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十八章
作品名称:风萧萧 作者:渭水 发布时间:2021-08-13 07:57:46 字数:3186
第十七章
半月之后,朱效庆的档案放在了郭书记的办公桌上。他翻开档案,第一页招工登记表内有家庭和社会关系一栏,他仔细一看,朱效庆的爱人不是刘月娥,而是何菊芳,他一下子纳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打电话通知刘英俊:“喂,刘叔,请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刘英俊心里狐疑,郭书记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有什么事?是不是效庆的调动又出啥差错了?不,不可能出差错。也许是办妥了,给我一个交代。但又一想,不对,要是交代的话,电话上一说就行了,为何要叫我过去呢?他后悔当初不该染这事情。既然县委书记叫,就得马上过去。可他正在上班,身边有几个需要检查的病人,其中一个是重病,但他顾不得检查,安慰了一下病人,让他们稍等,他有急事出去一下,要是不愿等,就让别的医生去检查。
安顿已毕,他立刻去县委,一进郭书记办公室,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听郭书记的指示,郭书记条分缕析,一字一句地安排。一看见他,只说:“你坐下等一会儿。”又继续对站着的人说话。好不容易等到安排完毕,站着的人刚一出去,又进来了一个汇报工作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完,他等得实在心慌,不停地看表。
直等到来人汇报结束,郭书记在他拿的文件上签了字,那人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郭书记起身关了房门,才小声问刘英俊:“刘叔,朱效庆是不是您的女婿?”
“是,是我的女婿。”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不实在,怕露出马脚,丟失面子。
“可是,这档案上朱效庆的爱人不是月娥,而是何菊芳,而且还有两个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英俊怔住了,他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拐着弯子说:“郭书记,对你实说,月娥从小离开我,他找的爱人是谁我不知道,结婚我也不知道。前几个月突然领着效庆来见我,说是她的爱人,我当然相信。说话之间,我觉得效庆聪明有才干,长相也好,我很看中,他俩感情也好,我才想到把他调到咱这儿来。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原来您也蒙在鼓里。不过从您的话里可以肯定一点,朱效庆现在是您的女婿,至于他以前的情况您不清楚。对吗?”
“正是这样。”
“那好。您让他自己来。”
第二天是礼拜天,第三天,朱效庆来了。一进郭书记办公室,郭书记立即关了房门,从柜子里拿出朱效庆的档案,问:“你的爱人名叫什么?”
朱效庆怔了一下,说:“刘月娥。”
“可是档案中你的爱人是何菊芳。”
老朱傻眼了。
郭书记又问:“你到底有几个爱人?”
他回答不上。
“何菊芳是不是你爱人?”
“过去是。现在不是。”
“离了没有?”
“还没有。”
“你和刘月娥结婚了没有?”
“没有。”
“但是已经同居了,对吗?”
效庆脸涨得通红,无言以对。
“这是犯法行为,你知道吗?”
老朱满头大汗,如坐针毡。
“这种人我们不能接收。档案要退回。”
“郭书记,我错了,我确实错了。但是,你不知道内情,有时间我对你细说。求你看在我岳父的面上,就放过我这一回,我保证做一个好人,不给你惹麻烦,好好工作。我给你跪下。”朱效庆真的跪在了郭书记面前。
“你起来。”
“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这样持续了四五分钟。郭德红反复考虑,觉得要是把档案退回去,他刘叔的面子过不去,要是留下,这样的人实在不宜接收。他考虑良久,还是个人情义占了上风。他刘叔对他恩重如山,要是这点面子都不给,就再没有报恩的机会了,于是他问朱效庆:“你是否决心和月娥成婚?”
“我死心踏地,绝不二意。”
“那你为什么不和原配离婚呢?”
“我是顾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但婚我是一定要离的。”
“那么,调动先放下,你马上回去离婚。拿离婚证来,再办调动手续。”
“好。我马上就去。”
朱效庆直起身来,拍了拍膝盖,慌慌张张离开郭书记办公室。
第十八章
走在街上,他感到昏天黑地,不知去向。他的压力比在郭书记办公室不是减轻了,而是更重了。离婚,离婚,婚是好离的吗?自从他和月娥发生关系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家,家里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现在回去和妻子离婚,该怎么张口?该摆什么理由?在街道拐弯处,他差点撞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被人家臭骂了一顿。看看表,已经是午饭时候,因为急于办事,早餐也没有吃,现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却觉得非常饥饿。“管他妈的,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自言自语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一碗臊子面,一碟卤肉,一瓶“陇南春”,边吃边饮;同时细细地思索,回去该怎么办,是文上还是武上,还是文武结合?不管怎样,婚非离不可。应该先从感情入手,晓之以理,因为感情是婚姻的基础,没有感情就无法生活。感情破裂婚姻就成了桎梏,让她知道这个道理,和和气气把婚一离,互相都不伤面子。要是她提出要房产,干脆给他,因为还有儿子;提出要钱,也可以适当给一点;要是她胡搅蛮缠,那就用武力解决。决心下定,方案明确,脑子立刻清醒多了。饭碗一推,钱一付,立即去火车站购票。事不宜迟,最迟明天赶到家,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在火车上他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车已到达宝鸡。他没带行李,空身一人,下去透了透气,顺便又买了一只烧鸡,把肚子扎揳好。他乘的是乌鲁木齐开往北京的特快,凌晨三点一刻已经下了火车,离家还有十四五里路。夜间没有班车,只好步行回家。
到家门口时,天还不亮。要等开门还得一两个小时,在外边要是碰见一个早起的人不好搭话;叫门吧,肯定不开,因为关系已经相当恶化,上次离家时他差点儿脱不了身,两个孩子都向着他妈,和他对着干。那么,在村子外边溜达溜达,等天亮再进门。但这时他觉得很累,很想睡一会儿。干脆从墙头翻过去,在柴房躺一会儿。他的院墙低,双手扳住墙头,一纵身就翻过去了。
大概他的动作发出了响声,叫房子里的人听见了,因为房子的灯亮了。他便大步走到房子门前,叫人开门。听不见房里回应的声音,却听见有动作。
“开门!快开门!”
里面仍然没有回应。但听起来动作有些忙乱。
“应保,开门!我回来了。”这是叫他二儿子的名字。
房里仍然没有反应,他断定情况不正常。
“快开门,要不,我就踏门了!”说完这话,他等了两分钟,并聆听里边的动静。
当他实在不耐烦,正要抬脚踢门的时候,忽然“咚”的一声,一条大汉从窗子跳在院子里,跃起身,跑到墙根,飞身越过院墙,逃走了。他急起直追,也翻过院墙,但没有追上。他再返身回来的时候,院门已经开了,菊芳一个人在房子里,炕上拉开着两床被子,菊芳坐在椅子上,左肘放在桌面上,拄着头,侧脸对着窗子,并不看进来的人是谁。
“应全和应保到哪儿去了?”老朱沉住气问。
“在他婆那边。”菊芳平静地回答。
“谁刚从窗子跳了出去?”
“爱我的人。”
这一出乎意料的回答塞住了老朱的口,他半会儿闪不上话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思考了半天,才说:“我不在家,你就招野汉……”
话还没有说完,菊芳立刻回应道:“你能嫖风我就不能嫁汉?你把你自己管好再说我!”
老朱又没话可说了,他思忖了半天,估计菊芳是冒诈唬,实际并不知道他的内情,便说:“我嫖风你见了?”
“你做的丑事矿上谁不知道?你把人家女方的家拆散了,还有脸来指教我?!”
“你到矿上去了?”这等于不打自招。
“你以为呢?”
老朱闪不上话来,菊芳又说:“这次来想干啥你就直说。”
“我来是想和你把关系搞好,可是——”
“‘可是’什么呢?可是看到我和爱我的人在一个炕上是吗?”
“你说对了。”
“那你上法院去告。去呀!”
老朱没有应答,菊芳接着问:“说实话!你这次来是不是要离婚?”
“我本来不想离,可是,看到你这种行径我不得不离。”
“你直说不对了!拐那个弯子干啥呢?”
老朱翻来覆去斟酌,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掩饰没有必要了。其实这是好事,看来她也想离,不如一语道破算了,于是说:“既然你已经有了相爱的人,咱就和和气气把婚离了,各走各路,再不要叫别人看笑声。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不同意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不要再打嘴官司了。行,你给我一句话。”
“这话要你说。”
“我说离。你同意吗?”
“离就离。可我有言在先,这房院、孩子都是我的。你往外走!”
老朱思考了一下,说:“行。按你说的办。”
就这样,两人同到南湾镇法庭,没费多大周折就办了离婚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