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儿云彩，没有风，只有八月底的骄阳普照大地。七一中学的校门外，两排高大的白杨树像哨兵一样挺立着，树冠上浓密又翠绿的叶片在阳光里闪着绿油油的光。
　　李文印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校园的门口。学校的保安立即走了过来，礼貌地问了一声：“您好，请问您找谁呀？”李文印慢腾腾地下了车，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微笑着说：“嗯，我们还不认识，我是新来的总务主任，姓李，怎么，王校长没有通知你？”李主任吐了一口烟，瞟了保安一眼。
　　“您就是李主任啊？失敬，失敬！”保安赶忙打开校门，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您请进！”
　　李文印点点头，又钻进汽车里，向校园深处的办公楼开去。汽车在办公楼东边的停车场停下，李文印向位于二楼的校长室径直走去。
　　王校长正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文件，李文印敲了一下门，走了进来。
　　“您好！我是李文印。”李文印微笑着自我介绍。
　　“您好！快请坐！”王校长笑容满面地站起来，“终于把您等来了，我正愁着无法开展工作呢。我们的朱主任身体不好，又马上要退休了，偏偏这几天事情特别多。过几天学校有一个接待任务，人员多，规格高，不能有一点差错。总务处的工作真是千头万绪，忙得很啊。”年近五十的王校长衣着朴素，身材不高，略显肥胖，她走在街上，谁也想不到她是一位全国重点中学的校长。
　　“我初来乍到，对学校的工作还不熟悉，还望王校长多指教。”李文印掏出香烟，想点燃，看了一下王校长，又放进口袋里。
　　“您在部队就是干后勤工作的，现在转业到了地方，就凭您的工作能力，一个中学的后勤工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王校长笑了。
　　对于团级干部李文印来说，转业到中学干后勤，他很有自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知识水平不高，但处事能力还是有的。他在贫穷的乡村长大，初中毕业后，家里再也没有能力供他上学，于是他参军来到部队。他决心在部队干一番事业，只是阴差阳错，领导分配他在农场养猪。每天除了拌饲料就是打扫猪圈，搞的身上臭哄哄的，三年的光阴转眼即过，他仍然是一个养猪官。
　　正当他面临退伍，前途一片黑暗的时候，祸不单行，他忽然得了急性阑尾炎，被送到了总部医院治疗。世间的事情总是让人无法捉摸，福祸的转化仿佛就一瞬间的事。在总部医院疗养期间，身材魁梧高大的李文印认识了护士胡爱莲。小胡虽然不太漂亮，但她的家境很好，父亲是某部的司令员。好的家庭并没有给她带着好的命运，初恋的失败，沉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正当小胡爱情受挫，处于人生低谷时，遇到了帅气的李文印。了解小胡的情况后，对前途失望的李文印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向小胡发起猛烈的爱情攻势，并且很快取得成功。从此，李文印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战友们都说，李文印交上了桃花运，攀上高干的掌上明珠，将来一定会官运亨通。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胡爱莲的帮助下，李文印顺利的转了干，从连队司务长，直干到团部后勤处长。其实李文印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胡爱莲从小娇生惯养，性格乖戾，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大发脾气，再加上初恋受挫，不高兴时就拿李文印当出气筒，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李文印肚里墨水不多，但为人处世的能力很强，很会“来事”。李文印十几年混下来，直到团级干部转业。现在又在妻子的帮助下，他没有转业到地方，而是分配到这所全国都有名的学校担任总务主任。在乡亲们看来，李文印的人生之路是成功的，甚至可以算得上辉煌，但生活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李文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悠闲地抽着烟整理文件。与校长谈话后，李文印又与就要退休的总务处朱主任谈了半个多小时，对总务处的工作任务有了大致的了解。学校后勤的工作很多，但重点是学校的食堂。这个全市重点的完全中学，有三百多学生住宿吃饭，中午营养餐吃饭的人数更多。如何保证食堂饭菜的质量，特别是保证饭菜的卫生，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但必须做好，丝毫也马虎不得。当然，这里的油水也很大，在有些人的眼里，食堂就是一块大肥肉……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李文印的沉思。他拿起手机，看到是妹妹的电话，马上接过来。
　　“大哥，你上班了吗？”远在家乡的妹妹在电话里说。
　　“上班了，正在办公室里呢。”李文印说，“家里人都好吧，你有事吗？”
　　“听说你分配到一个重点中学管理后勤，有什么活要干的，想着点给你妹夫安排找个工作。”
　　“他现在在干什么？有什么专长吗？”
　　“他能干什么？在家里种地不挣钱，出外打工没有本事。前一段时间与他哥哥一起去上海找活干，兄弟俩转悠了两个星期，带的钱花光了，晚上只能睡在大街上。”妹妹李文梅抱怨说。
　　李文印沉思一会儿说：“这样吧，你先让他学点技术，有了一技之长再来找我，我也好给他安排工作。”
　　“他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学什么技术！”
　　“让他找个饭店，学点切菜、炒菜的本事总可以吧？”李文印说，“有了这些技术，我就可以让他来到学校食堂当个厨师长，又清闲工资又高。”
　　“好，好！”李文梅高兴地说。
　　挂上妹妹的电话，李文印吸着烟，思索着怎样去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敲门声突然响起。
　　“请进。”李文印收回思绪，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李主任好！”食堂的管理员张天水走了进来。
　　“你好，我让朱主任把你叫来，是想了解一下咱们食堂的工作人员情况。”李文印笑着说。“有时间的话我们再一起到食堂看看。过几天学校有一个活动，要接待两百多人呢，一天三顿饭的任务可不轻啊。”
　　“现在我们食堂人员不多，仅有二十几个人，正式工人只有六个人，其他的都是临时工，工作强度很大。”小张介绍说，“这是我们制定的菜谱，请您过目，不恰当的地方我们再改。”小张说着，掏出一张打印的食谱。
　　李文印接过食谱，只是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我是外行，就按你们制定的做好了。另外，今天下午你们工作忙吗？我想去食堂与大家见见面，顺便说一下工作上的事。”
　　“好的，现在学生还没有正式开学，食堂里只是做一些准备工作，不忙，欢迎李主任指导我们的工作。”小张愉快地说。
　　下午三四点钟，食堂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正是空闲的时候。李主任来到食堂，在管理员的陪同下，视察了每一个操作间。食堂的厨师长王长喜正与几位正式工聊天，看到新来的主任，热情地递着烟，正式工们也依次向主任问好。操作间有几位工人正在忙着打扫卫生，擦地板、擦案子，清理下水道、刮玻璃等。这些工人都是临时工，只要是上班时间，他们极少有坐下休息的时候。
　　“王师傅，现在如果没有事的话，把大家全部招集到餐厅里，我简短地说几句话。”李主任说道。
　　“可以。”王厨师长说着，拍了一下身旁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吴，你去与各个组说一下，让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到餐厅东头开会。”
　　“好的。”小吴答应一声去了。十分钟后，全食堂的职工都坐在餐厅里，李主任和管理员张天水面对着大家坐着。
　　“大家辛苦了。”李主任掐灭手中的烟，清了一下嗓子说，“我来到学校就听校长说，食堂的工作最重要，也最辛苦，但大家任务完成的很好。能得到学校领导的充分肯定，就是最好的报酬。当然，我们也不能满足，新的工作还在等着我们。为了让学生就餐更方便，也是为了照顾老师，学校领导经过研究决定，我们学校将把教职工的就餐与学生分开，也就是说，我们将建立一个教职工食堂。”李文印扫视了一下食堂职工，坐在第二排一位俊秀的女职工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又羞涩地避开了。
　　“要重新建一个食堂真不容易，资金方面不成问题，学校有的是钱，关键是工人。我们要再招收一批工人，当然，骨干还是在座的各位。至于人员怎样安排，会后我们几位领导一起研究，然后再通知大家。”李文印又忍不住瞟了那位漂亮的女职工一眼，那位女职工竟也大胆地看着他，李文印心里迷乱了起来。
　　散会后，李文印把管理员小张、厨师长小王等叫到办公室，讨论下一步食堂改革的事。“我们的教职工食堂正式开学后就要运作，所以关于人员分配的问题现在就要提到工作日程上来。”李文印看着大家说，“我初步的设想是这样的，教职工食堂工作量不大，但质量要求高。毕竟是我们老师就餐，虽然不一定像酒店那样做到色香味俱全，但比学生餐总要上一个档次吧，所以，我想把我们的正式工都调到教职工食堂去。你们的技术好，政治觉悟高，我相信一定能胜任新的工作。另一方面，教职工食堂的工作量也比学生食堂轻松得多，我总是要照顾咱们的正式工嘛。”
　　“我们正式工全部去吗？”管理员小张问道。
　　“嗯，要留一个作为管理员。”李文印说道，“对了，我们食堂一共有几位正式工？”
　　“七个，六位男职工一位女职工。”张天水回答说。
　　“女职工就是刚才开会坐在第二排的那个高个子吗？她现在具体干什么工作？”李文印问道。
　　“对，就是她，她叫王艳丽，是通过学校内招进入咱们食堂的。她虽然年龄不大，却很聪明，是高中毕业。她工作积极能干，在食堂里主要担任售饭工作。”
　　“好，有时间我找她谈一下。我们如果把正式工人分到教职工食堂，学生食堂这一块用工的缺口会很大，还要尽快招收一批新工人。”李文印掐灭手中的烟说，“大家如果有了解的人可以介绍一下，特别是有技术的，更要多介绍一些来，我们择优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