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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刁胜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9-24 12:08:01      字数:5443

  1995年4月20日
  早晨起床我发现刁胜被铐在大铁门上,同时也发现新犯人组组长的头包着不少的纱布,纱布外面还有渗出来的血迹。夜里是刁胜把他们组长用转头砸了?
  刁胜被铐在大门上,脸上仍然是一副烧不熟的轻蔑的笑。
  倔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即使拉出去把头砍了,不服气就是不服气,这样的男人才真正叫做男人,婆婆妈妈的男人不是男人。在很多的方面我感觉与刁胜很相似,但是很多地方我又不及刁胜。是不是刁胜的剩余刑期短了,没有必要像我一样瞻前顾后了?也不一定吧?是不是我真的缺少刁胜那股子果决?换句话说,我是不是远不如刁胜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时候我真的瞧不起自己的所谓的理智,理智已经把我约束得不像个男人了!
  吃过早饭,张铁龙很快就喊了出工的口令。
  集合完毕,我们发现张铁龙的脸一直阴得能掉出水来。
  张铁龙与我们分了工,仍是每人一个上午拔三塽子草,质量要求仍和昨天一样。
  分完工张铁龙向我们一挥手,示意我们出发。张铁龙便领了一拨人围住了铐在大门上的刁胜,不见有什么啰嗦,他们一哄而上,对着刁胜就是拳脚交加,势如破竹。
  或许刁胜在劳改队蹲得时间久了,也料定今天会有这么一劫,心理上并不慌张,在张铁龙他们刚刚围上去的时候,他就扯着喉咙声如霹雳地喊叫起来:“报告干部,打死人了!”
  张铁龙他们并不顾及刁胜的喊叫,勇往直前地对着刁胜纷纷乱乱使用拳脚,弄得铁大门哐哐啷啷地响。
  正在这个时候,干部值班室的门给拉开了,睡眼还很惺忪的值班干部一遍整理着衣服,一边厉声喝止了张铁龙他们。
  张铁龙他们一听干部的喝声,“哗”地一下人都散开到了出工的队伍里。究竟都是谁动了手脚,想必值班干部那双尚在朦胧的睡眼还没有看清楚。
  今天上午的任务虽然还是三塽子,但要比昨天轻松了不少,因为今天这排田里的草要比昨天的那排田里的草少多了。任务轻就有任务轻的干法,任务重有任务重的干法,如果任务轻了仍按照任务重的干法做,三下两下就干完了,再出工就要加任务了。如果任务重按照任务轻的干法,任务完不成是肯定的,受委屈也是肯定的,所以,我们已经学会了对任务的区别应付。
  我们下田之后,张铁龙和他的手下——各个组长又聚到了一起。
  我琢磨着这是张铁龙他们在叨咕着接下来该怎样对付刁胜。
  这下刁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在干部那里免不了受一顿惩罚,不管事情怨谁,上面还有干部,他这样无视干部把组长用砖头砸了头,这个影响太坏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拿着砖头去砸组长的脑袋,即使每个组组长都长有十个脑袋,也经不住这样的砸法儿。如果干部不管这事儿,那就整个劳改队就乱了套了。即使干部知道组长该砸,但是为了镇静劳改队里的秩序,那也要找刁胜惩罚一顿,以便杀鸡骇猴,让其他犯人不敢再仿着他刁胜的样子都拿砖头去砸组长的脑袋。从张铁龙他们这些王八羔子心里讲,他刁胜这样拿砖头砸组长的脑袋,对他们整个牢头狱霸阶层来说就是一种很严重的威胁。今天可以砸组长,明天就可以砸收方,后天就可以把他们的势力砸得稀里哗啦的没有声势了。这样一来他们要想在这个中队耀武扬威就没有保证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地方一个人的势力太单薄了,就像我当初与他们抗衡一样,为自己招来绵绵不断的委屈和折磨。虽然刁胜心里也不服气他们,但是他们的势力太重,一个人的力量抵不过他们,每次与他们抗衡,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和遭遇。
  我无法知道干部这次会怎样处理刁胜,也无法知道张铁龙他们在怎样合计着下面如何对付刁胜,但我知道孤军奋战的失败的滋味。我想,如果整个中队能有十个像刁胜这样的人联合起来与张铁龙他们认真地斗上一斗,那该会是怎样的情形?首先我可以肯定的是,张铁龙他们再也不敢现在这样嚣张了。可惜了,整个中队百十号的人竟然很少有这样的人,是张铁龙把大伙儿整得怕了?还是这百十号人都是纸老虎,在社会上吓唬善良,在这个地方就没有威风了?即使真的有那么十来个人,可是各人的心思不投,独自打着自己的算盘,这样也就很难联合起来了,就像有人说的那样,我们这个民族的个人都很自私,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凝聚力。没有了这样的凝聚力,逆来顺受的温顺渐渐代替了原初的那种分明的棱角。这是一种悲哀吧?
  新犯人组组长挨了打,张铁龙他们这一股子势力肯定觉得心里窝火儿,说不准他们今天这股子火气会发泄到谁的身上了。为此,虽然今天的任务要比昨天轻松,但整个大田里还是显得小心翼翼地紧张,每个人都在担心着千万今天别成为他们出气泻火的工具。同犯们都很清楚,今天他们这股子火气发到谁的身上,那是不死也要脱几层皮掉几斤肉!
  由于张铁龙他们一直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临近中午了还是没有人下田检查我们的草拔得怎么样,愈是如此,人们愈是觉得紧张。
  末了,也不知道张铁龙他们这一伙王八羔子怎么商量的,只是张铁龙很张狂地笑了一声说:“我就不信整不服他,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要天天专政他,天天制裁他。是块铁咱也要把它捏成面团,是条龙咱也要让它变成一条虫,是只老虎咱们也要把它变成病猫。以后只要他出工,咱们就在大田里天天烧他一顿,让他知道这儿不是入监大队,不是他的天下,要他知道这儿是F大队五中队,要他知道他是在咱们的手下混日子。”
  听到张铁龙这样的张狂,我不禁心里一紧,很大的程度上是为了刁胜。
  “他以为劳改队他看得多了看得透了?这次就让他真的看个透,让他知道在这个中队谁与咱们过不去,谁就没有好日子过!”张铁龙仍旧张狂地恶狠狠地说,“也要让他知道,在入监大队的混法儿在这个地方混不通!”
  “就应该这样调教他!不怕他硬气,就怕他不硬气!真的硬气了,这样的人整起来才有意思!才觉得过瘾!软不拉几的人整起来没意思,就我们组的那几个,平时我打他们都少用力气少打几下。”翟贤附和着张铁龙,声音很大地说,“要是把新犯人组交给我带,我把他刁胜天天整得鸟声音都没有!”
  在社会上吹牛好像不纳税,在这个地方吹牛就更不用担心会被纳税了!在体质上我远不及刁胜强壮,在性子上我也不如刁胜果断。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发现他翟贤把我整得没有什么声音。每次他翟贤找我的毛病,如果没有帮手在一旁,或者不是攻我不备,他还真不敢动手。是的,我不否定翟贤毒辣,最起码我感觉到了他的毒辣,但是他的毒辣残忍是在他占了优势之后才显示出来的。从夜间刁胜动手用半截砖头砸他们的组长的头来看,刁胜的毒辣残忍绝对不亚于他翟贤,并且刁胜的毒辣残忍是在出于劣势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如果真的换了他翟贤去带这个新犯人组,究竟谁会表现得更毒辣残忍,谁会把谁整得鸟声音没有,还真的说不准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以后有所抬头,咱们就一起上去,每次都要把他整得狼狈不堪,每次都要把他整得从心底里怕了,这样他慢慢地就乖了!”老犯人组组长很阴险,也很得意地大声随和着张铁龙,“我们那个组原来不是有几个像他这样的货色吗?不一样给我整得服服帖帖的像个羊羔子?”
  “有些人你还真整不服,像我们组里的尧克,你无论怎样整他,他在心里就是不服气!不过,虽然他心里不服气,但他从不惹事儿,你分给他的任务他也比较尽力,虽说他总是完不成任务,那也是他能力所限。说实话吧,我在心里还是很佩服他尧克的。但这个刁胜跟我们组的尧克不一样,刁胜属于那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品种的倔,让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像他刁胜这种人,不管整服还是整不服,都得整!”黑皮焦亏也在大声发表着他的看法。
  “他呀,就是那种满瓶子不晃半瓶子咣当的货色,我们就应该专政这样的货色,不让他尝尝滋味,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在入监大队干了一段时间的大组长,就不知道劳改队里的天高地厚了。”老犯人组组长撇着嘴很轻蔑地大笑了一下。
  “不过以后整他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他家里有人,不然他也不会留到入监大队当大组长。”黑皮焦亏提醒着说。
  “他家有人又怎么样?就是省长到了这个地方,在咱们的手下混日子,咱们照样整他,照样天天折磨他!”张铁龙无所顾忌,毫不在乎地说,“混到咱们的手下,就得学乖了。”
  “咱们有什么怕的?整了他,再到干部那儿给他扣顶帽子,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张铁龙又是一阵狂笑,“任他在这个五中队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
  ……
  今天没有人检查我们拔草的质量就收工了,集合好队伍之后,张铁龙要我们每一个组派上几个人把收到田埂子上的草全部拉到支渠里去,然后又阴着脸与我们这些人敲敲打打地说了不少震慑我们的话,说了不少警告并没有出工的刁胜的话。
  “劳改队这个地方,就怕你不跳,只要你跳,就陪着你跳。今天早上新劳改组有个新劳改蛋子跳出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咱们这个大院子里跟他的组长耍横。咱们这个大院子里能答应他这样不知道东西南北?劳改队这个地方,一级向一级负责,组长要你干啥你就老老实实地干啥,跟你的组长耍横,就让你有的亏吃!”张铁龙咬牙切齿地在我们面前眯缝着一只眼,很轻蔑地笑着张扬地说,“劳改队这个地方,就不怕你横,只要你横,就陪着你横!”
  这样的话张铁龙不止与我们讲过一次了,也不是三次五次了,对于他们这帮王八羔子的这样的讲话,我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回到工棚我发现刁胜已经不再铐在大门上了,而是两手铐在了饭厅窗户的钢筋上。尽管他仍在被铐着,但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地轻蔑地微笑着。从刁胜这幅模样中,我似乎看到了张铁龙在大田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很无力,他们想整服他刁胜,恐怕也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容易。一个人的心理有时候会在一个人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刁胜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张铁龙他们一种烧不熟的信息。
  “味道怎么样?咱们刚刚开始!”张铁龙进得大院子,见刁胜在饭厅的窗户上铐着,就嘲讽着向刁胜走了过去,右手极其侮辱地在刁胜的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有句老话:男人的头女人的脚,许看不许摸!摸了男人的头或者女人的脚,就是对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轻蔑和侮辱!
  刁胜偏过头,回头看着张铁龙,也极有意味地向张铁龙蔑笑回应着说:“是,刚刚开始!”
  张铁龙讥讽着向刁胜点了几下头,然后转身向监舍里去了。
  刁胜回头看着张铁龙进了监舍,脸上依旧是那种蔑笑和轻视。
  刁胜与他们刚刚开始,我很为刁胜担心,尽管刁胜很倔,但毕竟他刁胜势力单薄啊!虽然他在劳改队这个地方不是刚来三天两天,对于这里面的事情经历的也多了,可能他也就有了自己的处理方式了。但是,这种方式会给他的以后带来什么,或许他的心里也很清楚。不管他以后会怎么样,我现在帮不了他,只能听凭他一个人去面对将会发生的一切了!
  一个值班犯人过去检查了一下刁胜的手铐。
  “劳改队讲究的就是一个混,我刁胜哪一点儿不够混了?来到这儿之后,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是每人一条阿诗玛,烟还没有抽完就对我动手,把我刁胜当瞎鳖捉?我刁胜还真不相信了,不服气咱就慢慢来!”刁胜像是在跟值班犯人摆什么道理。
  “这儿是劳改队呀,还是少给自己惹点儿麻烦好!”值班犯人劝着刁胜。
  “我在劳改队,他们也在劳改队!不管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在哪儿也不能装孬种让别人骑着脖子拉撒!”刁胜很响地回答着值班犯人的劝说。
  值班犯人笑了一下说:“到了这个地方,有时候就得装孙子!”
  “这个地方就要缩头装孙子呀!他们跟别人耍那个横可以,跟我就不行!”刁胜仍宁死不屈的样子,他瞅着值班犯人哼了一声。
  刁胜的举动让我心里很不平,刁胜就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物!劳改队这个地方,说起来很可怕,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于那种“掉头不过碗大的疤”的人来说,这个地方也可怕不到哪儿去。我和刁胜虽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我与刁胜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应该说我现在已经变得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锐气了,更确切一些讲,我感觉自己的棱角在渐渐地消失,一种时常被我厌恶的所谓的理智时时在提醒着我,束缚着我,有时候我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换句话,这个可能不应该叫做理智,应该说是胆子小了,我自己也觉得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怯。或许刁胜在劳改队没有吃过什么委屈,胆子也就没有受过什么惊扰,故而他的性子没有什么顾忌,他的棱角也就没有什么折损。我不知道在经历了这一次事情之后,刁胜会不会变得和我现在这样。
  心里琢磨着刁胜,也琢磨着在劳改队这个地方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智和沉稳?这个地方是不是只需要力量和锐气?只要你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就不会有哪个人敢欺负你,就不会有哪个人敢碰你一手指头!你一脚连个蚂蚁也踩不死,自然,就连放屁虫屎壳郎之类的东西,也敢在你的头上放个屁滚个粪蛋子。虽然张铁龙他们在大田里商量着会把刁胜怎么样,可是,当他们真的面对着刁胜,他们心里还是有些顾忌。是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人都是这样,嘴上可以敢把天捅个窟窿,而真的让他拿起竹竿去捅天的时候,他的手就会发抖了。
  “以后不管是谁,要是再敢对我怎么样,我就不是让他头上添三个窟窿了,我就让他的头变成马蜂窝!”刁胜声音很大地对值班犯人嚷着说,语气里带着很浓的狠毒和轻蔑。
  谁都听得出来,刁胜这话是嚷给张铁龙他们听的。
  值班犯人冲着刁胜摇摇头,笑了笑,就离开了刁胜。
  谁也弄不明白值班犯人的摇头是什么意思,值班犯人的笑又意味着什么。
  回到监舍,同犯们都在议论着刁胜怎么样怎么样,这些议论无不带有讨好黑皮焦亏他们的成分。我不参与他们的议论,因为我一旦张口,可能就会是讥讽张铁龙他们的话。我已经深深地知道,这个地方话不宜说得多了,言多必失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即使你说的话不多,别人也会从你的言语里发挥出你根本没有要表达的意思,根据他的发挥去讨好那股子势力。这样一来,不知不觉中你就给自己惹出了麻烦。我静静地坐到自己的床沿上,卷了一支大炮,慢慢地抽了起来,黄卢这个人还真不错,如果他的言行一直如一,我就决定交他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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