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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第一章

作品名称:大森林      作者:孤独小男孩      发布时间:2021-08-30 14:56:41      字数:6839

  长白山东麓有条朝阳河,发源于四方台子山。四方台子山的主峰是一段巍峨的岩壁,覆盖在整个山巅之上,其形状方方正正,酷似一座高台,故而得名。这座山峰海拔一千多米,是方圆百余里的最高山峰。朝阳河便于山峰间流淌而出,蜿蜒几百余里,汇入图们江。
  朝阳河流到一个小平原上,与不同方向流来的梨树河,罗圈河,汇合在一起。三条河犹如三条绳索,在这个小平原上,紧紧拧在一起。这块被三条河水滋育的土地,有着独特的先天条件,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三河湾这个名字。自古以来,这里就没有人烟,一直都被苍莽的森林所荫蔽着。一直到一九零四年,日俄战争爆发,日本在“间岛”问题上,大做文章,也让这里以及整个东北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间岛是指图们江北岸,吉林省和龙地区光霁峪前的一片滩地,有130多公顷的样子。原名叫假江,本来就属于中国的领土。以前有朝鲜人涉过图们江,在这里耕种,自从日俄战争后,朝鲜成为日本的保护国,日本侵略者的野心也膨胀起来,把魔爪伸向这里。他们强行把间岛的面积扩大化,把延吉、汪清、和龙、珲春等四县的广大地区都划为间岛的区域之中。间岛事件是日本实施的“大陆政策”,侵占满洲的突破口。三河湾就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地有了人烟。
  那时的延吉还叫“烟集岗”呢,大街上一拨一拨的难民,如潮水一般涌来。讨饭要饭的,卖儿卖女的,四处打听道儿的,齐吵乱嚷,乱哄哄的。这些难民有一部分是从图们江过来的朝鲜人,还有一些的从山东,以及河南河北逃难来的灾民。关内连年遭遇大洪水,人们没得活路,只好来闯关东。
  李海龙来自于山东,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就不想在家这么活生生地糗死。走出家门是不得已,要不然谁都不会走这一步。父母老了,走不动了,还有个弟弟,想跟着走出来,却不行。兄弟俩要留下一个照顾父母,如果都走了,不是让两位老人扎了脖儿?临走时,老娘把一只手镯从手上撸下来,塞给他。那是娘的命根子,是一对儿,此时摘下来,也是不得已。那么远的路,穷家富路,没有一点盘缠怎么行?
  他给娘磕了头,转身走了。他想着尽快能找到稳定自己的地方,能够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到自己可以养活全家的时候,把父母和弟弟都接来,那样,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抱着这样的信念和希望,一路走来。走过了奉天①,越过了船厂②,来到了烟集岗。闯关东的人可真多,随着人流而去,就如同一条河流,他是河面上的漂流物,不由自主地向前漂流着。此时的闯关东已经很容易了,清王朝在此时已经基本消亡,那根在屁股后面飘来荡去的大辫子,在一个清晨间,像割韭菜一样地被割去。让人庆幸的是,那辫子不再如韭菜一样萌发。长白山被封闭了许多年,此时的开禁,不亚于一道堤坝,被强大的洪流冲得一塌糊涂。
  烟集岗的街头,很意外地看见一个个身着黄皮的日本兵,他们“哇啦哇啦”地叫着,端着枪,不让行人再向前行走。铁丝网的路障,一面膏药旗在垂落着,大块的白与一个大半圈的红还是可以看见的,真的像被贴在腰眼的膏药,被裤衩子遮住了半边。一个个小鬼子就像一个个地出溜③,在地面上支棱着两条小短腿,枪支有些长,好像拄一根大棍子,指指点点去捅远处的马蜂窝。出奇的是两只大皮鞋,与身体不成比例,一个正步走,便随时都可以甩出去。刺刀明晃晃,实实地晃得人惶惶不安,那杆枪的威力,让人不得不屈服。
  随着这些日本兵的指引,才发觉在不远处的路边,在那里有个人在蹦高聒噪,不停地跳跃着,像个蠢蠢欲动的癞蛤蟆。
  “兄弟们,快来这里啊!快来这里啊!”
  那只正在跳的癞蛤蟆,居然还会说中国话,一张肥肥的脸,一顶小小的帽子扣在大脑袋上,很不合适的,他却努力让这顶帽子合适地按在脑瓜子上,一张脸不能乱动,对灾民颐指气使的时候,挺直腰杆。而对身边的主子说话时,腰弓成九十度,一颗头却要直起。
  “快来,快来啊!有白面馒头吃,有白面馒头吃,”他说着,向路边不远的大马车上一指。
  可不是吗,几辆大马车在那里稳稳当当地停着呢,上面有一盆一盆的白面馒头,白白净净的,像雪块一样透亮。
  “快来!有白面馒头可以吃,还有两块袁大头可以领呢,吃不白吃,要去山场伐木头。管吃管喝就不管老婆陪睡觉,来吧!真不错,一个月还给两块袁大头。第一个月先预支,上车就给!”
  李海龙让马车上的那盆白面馒头给吸引去了,一下子给搅得酸水直翻。不由他不去,人群骚动起来,不能自己,纷纷向大马车涌去。
  有白面馒头吃,有两块袁大头可以领,这是天上掉馅饼呢,这是天上在掉金元宝呢,脑袋砸出个包算什么?能砸去一条命吗?那一盆白面馒头像闪闪发亮的宝石,一下子勾起了人们心底所埋藏的欲望。
  求财,求活路,来闯关东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李海龙什么都没说,抢先跳上了马车。不就吃苦吗?
  不就挨累吗?咱这个体格是怕吃苦怕累的吗?咱这身体就是为了吃苦,为了累才活着的吗?
  他抓起一个馒头,紧塞慢塞地往嘴里㨃,喉咙眼太小,一时间噎得直翻白眼,脸憋得通红。有人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瓢水,他“咕咚”了两口,这馒头才顺下去,感觉身体有垫底的了,精神头也立刻充实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几天,他就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饱饭,从家里出来了大半年,像只没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找不到真正的点儿。东北的地面太大了,到处都是流浪的人群,他跟在人群中间,什么活儿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可是传说中的遍地黄金在哪里呢?没想到,吃一顿饱饭都这么难,就别想着什么黄金不黄金的,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八百的事情。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吃饭的年龄,怎么干活,怎么累不怕,就怕吃不饱,就是饿肚子让他受不了。
  他的想法,也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想法,这么白的白面馒头,还有两块硬邦邦的银元,这不是梦啊!很快,几辆大马车就上满了人。大家兴致勃勃地大嚼着暄腾腾的白面馒头,怀里焐着两块热腾腾的银元,心里美的很。
  李海龙所坐的车,人坐的最满就先行出发。赶车的把式是个干巴老头,瘦筋戛拉④的,一扬起鞭子就来了精神,“叭”一声炸响,大马车上路了,一路轻快地向北而去。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前方那空茫的山野里,希望已经在那里等候在他们的到来似的。这条不算公路的路,没有一会儿就变成的茅草小路,一辆大轱辘车还是可以通过的。又走了没多久,茅草小路也不见了,大家不得不下车。河道就是车道,水大没了车轱辘,老把式心疼他的马,怕拉不动,大家只能趟河。
  森林慢慢来到了眼前,慢慢地遮住了视线。树木越来越高大,越来越粗壮,让车上的人们发出无限的惊叹。
  这个人说:“看看,比俺村的大槐树还粗呢!”
  那个人道:“嘁!你家那儿也就那么两棵树,你再看看这里,满山都是,数都数不完。”
  越往里走,道路越崎岖,马车也不得不慢下来。老把式不得不抡起鞭子,在空中甩得“叭叭”响,却没有一鞭子招呼到马身上。那马也奸猾的很,索性就慢慢踱起步来。
  密林深处,一处开阔的空地里,突然窜出两只狗来。那是两条黑脊背的大狼狗,支棱着两只大耳朵,舌头耷拉着,一滴滴的涎水往下滴着,围着大马车转着,两只眼闪着蓝光,凶狠地望着车上的人们。
  原本很快乐的人们,被凶恶的狼狗吓到了,紧张地望着它们,谁也不敢乱动。一声唿哨,两只狼狗立刻转身而去。不远处有一栋木刻楞的房子,有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是他在召唤着它们。两条狼狗撒欢地奔向他,不停地跳跃着,围着他求欢。
  有人走过来喊话,说的是汉语。他的身材也不高,从外貌上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是中国人。他让车上的人下车,在空地里集合。此时的天色渐暗,在那个人的指引下,来到另一间木刻楞的大房子里。里面有几张大桌子,分别有长条凳。不消说,这里是饭堂了。大家还没有坐稳,外面又有声音传来,是第二辆大马车拉着人到了,那人急忙出去,引导着往这里赶。
  桌子上都有一个大盆,里面所装的东西,让人觉得有些诧异。天暗了,让盆里的一个个圆滾滾的东西更黑了。有人拿起一个来。才发觉圆滚滚的东西,下面有个窟窿,竟然是黑面的窝头。闻一闻,咬一口,硬邦邦的,味道还有些苦溜溜的,不知道都在里面掺了什么。
  这是啥呀?白面馒头没有了,被这个东西取代了,被骗的感觉袭上了每个人的心头。拿起一个扔到桌子上,弹了一下,没有碎,还别说,够坚硬,还有弹性,像个球。
  一会儿,有人端进来一盆汤。热气腾腾,清汤寡水,上面漂着菜叶子。外面的人正在往屋里进,不由谁多想,赶紧坐下来,垫吧一口,一会儿,恐怕连这个都吃不上溜。有人在发牢骚,声音却不大,差不多就是咕哝一句半句,还是坐下来,将就着下咽。望向窗外,发觉已经有岗哨在门外,背着枪,上面的刺刀够亮的,让屋里的人安静下来。
  晚上休息,在山根出有几个地窨子,门敞开着,像一个黑洞洞的大嘴,张开着。几个人探头探脑,试探着往里望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合上门,就像闭上嘴,这些人被这怪兽一样的大嘴,吞进了肚里。
  一个地窨子里平均十个人,分配来的,不容谁挑挑拣拣。抽烟的人身上有火,划一根火柴便看清了屋里的大模样。一铺土炕,上面有草帘子,有两套被卷在炕里。大家摸着黑上炕,衣服也不脱。有两位抽烟的人,忙点上烟,在嘴里叼着,一明一暗间,地窨子里显得更加黑暗了。
  此时已是秋季,山里的气温已经很低了,森凉的山风带来阵阵的寒意。炕很凉,几个人只能合盖一床被,被子里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却也顾不得许多,只能钻进被子里。
  李海龙挨着一位岁数大的中年人,头发有些花白,身体瘦弱,不时还干咳两声。他姓张,他俩在马车上就认识了。不自觉间,两个人就轧⑤上了伴儿,李海龙叫他“爷们儿”,他不应,肩膀头子一抹齐,就叫哥们儿。李海龙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没有实际的亲戚关系,就不必论什么辈分。
  此时两个人躺在炕上,都不住地后悔,不该来这个鬼地方。他们有这个想法,别人也是一样。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小声发着牢骚,夜深了,森林里的各种声音也愈发明亮。一声声长啸划破夜空的寂静,久久地回荡着,好像就在门前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群凶猛的野兽,正在一步步踱来。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阵势,都吓得不敢出声,缩到被子里,瑟瑟发抖。早听说东北大森林里的狼虫虎豹是最多的,这一晚真的让人见识了。山里可是够吓人的,谁敢谁自己的胆子大,在外面蹲一宿,不吓得拉拉尿才怪。
  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李海龙迷迷糊糊之中被扒拉起来。要吃早饭上工了,扒拉他的是张老哥。还是那个黑面窝头,一个人只发两个,连这个也开始限量了。李海龙的胃口好,很快就吞下肚。张老哥有些没胃口,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就塞给李海龙。
  两个人一组,去林中伐木。他们领来了一把两个人合用的大锯,这种锯叫“二人抬”,又叫“快马子”是此时的主要采伐工具。他们两个自然便搭傍在一起,这道锯的使用方法简单,没有多一会儿,两个人就能熟练使用了。李海龙的力气大,拉锯和送锯的过程中多付出些力气,自然让张老哥受用不少。
  他们所采伐的树种很单一,都是一人都搂不过来的红松树。日本人看中的是满山遍野的红松树啊,这种树可真的好啊,高大挺拔,十几米没有一颗枝丫,上下匀溜,拉出的锯沫儿,带着一股清香。日本人对采伐的要求很高,掐头去尾,要一棵树最好的部分。采伐时,立身采伐,根部有一米多高被遗弃掉,留下了一个大树桩。树采倒后,造材却只要两段非常好的木头,剩余的尽数不要。
  谁看见这样的浪费,都于心不忍。这哪里是在采伐,分明是在糟害,是在掠夺!一棵棵树轰然倒下,便留下一根根树桩,一棵棵树梢头,残骸满地,把个诺大的森林弄得乱七八糟。采伐的人们此时已经麻木了,他们变成了一台台伐木机器,在森林中隆隆作响。树倒下了,挂着风声,让沉睡中的森林,猛然醒来。
  “出事了,出事了!”有人在惊呼。大家纷纷向喊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有人被捂到大树下面了,这是不懂操作规程所致,与伐木距离太近了。没有人懂得林区的规程,盲目去干,怎就不出事故呢?
  大家七手八脚把人从树枝里拽出来,已经不能动了。看他痛苦的样子,应该是腰部受伤了,赶紧把他送下山。
  收工下山,发觉那位受伤的工友已经不在地窨子里,是送下去治疗了吧,大家都这么想。有人说:“走了就享福了,比在这里活受罪强。”
  是啊,比在这里活受罪强,在这里,真的不好受。来了就离不开,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还有穷凶极恶的大狼狗,让谁都不敢踏出这里半步的想法。不过,受伤的人动了一些歪心思。这天晚上,场地之中突然增加了狼狗的数量,原本有两只狼狗,怎么就多出了好几条呢?
  李海龙要出门去方便,门口有个胶皮桶,谁方便就可以在这里。今天晚上他刚出门,就有一条黑影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小腿一阵剧痛,他被一只狼狗攻击,见势不好,拼命挣脱,急忙往屋里跑。屋里人惊起,忙大喊着冲到门前,来吓退狼狗,李海龙方才得以逃脱。
  哨兵立刻端枪跑来,他没有呵斥狼狗,而是将刺刀逼向门口的人们。他向屋里的人“哇啦哇啦”地喊着,好像是人把狗惹到了。那只咬人的狗,嘴上都是鲜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里的人们。李海龙的裤子被撕开,一条血口子,在往外流血。
  张老哥去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个布条,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李海龙骂骂咧咧的,气得两眼冒火。有个工友吓得直劝,“快小点声,别惹怒了他们,那样可就遭殃了。”
  这狼狗也太凶恶了,这是吃人的节奏啊!李海龙的遭遇,让大家一下子想到了受伤的工友,他真的被送下去治疗了吗?吃人!吃人!吃人的狼狗,如此的凶恶,是因为嗜血成性,这些狠毒的日本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啊!意识到了这一点,令大家不寒而栗。
  夜深了,谁都没有睡去,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焦虑着,森林里的尖啸声把夜色渲染得更加恐怖,仿佛这无边的黑夜,更像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要吞噬这些血肉生灵。这群人是那么的无助,一点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完全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从李海龙遭遇狼狗之后,每个地窨子都上了锁,胶皮桶也拎进里面,拉屎撒尿都在里面进行,这一回成了名副其实的牢房。
  第二天上工,李海龙一瘸一拐着,还可以去。他可不敢在炕上躺着泡蘑菇⑥,他忍住疼痛,一步步上了山来。他们上工,有日本兵在看守着,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干起活来,磨蹭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大家心照不宣,干活的动作不是那么的快节奏,磨洋工是大家的一致心愿。这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抗争,这非人的待遇,让沉默的羔羊也有了抗争的意念。
  李海龙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年轻人活力十足,一道伤口也很快就愈合了。伐木这个活计是很辛苦的,张老哥的身体实在不好,山场里的各种条件都十分的不好,也让他的身体更加衰弱。这天中午,伐倒了一棵树后,他便窝在地上,脸色苍白,咳得愈发厉害,不由地蜷成一团。李海龙伏起他时,一口鲜血吐出,喷溅到李海龙的身上。淋漓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张老哥上不了工,只能躺在炕上休息。屋里的人走出去时,在炕上的他,挣扎着要起来,他只是爬到炕边就动弹不了。李海龙转身回来,眼里含着泪,一种莫名的伤感袭上了心头。门外,日本兵在大声地催促,刺刀尖已经伸进了屋里,寒光照射进来。
  张老哥真的想跟大家一起走,李海龙想扶起他,他喘着粗气,却力所不能。他推着李海龙,让他快走,不要管他了。李海龙出门的那一刻,张老哥脸上浮出的笑容,几乎让他心碎。
  收工回来,地窨子里果然不见了张老哥。大家心情沉重,别的地窨子里的人们也都来门前探望,这个结果大家似乎早就知道了,都默默地离开。这一刻,每个人的心里都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虽然还是一点点小火苗,却越燃越大,越燃越旺,这种能量是一种积累,这种能量会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
  到了深秋时节,山场的劳作也愈发艰难了。林子里的木头在往下运,有十几张牛爬犁在干活,木头都堆在门前的空地里,在人们的眼里,那是血与肉在那里堆积着。木头越来越多,慢慢地堆起了一个大楞。
  也就是这一天夜晚,一阵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把人们一下子从劳累的梦中惊醒。只见外面燃起冲天的大火,伴随着枪声,喊声,犬吠声,以及“噼噼噜噜”燃烧的火苗声音,不绝于耳。大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声音在门外喊:“工友们,我们是抗联队伍,是来解救你们的!”门锁被砸开,门被打开,一股清新的气息闯了进来。大家手忙脚乱,一起往外冲。
  空地里的大木楞已经被点燃了,木头是有油性的,是很容易被点燃的,就缺少一把火。空地里还能看见几具日本兵的尸体,有人跑过去,恶狠狠地骂着,同时还用脚去踹,尽管这样,还是觉得不解恨。
  有人在大声喊:“我们是东北抗联第二军,我是王德泰,工友们,我们不能再受日本鬼子的欺压,团结起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不做亡国奴!”听到喊声,所有的人都聚集过来。
  此时,工友们都群情激奋,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们跟你走,发给我们枪,一起去打鬼子!”火光通红,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
  李海龙接过发给他的枪,仔细地掂量了一下。这杆枪背在肩上,心里仿佛有了倚靠,就像一棵大树一样坚实。临走时,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只死狗,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一脚,弯腰捞起来一条腿,一提溜便顺到了肩上。
  有人不解,问他为何还扛着条狗?他恶狠狠地说:“这狗日的,看看谁吃谁的肉!”
   
  注释:①奉天:沈阳市的旧称。
  ②船厂:吉林市的旧称。
  ④瘦筋戛拉:东北话,清瘦的样子。
  ⑤轧:ga东北话,结或者搭的意思。
  ⑥泡蘑菇:东北话,指消极地混工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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