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望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丁一秋做好了吕河工程的竣工验收报告，然后拿给了老严，老严看了看报告，对丁一秋说：“把你的电子版本发给小魏，你再不用管了。”
　　丁一秋照老严安排的做了，她把她电脑里的文本发到了小魏的邮箱。
　　她感觉到了事情的变化，看来小魏要把她的报告重新做了，她心里感到别扭，但她能说什么呢？她想好了，随便他们怎么做，她坚决不会在报告上签字的。
　　在楼道里碰到乔丽，乔丽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淡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这下好了，得罪了一窝。她轻轻地对自己一笑，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心安理得和饭碗重要。随便你们吧，爱咋咋地。
　　接下来的几天，丁一秋明显感觉到了办公会里气氛的复杂，老严没有给她安排事情。她感到了沉重的压抑，她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了，这对她的病情没有好处。她想了想，写了一张病假条，拿到了姚副局的办公室。她说她生病了，要去外地治疗，需要请两周的假。
　　姚局看了看假条，说他没有批两周假的权力，让她拿给一把手高局长。
　　她去了高局长办公室，高局长问她手头上有工作没有，她说没有，然后高局长给她签字批准了。
　　她和办公室里的人打了招呼，说请假外出看病。老严让她安心去看病，陈默让她多保重，小魏祝她早日康复。她走出了办公室，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想好了，借此机会去省城，找正规的医院，做全面系统的治疗。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她要好好爱惜自己，把原来亏欠自己的补回来。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自己的病是自己做贱出来的，在和于强的赌气中，她自虐着自己，治服不了于强她就向自己下手，曾经把自己的头无数次地在地板上撞，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是疯了，于强还是原来的于强，恶习未改，而她已经病得不轻了。到现在于强压根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她不指望他能关心她，她只需要用一颗平静的心来面对他。为了朵儿，为了父母，她得积极治疗，尽快地好起来。
　　她做好了饭，等着朵儿和于强回来。
　　他们一起回来了。饭桌上，她告诉于强她要去省城看病。
　　“你怎么了？看什么病？”于强问道。“神经病。”她冷冷地对于强说。于强看了看丁一秋，说道：“胡说八道什么。”“那你就当做疯子的胡言乱语吧，我要去半个月，你把朵儿照顾好就行了。”“真去啊？”“嗯，假都请好了，吃完饭网上定车票，准备明天走。”“打算去哪家医院？看哪个科？”“先去省第一医院，挂个神经科看看再说。”“那要不要我陪你去？”“不用，你照顾好朵儿。”
　　朵儿一脸的不高兴，带着哭腔说：“妈妈，你真得神经病了吗？”
　　“现在只能叫抑郁症，如果再不治疗就成神经病了。别怕朵儿，妈妈会治好的，你在家要乖乖的，别让妈妈担心你。”她对朵儿说道。
　　“嗯，我好好学习，你去了要好好治病，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朵儿懂事得让丁一秋揪心。
　　于强这会才相信了丁一秋说的是真的。他自觉地去洗碗了，他从来不知道丁一秋生病了，现在想想丁一秋每次对自己歇斯底里地大闹，真的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情绪。他心里有些不安，平时对她关心太少，说心里话，他还是在乎她的，他曾经那么爱她，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吵得不可开交了，他厌烦她对他的管制，憎恨她在他面前的独断专行，他整天沉迷于麻将，在麻将中放纵着自己，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想在麻将里寻找快乐。看来自己真的是玩过了头，对眼前这个人关心太少了，是该收收心了。
　　他想陪她一起去，他说：“还是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不方便的。”“不用了，我需要的是清静，你做不到和我不吵架，别跟去添堵了。你管好朵儿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
　　他从来说不过她，只能依着她了。
　　第二天一早，丁一秋踏上了去省城的列车，她将开始全面系统的身体康复治疗。
　　石丽芸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打问到了柳絮的电话号码。她做不到就此和刘继平了结，她欲罢不能。她想做最后的挣扎，就用刘继平留给她的那张卡做为敲碎他们婚姻的引路砖。
　　她看了看时间，应该是快下班了，她拨通了柳絮的电话。
　　正在上班的柳絮听到电话铃声，拿出手机一看，当看到那个能刺痛她神经的号码时，她心里打了个哆嗦，这是石丽芸的电话，她早就把这个号码烂熟于心了。她为什么给她打电话？她感到暴风雨要来了，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接通了电话，她想知道她要干吗。手机通了，她没有说话。
　　“喂，你好，你是柳絮吗？”“是我，你是谁。”“我是石丽芸，我想找你谈谈。”“我不认识你，有什么可谈的。”“你是不认识我，但刘继平认识我，我们关系很好的，我想和你谈谈刘继平。我在百合茶楼等你，不见不散。”“我没时间。”柳絮刚要挂了电话，那边石丽芸又说道：“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只是刘继平有东西放我这里有，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你如果不来我就去他单位找他去。”
　　“好吧，等会见。”柳絮感到好气愤，这明显是和她叫板了，她倒要见识一下这个石丽芸，看她想干什么。
　　下班后她去了百合茶楼，石丽芸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她们在雅间里见面了，她们互相打量着对方，目光中的战火已经让彼此能感觉到对方心里的不平静。
　　“说吧，你想干吗？”柳絮先开了口。
　　“我想说说我和刘继平之间的事，你有兴趣听吗？”“没有，没功夫听你们那点下做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那就不绕弯子了，我直说吧。”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们离婚吧，刘继平已经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他对你只有责任和不忍，在没有爱的婚姻里你不会感到幸福的，离开他吧。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柳絮冷笑着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好的自信？你以为刘继平可以给你婚姻？先不说他爱的是谁，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这个吗？你是李海洋的妻子，你屁股还没擦干净就已经惦记着别人。不要亵渎了爱这个字，你们充其量只能算是苟且的偷腥。你以为你对刘继平了解多少？你只不过是他餐桌上的一块臭豆腐，平时吃腻了山珍海味，用臭豆腐刺激一下味觉，谁都不会顿顿吃臭豆腐的。明白了吗？”
　　“我的婚姻就是个摆设了，我迟早会离婚的。我不在意你对我言语了的攻击，你就是打我我也认了，我想我们迟早是要面对的，所以还是早一点把话说开的好。我觉着这事不能再瞒着你了，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说刘继平不爱我，但他却愿意拿钱养着我，曾经有人说过：看男人爱不爱你，得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这是刘继平给我的卡，里面有八万元，是给我的零花钱。他给你给过八万元的零花钱吗？我真的是被他感动了，所以我决心离婚，一心一意跟着他。还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如果刘继平真的想和你在一起，那我愿意成全你们，你让他来给我说吧，我没功夫在这里听你说这么多费话，再说你给我说这么多也没用，娶不娶你是刘继平的事又不是我的事，你得去做好他的工作，要他愿意才行。我还有事，失陪了。”
　　柳絮起身离开了房间。石丽芸达到了她的目的，她知道柳絮虽然嘴上强硬，但心里已经方寸大乱，她等待着她回家大闹，她希望他们闹得越欢越好，她要坐收渔翁之利。
　　柳絮从茶楼出来，心里乱极了，在石丽芸面前她强作镇定，出来后她能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支撑着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起风了，秋风中夹杂着飘落的黄叶和尘土，在街道上肆意地飞悬。柳絮感觉到睁不开眼睛，她不想立即打车回家，她想在这肆掠的秋风中走走，她的心里已经灌满了委屈的泪水，眼前浮现出石丽芸嚣张的嘴脸和那张刺痛她的银行卡。这份屈辱是刘继平赐给她的，她不能原谅他，她心中燃起了仇恨的怒火，怒火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撞击着她的心房，她感觉到胸膛快要裂开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是冷静的，一个是激动的，最后冷静的柳絮提醒着激动的柳絮：柳絮，你被打败了吗？你想放弃吗？不能，为了铮铮，为了自己辛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家庭，你要坚强地跨过这道坎。激动的柳絮终于败下阵去：原谅他吧，不能把他拱手让给石丽芸，现在分明是石丽芸在挑事，不能中了她的计，看她石丽芸还有什么招数，都放马过来，自己接着便是。
　　一阵猛烈的狂风向她袭来，似乎吹醒了她混乱的大脑。她裹紧了衣领，仰起了头，快步向前走去。
　　家里，刘继平已经做好了饭，和铮铮两人等待着她回家吃饭。
　　她回到了家，刘继平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迟？是单位上有事吗？”她没有回答，阴着脸进了房间去换衣服。
　　刘继平又说道：“吃饭吧，饭都快凉了。”
　　他们三人一起坐在餐厅里吃饭，刘继平不时地找些话来说，柳絮不搭腔，铮铮看妈妈不高兴，爸爸一个人说得尴尬，就接着话岔给爸爸打着圆场。
　　吃完饭柳絮回到卧室，关了门准备午休。刘继平进来问她怎么了，让她有话就说出来，憋在心中要生病的。
　　“石丽芸刚才找我了，说你爱的人是她，让我跟你离婚。你看怎么办？”“这女人疯了，你别理她，我打死都不跟你离婚的。”“那么你一边不和我离婚，一边还想养一个情妇吗？”“不会的，我都给你保证过了，我永远不会再见她的。”“那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刘继平知道了柳絮不高兴的原因，他没想到石丽芸心眼这么多，拿着他留下的银行卡在生事，他突然对这个女人从单纯的内疚中又多出了几分憎恨，真不该招惹这样的女人。“我想和石丽芸做个彻底的了断，就给了她八万块钱，我再想不出其它的了断方式了。”刘继平坦白地说。
　　“你真大方，给过我这么多钱吗？你还有多少钱是我不知道的?”“没有了，我就那点私货，是这几年单位发的奖金，工资卡不是在你那儿吗？以后的奖金我全部上交，一点都不私存了。”
　　看到刘继平在错误面前很诚恳的态度，柳絮的气消了大半。其实事情说开了反倒没有啥了，不就是八万块钱吗？权当去财消灾了，想通了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
　　“别打扰我，我要睡觉了。”柳絮说道。“好，我不说了，你睡吧。”刘继平在旁边轻轻地躺了下来。他看到柳絮不再绷着脸了，他的心也从半空落到了地面。
　　丁一秋去省城看病已经好几天了，于强在家里担起了家务的担子，他手忙脚乱地给朵儿和自己做着饭，前面两天他带着朵儿在外面吃，这两天感觉外面没啥可吃的了，他只好买了菜回家自己做，昨天做的面条朵儿说难吃，今天给她做米饭，他使出了浑身的本事，做出了两个菜，一个麻辣豆腐一个肉丝炒豆角。做好后等着朵儿回家。
　　他开始意识到了丁一秋在家里的重要性，平时自己把心思放在了玩乐上，家里的事情都是丁一秋在张罗，不说别的，就这一日三餐要弄好着实不易，还有孩子的学习生活等等都是丁一秋在操心，他很少关心过，他甚至不知道孩子的班主任是谁，想想自己对这个家真是付出得太少，还时不时地和丁一秋抬杠顶牛。这下丁一秋真的生病了，自己是有责任的，他应该去省城看看去，她身边肯定需要一个照顾的人。把朵儿托福给柳絮，明天就去省城。
　　朵儿回家后，他把想法告诉了她：“朵儿，我想去省城照顾你妈妈，你这几天去柳絮阿姨家行吗？”“好吧，爸爸你去吧，好好照顾妈妈，让妈妈早点治好病回家。太好了，我可以和铮铮一起玩了。”
　　于强给柳絮打了电话，说了他的想法，问她能不能照顾几天朵儿。柳絮立马就答应了，说没问题，两个孩子可以一起上学回家。她让于强安心去照顾一秋，他早该这么做了。
　　在省城第一医院的丁一秋，正在接受正规的康复治疗。她被确诊为轻度抑郁，主治医生给她用了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治疗。也许是治疗有了效果，也许是远离了困扰她的环境，她感觉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她和同室的病友早上做治疗，下午坐公交到郊区爬山，这是医生让她们做的心理治疗的一部分。晚上回到病房和护士病友之间做互动游戏，猜谜语、讲笑话、有才艺的小护士还给大家唱歌跳舞。不知不觉就过了快一个星期了。
　　她没想到于强会来，当于强站在她面前时她有点吃惊，她从来都认为于强是个没有脑子，没有心肝，没有情趣的人，这样一个人她不指望他能关心照顾她，天长日久她变成了女汉子，但她的坚强是有限度的，委屈、气愤、无助、要强各种的负面情绪终于压垮了她，她在治疗的同时，分析着自己在生活中所犯的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于认真，对人对事都太较真，她对于强是恨铁不成钢，对他期望值太高，而最终无法接受他的不求上进，他的粗暴冷漠。现在她清醒了，她要马马虎虎地过，就把于强当成假想中的好男人，忽略他所有的缺点，用乐观的心态去欣赏他接受他。只要自己能有个好心情，不防去学学阿Q的精神胜利法。
　　她问于强怎么安排的朵儿，于强说放在柳絮家了。她嘴上没说什么，但她心里犯嘀咕，她知道柳絮最近心情不好，不该再给她增加负担。于强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也怪不了他，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让他在这里好好了解一下抑郁病的痛苦。
　　医生对这里的每一个家属都要耐心地上一堂辅导陪护课，于强当然也接受了医生的辅导，他听医生细致地讲了做为抑郁症患者家属应该配合和注意的事项。医生告诉他，家庭和睦的气氛是患者康复必须的条件，做为家属要清楚她的情绪她自己控制不了，在她发火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刺激她，要通过各种方式让她的情绪平稳下来，平时多陪伴，多运动，让病人在一个轻松愉悦的环境中慢慢去康复。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于强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有多混蛋，其实丁一秋已经病得不轻了，但他还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寸步不让，没完没了地和她争着高低，他始终认为她在和他过不去，她在无事生非无理取闹。他认为只有一次次地战胜她，她才会有所收敛，才能维护他男人的尊严。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她已经是个病人了，她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那么做只能加重她的病情，而丝毫改变不了她爱发火的毛病。是自己的愚蠢无知害了她，他感觉到了内疚，好好照顾她来弥补吧。
　　到了下午户外放松时间，丁一秋照旧和病友一起去郊外爬山，于强也跟着去了。
　　省城秋天的郊外是一种别样的美，虽然这里厚重的黄土石山没有家乡的山清水秀，但那一片片的杨树林还是被秋风染成了金色，在湛蓝色的天空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在光秃的石山中更加显得苍劲凄美。
　　他们三人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了。他们坐在山顶上，吹着凉风，眺望着高楼林立的省城，护城河像一条玉带，绕城而过，让这座城市在生硬中多了柔软，水赋予了世间万物的生命，水让一座城市灵动了起来。
　　于强拉开背包，取出苹果，给丁一秋和同伴每人削了一个苹果。然后又把热水递给了一秋。
　　同行的病友赵姐夸赞着于强：“一秋，你好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体贴温柔的好老公。咱们女人这辈子只有嫁个好老公才是实实在在的福气。好好珍惜吧，真羡慕你们。”
　　丁一秋笑了笑说：“是的，他挺好的，我也感觉自己很幸福的。”丁一秋平静地说着这些违心的话，鞋大鞋小只有自己的脚知道，何必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呢？但凭心而论，于强这次来省城确实表现得很好，至少三天了还没吵过架，这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既然在别人眼中他有这么好，那他说不定真有她没发现的好处，她应该努力地用欣赏的眼光去看他，虽然有点难度，她找不到该去欣赏他什么，但她愿意尝试着改变。她告诉自己，想问题简单一点，糊涂一点，让自己快乐一点。
　　下山之后，路过一家电影院，广告牌上贴着《泰坦尼克号》的海报。于强说咱们看电影去吧，丁一秋吃了一惊，这怎么会是于强说出来的话呢？记得前几年，他们一起从电影院门前过，她说想去看电影，于强说那有啥好看的，花几十块钱还不如回家看电视。要看你去我不去。就那么硬绑绑的几句话把她看电影的热度降到了零，她气乎乎地回到了家。今天他却主动提出看电影，看来他也想改变了。
　　同伴赵姐说没兴趣看电影先回医院了。于强和丁一秋走进了电影院。电影院里的环境让丁一秋感觉既陌生又新鲜，好多年没进过电影院了，她感觉落伍于时代已经很久了。
　　宽大的屏幕，立体环绕音响，给人的感觉震撼而兴奋。丁一秋被深深地吸引到了剧情中，她被罗丝和杰克的爱情所感染，又被泰坦尼克号游轮遇到冰川而揪心。当她看到最激动的时候，罗丝放弃了救生艇生还的希望，而跳上甲板去寻找杰克，她被感动地泪流满面，在她擦泪的同时，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于强，于强在那里闭着眼睛在打盹。要是在平常，她会生气的，她可能会起身离开，留他一人在那里睡觉。但现在的她，不那么做了，她心里冷笑了一下后，又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后面的剧情越来越让人揪心，罗丝和杰克被淹没在浩瀚的海水中，杰克抓到了一块木板，毫不犹豫地把罗丝推上了木板，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最终身体冻僵被海水吞没。罗丝歇斯底里地呼唤着杰克，丁一秋的心也和罗丝一样碎了。
　　就在快要结束的前一刻，于强睡醒了，他看了不到五分钟电影就结束了。他们一起走出了电影院，坐公交返回医院。
　　尽管于强只是去电影院睡了一觉，丁一秋还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提出看电影，她是想不到去看电影的，很久没有享受过电影带来的美妙了，她到现在还沉浸在剧情中不能自拔。她由不得又回忆起了往事，那时他们正在谈恋爱，电影院在热播《大红灯笼高高挂》，她说她想去看，他陪她去看了，她看得和今天一样投入，她被电影中唯美的画面所吸引，被剧情所感动。而于强和今天一样在旁边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她非常生气地用胳肘捣醒了他，但没有几分钟又睡着了。她强忍着不高兴看完了电影。第二天她做出了决定，和于强分手，他不适合她，他们的思想和情调属于两个世界。但于强就是不分手，死死地缠着她，最终她被他的执着所打动，她始终认为在真爱面前任何的缺点都可以原谅，最终和他走到了一起。婚后的生活在琐碎平淡中退去了激情，还原了本色，于强所有的坏毛病全部显露了出来，她像被人绑架了带到了半空，进退两难，争吵成了唯一的宣泄口，她在自己选择的错误道路上回不了头了。性格的差异，文化的差异，生活习惯的差异，都成了他们现实生活中的硬伤，她被这种伤痛折磨地遍体鳞伤，前面的路仍然是一片迷茫，她找不见前进的方向。
　　在胡思乱想中，车到站了，他们回到了医院。
　　第二天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治疗。午饭时间了，丁一秋对医院食堂的饭已经吃腻了，她说她今天不想吃饭了，于强说不吃饭怎么能行，他去外面给她带点别的回来，她说麻烦不用了，但他还是去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不见于强回来。丁一秋想着他可能又到哪里逛去了，他从来办事不靠谱。不管他了，自己先午休吧。她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一秋起来吃饭，看我给你买回来的啥饭？”
　　一秋起身看到了饭盒里的洋芋搅团，还有荞粉呱呱，这都是她喜欢吃的家乡味，但这省城里怎么会有这些吃食呢？“你从哪里买到的？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我从西头跑到了东头，转了四五个美食城，终于找到了你爱吃的东西。快吃，还热着哩。”
　　一股强大的暖流在丁一秋身体里漫延开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如此陌生，这是好多年以前的感觉，刚认识于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不顾一切地满足她的所有愿望，他曾一度把她宠成了小女孩，她可以任性地在他面前蛮横撒娇。但走着走着，这个于强不见了，变成了另一个冷酷自私的人，他的眼里没有了别人只有他自己，他只管自己高兴不高兴，舒坦不舒坦，他把最坏的情绪和脾气都留给了她。今天没想到她还能感觉得到他当初的温度。眼泪已在眼窝打转，她赶紧端起了饭盒，掩饰着她的情绪。
　　“一秋，你太有福气，找了这么好一个老公，看着你们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羡慕。”病友赵姐说道。丁一秋轻轻一笑，说实话在别人的夸赞和羡慕中真能体会到虚荣心的满足。
　　赵姐前几年和丈夫离婚了，离婚之前她就抑郁了，离婚后病情越是加重了。也是一个感情受过创伤的女人。住到这里来的大多数是女人，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可怜的女人困在生活的无助和情感的漩涡中，忍受挣扎不堪重负，日积月累无处宣泄，最终压坏了脑神经，让自己本就多舛的命运更加雪上加霜。
　　“你吃了没有，咱们一起吃吧。”一秋给于强说道。“我吃过了，也吃的搅团，你快吃吧。”
　　这顿饭五味杂陈，丁一秋吃出了别样的味道，她突然感觉到能看到前面的曙光了，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她一定要好起来，要和过去说拜拜。是否可以重拾美好，是否可以将今天这样的温暖延续下去，让接下来的日子不再冰冷，她对生活有了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