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蹲守；第二十四章：国安的全面介入

　　第二十三章：蹲守
　　
　　夜色如水。
　　虽然不到晚上十点，路上的行人已是稀稀落落。小城在秋天里满载秋思，落花如蝶舞，落叶似雪飘。
　　邱林生、陈立青赶到东笋村那栋民宅楼下时，陈一静已经饿得像漏了气的皮球，背靠着一棵硕大的黄果树。虽然她头昏脑胀，亦在咬牙坚守岗位。邱林生、陈立青两位刑侦前辈感到十分欣慰。陈立青递上赶来路途上购买的一盒大份的炒粉虫。她双眼放光，二话没说就如获至宝地双手抓过炒米粉，旋即蹲在楼下一棵树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炒粉虫真是天下第一美食！”陈一静一面吃，一面大加赞赏。
　　“炒米粉竟然成了天下第一美食，哇喔，不得了！”陈立青翻了个白眼，一脸笑容地调侃道，“以后我们每顿都吃炒米粉，耶！”
　　陈一静瞪了一眼陈立青，依旧自顾自地吃着炒米粉，没有时间理会陈立青。
　　“好吃！”陈一静消灭完炒粉虫，摸出包里的纸巾擦拭嘴角，伸出右手翘起大拇指大加赞叹。她不久前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说话的语调也生动起来。
　　随后，陈一静将空塑料盒丢进旁边的一个锈迹斑斑的蓝色铁质垃圾桶里，旋即三人来到黄果树后靠树而立。
　　“现在什么状况？”不等陈一静开口，邱林生便急忙打探消息。
　　陈立青顿时收起笑容，瞅向陈一静，一脸严肃的等着陈一静开口。
　　随后，陈一静不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把在子华小学蹲守时发现李莉莎的亲弟弟李力龙一人出得子华小学后，她跟踪至此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一旁的陈立青、邱林生没有说话，他们正在拼命地消化这个天大的情报，生怕一开口后，脑海中清晰的思路及被打断似的。
　　随后，三人低声商量了片刻，一致决定继续盯梢。陈立青将最新消息报告千里之外的大队长邓一民，并请求立即增加人手。邓一民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邓一民并没有提及之前邱林生提口袋的炭烧自杀案件已经发生了第四起，案件也没有得到有效侦破。死者均没有留下遗书，刑警大队现在也是人手吃紧。另外，军方传递的消息邓一民亦是压制了下来。
　　不能给正在攻坚克难进入关键时刻的邱林生他们添堵了，天大的事情我先扛着。邓一民心想，张少峰失踪案无疑是近几年来遇到的最为棘手的案子，拿不下它，龙门区刑警大队可丢不起这个脸。不拿下它，龙门区刑警大队誓不收兵！
　　邓一民移步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已是深秋，众多树木的枝头已然变成嫣红，随风飘落的树叶如同一只只黄色的蝴蝶亲吻树下的草地。秋风萧瑟催花败，篱落秋意心渐凉。
　　收起秋的哀思，邓一民开始新一轮的调兵遣将，立即通知所有在家的外侦的侦查员们火速到刑警大队会议室开会。
　　在千里之外的队友还没有赶来支援时，为死死地盯住李力龙一家，邱林生、陈立青、陈一静做好分工，三人轮班在李力龙消失的民房楼下蹲守。邱林生要求第一个通宵由他开始。
　　秋风瑟瑟，天气愈发的冷了。半夜里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雨。雨滴透过黄果树叶的缝隙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破烂不堪的衣服上，落在一顶褪色的小毡帽上，他浑不在意。虽然陈立青已经将挂上百色市本地牌照的切诺基汽车开来，但是他并没有将车停放在楼下。“车太打眼了！”他内心这样告诫自己。于是，他将车停放在稍微远点的一个角落。停车地点作为观察点，白天观察四周还可以，晚上却不行。他担心漏掉李力龙一家的行踪，便舍弃汽车的遮蔽，一人窝在树下盯梢。
　　不远处的路灯洒下淡淡的黄色光芒。偶尔有路人经过，粗心大意的人会从树旁一晃而过，细心一点的人会注意到瑟缩在树下的邱林生，旧毡帽，破衣烂衫，哇喔，新来一个丐帮的新弟子。不错，那就是蹲守的邱林生，经过化妆侦查后的他俨然成了一位落魄的打工仔沦落为的新乞丐，衣着虽然破烂点，还是蛮干净的，和一般的乞丐稍微有点区别。
　　翌日清晨6:50，离约定的交班时间还有10分钟，陈立青便出现在了切诺基汽车旁边。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缓步来到车前伸手拍了拍陈立青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嘿，干什么呢？”陈立青有点厌恶地退后了一步，瞪了乞丐一眼，眉毛拧起，似乎要发怒了。旋即，脸上又展露出微笑，“哈哈，邱哥，原来是你啊，差点没认出来呢！”
　　陈立青轻轻地一拳击打在邱林生衣衫褴褛的胸部：“你真行啊！居然骗过了我的火眼金睛呢。”
　　“我化了妆，待会好跟踪，不易暴露。”邱林生低声回应道，伸出右手，拇指、食指挨拢形成一个小圆圈，余下三根指头竖起，做了一个OK的动作。随后，陈立青递给他早餐，两人没再交谈。陈立青钻进车里，邱林生慢慢踱步离开。路人稀稀落落地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一幕。没有人关心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大家都低头赶路，为生计忙碌奔波。
　　早餐7:30，李力龙从民房下来，车里留意观察的陈立青注意到，李力龙是从民房三楼左边的房间出来进入过道，顺着楼梯下来的，过道上的窗玻璃暴露了这一切。和李力龙一道下来的还有李高明夫妇，但是李莉莎并没有出现。下楼后，李力龙便和李高明夫妇分开，李力龙一人沿着陈一静描述的路线走去，李高明夫妇则沿相反方向离开。
　　“目标出现，我跟李力龙，你跟李高明夫妇。”陈立青与邱林生简短地通了电话。
　　李力龙一直沿着陈一静所说的路线一路到了学校。直到李力龙的身影消失在学校洒满落叶的操场尽头，陈立青方才离开。
　　李高明夫妇快步疾行，邱林生则不紧不慢地跟在百米远外。跟踪最重要的就是既不能跟丢对象，又不能跟得太紧，恰到好处即可。李高明夫妇进了建设路菜市场，钻进市场里的一个拐角位置的摊位上。菜市场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整个市场好不热闹。混迹在购物人群中的邱林生见李高明夫妇忙碌着在摊位上摆放各类菜蔬后，随后，陆陆续续地有客人来选购，讨价还价后买了满意的蔬菜后离开。远远闲逛的衣衫褴褛的邱林生见状后掉头离开。
　　值夜班一直是邱林生和陈立青轮换，陈一静则负责白天的蹲守。李力龙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往返于东笋村的家和梧桐巷的子华小学之间，并没有发现异常。李高明夫妇几乎也是两点一线，每天清晨前往三里外的建设路菜市场销售蔬菜，中午就在摊位上胡乱吃点东西，临近傍晚时，带着卖剩下的蔬菜返回东笋村家中，饭后也不再外出。如此，三天过去了，李力龙一家似乎都安分守己地过着日子。侦查员们期盼的李莉莎的身影并没有在期待的眼神里出现。
　　也许因为那场秋雨，也许因为焦虑，也许因为病毒太过肆虐，邱林生感冒了。讨论案情时，他头晕晕乎乎的，不时地干咳着，鼻涕也止不住地流。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倦鸟归巢。嗯哼！”鼻涕不合时宜的从鼻孔溜出来，他赶紧从包里摸出纸巾揩拭，结实的鼻梁被揉成绯红，“嗯哼！我的意见是继续蹲守，嗯哼……我不信李莉莎不出现!”
　　“同意。几天下来，袁自强同志也帮助我们摸出了李高明家的一部座机以及通过市场管理方摸了李高明的通讯工具，遗憾的是李高明夫妇并没有手机，仅仅依靠座机和外界联系。那我们就继续蹲着吧，你说呢，陈一静同学？”陈立青瞅瞅一旁认真聆听的陈一静。
　　“同意。支援我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来呀？”陈一静点头同意，晃动的一对马尾辫像一对调皮的麻雀。
　　“就在今天下午吧。”陈立青停顿一下，环视邱林生、陈一静二人后，继续说，“听说，除了队上来支援的人，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陈一静瞪大双眼，“什么其他人？”
　　“不知道了。”陈立青摆摆手，“真的不知道了。”
　　邱林生听后若有所思，想起数天前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打来的电话。难道是军方的调查员钟正要来？邱林生脑海里漂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二十四章：国安的全面介入
　　
　　当天下午16:00，当波音飞机像巨鸟般落地时，百色市迎来了几名不速之客。陈一静像往常一样坚守在百色市东笋村，演绎守株待兔的故事。陈立青、邱林生则按照指令，火速赶往空军驻田阳某部队。
　　一路上，两人都在嘟哝。两人如今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今天的状况。军绿色的切诺基汽车在道上疾驰，黄色的树叶如零落的雪花般飞落，汽车轮胎碾压落叶发出沙沙声。
　　邱林生内心感到深深地不安，心想：“如果是市局、省厅乃至公安部的人来了，应该通知前往百色市公安局，而不是现在奔去的地方；案子进展虽然如同蜗牛爬行，缓慢得令人沮丧，但毕竟还是在朝好的一面发展，也不应该受到上级责难啊！军方调查员？哎……”
　　陈立青内心依然如邱林生一般，揣测着各种可能，心房仿佛系着无数个木桶，七上八下地颠来荡去。
　　陈一静内心最为平静，一面如一只老鹰般睁开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高明家附近进进出出的人员，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面期盼着刑警大队的增援警力火速就位。
　　军绿色的切诺基汽车迎风前行，仿佛一只染上叶绿体的大黄蜂在前行，威风凛凛，任两旁的树木不断地落在身后。距离部队大门数百米之遥，陈立青踩下刹车，并将汽车排挡杆推入空档，汽车临近大门时已经减速至二十码。空军驻田阳某部队的大门并不像中国的八大军区的大门那么气派，而是逊色太多。部队门口竖着两块提示牌。左面的提示牌上写着“哨兵神圣，不容侵犯”。右面的提示牌上写的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门口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哨兵站岗，哨兵手里握着的半自动步枪闪着黑色的光芒。左面的哨兵站在一个铁制圆形的哨岗上，边缘刷的是红色和白色竖条。右面的士兵也是站在哨岗上，被门口的一排高大的万年青遮挡住了。切诺基汽车缓缓驶近门口时被左边的哨兵拦下，哨兵做了一个标准的停车手势，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白手套在空中飞舞，动作超炫。哨兵的标准停车动作让陈立青赞叹不已，不禁在车里竖起大拇指。邱林生从副驾驶位置跳下车，跑向右侧的传达室，向里面的值勤战士出示警官证后，战士在一本登记簿上登记。随后，战士拿起一部红色的座机电话向上级领导请示，得到了允许进入的命令。
　　陈立青驾驶切诺基汽车严格按照限速的20公里/小时行进，汽车缓慢地行驶在部队的内部道路上。随后，陈立青将切诺基汽车漂亮的停放在斜向停车格里。
　　旋即，陈立青、邱林生按照传达室战士提示的路线前往部队会议室。顺着石阶而上，一个标准的篮球场映入眼帘。蓝色琉璃瓦屋顶的会议室位于篮球场的右侧面，会议室的外观是形如一个标准的长方体的建筑。
　　陈立青、邱林生二人缓步从大门进入会议室。走过一段昏暗的甬道后，视线豁然开朗。会议室屋顶耀眼的光束把室内照得熠熠生辉。一张椭圆形的暗红色的木桌上已有数人已然入座。邱林生认识的人有副局长高飞、刑警大队大队长邓一民，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其余的一名军人装束的男子以及几名便装人员都是生面孔，邱林生一个都不认识。大队长邓一民起身示意两人到其身旁的空位上落座。
　　“邓大队，你的人员齐了吗？”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起身礼貌地询问邓一民。
　　邓一民起手示意人员到齐。
　　邱林生见巫龙朝身旁的一身戎装男子请示会议是否开始。男子点头表示同意，脸上露出的表情甚是傲慢。
　　“那么，现在正式开会。”巫龙紧张地清清喉咙开始主持会议，“现在请让我为大家介绍参会人员。首先介绍主办张少峰失踪案的警方人员。”
　　旋即，巫龙一一介绍高飞、邓一民、陈立青以及负责案件侦办的探长邱林生。介绍到邱林生时，一身戎装的男子抬起眼皮朝邱林生落座的方向瞅了瞅。此刻的邱林生也正在观察该男子。两人四目相对，邱林生感觉对方的眼神复杂，夹杂傲慢、敌视、冷漠，以及说不出的味道。
　　“现在请让我隆重介绍张少峰失踪案的军方代表钟正处长。钟正处长来至中央军委，专门负责部队的疑难案件处理。”
　　一身戎装的钟正处长起立后向众人点头示意，但是并没有说话。
　　“来至国安部行动技术处的处长林三多。”
　　闻声起立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一脸斯文，四十开外的男子，一身灰色格子西装，白衬衫外系着一条红色的真丝领带显得格外显眼。邵一彬向众人点头的同时双手合掌，“大家好，我是来至国安部的林三多，请多关照。”
　　“百色市国安局副局长邵一彬。”
　　“大家好，欢迎来百色市做客，我是百色市国安局的邵一彬，有事请开口安排，谢谢！”邵一彬一脸谦逊地自我介绍后啪地给大家敬了个礼。邵一彬一头乌黑的寸头，红润的国字脸，宽嘴巴高鼻梁，身形壮硕，说话时中气十足。
　　飞行大队队长巫龙一一介绍完毕参会人员后，会议即进行到下一个环节。首先，巫龙详细介绍了张少峰的履历以及失踪前后的详细情况，紧接着，巫龙点名邱林生介绍失踪案的侦破工作。邱林生一五一十地将接案后所有侦查工作毫无保留的做了汇报，并提出了今后的侦破思路。随后，大队长邓一民、副局长高飞先后陈述了对于张少峰失踪案的重视程度以及破案的决心。
　　“现在，请钟正处长做重要讲话！”巫龙仿佛一名舞台报幕员般主持着会议，认真地报告会议的每一个流程。
　　“张少峰失踪案已经过去半年多了，春去秋来，现在凌冬将至。警方配合部队做了大量有效的侦查工作。在此，我仅代表部队表示感谢！”钟正起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失踪案引起中央军委、国防部领导的高度重视。侦查工作由最初的滴水岩市拓展至千里外的广西省百色市。现在，案件进入到关键时刻，及围绕李莉莎家人抓捕李莉莎，揭开张少峰失踪之谜。鉴于该案涉及我们正在试飞的，下一步准备大量投入生产的歼10，案件变得非比寻常。”
　　钟正端起白瓷茶杯啜了口茶水。白瓷茶杯里泡的是顶级的西湖龙井茶。随即，钟正继续讲话。
　　“同志们，歼10的技术参数一旦通过张少峰之口泄露给敌对国家，试想一下，这将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经济损失犹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国防安全及国家安全！因此，中央军委已经致电公安部、国家安全部的相关领导，今后，国安部将全面介入张少峰失踪案。换句话说，未来的工作，将有国安和部队接手。至于公安嘛……继续做好配合工作。我们是捍卫国家安全的军人，上级领导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谢谢大家。”
　　钟正讲话完毕，双眼环视在场与会人员后缓缓坐下，端起白瓷茶杯继续品西湖龙井。
　　邱林生听完军方代表钟正的讲话后，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只感到天旋地转。钟正振振有词的一方标准的官话仿佛沙漠中的蝎子，来了一个漂亮的摆尾刺中脆弱的心房，既让人感受到了它的伤害，又让人佩服它的狠毒、犀利。
　　其实，来部队的途中，邱林生及隐隐感到失踪案可能遭遇今天的结果，但是他的内心还是不能接受，毕竟失踪案付出了太多了方才有了今天的一点点起色。不过，邱林生也是一个顾大局的同志，其实他也知道，失踪案的人员身份特殊，部队完全拥有管辖权，加之百色市开展工作异常艰难，也需要多方面的支持。
　　邱林生闷闷不乐，仿佛成了一个只知道埋头做事的闷葫芦，一脸的阴晦。
　　“邱林生同志，你谈及的‘倦鸟归巢思路’我完全赞同。我们的目标一致，在钟正处长的同意下，我会及时和你取得沟通。”百色市国安局副局长的邵一彬瞅了瞅一脸愤怒的邱林生，突然插了句话，“我曾经也是一名刑警，刑警情怀我最有体会。国安的前身也是公安嘛，我们都是一家人。哈哈！”
　　邱林生听后，并没有言语，仍旧一脸惨淡地呆坐在凳子上，内心依然心潮澎湃。
　　随后，副局长高飞代表龙门区公安分局表态支持会议的决议，并表示，龙门区警方将全力以赴做好配合工作。
　　会议结束时，百色市公安局刑事犯罪侦查支队的袁自强方才匆匆赶来。
　　顷刻间，天空布满阴云。
　　东笋村的见习民警陈一静依旧独自一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