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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往事(七)

作品名称:如烟往事      作者:怡然丹水      发布时间:2012-09-21 12:07:27      字数:7682

母亲、大姐都上工,家里的一应家务都落在二姐头上。二姐又长的快,个头已经赶上了大姐,比大姐长得还挺拔壮实,长相也一天天变得漂亮起来。持家过日子旳才能过早的表现了出来,伶牙俐齿,精明能干,很会帮母亲打理家务勤俭过日子。
家里粮食不够吃,因为缺钱也只能买很少的菜油,二姐就用家里种的蓖麻换蓖麻油,也炼一些猪油。队里挖了红薯后早上就是玉米稀饭煮红薯拌酸菜。到了夏天,红薯也吃光了,早饭就是吃玉米糊拌酸菜。下午吃黑面条,各种杂粮面等。二姐为了省粮省油,想了很多办法。早上剩下的玉米糊,下午做饭时她在锅里边加上水把剩饭掺合进去,等水烧开了。又在饭锅里下少量玉米槮让煮一会,然后再下面条。等面条煮好后就舀一瓢酸菜倒锅里,再操一点猪油放锅里。再下点蒜苗或大葱饭就做好了。
娇气的大姐老是生气的指责二姐太抠,做的饭难吃没油水。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二姐自己也很无奈。我也胃口不好,吃黑面条就难以下咽,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将就着。大弟胃口好,什么饭都不嫌弃,吃得香。我面黄肌瘦一副纤弱模样,村里的邻居们都说我小时候让大弟抢吃了母亲的乳汁,饿狠了,如今才长成一副面黄饥廋的羸弱模样,就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走。我发现了二姐旳秘密,二姐有时做饭会偷着给自己吃偏食。家里炼猪油炼出的油渣,二姐就在做饭时给自己先捞一碗面条,然后用猪油把油渣和葱炒一下加入辣椒拌面偷吃。父亲下午回家后会给小弟买一些饼干点心等好吃的藏进父母的卧室里。
大姐退婚后两年多,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但她自己并不着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消极态度。但母亲却着急起来,农村女孩都出嫁早,和大姐同龄的同村姑娘都相继出嫁了,大姐老这样耽误着也不是个事。母亲也隐隐察觉了大姐的心思,放不下那个高中的同学彭英俊。但自从那次大姐退掉了他的那两件礼物后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在我们村出现过。一天,母亲就去英娥婶家去串门,在聊了一会后母亲就寻找话茬提起了英娥婶的那个远房亲戚彭英俊。
听英娥婶说原来两年前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他安葬了他的母亲后,就远走他乡一直没有再回过家。英娥婶说听她娘家几个本家说彭英俊在山外好像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母亲回家后就小心翼翼地对大姐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再耽误了,你哪个同学人家也出山做了关中人家的上门女婿,关中那可是个好地方,比咱这穷山沟强,人家后来就一直没再回过老家。你也不要太傻了,再耽误下去年纪也大了,哪里还会有合适的人家。”
母亲的一番话令大姐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科研室又撤掉了,她又回到小队上工,一日三晌从事队里辛苦的劳动。乡村的姑娘出嫁早,村里和大姐同龄的姑娘们几乎都已出嫁了,只有大姐待嫁闺中。大姐变成了村里的剩女,一些爱嚼舌根的大婶、大嫂们老爱在背后议论孤傲落寞的大姐。大姐开始变得执拗任性,在不知不觉中性格也好像扭曲了,变得言语尖刻,俗气世故,自私刻薄。
1982年,小弟上了小学,我和大弟也上了小学五年级了。大弟在小学一直成绩出众,他是那种天分很高的聪明孩子,学习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毫不费劲,轻而易举就能取得好成绩,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受到老师们的啧啧称赞。和他一直在一个班的我就是个天资愚钝的女孩,在小学一直是个中等生,没有很高的天赋,靠着后天的勤奋才没有和大弟有太大的学习差距。
一天,终于有一个已出嫁的同村姑娘春霞姐来我家给大姐提亲啦,男方是春霞姐村的,家在离我们村十几里左右的一个村子。这个青年是个当兵的,在部队服役多年,年纪比大姐大两岁。
给大姐介绍的这个对象叫石强军,在部队是汽修兵,这次回家探亲的目的是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大姐就骑着自行车和淑珍姐一块去相亲,可到了第二天早上还不见回家,急脾气的母亲生气地在家骂大姐:“老大就是个没脑子,糊涂虫,哪有女孩子第一次去男方家相亲就晚上不回家,还要害父母担心的。”
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和大弟终于在巷子口看到大姐和一个穿着整齐军装,中等个头,大脸庞,看起来很壮实的青年人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出现在巷子里。既然大姐把人都领回家了,父母也不想再说什么,也许这就是大姐命中注定的婚姻。
部队青年石强军只有一个月的探亲假,石强军的父母带了礼物来我家认亲,石强军的母亲看起来人很精明厉害。她殷勤地说家里正在盖新房子,将来新房子盖好后分家时会把新房子分给大姐,因为正在盖房,家里经济也不宽裕,让母亲多多包涵。提出大姐和石强军俩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他儿子当兵回家一次也不容易,希望在探亲假期间成亲。母亲觉得这有些过于仓促,但大姐却一改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挑剔性格变得好说话起来,竟然不做计较很爽快地径自点头同意了。
“女大不中留,留下结冤仇。”既然大姐答应了,母亲也就点头同意。匆忙为大姐赶着准备嫁妆。石强军兄妹五个,她是家里的老大,两个弟弟比他也小不了几岁,也已到了娶亲的年纪。两个妹妹都在上高中,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条件很差。有知情人告诉母亲说姐夫母亲是村里有名的母老虎,做人很是刁蛮,不太明理,父亲就是个十足的妻管严。石强军在部队当了七年兵,但并未提干,也很有可能会复员。父母这次却很是宽容大度,对这些都一概不做计较,只要大姐同意,父母也就不做理会。母亲一改往日的心气高、爱挑剔的性格宽容地说:“虎毒不食子,再厉害的父母也会爱自己的孩子,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况且人的命,天注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只要凤霞自己同意,享福受罪就看她自己将来的造化了。”
我知道父母的心思,和大姐同岁的姑娘都出嫁了,人们老是在背后风言风语议论已步入大龄的大姐,令父母很难堪。只要大姐能早一天嫁出去,他俩也就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曾经倍受父母宠爱娇惯的大姐,因为美丽在村里招人羡慕的大姐;心高气傲娇气任性的大姐;不可理喻自以为是的大姐;在时间的磨砺下竟然一改初衷,就这样仓促地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闪电般准备出嫁了。令人不得不感慨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的力量是那样的卑微、无力,即使曾经多么骄傲自负的人也会在它的面前低头服输。
出嫁的前一天女方家待客,母亲为大姐准备了四床被子,一对红桐木箱子,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些日用品。这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绝对可以说是奢侈。还铺张地大摆宴席。二姐对此一直很不满,晚上客人都离开后就直言不讳生气地指责母亲:“家里吃不饱,穿不暖旳,还给老大花那么多钱,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老大退婚还害家里陪了不少钱,平日里又懒又自私,从不把父母弟妹放在眼里,心里只有她自己,出嫁后咱们就更指靠不上她了。”大姐也口齿伶俐:“你算老几?我先长出来的眉毛难道还不如你后长出来的头发,想当掌柜旳也轮不到你,将来出嫁后在自己家里做掌柜吧。又没花你的钱,你凭什么说三道四旳。”其实大姐的嘴巴也是很厉害的,也很刻薄,但就是娇气、柔弱、像温室里的花朵,干活没二姐厉害罢了 。二姐也不示弱说:“我知道你心瞎,又没心没肺,就顾着自己,想把娘家害穷,让我们大家受罪。”大姐和二姐的针锋相对很令母亲烦心,母亲只好拿出家长的权威骂她俩:“你们两个死女子别吵了,我还没死,家里大小事我说了算,由不得你们两个撒野。”母亲也有她旳难处,大姐毕竟是家里的长女,爱面子的她总觉得大姐的退婚让她丢尽脸面,这几年在人前总是觉得矮三分,想在大姐出嫁时把嫁妆办得排场体面风光一些好挽回点面子。
第二天出嫁时,父母都没去送亲,按村里的风俗,闺女出嫁那天母亲不参加女儿的婚礼,父亲领着娘家的客人去送女。但父亲却负气也没去。因为大姐出嫁那天,姐夫村里另外一户人家也娶亲,迷信的姐夫父母说两家要比谁家的新娘子先进婆家们,如果两家在娶亲那天哪家的新娘子早进婆家门哪家就会吉利。就让姐夫和几个伴郎在天将破晓前就把穿着大红上衣,藏蓝色叽咔裤子的大姐先用自行车接回婆家了。到了正午时分,只有我们姐弟和村里的邻居亲朋去参加婚礼了。大姐婆家包了两辆手扶拖拉机,大人小孩就蹲在车厢里面又说又笑着去大姐的婆家吃席。
大姐家有五间开间很小旳低矮瓦房,一间给大姐布置了婚房,门口贴着喜庆的红对联。姐夫的父母曾在订婚时向父母承诺说批了三间房桩基,正在盖新房子,等新房好后分家时给大姐。但母亲说那也就一空头承诺,人家有三个儿子能轮到大姐吗?但大姐却自认为那三间新房将来就是她旳。席吃结束后又让拖拉机把娘家人送回家。几个嫂子叮咛了大姐一番就和大家一块上了拖拉机。一行人在拖拉机的颠簸下离开了。只有大姐一个人留在了那个还很陌生的家,要面对还很生疏的婆家人和新郎。
那天晚上,母亲留着眼泪在家里伤心难过,竹云姨来家里和母亲拉家常,为母亲宽心。两人坐在堂屋旳小凳子上,挨得很近,知心的说着家常话。母亲说:“如果我那个儿子不得脑膜炎死去,也早已长成大小伙子啦,那家里的情形如今就不会如此艰难。那一年两个孩子都相继得病离去,这些年我的心一直在痛,一直都不敢回想过去。哎!我这一生真是命苦多灾多难呀!只说咱老大凤霞福大命大造化大能嫁个好人家,可她自己又不争气,这些年瞎折腾......”竹云姨说:“想开点,怎么都是一辈子,你如今也有儿有女,孩子都慢慢大了,日子也有盼头了,别老想过去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你也别生气啦,你一心为她好,但她却不懂事不听父母旳安排。人的命天注定,一切都是命里注定旳,她往后享福受罪都是她自己的命了,大人也管不了那么多。”母亲和竹云姨拉了很长时间的家常,她俩促膝长谈,长吁短叹。我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好奇地听着两人的谈话。从俩人的谈话中,我得知在大姐很小的时候家里曾夭折过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年纪比大姐还大一点,是患脑膜炎死去的。是粗心的母亲把脑膜炎当成感冒,害怕孩子张风,让生病的孩子躺在床长蒙上被子不让透风,没几天就把心肝宝贝旳男孩跟耽误死了。一个比大姐小一些的女孩也好像是在同一年患脑膜炎夭折了。那时农村医生医术差,人们又都相信土法子,造成了很多悲剧。这在母亲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旳痛苦烙印,母亲一直心有余悸,所以对大姐很娇惯。家里有很多的令我无法明白的伤心事,我幼小的心灵难以理解,那个男孩子得脑膜炎死去令父母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父亲后来又亲手溺死过两个刚出生旳女儿,这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家里的一切突然间都在我心头抹上了恐惧的痕迹。父亲的脸变得狰狞可怖,母亲也变得突然陌生起来。
二姐这段时间和母亲闹别扭说我们姐妹和大弟晚上睡一块不方便,闹着让父母给大弟另外安排个卧室。但家里就只有两个卧室,父母很为难。父亲生气地骂二姐:“就二鬼难说话,在家里称王称霸的,老的小的你都想欺负,还爱挤兑人。你弟弟还小,怎么就不方便了,我看你说不定又打甚么鬼主意呢。”二姐这么这一折腾脾气倔强的大弟也负气不愿和我们两个姐姐晚上住一块。母亲却另有想法,孩子们慢慢就长大了,家里应该再布置一间卧室。父母商量了几天,决定在厢房里再隔出半间小房子做卧室,让大弟和小弟住。父母找了屋后会干泥水匠旳山娃哥帮忙干,小房子隔好后,又盘了土炕,给大弟做了卧室。
大弟住进新的卧室后,山娃哥的大女儿小凤晚上就住进了我家和二姐、我住在了一起。因为她家房子小,一家人就挤在一张土炕上,她心里早就不情愿晚上和父母及两个已半大不小的弟弟住一块了。
1983年九月,我和大弟双双升入了中学,初中离家比小学远了一些。离家有二里多的距离。村里在那年开始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公社的工作组和大队、小队的干部每天都在田间地头乐呵呵地用尺子丈量着土地。
家家都有了属于自己家的田地,我家也分到四亩多地。别人家都笑逐颜开,兴奋不已,可我们家却喜忧参半。家里缺少男劳力,母亲也上了年纪,我和大弟都还干不了重活。小弟刚上小学,还只知道贪玩。
这年秋季种麦子,各家各户都欢天喜地在属于自家的农田忙活起来,给自家种地,种的好就收得多,就连村里最爱偷奸耍滑旳懒汉也变得勤快起来。学校也放了忙假了,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地领着二姐、我、大弟、小弟都去地里干活。母亲把麦种均匀地撒在地里,二姐又撒上一层均匀的化肥,母亲、二姐、我和大弟就站一排各自保持距离举起锄头在地里挖起来,母亲和二姐两人用大锄头,我和大弟用小锄头。顽皮的小弟一人在地头玩。下午父亲回家后也去地里干活。看到别人家都有身强力壮的男孩子在地理干活,父亲心里就很郁闷,脸色阴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秀云姨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四人帮打到后,宽厚伯得以平反。又补发了过去十几年的工资,老三书平哥又顶了宽厚伯的班,成了一名小学老师,吃上了商品粮。书玲哥也用宽厚伯补发的工资在大队院隔壁旳空地盖了三间大瓦房。包产到户后,精明能干的书玲哥又买了拖拉机拉货挣钱。到农忙时,书玲哥就拉一车化肥放自家门前出售。
一天清早,母亲喊醒我们姐弟起床准备去地里干活,二叔家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大声地嘈闹声,听声音是书玲哥在高声地咒骂二叔并扬言要打二叔。母亲匆忙去二叔家观看,我们姐弟也好奇地跟在后边去了二叔家。原来书玲哥昨天晚上被人偷走了两袋化肥。
“好大侄子哩,我可没偷你车上装的化肥。你看你叔我是个药罐子、病秧子,能扛动一百斤重的化肥吗?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人。”二叔佝偻着腰一脸无辜的申辩着。
“你别嘴硬,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我车上装的化肥可是有数的,你以为偷了我就不知道,你是个啥人我知道,不用算卦我也知道是你偷的。除了你,咱村里也就没人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缺德事。”书玲哥气势汹汹地进了二叔家黑乎乎的堂屋,四处察看。二叔平时见到我们姐弟总是凶巴巴地没有好脸色,但在书玲哥面前却一副胆怯的模样。书玲哥长得高大健壮,有些驼背的二叔站在他旁边就显得那样的猥琐卑微。
书玲哥四处擦看了一番,二叔脏乎乎的家里几乎家徒四壁,只有墙根两个旧板柜,几个装着杂粮的旧麻袋,两张高椅子,然后就是黑乎乎的墙壁,屋里简陋的一切一眼就能看穿。书玲哥又进了二叔家卧室,卧室里就一张土炕,一个木桌子,依然没发现丢失的两袋化肥。书玲哥在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爬上梯子上了二叔家的楼上。在我们村,每家卧室那间房子的上边都铺上了一层楼板,与卧室隔为上下两层。楼上放着冬季要烧的柴禾。书玲哥扒开楼上旳大堆玉米杆,两袋化肥就暴露了出来。
脏物浮出水面,刚才还嘴硬的二叔立马就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站在屋子里一脸卑微的可怜样。书玲哥一脸恼怒地下了楼,抬手就给了二叔一个响亮的巴掌。哑巴二婶露出求救的眼神,焦急且可怜巴巴地向母亲打着手势,嘴里发出呜哇的哑语,乞求母亲出面劝阻。
哑巴二婶的手脚也不干净,我很多次半夜起床蹲马桶都听到二叔家的门响,母亲说是二叔领着哑巴二婶去庄稼地里偷东西,还叮咛我们姐弟出去别乱说。母亲说哑巴二婶心底是好的,都是二叔把二婶带坏了。看到书玲哥又开始用脚踢二叔,母亲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说:“大侄子,别生气了,气坏了不值得,你二娃叔就是个糊涂人,你就别和他再计较了。就他这二杆子样,能和他说出个什么道理,让他们两口子把化肥给你送过去,给你陪礼道歉,你也就别再和他一般见识啦。”看母亲出面求情,书玲哥碍于母亲旳面情只好住了手气呼呼地说:“看在我姨的面子上,我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敢干这种偷鸡摸狗下三烂的事,非打断你的腿。”
围观的邻居站满了屋子,有人在笑哈哈地看热闹,有人小声叽咕嘲笑二叔手脚不干净就会祸害别人。书玲哥的老婆亚玲嫂这时也赶来了,指着二叔的鼻子大骂起来,母亲把她拉到一边又劝又说了一番,火气才平息了下来。二叔和二婶可怜兮兮灰头灰脸地上了楼,用绳子捆了化肥吊下来,扛在肩上给书玲哥送了回去。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场好戏结束了,也就边说风凉话边笑嘻嘻地一哄而散上坡劳动去了。母亲也领着我们姐弟上坡种麦子。
每天起早摸黑的在地里弓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刨挖,我娇嫩旳手都磨出了泡,泡磨破后又长出了茧子。实际上出力最大的是母亲和二姐,我和大弟毕竟年纪小,只是个小帮手。劳动回家后母亲还要做饭,二姐还要挑水,干家务。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转眼间又到了夏收时节。满坡满岭都是黄灿灿旳麦田。金黄的麦浪大片大片在路边绿草树木的点缀下煞是壮观好看。麦熟一晌,龙口夺食,割麦子可要赶时间,不能有一点耽搁。一场大雨或者一场冰雹都能毁掉这一季的庄稼。清早,天刚蒙蒙亮,母亲和二姐就起来了,又喊醒我和大弟,一块上坡割麦子。留小弟在家睡觉。几个人都背上背笼,拿把镰刀朝后坡走去。到了地里,就从地头开始一人一片弓着腰开始割麦子。母亲和二姐割得快,一会儿就超出了我和大弟很远,等她俩割到地头后,就折过来割我两前边的麦子。到了早饭时间,母亲和二姐各自都襻起高高一背笼的麦子。然后给我和大弟每人在小背笼里放上几小捆麦子襻起来,然后母亲和二姐就帮我俩背上,二姐和母亲也相互帮扶着背起背笼,然后就一前一后地背着麦子回家。
中午,骄阳似火,要从地里背早上割的麦子。村子里几乎大多是坡地,离家又远,路也狭窄崎岖不平。顶着烈日往家背麦子,就好像是在受一种酷刑。我和大弟跟在母亲二姐的后面,一背笼一背笼如蚂蚁搬家般往返于地里与家里。我背了几趟就感到肩膀如针扎般痛得厉害,但地里的麦子没背完是不能休息的。实在痛得厉害就把背笼靠在路边的土坡上歇一会,又接着往家走。回家的路变得漫长。我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边走边在心里默数着123456......咸咸旳汗水从额头流下来顺着脸颊又流进了嘴里。
下午父亲回家后也下地割麦子,父亲性情急躁,干活时恨不得一下子干完,一家人迫于父亲的压力都闷声干活也不敢说话休息。看到别人家都是几个棒小伙在地里干活,父亲的心理就不平衡,心里憋着气,就会抑制不住发脾气:“生你们几个女娃真倒霉,干活不行,饭吃的倒不少。看看人家地里那几个能干的儿子,他们一扁担挑的够你们女孩子几次背,你们一个个不中用,把老子也连累了。”二姐的个头已长得高大挺拔,干活其实也不比男孩差,性格也泼辣厉害,家里只有她敢顶撞父亲。
“儿子啥都好,那你就叫你的宝贝儿子们来干活,我也省得挨骂。”二姐气呼呼地说。看到二姐顶撞他,父亲火气就上来了,扬起手就想打二姐。但看到眼前旳一大片的麦田,那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硬是把火气压了下来。父亲用扁担挑了一担麦子颤悠悠地挑出地头,前边先走了。母亲领着我们姐弟也背了麦子回家。家里院子里,堂屋里到处都放着一捆捆麦子,简直没有人落脚的地方。
经过一个礼拜的辛劳,麦子收回家了,母亲长出一口气。但还要把麦粒脱出来,还要晚上加班用簸萁扬麦子。每天早上还要晒麦粒。
麦子收结束又开始种玉米,种黄豆。每天早上我、大弟拿着锄头,玉米种;母亲和二姐各自挑着一担尿,小弟也跟在后面朝地里走去。到了地里,二姐母亲开始挖窝子,大弟在每个窝子里浇半瓢尿我和小弟在窝子里放玉米种。玉米种放好后母亲和二姐就用锄头把放着玉米种的窝子盖上。一块地玉米种好后,还要在每行中间种上黄豆。种黄豆就简单多了,母亲和二姐用锄头挖浅窝子,我和大弟边在窝子里放黄豆边用脚把窝子磨平。就着样一块地一块地重复劳动着。
包产到户第一年,虽然一家人都累死累活,手上磨出了血泡,血泡又变成了茧子。但家里破天荒竟然收了两板柜黄灿灿的麦子。细心的母亲都是一筐一筐过了秤装进板柜的。居然收了1500多斤麦子。望着这些喜人的麦子,终于可以吃到饱饭了。母亲一只手搭在板柜上欣喜不已,但眼眶却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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