能瞎扯，还什么阿特拉氏大陆？
　　我正准备讥讽他一顿，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直觉得胸口如遭重击，喘息着说道：“你是说：亚特兰蒂斯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