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堑通途腾彩虹 5

　　且说薛华如何加入了“红色宣传队”的。上回叙大力薛华在专家的家人陪同里，来蚕校找团长。站岗的见来者身份是普普通通的打扮，也没太多的难为，引到领导的办公室。专家的家人姓胡，叫胡慧敏，衣着军服，体健矫捷，心善貌美，比丈夫矮个耳朵，年纪相差一岁。人所惯称她小胡，或胡蛮嫂。小胡和团长是表姊妹关系。因平素无事不多叙亲，之间显得有些陌生。虽然十多年未曾谋面，曾熟悉的脸庞还是挂色的。小胡说：“表弟忙的？”
　　办公室煤炉子烧得正旺，紧靠着一张杏黄色的三斗办公桌，桌前一张青藤缠枝椅团长坐在椅子里，伏桌疾笔写字。一边是红头文件，看一会儿文件，写一阵子文字，好像是开会的讲稿。听见说话，猛然抬头，见来了一男二女。男的认识，是桥梁工程的大力。给自己说话的，却是湖北标志明显的风姿犹存的大嫂了，未曾谋面的何以开口称自己是她的表弟？团长心情怪异地打量着对方，一双柳叶眉之间的印堂绿豆大的朱砂痣，唤醒了自己童年记忆，站起身，说：“表姐，这天里你咋来了？”
　　小胡说：“听你姐夫说你在这里当了团长，当时看你太忙，也没和你套近乎的，他马大哈惯了。”
　　团长说：“姐夫不是在湖北广水吗，啥事来了？到这里弄啥的？”
　　小胡说：“有个专家找你说桥建工程泥浆的事儿，就是你的姐夫。”
　　团长恍然大悟，说：“姐，坐坐，好久不见还是漂亮的。”又说，“那位不是九连的干将大力吗？架桥吃得消吗？”
　　大力行个军礼，说：“报告团长，吃得消！”
　　团长指着薛华说：“这位姑娘哪里的，来这里有啥事儿？”
　　没等对方开口，小胡说：“我正是为这事儿来见你的。”接着就将大力与薛华之间事儿说了个仔细。团长听了皱着眉头沉思良久，说：“这姑娘蛮秀丽的，是贫下中农出身吧！”
　　薛华，不假思索好似一腔子炮弹发射出去：“地富反坏右！”
　　团长和姐姐忍不住笑起来。大力也捂着嘴嘀嘀开了，说：“她是农村姑娘，没见过世面，一见到大人物脑子就不好使了，胡诌一气的。”团长笑足笑够，正颜道：“哼！胡诌？有这样胡诌的？你大力既然是个党员，何以毫无原则地与‘地富反坏右’同流合污？！”
　　大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句玩笑的话儿，上纲上线足可以成为反革命蹲牢杀头的！万万想不到薛华你关键里如此地掉链子的！你就是不说这丧门星的话儿，事儿也说不准领导成全不成全的。指望着人家亲属关系网开一面的，以为有点儿光亮，你这一整，活动榫儿也无望了，怎么办啊？大力赶忙加深解释道：“团长，你别听她说……”团长瞧了大力好是一会子，说：“不听她说听你说啊？”大力又是行了一个军礼，说声“是”，就把薛华的情况详细地原原本本地述说了原始内容。
　　团长听完说：“大力是个党员，你说的我没有理由怀疑的。但是必须有原始的档案资料才能说明事实的真相，你的所说充其量仅供参考而已。”
　　薛华也后悔了，说：“我叫薛华，在大地上长了十九年多五个月了。有个一见领导就激动的毛病。一激动就慌嘴了，慌嘴了就顺着嘴角子乱淌了。俺家祖上是富农成分，我早给他们决裂了，爷爷的变天账，还有历史文物，我全部交给了政府。我不断地学习毛主席著作，树立‘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世界观。还逮着过破坏集体仓库盗窃粮食的坏分子，扭到了派出所里惩罚了，所长还给我记了功。在好几年前，我被坏分子挟持到河湾要弄坏我，大力哥不顾自己生命的安危，挺身而出，救了我的命。从那次起我知道大力哥哥是真正的革命英雄，走到了我的灵魂里，深深地爱着他！因为我，大力哥入党时倍受党组织的严格检查，严厉审核了我的资料，领导对我实际调查了十多次，确定我虽然出身成分不好，但是革命的思想觉悟高到顶了，坚定无产阶级立场，属于真正的革命青年！”
　　团长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显然被农村的姑娘真实的自我陈述的事迹感动了。
　　小胡说：“团长兄弟，你看看人家两口儿可不是一般的两口儿，超级的革命……”
　　薛华听着那话儿湖北姐姐胡咧咧的不对付，说：“大姐姐，我还不像您一样儿是有夫之妇了。我和大力只是兄妹的无产阶级革命关系，各是各的口儿的！离两口儿还差几公里地呢？”小胡笑说：“别认死理儿，早晚一家子的。”又说团长，“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成全着姑娘上‘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好了。人有人，样有样，身段俊美得气死了嫦娥的。”
　　团长说：“按一般的情理来说，亦无不可。但是，‘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再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薛华再好，自己没有深入调查，就不能顺便画句号的。”又看看大力说，“这样吧，薛华姑娘既然来了焦枝铁路，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回去和我表姐住在一起。我让九营的李营长，到朱集公社调取薛华的档案，落实之后，经团部和营部研究通过，才能加入‘红色的宣传队’里从事宣传活动。”就这样，大家取了一会子暖，喝了热茶，离开了团部。
　　胡大姐把薛华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看待，可能是因自己没有女儿的缘故。自己的帐篷里多加个煤炉子，添置的床位被褥，把老公撵到了大力的帐篷里住了。
　　清理大雪的时候，薛华巾帼不让须眉，抖着一身的力气，处处在前，人们给她送个绰号“铁姑娘”，喜得薛华好似灿烂的花朵，高兴得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妮儿。当抽水机昼夜不停抽取泥浆的时候，她和男人们一样跳到坑里清理坍塌的泥土。大力怕她激着了，劝她不要恁虎，落了风湿不好治。她不听，反而拿出了一片大道理，说得大力无言以对。只好找胡大姐劝劝薛华惜着些身子。
　　胡大姐说薛华：“女人家属于阴性体质，最怕寒凉，寒凉了来身子不照号的，不照了肚子痛，妇科白粘粘的也来了，寒瘀了儿窝，就没了那。结婚了不会生育，可怕得很呀！”薛华笑说：“姐，大地球生命多得无数，也不缺咱屙个拉个啥的。趁着有劲儿，给国家好好干革命，比屙小人重要得多！”
　　就这样，不听好人话，硬生生给男人比，照常不误，水里泥里争分夺秒显着女强人的雄风。谁知两月过后，生理有了变化，见月光顾那个它生气不来了，憋得薛华胸肋胀满少腹痛疼，难受得不能弄泥土了。这是从来没经见的事儿，问了胡大姐。
　　大姐说：“‘听人劝，吃饱饭！’你牛得不听我话，啥法？你自作自受吧！”
　　须臾，薛华捂着小肚子连连叫：“痛得受不了了……”胡姐故意逗她，拍着手说：“不亏不亏！跳冷水里冰冰就好了！”薛华说：“你是个什么姐姐，还要冰死我呀？”大力走过来，说：“胡姐姐，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快想个法儿吧！”胡姐说：“喝几碗姜糖水驱驱寒，到卫生所打几针黄体酮就好了。”大力请了假，领着薛华去蚕校看病。
　　李医生精通妇科，叫薛华躺在病床上，检查了一会说：“经期不慎受寒了！”薛华听了经期，迷茫的眼睛盯漂亮的女医生，大为不解地问：“这位姐，啥是经啊！”李医生心想这么大的妮子连经期也不懂？装的吧？说：“屁股落红的时候就是那！”薛华道：“知道了，十四岁那年的夏日，自己穿着白裤子，跑着玩儿，同伴大惊说我，‘屁股烂了，裤子都是血，快上卫生所缝缝吧！’我往后抹了一把，红腾腾的血吓我一跳，跑回家叫妈妈拿针缝。母亲拿手捣着我的头说：‘这叫例假，女孩子都有的！’我就不害怕了，头一次听‘经期’好新鲜的！”李医生说句：“新鲜还在后头呢！”就到团部的厨房里烧里姜汤叫患者喝了个汗流，打了一支黄体酮真的就好了。
　　不久，好了疮疤忘了痛，又要和男同志一起干不利妇科的活儿。大力怒了说：“薛华，你再不知好歹地一意孤行折磨自己，就哪里来哪里走！我只当不认识你！”薛华一听，真的害怕了，再也不敢虎哧哧的了。不久团里来了通知，通知薛华正式加入“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每月报酬和民工们工资一样的37·5元。薛华感动得哭了，哭了一阵。大力问她为啥哭，她一句话没说，去团部报到去了。一路啥想法都有，五味俱全。
　　其实，关于她的情况，领导却是费了很大的周折。营部老李接到了团长关于薛华的事，要小宋立即回到公社里取出了薛华档案。那年头，以阶级斗争为纲，都建立的户籍个人档案。薛华的竟然是个例外。为了监视地富分子的一举一动，由生产队民兵专门管理。薛华的档案是个带着红五星标志，实属特别了。
　　小宋到了户籍办公室，说明情况，取出了薛华的证件，又到具体所在的生产队，在社员群众当中反复落实了薛华的先进事迹完全属实。就这样领导批准薛华顺利地留在了焦枝铁路，名正言顺加入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开始了新生活。大力为此刷新了自己的人生宇宙观，深感每一寸时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薛华灵感强，悟性高，团结和睦，很快被大家选举为宣传队的副队长，为焦枝铁路的建设发挥巨大的正能量。
　　桥梁工程进展很快，一连三座高大的桥墩经过昼夜奋战保质保量不久胜利完工了。第四座桥墩依地势的优越省事多了。挖了不到一米，就露出了青色的石层，要把钢筋笼子扎下去六米深打牢桥墩的根基，就得采用爆破技术。专家得知九连的先顺、振德爆破技术很有名堂，便叫大力、大峰、林茂一同前来恭请二位“炮神”。
　　振德问了情况释然于心，说：“此事易得！”便将方法介绍个透彻。专家不依，一定请前去现身说法的。先顺说振德：“斜眼炮没了用武之地，成了直来直去的！”大力问自己的哥哥哪里去了，先顺说：“九里山当打石头洞的工程领导去了！”大力闻听心里咯噔一下：“隧道！”便升华了哥哥的精神。随后二人就义不容辞地到桥梁工地去了。欲知如何？往下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