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日本间谍

　　急症送来一个病患，恶心呕吐腹痛明显，结合性别年龄及病史初步考虑一个外科的急腹症。
　　患者有明显的腹膜刺激症，血常规提示血象升高，结合转移性腹痛及麦氏点压痛反跳痛等特点基本判断一个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进行手术治疗。
　　章闻星拟好急症手术通知单，命我立刻送往手术室。
　　巧的是虽然患者疼的面目狰狞，但我却能一眼瞧出他是我见过的一个人。
　　不理解的是他在平车上疼的死去活来，身边却没有一个能照顾他的亲人或朋友。
　　值班护士向他询问相关事宜，他硬是咬牙坚持将所有的问题答完。
　　“欧飞拉？”我回头问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他留给我的印象深刻。
　　你想拍电影吗？你想当明星吗？你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偶像吗？你要的一切这里都有！欧飞拉新一代演员培训班圆你一个不敢想象的梦。只要你愿意，梦想即会照进现实。
　　欧飞拉？欧飞拉！这次他可真得飞了。魏薇说他是个骗子，一定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
　　他用微弱的气息回着我道：“帅哥，我……我知道你。”眼神却诧异的告诉我说：“你是……医生？”
　　我很肯定的用眼神回他，然后问着：“你家人呢？或者朋友？”
　　他低声说着道：“就我一人。”好家伙我挺佩服他，一个人竟然能忍住强烈的疼痛跑来看医生。
　　我说，那怎么行，他这情况得马上手术，必须家属签字。
　　他断续的说：“我……自个…….签。”
　　急症手术没有家属签字？我想这个肯定不行。我得把情况和章闻星一说，看他怎么处理。
　　我刚要转身，欧飞拉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兄弟，我求你个事。”
　　我说啥事？他说：“你能帮我签吗。”
　　我和欧飞拉有过三面之缘算是缘分，但道理上我们并不熟悉不能算是朋友，所以这个忙……或说这个责任我犯不上也没法帮。
　　“兄弟！”见我要走，他使劲拉着我说：“你们医生救死扶伤，所以你不能不管我。”
　　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让人明白，他对疼痛已经忍耐到极限。
　　我左右为难，上下不是，这会章闻星快步从我跟前走过说：“方思诚，你还等什么呢，字签了吗赶快备皮，麻醉那边在催了。”
　　备完皮就要送往手术室，因为麻醉科的医生已准备妥当。
　　可眼下是病患的手术同意书还没一个家属或朋友签字。这急症手术性质特殊，因为你无法预料手术当中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这个时候由于病人自身情况原因，往往需要等候室外的家属或者朋友了解与被告知，同时再次签字确认。
　　“兄弟，我能瞧的出你是个好人，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求你了帮帮我。”他双手作揖的看着我，我瞧着他那满含祈盼的眼神连忙叫住章闻星道：“章老师，这是我朋友。”
　　老章回过头，问着：“你朋友？”我点点头，第一次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想干的人担了一份超出医生职责范围的责任。
　　消毒铺巾，手术前期的各项准备工作就绪，无影灯下章闻星十分熟练的在人体右侧的髂前上棘与肚脐连线的中外1/3处做了一个大约7cm的斜行切口。
　　章闻星主刀我是一助，除了麻醉、巡回与器械护士，两个人正配合着展开一台非常普通的急性阑尾炎手术。
　　患者的腹腔被一层层的打开，在不间断的拉钩和止血中渐渐进入大网膜下的空腔脏器。
　　由于出血和炎性渗出较为厉害，需要用生理盐水冲洗腹腔后方能有更清晰的视野。
　　寻找阑尾的要诀就是要找到大肠的起始端盲肠，然后顺藤摸瓜牵出较隐秘的阑尾。
　　而盲肠的位置通常在肚脐的右下方靠近麦氏点，但不排除例外。
　　章闻星按照一贯逻辑思维寻找，可腹腔打开半天，连最容易发现的盲肠都未能寻见。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不断且小心翼翼的用纱棉和肠压板进行着分层和深入。
　　手术的正常时间四十分钟已经过去，麻醉师开始追加药物延长麻醉时间，巡回与护士也都进入加时状态。
　　“奇了怪了，患者的盲肠哪去了？”从医以来，章闻星首次遇见了甚为蹊跷的突发状况，他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此时的我比章闻星还要紧张，因为我自作主张以患者朋友的身旁帮他签了手术同意书。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拉钩的手也开始变的颤抖。
　　没办法，章闻星下令唯有扩大手术切口方便寻找。
　　果不其然，在患者肚脐的正下方，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类似蔫茄子的东西，经过辨认他确定这就是患者的盲肠。
　　“患者盲肠先天性发育不良，萎缩的同时伴随炎症引起的水肿样膨大，再加上它位置的改变所以很难被发现。”章闻星一边顺利牵出底层的盲肠一边与我详细讲解。
　　然而问题又来了，他将盲肠用纱棉裹垫开始寻找阑尾的同时却发现患者压根就没有阑尾。
　　“难道诊断错了……”章闻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诊断，或许病人就不是急性阑尾炎。
　　但腹腔里面炎性渗出较为明显，有的地方都发生了肠系膜的黏连等情况，就连患者十分隐秘的盲肠也是在炎症的黏连中慢慢剥离出来。
　　一瞬间，章闻星怔住了，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人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他开始冷静思考。
　　片会，他让我一边拉钩一边揪住用纱棉裹垫的盲肠，以便他对其进行更细致的探查和剥离。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细心操作一个极不起眼类似死鱼泡样的东西被深挖了出来。
　　“瞧！这就是患者的阑尾，化脓情况十分明显。”他颇自豪的用剥离钳指着已经赫然眼前的病灶体。
　　原来，严重的化脓性感染加黏连让细小的阑尾包裹进了盲肠里，所以才出现了患者没有阑尾的假象，而患者先天性盲肠发育异常又让其位异于常人。这次手术，可以说在章闻星的从医历史上写下了宝贵和光辉的一页，所有人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下夜班回宿舍，全身疲惫，本想好好睡上一觉，却见地下室的门口挤了些人。
　　出了门口的刘吉他告诉我说，昨天夜里护工老谭死了。
　　“老谭死了？怎么死了？他不是好好的在住院吗？”我吃了一惊，几天前还听人说他恢复的不错。
　　刘吉他说：“二次脑溢血引发脑疝导致心脏呼吸骤停，没抢救过来。”
　　老谭死了，变态色魔的事情即告一段落，只是我觉得上次火灾的事情多少有些蹊跷。
　　眼下有人进其宿舍，帮助清空他生前的遗物。
　　我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生命真就是如此脆弱。
　　老谭是个单身汉，平时话不多没什么朋友，加上上次在他宿舍里搜出女人内衣裤和色情杂志的事情，大家对他就更没什么好感。
　　只是这变态色魔的帽子，是向白云宿舍的那双鞋给了其最后的实锤，可单凭一双鞋仍旧说明不了问题。
　　也许有人问了，那些搜出的女人内衣裤呢？如果一个单身男人爱好搜集这些玩意，大脑和心里肯定存在某种疾病，理所当然成了大家潜意识里的变态者。
　　可那些衣物都烧毁的没有原样，很难确认它们的主人是谁，或许老谭只是个没人知道的异装癖的爱好者，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私下购买的，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的我只是觉得太困，就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廊道里有人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声音叫的如此凄惨，好似发生了什么惊天命案，逼的我不得不赶忙翻身起来，跟着涌进的人们跑去看个究竟。
　　原来帮助清理老谭遗物的两个工人竟然在他房间的铁皮衣柜里拣出了一个用日本国旗包裹的黑色木盒，打开来竟然是一只白骨化的人手，二人差点吓尿了裤子。
　　木盒上赫然刻着矢田浩八四字，像是一个日本人的名字，除此她们还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套武士服，军刀以及一张青年军人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正是老谭。
　　“你说老谭是个日本人？并且还是间谍？”向白云的宿舍大家议论着，我惊讶到不可思议，从前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难道现实中我们身边真的隐藏着日本特务，这都什么年代了。
　　“天啊！这医院里竟然藏着日本间谍？”麻姐几乎惊掉了下巴，向白云的一番分析超乎了她的想象。
　　“怎么可能！”大圆脑袋不信向白云的话，在大家脑海里他是一个善于分析的人，并且有着充足的想象力，这跟他电台工作的性质有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向白云平常爱看书，光宿舍里的书籍就不下上千本，有着扎实的理论基础，所以他说的话通常还是有些根据。
　　“我也不信，这老谭是间谍……”刘吉他说，他捉摸不透但又觉得像那么回事，毕竟老谭宿舍里发现的那些东西非同寻常。
　　但一个内心变态和扭曲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也许老谭除了异装癖还是一个cosplay的爱好者，只不过他这种年纪着实让人恶心。
　　“我信！”原先惊掉下巴的麻姐这会很肯定的说，究其原因还是那只用日本国旗包裹并刻上主人名字的人手。
　　这就如同日本靖国神社里供奉的土肥原贤二的大衣，至今还是某些好战分子自我麻痹的精神寄托。
　　“太玄乎了……”大圆脑袋和刘吉他感叹，他俩总是出奇的步调一致。
　　“呵，像是听故事。”一直聚精会神听着的薛佳莹笑说，我说：“原来这只人手就是老谭供奉的对象，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某个间谍的头目。”
　　“可以这么理解。”向白云点头，显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
　　“如果老谭真是间谍，那他潜伏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问了一个很有探索性的问题，引得大圆脑袋和刘吉他连连追捧。
　　“是啊！”麻姐和薛佳莹也觉得我问的有道理。
　　向白云用一种思考性的目光将人审视一圈，而后一拍桌子道：“嗨，这我哪知道啊，你们真把我当什么了。”大家失望之极。
　　这样大家一块捋捋，要说老谭来医院可不短，少说也得十多年，当初他来圣和耶做的第一份工作可不是护工，而是停尸房的管理员，说白了就是看尸人，听说最早的停尸房就建在我们这栋老楼和树林里的那栋教堂之间，只是到后来随着社会发展医院里不再需要，便一下荒废。老谭也随之改换了工作。
　　照理当初来滨城的老谭四十出头还很年轻，大可寻到更好的工作，干嘛非得来圣和耶做个工资不是太高的看尸人呢？结合他是日本间谍的嫌疑，不排除这当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也是经历了一战和二战的圣和耶追其底一定有着鲜为人知的历史，而这历史也许是个惊天的大秘密，所以才让老谭十多年如一日的死心塌地的潜伏在医院之中。
　　“停尸房在地下……你是说这医院的地下一定埋藏着什么秘密？”麻姐问我，而我只是猜测。
　　只不过现在老谭死了，所有的一切死无对证。
　　“那这样我们得报警，说不定会立功。”大圆脑袋自以为是的说，刘吉他点着脑袋，向白云“去”道：“你就少操心吧，这事还轮不到我们管，再说这也只是大家猜测。”
　　麻姐觉得得管，毕竟这人和事就出在我们地下室，所以得和上面说说，不行就找找老邢警官，说不定这医院里真有什么没见天日的诡事，就像那死过人的教堂一样藏着等人解开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