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奈夙愿泡沫影 悲情辞别泪涟襟（2）

　　“李大嫂，在家吗？”大妈在门外敲了一下“鬼话多”家门。
　　“鬼话多”长得像猴子似的，嘴唇薄薄的，眼睛小小的，说起话，挤眉弄眼，歪嘴扯角。
　　“鬼话多”家男人长期外出打工，一般都不在家，有1个孩子在县城读书，自己成天闲着无聊。
　　听见叫声后，“鬼话多”开了门：“哎呀，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稀客稀客，请坐。”
　　“你那天不是去借啥子喷雾器吗,我们外出了，我家那帮工对你不熟悉，没借给你，有冒犯你的地方，你要原谅。你去拿来用吧。”大伯说完话，把提的台湾梨放在了桌子上。
　　“您们俩老真是太见外了，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拿啥子东西嘛。”鬼话多见状赶忙说。
　　“没啥子，这是我家姑娘从台湾寄过来的，尝尝吧。”
　　“鬼话多”一想，这蒋老伯夫妇从未来过我家，今晚一下子来了，还提着东西上门，出太阳下暴雨，假情（晴）啊。明白了，是来封口的。
　　明白了俩老的意图，立马不打自招地说：“我那天去你家，一样也没看见，从你家出来我可什么也没说，有什么事可不要怪我啊。”
　　“你讲些啥子话啊，能有什么事嘛，那天计生办不是来询问过了，一点事也没有。乡里乡亲的，来你家看看，不行吗？”大伯装着不知，回答说。
　　坐了一会儿，闲扯了几句，大伯、大妈就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知趣的“鬼话多”改口了，逢人便讲，她说的话是假的，是胡编乱造的，压根儿就没有那回事。
　　村子里的人都看见乡计生办冯主任一帮人去了蒋老家，又没看见要子夫妇上山去躲，认为计生办的都查过了，加上“鬼话多”这么一说，以为真没有什么问题，就不再议论了。
　　从此，要子夫妇更不敢和寨子里的接触，要子卖菜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怕得罪人，怕人使坏，再去告他们。
　　爱儿呢？更是一点也不敢出家门，下地干活时，时不时抬头观看一下周围，怕计生干部突然像天兵天将，掉下来抓住自己。
　　蒋老伯夫妇在要子夫妇没来之前，还经常到寨子里去窜窜门户，磕磕家常，现今怕惹麻烦，也很少去寨子里。
　　两个小孩儿一直关在家里，连院子里都很少出来，孩子生病了，要子借卖菜的时间到医院去捡点药回来，不敢带孩子上医院看病。
　　蒋老家幺儿子民建在外省读书，由于路程远，回家来回费用高，中途一次也没有回家。只是读书毕业后回家一次，看到家里多几个人，问爸妈是怎么一回事。
　　爸妈把情况告诉了老幺，老幺毕竟刚出校门，对什么都不了解，心里打了一下鼓，就没多问了。
　　心想，爸妈老了，也需要人照顾，有这对夫妻照顾，我们当儿子的放心。
　　民建在学校里玩了一个女朋友，毕业后就去女朋友家那边参加了工作，成了家，偶尔写封信寄回家问问俩老的身体情况，很少回家。
　　嫁到台湾的姑娘民心和姑爷开了一个公司，生意很好，时不时给爸妈寄点东西回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回家。
　　只有在城里工作的大儿子民福时常回家看望父母，开始时，看到要子他们后，听了父母的介绍，很是满意。可后来看到他们在家里边住边生小孩，明显是躲计划生育。每回来一次，就要求爸妈让要子他们赶快离开。
　　“爸、妈，县里经常组织开会，学习计生法律法规，按照计生有关政策，对流动人口不登记，造成计划外生育，要给予房东经济处罚。我是国家干部，我家里违反计生政策，肯定要受牵连，也要被处理。”民福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爸妈。
　　一开始，民福大哥发现他们在家里躲生后，就想当面把这件事给他们讲的，但看到要子夫妇对爸妈那么好，实在开不了口。
　　那天，乡计生办的人来蒋老家时，和儿子讲的话是一样的，俩老感觉事情的确很严重。
　　尽管俩老把“鬼话多”口封住了，村子这边也风平浪静了。但蒋老夫妇内心还是害怕得不得了。
　　“老蒋啊，这白天来能躲，要是晚上突然来了，咋办呢？”老伴唠叨着说。
　　“是呀，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子夫妇在家里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蒋老伯心里害怕极了。
　　每到晚上，寨子里的狗一叫，蒋伯俩老和要子夫妇都会惊惶失措，就会立马起床，赶快跑出去观看，都快搞成“神经病”了。
　　“爸妈，您们不要犹豫了，再让他们在家里住下去，我们全家真的要吃大亏，您们要被罚款，我要受处分，赶快打发他们走吧。”
　　刚过完春节后不久的一个周末，大儿子民福又回到家中，背着要子夫妇，苦苦劝着爸妈。
　　“我们真的忍不下心啊，他们又勤快又孝顺，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对我们好，再说大过年的，怎么好撵人家走嘛。”大伯对儿子说。
　　“我知道，但政策不留情，您们这样和国家政策对着干等于是拿鸡蛋碰石头，您们刚才说，乡计生办的人都来过了，寨子里一些人知道这事，只是现在没人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会去告发，现在计划生育举报有奖励。只要计生办的干部来抓到他们，不就露馅了吗？再说，他们就是河里的水，是会流走的，我们是河边的石头，挪不了窝，要是计生办的查准了，他们跑了，我们可跑不了啊。”
　　“儿子，我们听你的，我们马上给他们讲清楚，叫他们赶快走。”大妈对儿子说。
　　“不要再拖了，事不宜迟，拖一天就危险一天。”大儿子真的很着急。
　　父母又一次听了大儿子的劝说，吓得不轻，痛下决心，准备对要子夫妇下逐客令了。
　　其实，那天大儿子与俩老的对话，全部被爱儿听见了。
　　原来是爱儿看见蒋老伯大儿子回来，赶快烧了一壶茶送到里屋去，刚送到门口，正准备敲门时，就听到从屋里传出的话音。
　　听到议论他们的声音后，爱儿止住了脚步，没有进门去打扰蒋老伯一家人，端着茶回到了厨房。
　　晚上，爱儿把白天听到的话告诉了要子：“要子，民福哥这次回来，是专门为我们的事，他们在里屋的谈话我全听见了，他说如有人举报我们在他家躲藏，还会得到奖励。看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再住下去，会拖累他们一家子。”
　　要子听后，满脸愁容，心里很揪心，埋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爱儿又对要子说：“这就是命啊，再心焦也没用。我们赶快收拾东西，离开吧。”
　　要子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儿子走后，俩老就在第二天早上就把要子夫妇叫到跟前，还没等俩老开口，爱儿就说：“大伯、大妈，昨天大哥回来给您们说的话我听到了，我们正收拾东西，明天就离开，请您们放心吧。”
　　蒋老伯长叹一声：“哎呀！我们实在没法子，你们可不要怪我们。”
　　要子夫妇说：“这些年我们给俩老添了那么多麻烦，怎能怪您们呢？您们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待我们，我们终生不忘您们俩老的恩情。”
　　那时，爱儿又怀孕七个多月了。
　　明天就要离开蒋老伯家，要子夫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背井离乡几年，遭遇几多曲折坎坷，来时，是单脚利索的两个人，现今不仅心心念念的生子梦想成了泡影，老家生了4个，现在又多了两个无用的“拖斗”，情况又这么紧急，不得不离开。
　　要子对爱儿说：“蒋老伯家已经收留了我们几年，这些年太为难人家，我们要做有良心的人。”
　　爱儿回答说：“大恩不言谢，要走就走吧，东西我都收得差不多了。”
　　“走哪儿呢？在外面人生地不熟，一看我们这样就是外出躲计划生育的。”要子拿不定主意。
　　“回老家吧，碰碰运气，回家咬紧牙关把肚里这个生出来，要是生出来是个‘带把’的，我们这次外出还是划算的！”爱儿宽慰丈夫说。
　　“那就听天由命，早点休息吧，明天要早起赶路呢。”要子挂念到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也想回家了。
　　他把睡在旁边的两个孩子的被子盖好后，躺在床上。虽然没有睡意，但还是死死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
　　心里装着事的两口子，哪里睡得着，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那晚，蒋老伯和魏大妈也在床上辗转难眠。
　　“我们就这样把要子他们逼走了，多不地道啊。”蒋老伯自言自语地说。
　　“这有啥子办法嘛。”魏大妈回答老伴的话。
　　“老婆子，那天儿子临走时又给我讲，叫我们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否则会惹火烧身，过一段时间他再给我们找一个帮手来。”
　　“我不是怕找不到帮手，我是舍不得他们离开啊！”大妈哽咽着说。
　　俩老相互摆谈，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刚睡着，魏大妈就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一天晚上，计生办的来了几十个人，把她家房子团团围住。几个计生干部把要子夫妇和两个孩子抓到院子里，要子上身外衣都还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一件汗褂，那好像是冬天，要子夫妇被冻得全身发抖，两个孩子被那帮人吓得大哭。
　　计生办的说蒋老伯家窝藏计生对象，在他家发生了2个计划外生育的孩子，按规定至少要罚款一万元，还要把这个情况上报县里。
　　蒋老夫妇给那帮人说了好多好多的好话，可那右脸上长着一颗黑黑大痣的女人，好像是那位乡计生办主任，又好像不是，十分凶狠，指挥来的人用一根绳子把要子绑着，坚持要罚蒋老伯家的款，罚款后再抓要子夫妇去乡里办计生手术。
　　蒋老夫妇实在没办法，就给计生办干部下跪求情。
　　当老头子跪下去后，就倒在地下，口吐白沫，没气了，大妈被吓着了，呼天嚎地叫着老头子的名字。
　　蒋老被老伴梦里的叫声惊醒，吓了一跳，立马叫醒了睡在身边的老伴。老伴醒后，把刚才的梦原原本本摆给了老头子听。
　　老头子听完后说：“你这是白天想多了，夜晚就会做梦。明天他们就走了，我们以后不再担惊受怕了，你就安心睡吧。”
　　魏大妈脑子里重复想着刚才的梦，哪里还睡得着，硬闭着眼睛熬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