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台上《贵妃醉酒》，台下贵妃看戏

　　开台锣鼓已经停了下来，看样子演出就要开始了。忽见一位风度不凡的女士走上台前，以甜润的语气流利的语言开始了她的“剧情简介”：
　　“尊敬的龙标父老乡亲们，女士们先生们，各界戏迷们，大家好！精诚地欢迎各位捧场！”女士的鞠躬换来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我们辰河大戏剧团来到贵地，受到了贵地的热情接待，我们表示衷心感谢……”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为表示我们真诚的谢意，我们为龙标的朋友们献上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最新辰河大戏‘贵妃醉酒’……”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朋友们，让我们来一起感受本朝玄宗皇帝与杨贵妃娘娘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吧！下面演出马上开始！”
　　幕布在潮水般的掌声中徐徐拉开。
　　看官稍等，让我打两句岔。刚才那台上小姐说到“后宫佳丽三千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这几句时，有两个人斜着眼正偷窥着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七哥和五哥正偷窥着基叔和环儿。只见基叔脸带微笑，频频点头，那表情分明是表示赞许；那环儿呢，眼中流露出万般柔情，头自然而然地倚靠在基叔的胸前，一只手握住基叔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基叔的大腿上不停地轻轻摩挲，那情景叫人看起来顿生无限的爱意和柔情。知内情的人明白，这是对那台上小姐的生动语言做了最贴切的无言补充。
　　现在演出真的开始了。只见舞台上首先是一队娃娃兵手举令旗，口里“嚯——嚯——”地吆喝着快速走过前台；接着是一队武生翻着筋斗鱼贯而出，经过前台进入幕后，如此反复数次；接着又是一队武士高举大刀来到台前，在舞台上转了几圈后，分列两旁。这时一位小生与一位花脸一起上到台前。只听二人轮流念着对口道白：
　　“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
　　二人一齐道：“请了！”
　　小生：“今日万岁爷同娘娘前往百花亭饮宴，你我小心伺候。香烟缭绕，想必娘娘来也！”
　　花脸：你我分班伺候。
　　二人齐道：“请！”说完站立两边。
　　这时候，离基叔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向周围的人讲解戏里面的人物。
　　“你们看，那一老一少是两位太监，老的叫高力士，小的叫裴力士。那高力士是大名人呢，他跟贵妃娘娘是同乡，因为举荐贵妃娘娘有功，得到皇上重用，朝廷大权都在他手里呢。”
　　“听说那人有点奸，跟李太白合不来，是真的吗？”有人这么问。
　　“说来好笑，一次高丽国来使，送来一封信，那高力士打开信一看，傻眼了，那信上全写的高勾丽的文字，高力士一个也不认得。当时皇上要高力士念信，高力士急得要死，没办法，只得实情相告。皇上问大家谁认得高丽文字，李太白当即禀告，他能认。皇上大喜，随即要李太白念信。谁知李太白却提出条件，他要把信翻译成中国文字让大家看，皇上听了很高兴，当即要李太白翻译。这时李太白又说，为了表示郑重，必须得一位地位名望最高的人为他磨墨。皇上想，在场的只有高力士最合适，于是命高力士上前为李太白磨墨。高力士忍气吞声把墨磨好，递与太白。谁知事还没完，李太白登上高台，突然说他写字时不能穿着鞋子，还要麻烦高兄把鞋子脱掉，皇上也忙着催高力士快点，于是高力士内心无比窝囊地为李太白脱去鞋子。”老先生的故事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主角——贵妃娘娘，在四位贴身丫鬟的簇拥下走向台前。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好漂亮，像仙女一般！”台下观众纷纷交头接耳，一部分人拍起了手掌。三妹子忙用手在环姐肩膀上拍，一边说：“环姐，那贵妃娘娘有你漂亮呢！真像仙女一样。”
　　“我们的环儿姑娘也有贵妃娘娘漂亮呢！”坐在基叔右边的老怪叔这时也高兴起来，一句话既夸奖了环儿，又表达了对剧中人物的喜爱，可谓一箭双雕，这老怪叔说话倒还有技巧。
　　基叔用手在环儿背上轻轻一拍，轻声道：“有意思，别人看戏，你看自己。”
　　这时，只听得贵妃娘娘轻启朱唇，声作莺啼，一段饱含深情的《桂枝香》唱了起来：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基叔正凝神欣赏歌唱，忽听得有人说起了贵妃娘娘头上那顶豪华无比的“帽子”，其实说“帽子”不恰当，应该说“冠”……果然那老人谈起了那顶“冠”：“那东西不叫‘帽子’，叫‘六龙三凤冠’，是专门给皇后娘娘戴的，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资格戴呢，这贵妃娘娘本来比皇后娘娘级别低些，但这杨贵妃娘娘得到玄宗皇帝的宠爱，大家都称她为“娘娘”，所以她的待遇也跟皇后娘娘一样了，所以她也戴这‘六龙三凤冠’。”
　　基叔心想，这人还有些见识，竟能认得“六龙三凤冠”，看来这龙标还有人才。基叔不由自主地向那人看了看，那人戴着老花眼镜，精神倒是不差，颇为健谈，看来像是一位博学的老先生。又听那人继续说道：
　　“那‘六龙三凤冠’上有六条用金丝编织的龙雄踞于上，昂首欲腾；三支用翠鸟的羽毛粘贴的凤屈居于下，扑展双翅，妖娆若飞。其上龙凤均口街珠宝串饰，立在满是大小不同的用珍珠宝石缀编的牡丹花、点翠的如意云及花树之间，冠後的六扇博髻，左右分开，如五彩缤纷展开的凤尾。全冠珠光宝氯，富丽堂皇。好一派皇家的富贵荣华！”
　　这时，基叔和环儿以及七哥五哥四人心中都暗暗称奇，想不到这龙标竟有人对那“六龙三凤冠”如此了解！这不，你们看那扮演者戴的，虽说是道具，但也做得跟真的不差一二，那闪着金光的金丝，那银光跃动的珠宝，那五颜六色的花朵和那五彩缤纷的凤翎，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可见他们对这道具也颇有研究。
　　贵妃娘娘方才唱罢，花脸和小生一齐道：“娘娘千岁！”
　　贵妃娘娘：“二卿平身。”
　　花脸小生齐道：“千千岁！”
　　贵妃娘娘唱：“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
　　贵妃娘娘白：“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这且不言。昨日圣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摆筵宴。”
　　三妹子忽地用手在环儿肩上忙拍：“环姐，那贵妃娘娘是你吧？很像呢。”
　　“别乱说，我哪有那福分！不要打岔，看戏！”环儿说。
　　“环姐你就是有福分么，就是有！环姐就是贵妃娘娘！”
　　“我们的环姑娘就是贵妃娘娘么。”老怪叔也插言道。这时七哥五哥都闷着肚子笑。当然，这笑的含义也就他们四人明白。此时环儿的内心充满了甜蜜，一双手抱住基叔撒娇地笑。
　　忽地，贵妃娘娘从幕后传话：“高裴二位接驾！”
　　高裴二位：“领旨。”
　　贵妃娘娘唱：“好似嫦娥下九重，凄凄冷落广寒宫。吓，广寒宫。”
　　裴：“启娘娘，来此已是玉石桥！”
　　贵妃娘娘：（白）“摆驾！”（唱）“玉石桥斜依把栏杆靠，”
　　高曲：“金丝鲤鱼朝见娘娘！”
　　贵妃娘娘：（唱）“欢见鱼戏水，金丝鲤鱼在水面上漂，水上漂。”
　　裴、高：（同白）“当空雁儿飞来了！”
　　贵妃娘娘：（白）“哦！”（唱）“当空雁儿飞腾，闻奴声影落画屏。”
　　那博学老先生又在向大家讲解剧情了：“这个地方是演贵妃娘娘来到了玉石桥，在玉石桥上歇息，这时又来了一个太监叫高曲，他自称‘金丝鲤鱼’，贵妃娘娘笑他，你这‘金丝鲤鱼’在水上飘来飘去，小心空中的大雁把你叼了去！不过你不要怕，那大雁听到我的声音，就会来到我的画屏里。”
　　大家纷纷夸奖贵妃娘娘的好口才。
　　“这‘影落画屏’的典故怕是出自贵妃娘娘吧？”七哥故意这么问。
　　“你问问环儿，只有她知道。”五哥也故意这么回答。
　　基叔将躺在怀里的环儿搂了搂，看着环儿温馨地笑。
　　再来看台上的演出。
　　高、裴（同白）：“启娘娘，来此百花亭！”
　　贵妃娘娘（唱）：“正行时宫人来禀，轻移来在百花厅。”（白）“高、裴二卿，”
　　裴、高（同白）：“娘娘，小的在！”
　　贵妃娘娘（白）：“待圣驾前来，速便通报。”
　　高力士（白）：“公爷，这事瞒不过去，咱俩就禀了罢。”“启娘娘：驾转西宫去了！”
　　贵妃娘娘（白）：“你待怎讲？”
　　高力士（白）：“驾转西宫去了！”
　　贵妃娘娘（白）：“起过了！”
　　高力士（白）：“谢娘娘！”
　　贵妃娘娘（白）：“呀，昨日圣上命我百花厅设宴。哎，怎么今日驾转西宫？哦，谅必是这贱人之意！咳，由他去罢！吓，高、裴二卿看宴，待你娘娘自饮！
　　裴、高（同白）：”领旨！”
　　宫女（白）：“启娘娘：宫娥们敬酒。”
　　贵妃娘娘（白）：“敬的什么酒？”
　　宫女（白）：“龙凤酒。”
　　贵妃娘娘（白）：“何为龙凤酒？”
　　宫女（白）：“乃是圣上与娘娘所饮之酒，名曰龙凤酒。”
　　贵妃娘娘（白）：“好，呈上来。”
　　裴（白）：“启娘娘：奴婢敬酒。”
　　贵妃娘娘（白）：“敬的什么酒？”
　　裴（白）：“太平酒。”
　　贵妃娘娘（白）：“何为太平酒？”
　　裴（白）：“满朝文武所做，名曰太平酒。”
　　贵妃娘娘（白）：“好，呈上来。”
　　裴（白）：“领旨。”
　　高（白）：“启娘娘：奴婢敬酒。”
　　贵妃娘娘（白）：“你敬的什么酒？”
　　高（白）：“通宵酒。”
　　贵妃娘娘（白）：“唗！呀呀啐！哪个与你同什么宵！”
　　高（白）：“启娘娘：不要动怒，此酒也是满朝文武不分昼夜所造，故尔叫做通宵酒。”
　　那老先生又在讲解剧情了：“玄宗皇帝先一日与贵妃娘娘约定，要贵妃娘娘设宴百花亭，同往赏花饮酒。到了第二天，贵妃娘娘先赴百花亭，备齐御筵候驾，谁知等了很久，玄宗皇帝还是没有来。忽然有人说皇帝已去了江妃宫，贵妃娘娘听了，心中万分气愤，一个人独自喝起酒来，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喝得大醉。”
　　但就在此时，剧情出现了转折，只见玄宗皇帝独自一人来到了百花亭，（唱）：“匆匆忙忙离朝堂，心急如火我来寻爱妃。昨日与爱妃来约定，摆酒设宴百花亭。谁知今日遇事急，误了约期一时辰。当面赔罪谢爱妃，谢爱妃！”
　　忽见贵妃娘娘趴在桌子上，桌上杯盘狼藉，高力士守在娘娘身旁。明皇帝近前，以手扶娘娘，口里忙唤：“爱妃！我的爱妃！我的环儿！怎的这般喝醉了，来，哥背你回宫！”
　　贵妃娘娘手一摆：“我没醉！来！敬皇夫一杯！敬……敬皇夫……一杯！”端起酒杯又要喝，明皇帝忙将杯子夺下，命高力士一同扶着娘娘向宫内走去。
　　幕布拉下，戏剧演出在潮水般的掌声中结束了。人们的议论也开始了：
　　“这皇帝爷对贵妃娘娘太好了！”
　　“贵妃娘娘是他的心肝宝贝呢，据说当年有大臣跟他开玩笑，问他如果让他在皇帝的富贵和贵妃娘娘二者之间选一样，你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二者只选其一，我选杨玉环！”
　　此时的龙标已是夜阑人静，人们带着大饱眼福后的满足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但此时有两个人还没睡着，他们觉得还有些话需要说说，这两个人就是那与今晚的剧中人密切相关的两个人——基叔和环儿。
　　“我有点想不通，当年百花亭设宴那事怎地就传了出去？是谁传出去的呢？”
　　“这也不稀奇。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后宫那么多人，公公侍女一大群，谁能堵得人的口呢？就从那天的情况来说，那高力士可能不会说，但那年轻的裴力士就难说了，还有那几个侍女，你能保证她们不说？不过也不要紧，只不过让别人说说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让天下到处去演我们的戏吧！我倒是觉得蛮有意思。”环儿说完，二人笑了起来。基叔忽然伸手把环儿抱上身体，说：“刚才你在戏台上已经很有醉意，乘着酒兴来吧！”环儿已经有点急不可待，立即抱紧基哥，在基哥的脸上狂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