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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文宽回来了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9-25 15:59:38      字数:5067

  秋天很快到了,路边的树叶落到地上,风刮着,吹到同文布店门前,布店的伙计王天祥,每天晚上快上灯的时候,准时提着扫帚打扫这些落叶,然后打烊。这是文桐走之前交待的,王天祥绝对服从。自从农协闹了一次分地,县上抓了十五家农协会员的家属,县里正在核实文桐的身份,他突然变得神出鬼没起来。他和王天祥约定好,店面名义上盘给王天祥经营,自己退出,五天来店里一次,两人交换信息。他有时在沂州县城——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有时去济南,有时干脆晚上睡在油坊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连二先生都不告诉。
  天快要黑了,打扫干净门口,王天祥站站着四处瞅了一下,准备上板,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手里拄着棍子,敲打着地面,磨到店前,王天祥看了他一下,职业性地说道:“打烊了,明天来吧。”
  那人并不走,一只脚迈进门槛,小声说:“是我。”
  王天祥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一下子没认出来,那人道:“文宽。”
  哦,是文宽,现在声音和相貌对上号了,王天祥忙把他让进来,关上门,紧张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事先没一点音讯,吓我一跳,而且这个打扮!我是真没认出来。”
  文宽笑了:“你要是认不出,说明我打扮还行,先找点吃的,我饿坏了。”
  王天祥找了一点饭,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中午剩下的,先凑合吃点吧,我一会出去给你买。”
  文宽看了说:“这就很好,一个要饭的,哪有这么多讲究。”说完,一边吃一边笑了。
  吃过了饭,文宽抹了一下嘴,余味未尽:“吃饱的感觉真好。”又问:“我二哥呢?”
  王天祥对文宽这段时间的行踪不了解,不敢乱讲,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上次县里没抓着你们,你这些日子都躲到哪儿了?”
  听到这话,文宽明白了,这是组织原则,自己虽说不是党员,文桐哥以前告诉过他组织规定。忙说:“我跑得远了,你可能不信,我在火车站爬了一个运煤车,谁知道他妈的把我拉到山西去了,我只知道一路上火车咣当咣当,也没管他,饿了啃点自己装的干粮,渴了喝点火车上积的雨水,不敢下车。等自己带的干粮吃完了,一打听,到了山西了。在那里,我找不着事做,只好加入了一个队伍,混了一两年,现在枪也会打了,打仗也懂一些了,你不要看不起我,我当的是国民党的兵不假,可我没干过坏事,等有一次出去训练,在山沟沟里,我趁机溜了,路上扒了身死人的衣服,化装成乞丐,一路就来了。出去一年多,真的想家了,我爹和我哥怎么样?他们都还好吧?官府没有难为他们吧?”
  听了文宽的话,王天祥放心了,他拍拍文宽肩膀道:“不错,确实比以前更壮实了,以前是热血青年,现在是职业军人了,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他不想告诉文宽永勋老汉的事。
  “你别取笑我了,当着国民党的兵,说出来丢人。”
  “好了,开个玩笑,天不早了,你也累了,咱们合一个铺,歇着吧,晚上耳朵灵醒一点。明天,我估计文桐就该来了,我们约好的,五天见一面,交换信息,你回来了,他会高兴的。实话给你说,不是不想告诉你,他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那就好,真盼着和他好好说说话,这一两年,我也长见识了,他不会笑话我了吧。哎,你还没说,我家里怎么样?”
  看着文宽热切的表情,王天祥心里一揪,他不想告诉他,但是,又不能瞒他,他觉得就是文桐在,也会告诉他的,就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挺住,你家里发生了大变故。你家老爷子,被官府以通匪的罪名枪毙了,就在那边,河沿上,你哥文宝拿着民团的枪劫法场未成,跑到燕住山了,我也是听说的,不一定准确。你嫂子和孩子,现在住在二先生家里,永功带着人封了你家的院子,就这些。”
  听到爹死了,哥跑了,文宽一下子僵住了,他瞪着眼,想哭出来,但是不敢哭,抱着头,王天祥也不敢打扰他。
  下半夜,王天祥醒了,文宽还坐在那儿,劝道:“已经这样了,痛苦是应该的,但是,还要看到这个悲剧的发生,是因为这个世道,这个社会制度。你爹死在保甲制上,你可能不理解,一人犯事亲属受株连,国民政府的规定。原来,听说,二先生花了大笔的钱,你爹应该能出来,但是,一直没出来,听外人私下里议论,这钱都落到永功手里了,并没有上交,原因是永功害怕株连,他担心你家与土匪有联系,如果这次放了你家老爷子,以后还会有事,长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把你爹害了,我也是听说的,你还要落实,街上很多人都在传,骂永功伤天害理,得了好处,却要了你爹的命。”
  “永功,你等着!我不会饶了你。”文宽眼都红了。
  “睡一会吧,明天,白天,你还得出去躲躲,抱歉,这店里客人太多,也杂,有一些根本就不是顾客,是政府的探子,明白吧?等晚上快上板时再来,到那时,我估计文桐就该来了。”
  第二天,文宽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衣服,在三河口到处转悠,尤其是李世营的宅子,镇公所前,还有永功的油坊门前,慢慢情况都摸清楚了。他混在一群乞丐中间,通过他们又打听到不少信息。有的说,永勋之死,全因为永功,永功有私心,怕受了永勋的牵连,你想啊,毕竟他们是叔兄弟。有的说,不对,是因为永功想借刀杀人,听说侯县长他们并不想让永勋死,一个穷老汉,通匪又如何?再说又不是真通匪。只要是二先生愿意拿钱,一样保出来,关键是钱都是永功经手的,他一分也没交出来,都落自己腰包了,侯县长一分得不着,本来心里不高兴,再加上永功添油加醋,才动了杀心。有的说,两家本就有仇,那一年,永功带着文适偷粮食,正遇着文宝,结果第二天东窗事发,大先生惩罚了永功和文适,这个账永功算到永勋老汉身上了,现在他得势了,自然要报复......
  一切都因为永功,文宽越听越生气,晚上回到住处,对王天祥道:“借我一杆枪用用。”
  “你要枪做什么?”
  “你不要管。”文宽没有耐心给他解释。
  王天祥不同意,他已经猜出文宽的想法,说:“文桐临走时有交待,枪不可乱动,我不敢违反纪律,一会文桐回来,看他什么意见,他同意你去,我没二话,他不同意,你还是去不成。”
  听说文桐马上回来,文宽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怒气。
  两个人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店里已经关了灯,街上非常僻静。这时门板响起,短三长五,这是暗号,王天祥卸下一个门板,文桐扁着身子挤了进来,文宽忙起来,抓着文桐的手:“你可回来了!”
  文桐见是文宽,高兴地晃着他的手说:“同样的,你可回来了,我正想法子到处找你呢。一会再说,我去了济南,刚回来,下一步,有大事需要我们办。”
  文桐见王天祥掩上了门板,才提起大伯被枪毙的事,说我那些日子不在三河口,听内线消息,大伯之死非常偶然,可杀可不杀,枪毙他前一天,上边来了一个公告,说让各地处理一批通共、通匪人员,大伯也就赶上了。我本来以为他的事已经淡了,抽机会想办法救他出来,没想到这么突然。”
  “什么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借一杆枪用用,你是领导,你批准一下,王天祥不敢借给我。”文宽直接说。
  “枪?你要干什么?刺杀谁?永功伯,还是……”
  “你不要管,我自有用处。”
  “那不行,枪支管理,咱们组织上有纪律,不能因为你一家之私仇,拿着组织上的枪支乱行动。我不同意,文宽,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不是党员,但你是固庄农协主任,将来,我们要建立苏维埃,要推翻这个军阀建立的政权,怎么能因为一己之仇,忘了大事。”
  “二哥,大道理你不要讲,我不听,你就一句话,借,还是不借。”
  “不借。”文桐痛快地说。
  文宽不言语了。
  半夜里,文桐醒了,枕边的枪没了,他看看文宽的床铺,苦笑了一下,叫起王天祥:“走,快去李世营油坊。”
  王天祥揉揉眼,明白了,想带家伙,文桐说:“带几根鞭炮就行,还有火柴。”
  王天祥不知道他的意思,还是听从。
  两个人来到油坊,四处静悄悄的,连个狗叫都没有。
  油坊后院是永功父子住的地方,文逸因为媳妇在屋里吊死了,自己住着害怕,早已回到固庄老宅居住,现在只剩下永功、文遐、文适,还有两房儿媳妇。
  文宽偷偷拿了文桐的短枪,摸黑到了后院,一楼有人打着均匀的鼾声,二楼有嘻笑的声音,他知道一楼居住的永功已经睡着,这一天下来,油坊里的一切都通过乞丐们打听清楚了,永功住一楼,儿子们住二楼,前边沿街是油坊。现在,见二楼有动静,文宽不敢行动,只好蹲守在墙角。
  等四处安静了,他才顺着鼾声摸到一楼,轻轻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没闩!他慢慢推开门,视线有些不好,他摸着墙朝里走,脚下碰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只盆,那东西咣当一声,文宽忙蹲下身子。永功睡得正香,听到动静,坐了起来,四处看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声又躺下了。
  文宽蹑手蹑脚,慢慢坐到永功床前,拍拍永功的脑袋。永功现在彻底醒了,揉了一下眼,看到眼前一个黑影,是鬼?二媳妇索命来了?他吓了一跳,摸索了一阵,找着火柴点着,看清了正端着枪的文宽,吓得一缩脖子:“是你?”
  “不错,是我!固永功,你现在不配我叫你一声二叔。你坏事做尽,害了我爹,今晚上我要与你有一个了断。”文宽咬着牙说完这几个字,准备搂扳机。
  永功一抬手:“慢,文宽,我知道你们爷们恨我,上次文宝差点打死我。但是,我死不死无所谓,你看,我现在行动不是很方便,那天,你哥在背后一枪,正打着我的腰,你看看,这个地方就是上次留下的伤疤,我现在不能自己走路,一走路就腰疼得厉害,都是你哥的功劳。我不生气,你们是小辈,听了外人的谣言,恨我很正常。但是,死前我得向你解释清楚,不然,我就是冤死了,到下边也不甘心。你爹的死,我有责任,责任就是没能尽力救下他来,但是,决定他生死的不是我,是侯县长,是李旅长,你想,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保长,在县上,谁拿我的话当话。都是外人传的,说我害死了你爹,那是屁话。我和你爹是一个奶奶所生,打断胳膊连着筋,你说对不对,我能保他,绝不会害他。”他一边说,眼睛一边不停地转,如何制造一点动静,让文遐和文适知道自己的危险,他眼一下子看到了刚才文宽碰着的脸盆,新买的,怪可惜,现在也顾不得了。他一边说,一边试探着下床:“你看,我下床必须扶着,走路……”刚说到走路,脚已经踢到盆上,脸盆这次动静大了,直接撞到门上,又在地上翻滚,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抛起自己的床单,朝文宽的脸上扔去。
  文宽让他胡弄了,正看着他试探着下床,不想他闹了这么大动静,被单抛到脸上,忙用手去抓,永功身子朝门外倒去。他身子行动确实不便,但是,他想了,就是死也要死在院子里,最起码能让文遐和文适知道,不至于爷几个都让文宽灭了。
  楼上在吆喝的声音,文宽听出来,是文遐和文适,还有女人哭喊的动静,他举起枪,朝永功后背搂了一下,这种左轮他用不习惯,在山西,用的都是长枪,枪响了,永功后背中了一枪,正是左侧位置。楼上有人跑动,文遐的枪也响了,在屋门前闪了一下火花,文宽不敢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宽趁着乱,顺着前院的梯子跳墙跑了。
  王天祥趴在黑影里,瞅瞅文桐,文桐点点头,王天祥点着鞭炮扔了出去,刚追到门口的文遐和文适吓了一跳,忙趴到地上,文桐和王天祥捂着嘴笑着撤了。
  文宽回到店里,文桐和王天祥都不在,他提着枪,还要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怪只怪自己犹豫不决,听他讲什么!一枪毙命就行了,眼看好机会没了。他喘匀了气,一会文桐和王天祥回来了,见到文宽,道:“这里你不能待了,赶快走吧,你不能走太远,我们下一步要搞一个大动作,你还要参加。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你去兰陵,找我一个朋友,姓李,名云方,老家山西运城人,现在他是一所学校的教员,他的真实身份是上级派来的老红军,指导咱们行动的,到了那里,好好向他学习,他的本事够你学一辈子的。这是十块钱拿着,路上用。”
  听说让他离开,文宽有些不甘心,大仇未报,爹死了,最起码要去坟上磕几个头。他问道:“我爹的坟是在老林,还是……”
  本地乡俗,横死的人不入老林,故文宽有此一问,文桐默然,很久才说:“不瞒你,大伯的遗体还没安葬,他的尸体被县里扣着不放,我爹和大伯正在想法子,入老林应该没问题,他虽不是寿终正寝,毕竟年龄大了,再说,他是冤枉的,我们不会对大伯有什么看法,这都是封建迷信。放心,你走后,我们会安排好大伯的后事。”
  文宽点点头,收下钱,文桐不放心,一直把他送到离三河口很远才回去,远处早已传来几块鸡叫。
  店里点着灯,柜台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王天祥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那人穿一身青色布衣,戴个礼帽,帽沿前压,遮挡了大半个脸,文桐仔细打量,似乎以前见过,就是想不出是哪一个,那人还是端坐着:“晚上门不关,灯不开,一定不是良民百姓。我穿着制服,你们骂我,我不穿制服,你们又认得我,哈哈,还是当老百姓好。”
  这声音有些熟悉,文桐想起来了,那人是警察局的胡国正胡队长,顿时紧张起来。文桐刚想从腰里摸枪,那人道:“别找枪了,要是放出枪声,你这里就危险了。我来找你,不是抓你,我是……这样给你说吧,自己人。你回忆一下,就明白了,有一次文耿被追,在诸葛镇那次,有人提前开了一枪,那就是我。”
  ……
  店面里灯灭了,但是直到快天明时胡国正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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