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1、村部门口日外
　　板栗树下，十三爷捋着胡子：那好，我问你！教人制耒耜种五谷的农业祖师爷是谁？是农民，就该晓得。
　　方辉：这个简单。当然是神农氏了。神农氏也叫炎帝，他尝百草，他还教人种植桑麻。
　　十三爷颔首：那教人养蚕、纺织织布又是谁？
　　方辉；嫘祖，她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这个不难，我读书是学过。百度里也有！
　　十三爷：啥摆渡？要去滦河走大桥啊！不用摆渡啊！
　　水灵嫂：哎呀，十三爷，小方说的和你说的猴吃麻花——满拧了！
　　板山在旁边添油加醋：我说十三叔，你这是啥考试，太小儿科了！小方书记是正牌大学生，根本难不住他。来点难的。
　　十三爷想了想：敢跟我对农谚吗？
　　方辉：农谚？学过几句，得亏我来之前还备了备课。我试试吧！
　　十三爷：云下山，地不干。
　　方辉：云绞云，雨淋淋。
　　十三爷：天色亮一亮，河水涨一丈。
　　方辉；红云变黑云，必有大雨淋。
　　十三爷：日落胭脂红，非雨便是风。
　　方辉：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
　　十三爷：天上跑台云，地上雨淋淋。
　　方辉：西北起黑云，雷雨必来临。
　　十三爷：急雨易晴，慢雨不开。
　　方辉：雨后生东风，未来雨更凶。
　　板山：十三叔，你歇会儿，让我说上句：扑地烟，雨连天。水缸穿裙，大雨淋淋。
　　方辉：雨打五更，日晒水坑。蚊子咬得怪，天气要变坏。
　　板山：七月立秋秋后油，六月立秋紧溜溜。
　　方辉；白露早，霜降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板山：夏至栽茄子，气死老爷子……
　　水灵嫂；行啦行啦，我说十三爷，咱们板栗湾不是威虎山，你也不是当年威虎山哪个座山雕，咱们这一大帮人为难这一个外人，说出去像话吗？还说什么礼仪教化国学之村呢！哼！
　　十三爷：这小伙子，懂庄稼嗑儿，我看中，兴许有把鬼神沙！
　　方辉：我手里可没有什么法宝。我就是想和板栗湾的父老乡亲们一块把咱们村富起来，振兴起来，彻底摘掉头上这顶穷帽子。
　　十三爷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杵了杵：小伙子，不是我难为你，你还小，兴许不清楚。30多年前，咱们村来过俩知青，城里来的，白皮嫩肉的，见了绿油油的麦苗愣说是韭菜，把树上的青核桃当成苹果，摘下来咔嚓就是一口，整天晃着个皮影人似的身子，下地连个腰都弯不下去；后来还偷吃饲养员炒熟喂大牲口的黄豆，夜里去地里扒垄沟，偷白天种下的花生仁儿……你说说，像当年咱们村这俩知青这样的村官，有没有管啥用啊？
　　板山一边鼓捣自己手中像半块砖头的旧手机，鼻子里哼一声：养在盘子里的豆芽菜，扎不下个根儿，隔个一两年，还不是像只黄雀，秃噜一下从咱板栗湾飞了。
　　水灵嫂：我说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个考那个问的，人家小方到底还是个孩子嘛，是国家派的书记，是来帮咱村的。咱们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板山：再大的烙饼也大不过锅去，一个毛头小伙子，有啥能耐的？
　　方辉：人活脸，树活皮，没脸没皮算啥东西？乡亲们请放心，我当着大家的面承诺，我的聘期是两年，这两年吃住在村里，跟大伙摸爬滚打。两年后，板栗湾要是没有个大变化，我就每家每户鞠三个躬，卷上铺盖立马走人。
　　大家的掌声。
　　板山撇嘴：会说两句谚语有啥能耐，净玩虚的，到时候拍拍屁股一走，到城里去哪疙瘩找你？哼！
　　说完转身回家。
　　这时候，十三爷的小孙女过来拉过爷爷的手：爷爷，奶奶叫您回家吃饭哪！
　　
　　2、板山家日外
　　板山老婆正在用簸箕翻晒摆放在月台上的柴胡、丹参等药材。
　　板山没精打采地：别鼓捣药材了，快做点儿饭，我饿坏了。
　　板山媳妇：好，小灶拆的好，早就该拆！这回喝大酒的根据地没了，看你还长记性不？
　　板山垂头丧气地：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啦，你听我肚子咕咕叫了。
　　板山媳妇：咋了？我说的有错吗？以你为首的村里的这几个酒鬼，整天围着村里的那个小灶吃吃喝喝？小灶拆的好，忒好！
　　板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好个屁!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历届包村蹲点干部也没拆过我的小灶，那可是我一块砖一块瓦垒起来的，这一回，方辉这小子三下俩下就给拆了。哼，不知天高地厚，100只鸡攒的鸡毛胆子，算他有种，敢在我脸上抹鸟屎！——生成的骨头长就的肉，我杨板山不是好惹的，方辉，咱走着瞧吧。
　　板山媳妇：那个小灶一年糟蹋村里多少钱？多少老少爷们指着你们村干部后脊梁骨骂呢！你们吃喝的东西能从嗓子眼顺溜下去才怪呢！
　　板山从院里的黄瓜架上寻找了一个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我看他小方把小灶拆了，后果咋收拾。县里，乡里干部来村里办事，让人家背着口锅来呀？不把上面的干部得罪光了才怪呢！我就等着看他的西洋镜吧。
　　板山媳妇：快算了吧！人家新来的村官必有法子。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是操心操心咱们这药材吧！春天种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保收购，真正收的时候价钱那么低，这么多药材，啥时候变成钱呀！咱儿子打工回来娶媳妇盖房不花钱啊，你心里就没个数！
　　板山不耐烦地：得了，得了，这事儿你该念叨一千遍了，鸡叫天亮，鸡不叫天也亮。那点药材收入算啥？哪顿少你吃少你喝了？
　　板山媳妇气得把簸箕摔在药材上：你个贼板山，不长进的货，整天的功夫你就知道喝大酒！别人家日进斗金，咱们家的存折上才有几个钱？这辈子跟你过算是倒了大霉了！
　　板山：好了，好了，让我耳朵根子清静会儿中不？过两天，我想法儿找人把药材卖出去就是了。
　　
　　3、十三爷家傍晚内
　　十三爷刚吃过晚饭，小孙女在一旁写作业。老伴正要收拾炕上的小饭桌。
　　十三爷：抄桌子干啥？不知道我天天要下两盘。
　　老伴：今儿下不成了，咱家的棋让耿老头借走了，他亲家来看他了，也是个棋迷迷。
　　十三爷抱怨老伴：你看你……你把我的棋友放走，还把我的棋也借出去了，真是的。不行，我得到老耿家支招去。
　　方辉一挑门帘进了屋：十三爷，甭找棋友去了，今晚我陪你下两盘。
　　十三爷：你？
　　方辉：怎么？咱爷俩下不成啊？
　　十三爷老伴用笤帚扫着炕沿：来来，小方啊，快坐炕上。
　　方辉：十三奶奶，不用客气，今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十三也在咱们村就如同朱德总司令登上检阅台——德高望重。我还得经常来向十三爷请教呐！
　　十三爷：不敢当啊，有啥请教的，我一个下台没用的老头子。
　　方辉：十三爷，可别这样说，您老还得为我掌舵呐！来，十三爷，我先来陪你杀两盘，好久没下棋，我也犯瘾了。
　　十三爷：棋……棋叫老伴给借出去了，去，你去老耿头家把相棋给我要回来，我和小方好好杀两盘。
　　十三爷老伴：黑灯瞎火的，我可不去。再说，哪有这么借东西的呀！
　　十三爷：呸，棋子儿是我的宝贝，我根本就没同意借！我想要回就要回。
　　方辉的眼睛在屋里寻摸了一遭：十三爷爷，奶奶，你们不要吵了，想下棋，还愁找不到棋子？咱们自己做啊！
　　十三爷老伴：用啥做棋子啊？
　　方辉：我出去一会儿。十三爷，家里有旧挂历吧，你画棋盘，十三奶，借我手电用用！我去找棋子！一会就得。
　　屋内。
　　十三奶：这孩子要变啥戏法？
　　十三爷：谁知道呢。
　　一会儿，方辉回屋：棋子来了!
　　方辉哗啦一下把一堆鹅卵石堆在炕上：守着河沟，还能缺少鹅卵石，这不是最好的棋子吗?大一号的是红方，小一号的是黑方。
　　十三爷点头：中，中，有脑筋！
　　方辉:小朋友，叔叔借你的彩笔用一用。
　　十三爷老伴：够新鲜的。
　　方辉用十三爷孙女的双色彩笔在鹅卵石上写着“兵、马、车……”：红先黑后，输了不臭，当头炮！
　　
　　4、村小卖部夜内
　　蓬蓬头等几个小青年又在在玩纸牌，旁边看热闹的围了一大圈，香烟袅袅，搞的小屋子里乌烟瘴气。
　　栗颖不耐烦地：行了行了，别玩了！
　　栗颖的姥姥一扯栗颖衣襟，小声地：哎呀，我的宝贝外甥女啊，人都叫你哄跑了，谁来买姥姥的东西？
　　栗颖：我才不管呢！小卖部都快成小赌场了。
　　蓬蓬头：城里有老干部活动中心，有公园，咱这儿也有，小卖部就是板栗湾的青年活动中心。大伙说对吧?
　　锤子：栗颖你可是板栗湾的外甥女，外甥是狗，吃了就走，外甥女是啥？池塘蛤蟆，别整天呱呱地少管闲事！
　　栗颖：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打住吧，走不走？再不走，我把你们的牌都烧了去！
　　锤子：别，别，我们走还不成吗？
　　剪子：还大学生哪！整个一女土匪。
　　蓬蓬头：哥几个，别闹了，谁也不许气着栗颖，听着没？咱们走了！每人给小卖部扔下两块电费钱，听见没？
　　栗颖把那几块零钱扔出门来：滚，谁稀罕你们的电费钱!
　　
　　5、十三爷家夜内
　　小饭桌上十三爷和方辉激战正酣。
　　十三爷的脑门子上渗出了汗珠儿。他的黑棋子孤零零的老帅旁只有一仕、一马、一卒。而方辉的红棋子却有一炮、两卒、一车。
　　十三爷一推棋子：我输了。
　　方辉笑着：不，十三爷，你这盘棋赢了。
　　十三爷瞪大了眼睛：我咋看不出棋来哪。
　　方辉指点着十三爷的黑棋：您看，你跳两步马，再一拱卒，就成绝杀了。
　　十三爷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没看出来哪，这棋我赢得不光荣。
　　方辉：您老的棋风凌烈，我佩服。
　　十三爷自豪地：想当初，乡文化站组织象棋比赛，我在咱们乡26个村里下棋是第一名，在县里还取得过名次哪，在板栗湾更是没有敌手，可今儿碰到敌手了。小方啊，你的棋厉害，从哪儿学的？
　　方辉笑笑：从互联网上。
　　十三爷：什么网，这么神？
　　方辉：互联网上边有棋艺网站，全中国天南地北的旗手都可以在上面下。”
　　十三爷：太神了，那，改日，你也给我捎一张这样的网来。
　　方辉笑笑：这不是难事，只要你家装上电脑，连上网，就行了。其实，网上可不是光有下棋的知识，还有好多跟咱们村，跟咱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呢。十三爷，我今天来，可不光是跟你下棋的，我想跟您聊聊咱们村的事，您老可不能歇劲儿，我到咱村里俩眼一抹黑，啥事还得靠您给撑着。
　　十三爷点着一颗烟，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来。
　　十三爷：要说咱板栗湾，本不该是穷村。咱们有的是山场，17000多亩山，山上有那么多板栗、安梨、柿子、油松树，光板栗树就有20多万棵。只可惜，树上树下管理不到位，有树不结果，结果不丰收，丰收又没人要……唉，我岁数大了，下台了，可他杨板山上台这几年更不见起色，这东西一天到晚泡在酒壶里，人家送给他一个杨酒壶的外号哩！你说，这村能有个好？
　　方辉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十三爷的话。
　　十三爷掰着手指头算：你看现在，全村2000多口人，壮劳力都外出打工去了，剩下尽是些386199部队了。
　　方辉：啥是386199？
　　十三爷：就是妇女、小孩、老人，再有就是些好吃懒做的小蓬蓬头们，成天偷鸡摸狗、打牌耍钱，不做好事……现在咱们村的姑娘都不愿嫁给本村的小伙子，外村姑娘更不愿意嫁进来，整整有20多条光棍儿，你看人家钱家营子村多富裕，姑娘不出村，成了亲家庄，咱们村成了啥呢？成了光棍堂。
　　方辉：钱家营子村靠什么致富的？
　　十三爷：老天爷照顾他们，人家山里有铁矿。板栗湾的矿不够人家的零头，还让个荣大宝给占了。
　　方辉：怎么叫“占”了？
　　十三爷：咳，名义上是承包，可这个荣大宝就赖着不交120万承包费。
　　方辉：荣大宝是谁？
　　十三爷：那是个鬼难拿的主儿，还是个扎手的栗扑棱，也是一道浑水，我劝你初来乍到，别轻易蹚！绕过它去吧！不然，万一你这个第一书记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泥鳅掀倒，在全村老少爷们面前擦了面子，跌了跟头，划不来啊！
　　方辉想了想：十三爷，那我要是非要淌这道浑水、掰掉这个带刺的栗扑棱呢？
　　十三爷：真是年轻人火气旺盛啊！兴许你是外来的，好多事更好处理，心里无私，不偏不向，反正我是药王爷摆手——没治！
　　方辉：十三爷，我想知道，咱板栗湾为啥事荣杨两大姓闹派性、不团结？
　　十三爷：这个，要说以前，村里和睦。这两年，动不动就涉及利益，涉及钱。板山在台上当主任，承包山，向阳的、土质肥沃的，他都包给了他们杨姓家族，还有批房基地，位置好的地块都批给他们姓杨的了……
　　方辉：那您当书记的时候呢？
　　十三爷：说实话，我尽量两大姓一碗水端平。当然，我有有过私心，货郎山铁矿头脑一热就承包给了本家侄子荣大宝，嗨，哪知这小子不争气，他成了暴发户后懒着村里的120万承包费不给。板栗湾我这一世英明都让这小子给毁喽！现在杨家人还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呢！
　　方辉：我明白了！十三爷，咱爷俩聊点儿别的——咱们村现在有多少党员？
　　十三爷估摸了一下：58名，大部分年轻党员都在外面打工，村里剩的党员，牙少胡子多……
　　方辉：这就是一座金山啊，明天上午，我想先召开全村党员和村两委会，听听大伙的意见，众人拾柴火焰高，十三爷，您就是我第一个通知到的。
　　十三爷望着方辉：今儿，咱爷俩这棋没白下，我看你这小伙子有点门道，手里有把鬼神沙，好好干，十三爷支持你。不过，你要心里有准备，板栗湾这副担子不好挑啊！
　　方辉深情地：十三爷，谢谢您老，我一定好好干，做出点样子来给大家看。天不早了，您老歇着吧！
　　方辉转身出屋。
　　十三爷隔着窗子：村部那间房夜里冷，你把炉子多烧点劈柴，炕要烧热，我家后院有的是柴，你抱一抱！听见没？
　　方辉：知道了！十三爷。
　　
　　6、货郎山荣大宝铁矿夜外
　　蓬蓬头等三个小青年分乘两辆摩托车驶向货郎山荣大宝铁矿。
　　蓬蓬头熄火下了摩托车。
　　小青年锤子：蓬哥，你带我们哥几个大老远跑这来干啥？
　　蓬蓬头：小声点，过来，你们几个不是想吃狗肉吗？今天咱们来钓狗。
　　小青年剪子：光听说有钓鱼的，没听说钓狗的啊。
　　蓬蓬头：今儿就叫你们开开眼，刺激刺激，来，你们俩到下面山沟里声着火，把这根萝卜烧熟，我有妙用。
　　
　　7、村部夜内
　　村部简陋的办公室里间成了方辉的卧室。
　　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村委会公约》、《护林防火常识》、《计划生育条例》等条幅镜框。
　　方辉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仰望者天花板。他刚想铺被睡觉，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他的床边放了三根火腿肠，旁边还写了一张纸条，写着：拆腐败小灶，得民心，顺民意，奖励你的。火腿肠无毒，请放心食用，赶快吃掉，屋内有老鼠。
　　方辉纳闷地笑了笑。
　　方辉的脑际闪回嫣然的美丽脸庞。
　　又快速地闪回自己进村后接触的人，米秘书、杨板山、水灵嫂、十三爷、栗颖，最后定格在栗颖身上，不觉轻轻摇了摇头。
　　他拿出手机，给嫣然发了一条微信：进村第一天，我感觉我很了不起。
　　嫣然回微信：小山村里有什么了不起？不会是因为你当了个第一书记吧，村官也能算官吗？
　　然后发了一个讥笑的表情。
　　方辉：村官还真是官，一般人还不一定干得了。我替大家做了件事，感觉很了不起。过去我们村的干部大吃大喝，我很讨厌，现在我终于可以大胆地对村里腐败做了件我想做的事，我很开心！我坚信，越努力越幸运！
　　嫣然发了个鬼脸表情：那你就继续。山里很冷吧，当心点！
　　
　　8、货郎山荣大宝铁矿夜外
　　暴发户荣大宝家门口。
　　大宝的胖胖的女儿荣盼盼端着狗食出来喂大狼狗。
　　光头、又高又壮的大宝追出来：盼盼，天黑了，当心路滑摔跟头，我来喂狗。你要真磕了碰了我咋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啊，乖，回屋吧！
　　盼盼二十四、五岁了，五官端正，人模样长得很俊俏，就是体重足有两百斤。
　　盼盼：爹，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对了，听说今儿白天咱村来了个是第一书记，是真的吗？人长得啥样啊？
　　大宝：我也没见着人呐，听说是个毛头小伙子，管他呐，还不是跟老十三、杨板山、米秘书一个样儿？咱家家大业大不差钱花，求不着他！好了，快回屋睡觉吧！
　　大宝对狗说：欢欢，好好给老子看家，老子天天给你整肉吃奖励你。
　　说着把一块猪骨头扔给狗。
　　
　　9、大宝场子外（夜，外）
　　月亮如钩，山村的后半夜格外寂静。
　　蓬蓬头对锤子说：你去厂子大门口盯住，要是有人出来，马上学两声布谷鸟叫，我这一得手，我就学两声猫头鹰叫，咱们就撤——听清了没有？
　　他又转头对剪子说：剪子，你就在这儿看着摩托车，我和锤子去钓狗。
　　锤子向铁矿大门口摸过去，蓬蓬头和剪子则通过豁口向铁矿院里悄悄地走过去。
　　
　　10、大宝铁选长院内（夜，外）
　　蓬蓬头和剪子刚走进来，那条大狼狗便狂吠着扑了过来。蓬蓬头把烧熟的大萝卜丢给它，狼狗一扑、一咬，牙深深地镶嵌在滚热的萝卜里，当时就哑巴了。
　　剪子高兴地要跑过去，蓬蓬头赶忙把剪子拉住。剪子不解地问：蓬哥，咋不过去动手？
　　蓬蓬头：咱们得等一等，刚才狗叫了大宝肯定听到了。现在过去，让荣大宝那个阎王爷发现了，那可就麻烦了。
　　剪子佩服地直点头。
　　
　　11、荣大宝家（夜，内）
　　刚刚睡着的荣大宝听到狗叫声，觉察出有什么不对，他拉着灯下床来趴到窗户跟前向外张望着，并且竖起耳朵倾听。屋外没有了狗的叫声，荣大宝这才又回到床上睡觉。
　　
　　12、荣大宝家院内（夜，外）
　　等了一阵子没有发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蓬蓬头和剪子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蓬蓬头捡起地上一块砖头，来到狗的跟前蓬蓬头举起砖头向狗的脑袋砸去，原本就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狗被蓬蓬头砸晕。
　　发现狗躺在地上不动弹了，蓬蓬头和二猫一起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把狗装进去，抬着狗向豁口处走去。
　　
　　13、铁矿东墙外（夜，外）
　　蓬蓬头和剪子把狗从荣大宝家铁矿的院子里抬出来，然后得意地学了两声猫头鹰叫。
　　等在大墙外的锤子赶忙发动摩托车迅速来到蓬蓬头跟前，三个人把狗捆绑在锤子的摩托车上，锤子、剪子带着狗开着摩托车先走了。
　　随后蓬蓬头骑着摩托车也快速地离开。
　　
　　14、板栗湾村美丽全景清晨外
　　薄雾朦胧。
　　美丽静谧的小山村。鸡叫，各种鸟的叫声、牛羊的叫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15、村委会方辉宿舍日内
　　方辉正在吃自己煮的挂面条。
　　水灵嫂和聋会计来了：住的还习惯吧。
　　方辉：吃得饱，睡的香。还好！你们来的正好，我想今天走访下咱村的贫困户。龙叔，你那儿应该有咱村贫困户名单吧！
　　聋会计：有，我这就拿！
　　水灵嫂：过去的名单是板山他们弄的，都好几年了，情况肯定不准确了，真正穷困的不见得在上面，在上面的不一定贫困。
　　聋会计递过名单。
　　方辉：我谁也不认识，咱就随意走几户，先摸摸情况。
　　
　　16、铁矿荣大宝家（早晨，内）
　　荣盼盼拿着狗食出来喂狗，发现大狼狗欢欢不见了，吓得扔了狗食盆子，急急忙忙地向屋子里跑去：爸爸，不好了，咱家欢欢不见了。
　　
　　17、荣大宝家（早晨，内）
　　荣大宝正在睡懒觉，荣盼盼着急麻慌地闯了进来。
　　荣盼盼人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爸……爸……不好了……
　　荣大宝睁开惺忪的睡眼：大早晨起来的，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一点稳当劲儿都没有。到底咋地了？
　　荣盼盼喘着粗气：咱……咱家的欢欢不见了……
　　荣大宝脸色一变，一下子撩开被子从床上蹦起来：啥？你说我的欢欢不见了？欢欢咋就不见了呢？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工人都上班来了没有？
　　荣盼盼：来了，早班的工人刚要下班，换班的都来了。
　　荣大宝：你去告诉赵厂长让下早班的工人都给我去找咱家的欢欢，算加班，我给他们开双倍工资。
　　
　　18、村民黄乙发家日外
　　居住条件很差，家中没有一件像样的电器。黄乙发腰伤残疾，老婆瘫痪在炕。
　　方辉进门打了个招呼：叔叔您好。
　　黄乙发：你是谁？
　　聋会计：他是新来咱们村的第一书记方辉，方书记。
　　水灵嫂：村里就怕得大病，老黄前年秋天进山干活从树上摔下来，腰摔断了，从此就离不开了拐，老婆脑血栓住了院，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住了半年院，几个积蓄都扔到医院了。儿子在外打工……
　　方辉：您二老好好养病，今天我们只是摸一摸底，改日我们还来呢！
　　他转身对水灵嫂和聋会计：老黄一家该是我们接下来扶贫的重点户！去下一户吧！
　　黄乙发忽然追出来：小方书记，小方书记！
　　方辉转身：黄叔您好还有什么事？
　　黄乙发：您能不能给我买两盒降压药啊！就这个！去年市里一个扶贫医生给我的，特管用！村里乡里没有卖的！
　　方辉接过空药盒子：我哪天去县里帮你买！您放心回吧！
　　
　　19、村民杨咩子家日内
　　70多岁的杨咩子从外面走回家，方辉怕他摔倒，赶快托着他的手；你是谁？
　　方辉：大爷，我是县里派来的第一书记。来看看您二老。
　　杨咩子：你是谁呀？
　　水灵嫂：他是驻村第一书记方辉，咱村的新当家人。
　　杨咩子：好好。——我家没有米，没有油了。
　　水灵嫂弯腰一看空米缸、空油捅：奇怪！上礼拜县民政局来慰问平困户不是刚给你们送来一袋米、一桶油嘛？两位老人不至于吃得这么快啊，应该有米有油才对啊！
　　杨咩子：没有，没有。
　　方辉疑惑地：这是什么情况？
　　杨咩子：老两口一辈子没生养，我看问题八成就出在老人俩养子身上。大毛二毛，这俩赖小子！八成偷吃了老人的米和油！
　　方辉：好，咱们现在就去老人养子家，把事情闹明白。
　　转了几个墙角，发现大毛二毛都锁着门，人不在家。
　　邻居说：他们两口子都去大宝的货郎山务工，挣钱去了。
　　
　　20、第三家日内
　　方辉看看名单，进了第三户。
　　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哑巴老奶奶，正在做粥，看见方辉他们来了，聋哑奶奶拿了个脏兮兮的凳子让他们坐。又盛了一碗粥，指指点点让他们三人喝。
　　
　　水灵嫂和聋会计嫌脏出屋到院中。
　　聋哑奶奶扯住了方辉的胳膊，嘴里呜啦着什么，热情地比比划划让他吃下这碗粥。
　　方辉想了一下，端起碗来吃粥。
　　不知什么时候，哑巴的在村小学上学孙子回家了。他怔怔地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
　　方辉蹲下身子：你叫啥名字？
　　孩子不言语，只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方辉。
　　水灵嫂:他叫李结实！整天跟个哑巴奶奶在一块，也快不会说话了！我每天卖豆腐，边边角角的白给他娘俩吃!
　　方辉：李结实，好名字！
　　他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结实，先买个新书包吧！这个旧的太烂了！再买块香皂，把小黑脸和脖子洗干净！
　　孩子不要，方辉把钱给他塞进口袋里。
　　出了屋，方辉看了下表：看来，咱村的扶贫攻坚工作任务还很艰巨，远远超出我的下想象，咱们下午召开个会具体研究一下。我这就去村部下通知！
　　水灵嫂：快中午了。小方去我家吃吧！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这么大年龄，比我上大学的儿子大不了几岁！
　　方辉摇摇头：又不是一顿两顿。我自己能对付！
　　
　　21、村委会（上午，内）
　　挂在大树上的村广播喇叭传来方辉的声音：注意了，注意了，今天下午两点在村委会召开全体党员干部村民小组长会议，请在家的党员、两委委员、村民小组长务必准时参加。
　　播完通知，方辉插上电饭煲做米饭。
　　
　　22、荣大宝家（下，内）
　　大宝娘、荣盼盼和荣大宝正在吃午饭，赵厂长疾步走了进来。
　　荣盼盼放下碗筷问道：赵厂长，我家欢欢找到了没有啊？
　　赵厂长：我派工人找遍了山山岭岭也没有找到，我估摸着，欢欢可能是让村里的那几个不着调的坏小子给弄走了。
　　荣大宝瞪着眼睛问：弄走了？谁给弄走了？
　　赵厂长：我也不敢肯定谁偷的狗啊。
　　盼盼：赵叔，刚才你说，村里几个坏小子不着调，你咋就知道我家欢欢是让村里人给弄走了呢？
　　赵厂长分析说：欢欢是经过训练的狼狗，一般不会轻易走失。另外，我发现咱们厂东墙角让人给扒开了一处豁口。
　　荣大宝拍桌子而起：我去村里看看，别让我知道是谁偷了我家欢欢。否则，老子绝对饶不了他。
　　大宝娘对荣大宝说：大宝啊，欢欢不就是一条狗么，丢了，再买一条不就得了。都是乡里乡亲，你可别做的太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小时候不也偷过你十三爷的鸡和狗……
　　荣大宝：娘，你就别管了，说啥我也得出这口气。
　　
　　23、村子里大街上（午后，外）
　　荣大宝把越野宝马车停在大街上，他和荣盼盼一边走一边向来往的村民询问看到他家欢欢没有，村民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荣大宝扯着嗓子在大街上大骂：给我听着，哪个王八蛋偷了我家的狗，赶快给我送回来，别让我知道，哼，我擂不扁他！
　　水灵嫂推着卖完豆腐的手推车：大宝，高门大嗓吵吵啥，牛哄哄的，好像谁欠你的，影响多不好？
　　荣大宝：我管他影响好不好，我们家欢欢丢了，我就要吵吵。我说罗水灵你咋老跟我过不去啊！
　　水灵嫂：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诈唬劲儿！有几个臭钱臭得瑟！
　　荣大宝：你说对了，咱家就是有钱，就像是板栗树叶子，哗啦啦！有钱不好嘛?你不稀罕钱啊？你信不，我在城里吃顿饭的钱，顶你一年卖豆腐加上你一年当妇女主任的工资的。
　　水灵嫂：哼，我做豆腐的钱，我花着心里熨帖。不跟你说了，把车开开，让路，我还等着到村委会开会呢。
　　大宝：天，搞清楚，我的宝马车给你卖豆腐的手推车让路？
　　水灵嫂：谁让你把车停在路当中了。你让不让，不然我用手头砸了。
　　看水灵嫂态度强硬，大宝只好进车里倒车：好好，好男不跟女斗。谁让你我是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发小，算我倒霉还不中！
　　
　　24、村委会会议室（日内）
　　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了下午2点30分，来开会的党员干部小组长坐满了一屋子。
　　方辉、十三爷和水灵嫂坐在前排。
　　方辉：水灵嫂，你数一数看人到齐了吗？还缺谁？
　　水灵嫂扫了一眼会场：还缺板山和聋会计。怎么搞的？这都快迟到了了半个小时了，咋还不来？。
　　
　　25、大街上（日，外）
　　杨板山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聋会计骑个车子过来，板山一把拽住聋会计的车把：老聋，见我也不打个招呼，瞎跑啥啊，火烧屁股了！
　　聋会计看了眼杨板山：我说板山，一大早我去乡卫生院给我娘抓药，开会要迟到了。都这个时辰了，你咋迈着四方步，放着嘟噜屁，不着急不着慌，紧走两步吧，新来的书记方辉第一次召集开会，去晚了不合适啊！
　　板山：哼，有啥大不了的，我去了就不错了，就算给方辉面子了，他能把我怎么着？
　　聋会计：板山，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做得不对了。人家小方是上边派下来的，跟你远无冤近无仇，你怎么说还是村委，干嘛跟人家过不去？
　　板山气哼哼地：姓方的那个小子上任第一天就没给我面子，他当着乡政府米秘书和全村人的面拆了小灶，这事儿你聋会计不是不知道吧？那个小灶可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他拆了小灶就是打我的脸！再者说了，我最近可是听说姓方的跟老十三走的挺近乎，他老十三跟我尿不到一个壶里，姓方的跟老十三走的近乎，这明摆着是不给我面子嘛！还有，老聋你不用跟我装聋作哑，你要还知道你姓杨，从今以后你就给我站稳了立场。
　　聋会计：说实话，我看拆小灶没啥错，得民心！
　　杨板山：老聋你说啥？
　　聋会计哼哈地：啊……啊……我耳朵背，你大声点，刚才你说啥我一句也没听到。
　　杨板山骂了一句：你个混蛋，你就给我猪鼻子插葱装像吧！
　　
　　26、村委会（日，内）
　　墙上的石英钟差十分钟快指向了三点钟了，来开会的党员干部、村民组长陆陆续续地又到了几个。
　　方辉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的，此时指针已经指向了3点整。
　　方辉有点不高兴地说：现在已经3点了，我们不等了。水灵嫂，你记一下，没来开会的我们就按缺勤处理，年终考核的时候上报乡里，要扣工资的。有事的也要提前请假啊！
　　水灵嫂嘴上答应着好好，手上却没动笔。
　　方辉：咋了？用我的本子记。
　　水灵嫂把本子还给方辉，小声提醒：小方，这是在农村啊，不是在县城机关，村干部开会都这样，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不误听报告。延续下来了。不能动真格的，咋能扣工资啊，村干部工资本来就不多。
　　方辉：开个会都这样懒散，难怪咱们村工作落后啊！这是毛病，得改！但我想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迟到啊！
　　水灵嫂：很简单，会议要有内容，讲的话大家爱听，就没人迟到了。你看村里唱大戏，大家老早就去候着了，除了有打紧事儿，没人愿意迟到。
　　这时，杨板山和聋会计推开村委会的门走了进来。
　　板山看了一眼，径自坐到主席台。
　　简陋窄小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全村几十名党员和两委干部。年轻的大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果真是牙少胡子多，上了岁数的占了大多数。方辉和十三爷、杨板山、水灵嫂坐在前排。
　　水灵嫂清了清嗓子：现在开会了。
　　他一眼看到了坐在后排的聋会计：对了，聋会计，你也坐前排来吧，你也是村委啊。
　　聋会计：哦哦，我不是猪腿。
　　众人哄笑，有人喊：聋会计耳聋的毛病又犯了。
　　水灵嫂：犯啥啊？骂他一句他听得可清楚了，让他干点事他就装聋作哑。
　　聋会计：我真的耳朵有毛病，要是说瞎话我是小狗。
　　水灵嫂：别跟我装聋了，往前面来。大家静一静，今天，板栗湾村召开全体两委干部和党员会。首先，请县里选派到咱们村的新当家人、第一书记的方辉同志讲话。
　　方辉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个躬：各位叔叔、大伯，各位父老乡亲，今后我就和大家在一起共同生活工作了，有一点我要向大家亮明观点，我初来乍到，和咱村谁也不沾亲带故，更没冤没仇。按照规定，我的组织关系拉到村党支部，但是不占咱村党员指标，另外，工资和各项补贴由原单位发，不用村里负担一分钱。一句话，组织派我来就是为村民做好服务的，接下来这两年，我要领着大家一块儿脱贫致富奔小康。村里的事儿我会尽量把一碗水端平了，希望大家支持我。把咱板栗湾的经济和各项事业搞上去！今天，召集支部村委两委、党员、村民代表会议，就是大家讨论一下咱村究竟哪些家是真正的贫困户，重新确定名单，以便下一步精准扶贫。今天上午，我们走了散户，了解了一些情况……
　　台下，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27、村委会（日，外）
　　一辆宝马轿车在村委会大门口停下，车门打开，荣大宝和两个保镖模样的人从车里走出来。三个人径直向村委会里走去。荣大宝的光头在阳光下格外油亮。
　　
　　28、村委会（日，内）
　　杨板山对耿老头嘀咕：看到没有？新来的支书又开始打官腔唱高调。
　　耿老头：可不，下派干部来多少了，差不多都一个样，到咱板栗湾镀镀金就回城，干部履历上写上光辉一笔，然后，然后就拉倒了，山不改水不变——这事见多了！
　　杨板山大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说方辉、方书记，你下来扶贫带来多少钱？我看最少的一个亿？你有吗？没有，干脆就别扯那哩而愣！
　　马缨花：就是啊，往日那些给个三五百，再牵头羊啥的根本解不了渴啊，尽添瞎坑！
　　板山：说一千道一万，来点真格，动静大点的吧。
　　水灵嫂：板山，开会呢！大伙静静，别跑题啊！
　　板山：我知道开会呢！
　　方辉：板山叔有话，尽管说，把话说透。我也想了解一些咱村的真实情况！
　　板山挑衅地看向方辉：那好，既然书记让我把话说透，我就说。第一件，快十年了，咱们村唯一的铁矿让荣大宝承包了，可他为啥不交承包费？要是让荣大宝把几年拖欠村里的承包费交齐了，给村里贫困户们分分，那不就立马脱贫了，还用得着上级领导操心啊？大伙儿保准服你，就看你敢不敢碰这个硬茬？你有这个胆量吗？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方辉。那眼神里有期盼，更多的却是质疑。
　　十三爷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方辉迎着众人的目光有板有眼地朗声说道：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他荣大宝确实拖欠村里承包费，我就一定代表村里老少爷们找他讨要承包费，说到做到！
　　水灵嫂：板山，你长本事了，刚才这不是给小方书记出难题，算你狠！——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当了两届村主任呢，怎么没把大宝欠村里的承包款要回来？方辉刚来这儿几天？你就给他出这么个大难题，让他下不来台！
　　杨板山阴阳怪气:人家是上级派来的，水平比我这土生土长的高嘛。我说他水灵婶，你咋远近不分，处处替外来的村官说话、撑口袋。
　　水灵嫂：胡说，我是谁对替谁说话。
　　方辉：板山叔还有大家都在，那我就当着大家面说句大话，我一定用最短的时间想方设法把承包款从大宝那儿要出来。
　　掌声，叫好声。
　　十三爷不动声色吧嗒着烟：真是年少不更事啊，想得天真，几时见过猴子嘴里吐出过甜枣来？冲他要回拖欠村里的承包款，难比登天啊！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荣大宝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荣大宝是个刚刚暴发起来的农民打扮，46、7岁，穿着西服，却歪戴着帽子。会场一下子静下来。
　　荣大宝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前台，扫了一眼前面的人，目光落在方辉身上：喂，你就是上面派来的第一书记吧？我叫荣大宝，人家往日来的驻村干部，都是先去货郎山我的公司拜访俺，跟俺报道，人家这是懂规矩。你倒好啊，老和尚倒叫，让我来你的村部拜访你！
　　方辉：荣老板，我进村就听说了您的大名，这不还没脱开身吗?我们正在开会，还请您到外屋待会喝杯茶！
　　荣大宝：你这是不欢迎我啊，撵我走啊。哼！我偏不走！告诉你，我荣大宝是县农民企业家，著名的！县政府进进出出都不在话下，更别说你这个小村部了。刚才我在门口听到好像听到有人还提起我，我要问清楚，谁背后埋汰我了？
　　聋会计：这小子耳朵好灵啊！比我耳朵好用多了。
　　方辉站起来：大宝叔您误会了，我们正在开脱贫攻坚的会……有什么事会后再说吧。
　　荣大宝睬都不睬方辉，傲慢地说：我很忙，话说完就走，不耽误你们开会。昨天夜里，我矿上看家的狼狗让人给偷了，不见影了，这事属治安案件，你是村里第一书记，归你管吧！
　　水灵嫂：荣大宝，你怎么知道你家的狗是被人偷了？
　　荣大宝：我小时候就没少干这些事儿，咋的？村里不管？我可要挨家挨户搜了。
　　水灵嫂：你敢？
　　荣大宝：我怎么不敢？
　　水灵嫂：你还以为你三姑父当乡长那阵子呢？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荣大宝：罗水灵，狗拿耗子，碍你啥事了？你可别恶心我啊，小心我跟你急。再说了，退休的是我三姑父，可你不知道吧？我二表舅已经从市里调回咱们县当副县长了，哈哈……
　　水灵嫂：那又怎样，狗仗人势！
　　聋会计：狗扯羊皮的，大宝这拐弯抹角八杆子打捞不着的亲戚还挺多啊！
　　
　　29、大街上日外
　　蓬蓬头等三个小青年在村里大街上闲逛。
　　剪子：蓬哥，那狗可真肥，昨儿咱哥几个解了回馋，可是光解馋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弄俩钱花才行。
　　锤子：说的倒容易，你想进局子啊！
　　蓬蓬头：别吵了，咱们还是去小卖部玩吧。
　　剪子：去那儿多没劲，人家栗颖也懒得瞅你。
　　蓬蓬头：她不愿意瞅我，我可愿意瞅她呢，走。
　　
　　30、村委会日内
　　水灵嫂毫不示弱：别拿你那个八竿子打捞不着的表舅吓唬谁？一天三顿饭，没人看着你表舅家的烟囱过日子！
　　荣大宝：罗水灵，算你狠。好男不跟女斗，我不理你。
　　水灵嫂：好鞋不踩臭狗屎，谁希罕你！我们开会研究大事儿呢，别来搅局捣乱！
　　杨板山：算了，算了，你们都消消气吧！
　　水灵嫂瞪了杨板山一眼：大泥板又上来了，东抹一把，西抹一把，两边都不惹。
　　十三爷小声问老耿头：大宝后面跟着的那俩小子是干啥的？”
　　老耿头：装模做样好像是保镖吧，太不像话了!
　　水灵嫂不屑一顾地：还保镖？看把他得瑟的！顺的好吃，横的难咽，有俩儿臭钱儿村里就放不下他了！
　　聋会计装聋作哑，眼睛瞅着窗外，只顾吸自个的烟。
　　十三爷憋不住了，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中了，中了。闹腾啥呀？不就是为了一条狗吗？能值几个钱？大宝，你小时候少干这些事了？狗的事就别提了，回去好好开你的矿吧！
　　荣大宝：十三爷，我听您老的，虽说我的狗值两千多呢，但我给足十三爷面子，他老一发话，狗的事儿，我就暂时不追究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
　　方辉走到荣大宝跟前，目光如炬，语调不高不低：大宝叔，慢走一步。
　　大宝转身：你有事啊！
　　方辉：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不来，我还得去你的矿山找你呢。丢狗的事，我们会调查的，相信一定会查清的。可是你自己拖欠村里矿山承包费的事也该有个交代了吧！当着全村两委干部和党员的面儿，你把这事说清楚吧！
　　荣大宝的眼神直盯住方辉，语调扬起来：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欠村里的承包费，小方书记，你问问他们，我欠吗？
　　奇怪的是，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会场，一下子鸦雀无声。
　　在座的人都碍于情面，没人敢直面荣大宝。方辉用眼睛瞅瞅刚才提出荣大宝拖欠承包费的杨板山等人，也都怕得罪人不敢言语了。
　　方辉用求助的目光盯向十三爷，十三爷躲开了目光。方辉的目光又转向杨板山，杨板山不自觉地低了头。
　　这时，水灵嫂站起来，走近荣大宝说：荣大宝，你当着大伙的面，拍着自个儿的良心说，当初村里是答应你用三年承包费作顶，把从老水营子乡政府到咱村18里土路打成水泥道的。
　　大宝：这事有，十八里山道也是我出钱修的啊！
　　方辉：修是修了，可是你打的那水泥路还不如两条卫生纸卷宽，一辆车走着都费劲！两辆车都剐蹭。
　　荣大宝不无嘲笑地说：噢，你说的轻巧，你用卫生纸量过？
　　水灵嫂：你少来混的！这还不算，你铺的那叫水泥路？偷工减料，该填的坑填不平，该用的水泥的标号也不够。你看现在的这条路，不到一年没走几辆车，就成秃疮嘎巴了，破破烂烂，驴粪蛋蛋外边光。刚修完，刚通车就现了原形，一下雨，就是个烂泥塘路，就跟城里饭店用的一次性筷子一个样，就是个一次行公路。大伙心里有数，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会场上的人终于躁动起来。
　　十三爷：天地良心，人家水灵儿说的不假，那路修的，那就是拿张报纸去上坟——糊弄鬼嘛！哎，板栗湾的铁矿就肥了你荣大宝一个人。
　　众党员附和起来：可不是的，说清楚！说清楚！
　　荣大宝本想用钓狗的事压一压新来的村官，没想到陷入僵局。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
　　荣大宝边接手机边往外撤：哦，是我，叫什么叫？老子马上就到。你们在县里红楼酒楼等我！
　　临出门大宝还耍横地说：老子从来不欠承包费，你们少埋汰人！有啥法儿你们随便，老子接着！
　　
　　31、村委会大院日外
　　荣大宝从村委会走出来，刚好碰到胖女儿荣盼盼从外面走进来。荣大宝不高兴地问：盼盼，你跑这儿干啥来了？
　　荣盼盼：听说咱村里来了个第一书记，我也来看看啊。
　　荣大宝一听没好气地说：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有啥好看的？走，跟爹进城吃饭去！
　　荣盼盼：吃吃吃，我都腻歪死了，人家正减肥呢。我可不去。
　　荣大宝不再搭理女儿，快步向汽车走去。钻到车里，荣大宝发动汽车，一溜烟跑了。
　　盼盼来到会场外，她的目关透过窗玻璃锁定在了方辉那张充满青春光泽的年轻的脸上。
　　
　　32、小卖部日内
　　蓬蓬头等几个小青年又拥进了小卖部。
　　栗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姥姥在整理小百货。
　　栗颖不耐烦地对蓬蓬头说：你们又来干什么？从今天开始不许在这儿打牌。
　　蓬蓬头：呦呵，真横啊！你管得着吗？
　　栗颖姥姥：让他们进来吧，人都轰跑了，咱小卖部的东西卖给谁？
　　栗颖固执地：今天就是不行，我看他们几个不顺眼。
　　蓬蓬头：今儿我们还非得进屋玩牌不可，哥几个，还愣着干吗？给我往里闯！
　　栗颖生气地：你们真是癞蛤蟆爬到脚面上，不咬人，恶心死人，还真往里挤呀！都给我滚出去！
　　蓬蓬头恼怒地：哟呵，嗑瓜子嗑出来一个臭虫，我偏要在这儿玩牌，小卖部就是我们的根据地！
　　栗颖拿起一把扫帚往外撵他们三人，三个人却拼命往里闯。
　　
　　33、村委会会议室日内
　　方辉:今天一见，果然这个荣大宝够嚣张。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他的厂子在，我就不信要不回来承包款！
　　水灵嫂：我们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这个荣大宝从小就这副德行，捡了块橡皮就跟捡了块金子似的，见谁跟谁显摆！老天爷瞎了眼，竟然让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发了财！
　　老耿头：小方书记啊，那荣大宝是块难啃的骨头，人家县里有人，承包款要回要不回来，大伙就看你的了。
　　方辉：这事拖了好几年了，村委会就没上法庭起诉过他。
　　水灵嫂：小方你不知道，以前也想过起诉，可村里有讲究，打回官司要记三辈子仇五辈子恨，村干部当几年就下台了，谁也不愿意惹人。再说，要回来的钱又归村里，犯不着打官司告状。就这么着，把大宝给惯出毛病来了，有钱去嫖赌去耍也不交承包费。
　　方辉凝起了眉毛。
　　有人在外面大喊：不好了，小卖部有人打架了！
　　方辉看一眼大家说：我去看看。
　　水灵嫂和十三爷跟着方辉向村委会外面走去。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