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鸡鸣狗吠老龙寨

　　日子过得很快，杨恭到二王爷的马帮，不知不觉就过了个多月。杨恭为人乖觉，马帮规矩慢慢就熟了，二王爷对他也很关照，杨恭人又乖觉，马帮上下人等大多喜欢他，便安安稳稳的呆了下来。不仅熟了进货卖货，还练了一手骑术。渐渐到了腊月，腊月初九这天，杨恭跟着姚正阳送货上贵州回来，被姚再麟叫到屋里，姚再麟大儿子姚正魁也在旁边。
　　姚再麟五个儿子，分别是正魁、正星、正烈、正阳、正刚。姚正魁四十来岁，正当壮年。姚再麟先是闲聊了些近来情况后，说道：“孙崽，有一趟活路想辛苦你一趟，不过不管你做不做，对外要把住口，不能对任何人讲，你做得到不？”杨恭赶紧道：“有什么事你老人家只管吩咐，我既然来这给你老人家做事，那肯定是一切听从安排。”姚再麟道：“我这马帮的活路，你大都晓得了，大多是点力气活和生意往来，倒没什么。只是还有一项活路，外人都不晓得，你也来了那么久了，做事我们也看在眼里，成稳把实，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杨恭听得姚再麟如此说，隐隐猜到几分，心下暗自惴惴，也不插嘴，静听姚再麟说下去。
　　果然姚再麟接着道：“我这马帮，接的是活人的活；我还有一帮人，接的是死人的活，你是有艺的人，一讲你就晓得，就是行脚赶尸送喜神。这门活路，你是晓得的，只是这活路不好听，你是没成家的后生，所以我不要你去做。外人不晓得，做这活路，难不难在行脚，是在行脚中碰到些什么。一是怕荒山野岭遇到山精野怪抢阴人，二是怕过村过寨遇到一些有手脚的使坏耍弄人。我这边行脚，和辰州客不同，分走和护两拨，走在明处，护在暗处，遇到一些难走的路，就需要有人护着。我不要你走，只要你护，到半路接应一下，你愿意做不？”说罢，看着杨恭。
　　杨恭听得姚再麟不叫他行脚，心里暗舒一口气，倒不是怕做不了，实是这整天跟死人打交道，传出去可不好，人人见着都怕，有几个人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更别说去娶媳妇了。以前吴老爷子就提醒过，但如果是暗中护送，那就好多了，当下便说道：“难得嘎公你那么照顾我，我自当尽心尽力做好，那我什么时候动身呢？”姚再麟道：“我晓得你有手段，不过隔行如隔山，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第一回走脚，就跟正魁一路走一遭，路上正魁再慢慢给你讲，走得一两回，就熟悉了。”
　　杨恭听得是跟正魁一起，心下大为放心，知道姚正魁做事沉稳老练，深得二王爷真传，跟他一起，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姚再麟又交待了几句，便叫杨恭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杨恭自去收拾东西。
　　这里姚正魁见杨恭出去后，便问姚再麟道：“爹啊，这后生才来没得好久，就让他来行脚，他真有你讲的那么厉害不？”姚再麟道：“魁，这小子我在杉木湾见到他作法弄谢家兄弟，就动了这个心思。这伢崽的手法对付黑风教，最是要得，所以我才费心叫他来。我怀疑这伢所学的艺，是江湖中传言的莲花教一派的，那可是个了不得教派，法术极为厉害。这一次又要路过老龙寨，正刚上次走得一回，就在老龙寨出了岔子，不能再出事，再出事，就砸招牌了。老龙寨是龙三疤子的地盘，上次为难正刚的，肯定是龙三疤子。他跟我们家素来不和，虽然明面上不好跟咱们作对，可底下玩阴作损，是他龙不动一贯的德行。本来我们行脚这行是和为上，靠的是人情面子，不过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来硬的，要搞就搞个赢，得让他晓得我们姚家是不好惹，再过他老龙寨，我看他还有哪个敢搞鬼。所以这回才叫你们两个去，你事事小心，有事多跟杨恭商量，既要用好他，也要让他晓得我们家本事，免得他看轻了咱们，好好把这条路给打通咯。”正魁诺诺答应，也去准备东西去了。
　　第二天天麻麻亮，姚正魁和杨恭两人带好东西便上路，杨恭问正魁道：“魁舅，我们两个不骑马吗？是往哪走呢？就我们俩吗？行脚的人呢？”正魁道：“行脚的人早就去了，这是新走的一条路，从川东过来的，只是在回来的路上，要路过老龙寨。上一回正刚来到老龙寨头，寨里出来几个人讨要利市，说是寨里的路是条新铺的花街路，喜神过路，得披红挂彩。按说喜神过寨，一般都是不为难的，为了少一事，正刚还是封了个利市给对方，结果嫌少看不上，开口要十两银子，还要猪头鲜果扶龙祭祀。那怎么得行？那趟喜神行脚拢共也就十几两银子。再说，喜神都是半夜过路，一般人避都避不快，哪有要扶龙一说？正刚不服，那老龙寨的人知道是我们家的人，也不动手，只放了话，如果真有本事，只要能从这头桥走到那头桥，那就任凭我们走，保证不拦；要不就好好的封个利市，说完就走一边去了。正刚也不理他们，直接过寨。可是不知道怎么着，那喜神就是不敢过桥，只要一到桥头，满寨子狗就叫，这狗一叫喜神就得炸。正刚年轻斗不过，没办法，多绕了百多里路，耽搁了两三天时间。那可是六月间，天热得狠，可吃了大亏了，赔了钱不说，还影响了名声。”
　　杨恭道：“那你们回头不去找他们？凭咱们马帮，还怕他们不成？”正魁道：“怎么找？老龙寨别人没一个人出来硬拦，你自己喜神过不去怨谁？大家都是行艺的，凭的是艺上见高低，这无根无据的事，你能打上门去？我们心里都晓得，老龙寨是龙三疤子的地盘，龙三疤子跟我们家暗里却素来不和，没少给我们找麻烦。这次虽然他不露面，但肯定是他搞的鬼。你嘎公讲了，荞是荞路，麦是麦行，艺上的事，我们就用艺来解决。本来他老人家想自己来的，可是我们都那么大了，哪还听得让他这把年纪去颠簸那么远？所以这回，就安排我们俩去了，已经有人前去接喜神了，我们就在老龙寨前面独桥镇会他们，然后一路过老龙寨，这一路有八九十里路呢。”杨恭不解道：“龙不动不是在盖天坳去了吗？怎么来老龙寨搞鬼？”正魁道：“盖天坳是龙不动的匪窝，这老龙寨却是他的老家，一寨多是姓龙的。老龙寨是大寨子，地平人多，比盖天坳热闹多了，哪像盖天坳，山高坡陡的，走到那，脚肚子都抽筋。以前龙不动做强盗时，盖天坳易守难攻，住那安全，但寻常日子住那，几多不方便，所以招安后，龙不动回老龙寨也建起了大房子，家人大都回老龙寨来住了，龙不动在老龙寨住的时间，也就多起来了。等下过老龙寨的时候，我们得好生看看，看龙不动是弄的什么鬼，让喜神过不得老龙寨，所以不骑马，一骑马，他们就晓得是我们马帮的人了。”
　　杨恭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暗道吴老爷子说得真准，还没过来一个月，这四大王里的三王爷，自己又要遇上打交道了。
　　下午申时时分，两人来到老龙寨边。这老龙寨是个大寨，有二三百户人，一条河自西向东从寨前绕过。侗家人对河流没有一整条的叫法，而是流到哪按那的地名叫，老龙寨这一段就叫老龙河。也是奇怪，这老龙河上游从崇山峻岭峡谷中钻出，到了老龙寨这就转了个大回湾，然后又钻进峡谷里去了，四周都是群山，就把老龙寨这冲出一个方圆五六里地的大坝子，举目望去，一块块田地里的麦子和油菜、萝卜，绿茵茵的好不可爱。过这老龙寨只有一条花街路，从上河过桥然后从老龙寨中横穿，到下河再过桥到对面去。老龙河象一个巨大的弓，这条路就像弓弦，河对岸是悬崖峭壁，想从上河到下河，只有横穿老龙寨这一条路。否则，最近得从别的地方多绕个七八十里山路。两人从街尾过桥缓缓走进老龙寨，一边走正魁一边给杨恭指点。
　　一进村头，几棵老树立在桥头，冬天都落了叶，只剩些枝枝丫丫的，甚是遒劲。一条花街路直进老龙寨，那老龙寨因为寨大人多，花街路两边不少铺面，每月逢一六都赶场，很有些热闹。杨恭心想，难怪得龙不动要回来住，这老龙寨确实是繁华热闹，不是盖天坳个山坡上能比的。
　　正行间，正魁一指右边远处寨里一栋大房子对杨恭道：“看，那就是龙不动家。”杨恭举目看时候，果然好栋大房子，却是一栋吊脚跑马楼，左右厢房齐配，周边也是垒起了泥石围墙，飞檐走角，煞是漂亮。杨恭笑道：“没想到龙不动这还有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正魁道：“龙不动家原来哪有那么大屋，就是一栋小小的三柱三的房子，是后来他做了强盗招安后回来，族里人一是怕他，二是讨好他，给他让了那么个宅基地，才建了那么大一套房子。不过自打龙不动出了名，老龙寨这却也没什么强盗土匪敢来骚扰，这族里乡亲，倒也托了他的福，也就任由他横行了。”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街道不长，就一两里路，一会儿就到了街头。这边桥头路坎上，也有几棵老树，杨恭眼尖，看见那树下，有一枝小黄旗子正在风中摇曳，便问正魁道：“魁舅，看那是个什么？”正魁看了道：“我们过去看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二人来到那一根黄布旗前，只见那黄布旗下面，磊着三块石头，石头前面还残留着些香纸的残烬。正魁走南闯北多了，仔细一看道：“这不是一般布旗，看这上面的符和这旗的式样，好像是个拘魂旗。这是那些刨土（注：刨土指的是盗墓贼）的路数，难怪得正刚上回喜神过不得这街，原来是这个旗子在作怪。”杨恭道：“这龙不动怎么会这刨土的路数？看来这黑风教，是有点邪门！”正魁笑道：“不是，这龙三疤子以前本来就干过这偷坟掘墓的勾当，他是强盗出身，活人死人都偷，这招是他们在坟地拘鬼束魂护命的，这旗子下埋着死人的盖脸布和裹尸布，那布里包的是拘魂的符，据说还要念一套拘魂咒。孤魂野鬼一旦近前，便被拘住，做不得祟。那喜神是刚死之人，魂无所依，到了这旗边，便被拘住了。难怪上次喜神不敢近前，看来就是这旗子弄的鬼了。不过我们现在既然晓得他是搞的什么套路了，就不怕他了，先走开四周看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不，不要在这呆时间长了，他们看倒，免不得起疑心节外生枝。”俩人一边说，一边四处又查看了一番，没发现别的，便走回路上，往独桥镇奔去了。
　　独桥镇隔老龙寨有个十多里路，两人走了半把个时辰才到，冬天的天黑得早，未到酉时已见昏黄。独桥镇头有个小店，也没个招牌什么的，油黑黑的，看起来不起眼，大堂中摆着几张桌子，坐着三两个人。两人到店前，自有伙计来，两人走进店里，老板很熟，一见过来招呼道：“哥魁来了。”正魁点点头问道：“他们到了？”老板道：“到了，在房间歇着呢！”正魁道：“好，我去看看。”说完向杨恭一招手，两人便走到后面的一间客房。
　　杨恭看那客房看起来颇大，像是一间通铺房，大白天把帘子放得严严密密，正魁来到房门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啊？”正魁道：“是我，老魁。”里面听得，打开房门，一个人探出头，见是正魁，笑道：“是哥魁来了！”一边说，一边把门拉开一小半，那正魁从包里掏出一张符，递给杨恭道：“杨恭，把这符佩你胸前再进去。”杨恭依言佩好，两人进得房来，由于都放了窗帘，房里也没点个灯，黑暗暗的。
　　杨恭四下一打量，只见房间里放了张饭桌，桌子过去有个通铺床，三个穿着黑长衣的人都过来跟正魁招呼。门背后却一溜排站着六个人，都穿着黑长衣罩着头罩，看不着面目，还戴着个小斗笠，站那一动不动。杨恭知道那就是喜神，正打量间，正魁把他拉过去，向那三人简单的介绍了下，便说道：“刚才我和杨恭已经在老龙寨看了下，晓得是龙不动在那立了个拘魂旗，等下晚上我和杨恭先去，你们后面来，我们在子时过老龙寨。”三人都答应了，其中一个问道：“哥魁，对方立个拘魂旗，把它扯了不就得了？省得麻烦。”正魁笑道：“哪是一扯那么简单，扯了旗子没用，再说，你一扯旗子来硬的，这边毕竟是龙三疤子的地盘，来硬的我们一是难占便宜，二来也叫他们笑话咱们没本事。咱们现今要凭硬本事过他老龙寨。”那人诺诺答应，交待完毕，正魁便带着杨恭出了房间，来到大堂，吩咐老板弄点饭菜上来，两人在大堂吃，房间饭菜另外差人送去，那老板甚是熟练，不待吩咐，早安排得妥了。
　　杨恭虽未赶过尸，但知道这赶尸的规矩，住的店都是专门的店。这种店一般都开有侧门或者后门，叫“财门”，喜神在天亮前进门，叫进财喜；在天黑后出门，也不叫出门，叫开财门。行脚的赶尸客一进店就不露头，向例饭菜都是店里送到房间。当下也不问，跟正魁吃完东西，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眯了一觉，直到戌时过，才被正魁叫起，两人起来，正魁自跟店里及几个赶尸客打好招呼，和杨恭出门，又在街上买了些应手的东西，到得亥时下半刻，便又到了老龙寨。
　　腊月初十的夜晚，上弦月还没有落山，草尖上已经开始凝霜了，冷清月光下的老龙寨，笼罩在一片薄雾中，看起来祥和宁静。大部分的人家都已息灯睡觉，只有几点稀稀拉拉的灯火，草鞋走在沙石路上，沙沙直响，偶尔几声狗叫，都能传出老远。俩人来到老龙寨桥头，杨恭问正魁道：“魁舅，我们悄悄地解了他法走人吧！”正魁昂然道：“悄悄地走？这回不行。本来我们行脚，过寨一般都是半夜悄悄过，就是不想惊动人。可是这回不一样，龙三疤子既然要故意为难，我们要是悄悄地走，外头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这偷鸡摸狗之辈！再说了，他们不是讲了，我们只要过了这老条街，以后他们再不为难我们吗？所以得让他们晓得咯！来，外甥，你嘎公讲你手脚了得，露一手给舅看看。”说完，笑着看着杨恭。
　　原来那正魁，虽然听他爹说杨恭了得，却没见识过，见杨恭年纪轻轻，比正刚还小着几岁，心下有些犹疑，破那拘魂旗本是想自己出手的，但又想见见杨恭手段，看到底是不是跟他爹讲的一样厉害，所以便叫杨恭来弄。杨恭谦辞道：“有舅你老人家在这，哪轮得到我这伢崽出手，还是你老人家来吧，也好让我多学学！”正魁是个老江湖了，见杨恭嘴上谦让，眼里却流着年轻人才有的热切，知道他心里跃跃欲试，哈哈一笑道：“你嘎公讲你本事了得，恰好和龙三疤子的黑风教钉对，你就莫客气了，露一手，也让老龙寨的人见识见识。”
　　杨恭见正魁这么说了，又客套了几句，便不推辞，从包裹里拿出三根香两根蜡烛点燃，默念一番，然后虚空拜了几拜。接着转到那拘魂旗边。那正魁细看时，见杨恭左手握雷印，右手捏剑诀，然后脚下踏罡步，朝着那拘魂旗，就是一印封过去，一连四印封毕，在双手合诀，嘴里唱咒道：“鬼神鬼神，愿见愿闻，吾今赦汝，契合随跟，近报祸福，远报行人，受吾滴水，当报大恩，不听吾令，不得超生。”唱完后，又拿出一贴纸点燃，然后曲指对那燃着的纸钱点点弹弹后说一声：“起罢！”只见一阵微风吹来，那燃着的纸钱翻滚盘旋，在那旗子边凝而不散。杨恭起身对正魁道：“舅，好了，可以了，我们收拾东西，等他们来了过寨！”说完，三下五除二，便去收拾好东西。看天，已到了亥交子时了。
　　正魁见杨恭果然是手脚利索，心下暗暗骇异。不一会儿，只见远远的，三盏绿灯迤逦而来，渐渐走进，才看清是九个人影，都是一身黑长衣服，顶着斗笠，看不清面目。当头一个，腰上系着草绳，绳上挂着一面小铜锣，手里举着一盏绿灯笼，中间一个和后面一个，也各有一人举一盏绿灯笼。杨恭知道那绿灯笼是赶尸客的标记。白天鸣锣，晚上掌灯。一般人走夜路，打的是黄灯笼或者红灯笼，只有赶脚的，才打的绿灯笼。大凡晚间路上见到绿灯笼，人们都知道是喜神来了，老早便躲开。如果是赶得急，天不黑就赶路，那就得鸣锣，那小锣声音特别，另有一翻调调，远远的听到那锣声，人们都晓得，也就避开了。
　　湘西一带赶尸那是出了名，村村寨寨，大都知道规矩，见喜神过村过寨，家家都自觉关狗，免得惊了喜神。就是土匪劫道，都会避开赶尸客，怕触了晦气。不过如果有过节就难说了，就如这老龙寨，龙三疤子和二王爷不对付，就要故意为难了。
　　一行人来到桥头两三丈远处，见到杨恭二人，便停了下来，也不吭声。那正魁见人到了，便对杨恭道：“好了，杨恭，你来给龙三疤子报个信，我们要过寨了。”杨恭一愣道：“报信？”正魁笑道：“是啊！我们得让龙三疤子晓得，我们要过老龙寨了。”
　　原来正魁见杨恭手脚利索，便故意叫他报信，本是想给他出个难题，开个玩笑。没想到杨恭却当了真，便跟正魁笑道：“我就在舅面前献丑了，龙不动不是拘了些鬼魂在这，就借他们报个信吧！”说罢又拿出些纸钱烧燃，却捏指扣诀，嘴里念着咒，念完一声：“去罢！”一说完，只见巽位一阵风起，卷着那些星火纸灰，翻翻滚滚，直向老龙寨刮去。
　　只听得老龙寨一瞬间所有的狗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全都狂吠了起来，好不热闹。但又只叫了几声，便又都噤了声，只偶尔有几声低低呜咽，好像是被什么吓住了。只是狗叫声刚停，忽然一个寨子的公鸡母鸡又都扑腾了着叫了起来，声音有杂乱的，有嘹亮高亢的，好不热闹。只是这半夜三更的鸡叫，却透着几分邪门。那正魁见得杨恭如此报信，心下既诧异，也佩服。待得鸡狗叫声一停，杨恭便道：“魁舅，我们可以走了。”正魁手一挥，便动身进街，正魁打头，杨恭押后，二人各离着几个脚客两三丈距离，走进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