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黑边的

　　大圆脑袋和刘吉他在我身后小声嘀咕着，我觉得墙的背面应该有一条直通二楼的路，或许不是楼梯，像是一台升降机，更或是一条缓慢的坡段，毕竟教堂的进度足够深。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所有的猜测，因为我回忆起了老邢警官说的，他曾在二楼的楼梯口见到死去女人身影的诡事。那么教堂一定有一段通往二楼的阶梯。
　　我顺着墙壁胡乱的摸，大圆脑袋跻到我身前，他觉得此时一团漆黑，必须打开手电才能更加方便寻找。
　　其实，我知道，这会的光线越来越暗，他和刘吉他明显感到害怕。
　　我想也是，这黑漆漆的一块陌生地，摸着墙壁行走太危险，还是借助电光的好。
　　我刚要打开手电，一个拇指大小的火苗忽然在黑暗里凭空出现，绿莹莹的像是传说中的鬼火，就在我们正前方的不远处。更渗人的是，伴随一阵急促促的脚步声，它如同活物一般朝我们面前奔来。
　　三人吓了个急切，不由自主的抱在了一团，我迅速打开手电往前一照，只见一张模糊阴森的人脸正向我们游来。
　　我捏紧喉咙的壮胆喊着：“谁！”好似黑暗里有人打着了火机。
　　大圆脑袋吓得一个愣神，手足无措的拉着身旁的刘吉他说道：“他他！是他！”
　　“……”刘吉他来不及反应，像尊雕像一样僵在原处。这是人的正常反应，遇到极度惊吓反而会全身僵直。
　　近了，那人回着：“是我，我。”我定睛一看，惊诧道：“老汤？”
　　电话里我和老邢警官说原来大圆脑袋看见的那个瘦不拉几形迹可疑的人物竟然是病患老汤。
　　汤六一尾随一个中年男人进了教堂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圣和耶医院的院长张鸣。
　　这下，我似乎恍然明白，为何那多次我在宿舍楼后的树林里见到张鸣的身影，一定和这栋诡异的教堂有关。
　　汤六一是来找院长张鸣要求赔偿的事，他一直不死心，不堪其扰的医务科将此事推给了医院的高层。他觉得院长张鸣是最直接和有望的人，他只要将自己那一个多月在圣和耶所受的苦楚向他那么一说，或许张鸣一时心软多少能应下些什么，即使他知道事到今天他有些无理取闹。
　　但张鸣什么也没应下，闲来无聊的他竟然打起了“挖黑”张鸣的主意，索性开始跟踪他，没曾想这次他意外跟进了教堂里。
　　老汤一五一十的和我交待，大概是被我上次的一招擒拿吓怕了。上次他在医务科闹下恶作剧，如果不是我的奋力出击，他险些就要逃脱。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老汤这人不坏，相反还有点可怜。从在外科用自己残缺的身体堵住医办室的门口来宣示内心的不满，到医务科泄愤形式的恶作剧，再到如今“挖黑”目的的跟踪院长张鸣，他的一方诉求层层递进，却始终得不到满足。
　　直说，他是社会当中的弱势群体，因为遇到问题而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往往选择走向极端。
　　我能理解老汤内心里的苦，但我却帮不了他。
　　“你怀疑张鸣和八年前的凶案有关？”电话里，老邢警官说。
　　我不是警察，只能凭感觉推断。老汤明明看见张鸣进了教堂里，转眼却消失不见。
　　一个荒废多年的教堂，张鸣去那里干什么？一定有事瞒着。
　　见那头半天没有回应，我不得不问着：“这么多年您没怀疑？”我想就凭他独自溜进教堂这一条大可猜测他的本身不简单，再想八年前谁会冒险接下圣和耶这个大烂摊子，面临倒闭不说还出现了无法解说的凶案。
　　“张鸣的底我清楚……他不会是凶手。”老邢警官回，这倒把我弄糊涂了。
　　八年前一个股东被杀，一个股东畏罪自杀，还有一个至今下落不明，但案件却匆忙了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有，教堂顶层窗户里见到的人是谁？他和院长张鸣是否存在一定关系？难道老邢警官所说那个上吊自杀的女人没死？还有那晚薛佳莹见到的一个孩子般的身影是谁，而又是谁在背后袭击了她？诸多的疑问，在我脑海，此刻却都引申到张鸣一个人身上。
　　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见面再谈。
　　老邢警官回：“这几天我在出差，要不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特地交待，让我再不要轻举妄动去那教堂里。
　　麻姐来宿舍找我，我正和薛佳莹说着话。她来跟我说，明天抽空去老皮剧组的事，上次老皮特别留意说有一个新剧中的一个角色非常适合我，让我去试试。
　　我问麻姐说：“什么角色？”
　　麻姐回着：“一个富家公子哥。”
　　“呵……”这个角色挺好，形象和气质都适合我，总比上回让我演一个乞丐强，只是希望老皮这回别再坑我。
　　薛佳莹说，胡凤打算跟着陈桐出去租房住。
　　我说：“没听陈桐和我提过。”好笑着，陈桐这家伙也和我玩起了神秘。
　　上午，陈桐老妈来宿舍里找过陈桐，嘴里叹息着：“唉，儿大不由娘，你说这不听话的孩子到底跑哪去了。”
　　陈桐的手机关机，连我也打不通。我去薛佳莹的宿舍发现胡凤也不在，我便放心。
　　他妈悻悻然的走了，告诉我说道，如果见着陈桐一定让我给她打个电话。
　　“你说他瘸着一条还瞎跑个啥！”她妈临了说，大概意思也是说胡凤。如今二人都瘸着一条腿，倒真成了“有缘无份”的人。
　　我瞧着薛佳莹说：“中午去哪吃饭？要不去外面吃？”
　　医院食堂搞外包，最近正在装修，吃饭进出不很方便。如今的外包公司挺多，大多愿意承包着公立单位的食堂和物业，利润可观不说相对比较稳定，而对于被承包的单位来说不仅省事还很省心，这是一种互利双赢的商业模式。
　　听说承包医院食堂的老板是张鸣的亲戚，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这事见怪不怪，中国式的裙带关系就是如此，一人升天鸡犬成仙。
　　“嗯……”薛佳莹的脸上写满疲倦，可能是近来考研的压力大，每晚都看书很晚的缘故。
　　她说不出，我便说：“要不我们去美食城吧？听说那里新开的一家海鲜馆不错。”我觉得薛佳莹的身体应该补补，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可是本钱。
　　她说：“太贵，还是别去了。”我笑说：“没事，尝尝鲜嘛。”
　　路上，薛佳莹靠在我的背后问着：“小雪那你还去吗？”
　　我慢悠悠的蹬着自行车，回着：“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吗。”
　　薛佳莹不放心，说着：“可我总觉得你有心事。”然而问着：“如果不去你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对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她，所以跳开话题问道：“考研准备的怎样了？听说你报了考研辅导班？”
　　“还行吧。”她回，坐在车后搂紧我的腰。
　　“你想过报考哪里吗？”我又问她，她回着：“南京。”她心里想着报考南京医科大学，一所高门槛的名校。
　　我的内心掠过一丝丝的不安，不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我和她的差距会越发悬殊，而是南京是高河的所在地。
　　我“呵呵”一笑说着：“南京是个好地方。”
　　反而，她问我：“你有什么打算？决定呆在圣和耶吗？”
　　我说不出，只能搪塞道：“先这样吧。”
　　她伏在后背听着我的心跳，我也能感受从她身体里传来的一阵阵心声。
　　晚上去赴魏祥和的宴，魏薇打来电话说在家里，上次和我说过了。
　　老实说，我不愿意去，特别是家里。魏薇的母亲孙甜甜自始至终对我没有好感，去她家里坐在一起吃饭我更觉得局促。
　　孙甜甜对我没有好感，是因为我是魏祥和的儿子。她给老魏生了两个女儿，如今老魏着急让我认祖归宗，势必会影响她在老魏心中的地位，近而关乎她的切身利益。
　　其实我压根没这么想，我可不稀罕老魏那带着满股铜臭的万贯家产。
　　真的有天让我继承些许，我也未必接受。我不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人，更主要的是我对老魏没多少感情，如果不是他对曹婴危难时的救助，我连开口叫他一声“爸”的可能性都没有。
　　奇怪的是，电话里魏薇说她妈孙甜甜嘱咐让我一定来。
　　我笑说：“呵，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原来今天是老魏五十周岁的生日，让我一定来家里吃顿便饭。
　　我尴尬道：“啊？”这节骨眼上她才跟我说，多少我不能空手去啊。
　　但现在买什么好呢？天黑边的。
　　时间仓促，我便去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些水果吧。
　　便利店的门口，我看见大胡茬的保安在柜台前和老板笑嘻嘻的说着话，他要了一瓶白酒一袋花生和一袋萝卜干，他跟老板结账，从口袋里掏了一张百元的大钞。
　　老板调侃道：“哟！你上次捡的六百多块钱还没用完呢？”
　　大胡茬的保安甚是得意，回道：“还有呢！哪那么快。”
　　看来他和老板挺熟，老板笑说着：“嘿，这钱你也用的踏实？”
　　“啥不踏实的，老子捡的又不是偷的。”他说，看着老板往袋里装着他的东西。
　　老板故意说道：“我听你手底下的小马说人家回来找过？”
　　大胡茬的保安不乐意，骂咧道：“你说这没长牙的小马嘴咱那么不严实呢，咱啥都往外说。”
　　老板开玩笑：“呵，还不是他没得个好处。”
　　“还没好处呢，我的酒他可没少喝。”大胡茬的保安搭话，拎了东西转身要往外走，却不巧看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