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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船过黄牯滩

作品名称:龙凤隐      作者:远星汉      发布时间:2021-07-24 17:52:57      字数:4410

  “辰州以上十八滩,一滩更比一滩险。行船都是英雄汉,那个怕你清浪滩。”这是一首沅水上人人会唱的山歌。说的是这这沅水自辰州以上,有一十八道险滩。其中以清浪滩最为难行。现在船已过了辰州,眼看险滩就要来临。从辰州上来的五位纤夫,眼下都已上岸,准备拉纤。看官,你道这纤夫如何请来?原来这辰州以上河段,凡有船行逆水,必得拉纤。不然,尽管你风帆再有力,到了那急水滩上,也是不能上去的。所以必得拉纤。这沅河上那一天没船行?所以这辰州城里就有专门的纤夫行当。你行船到辰州,只要找到纤夫行当,不管你要多少人,包你随叫随到。当然船主极熟悉,用不着客商操心。
  “辰州么以上十八滩……”纤夫开始唱山歌。好在这天气不错。江面上,铺金闪银,波光摇曳。时有白鹭水鸭飞过。天空一片蔚蓝,时有白云一朵两朵,偶尔遮住阳光,但随即飞走。两岸,铺满各色花朵。站在江心望去,既如为这橙色江面镶上彩边,给人以恍惚迷离之感。
  “美。好一派江南风光!”基叔站立船头,一手搭在环儿肩上,一手指着远处,指指点点。时而赞叹一番,时而目视环儿,发出会心的笑意。
  “基叔你看,那里,那是什么鸟?好厉害哟。往下一钻,鱼就咬上来了呢,好厉害的家伙。那是什么鸟?”
  “那鸟叫鸬鹚。是捕鱼能手。俗话说,鱼怕鸬鹚鼠怕猫。这鸬鹚天性就是鱼的克星。江河上渔民多养鸬鹚。‘一只鸬鹚十顶网’。这鸬鹚捕鱼比撒网强得多呢。撒网受地势限制。水深了不行,水急了也不行,地势不平也不好撒。鸬鹚就不怕。尤其深水处,这鸬鹚可钻到几丈深处。只是鱼要是太大,它就抓不住了,因为它的力气有限。不过这野鸬鹚就不会为你捕鱼,它只是自己抓着吃。家养的鸬鹚要经过很久的训养,市面上有买的,很贵,要十几俩白银一对哪。”船主抢过话头,作了一番介绍。
  七哥五哥也来到船头看那鸬鹚捕鱼。环儿一手拉住七哥,一手拉住五哥,背靠基叔。环儿就喜欢让三个男人护着。她离不开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每当此时,环儿就免不了耍一耍娇。
  “咚!咚咚咚!”环儿又学着那沅州城里的鞭炮声,吓那鸬鹚。可环儿用力猛了点,双手一扬,几乎要掉下河里去,基叔三人忙拥住。其实环儿何尝不知,不过耍耍玩儿,吓吓他们三人。但那鸬鹚却真的被吓着了,只听扑嘞嘞一声响,一翅飞向远处去了。
  “辰州么以上十八滩,一滩么更比一滩险。我牵那黄牯滩上过,又有么鲤鱼来上滩。”
  环儿被那纤夫的山歌吸引了,但对那歌词却不甚明白。“这山歌听来倒有趣,只是那‘牵黄牯’,‘鲤鱼来上滩’,是何意思?”
  “这山歌是告诉你,前面是黄牯滩了。过了这黄牯滩,前面又是鲤鱼滩。这辰州以上十八滩,滩滩有名称,滩滩有山歌。那纤夫互相之间说话,,都用山歌应答,有趣味呢。”船主说完,看着环儿憨笑。
  “黄牯么滩来黄牯滩,我的妹妹你来把黄牛牵。妹妹你牵牛前头行,哥哥我后头来上滩。”“啊和!哟嗬!”纤夫们吆喝着前行。
  说话间,黄牯滩就到了。江面忽地窄了起来。汹涌的波涛发出哗哗巨响。蓬船激烈地颠簸起来。浪头拍打着船舷,溅出人高的水花。船主傲立船头,不停地用手比划着。梢公加大了力度,稳稳地把住船舵,凝视着前方。纤夫喊着号子,一齐用力前行。
  环儿早已躲入蓬中。她平生第一次领略这江上险滩的感受。她怕。有点发抖。基叔把她拥在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其实,此时的基叔又何尝没几分惧怕?尽管这基叔被称着人中之龙,统辖四海,号令天下,实为人间第一豪杰,但此种局面却从未经历。设若一旦船沉江底,还不是玉石俱焚?更何况我与环儿历经劫难,幸得重逢,一旦有个闪失,岂不遗恨千古?想到这里,基叔就增添了几分担心。
  七哥五哥站在蓬船门口,就像当年陈叔宝跟尉迟恭为太宗把门驱邪一样,守护着基叔和环儿。对于他二人来说,这阵势何尝少见。当年他们同后宫主事到全国各地采购珍奇异货,这漂流江河还不是司寇见惯。记得一次他们到长江三峡采购山货,经过那黄牛滩,那可比这里险多了。这一带有民谣,说的是:“朝黄牛,暮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那黄牛滩上下不过四十余里,叫你三天三夜还上不去。太险了。试想这自古至今,又有多少不幸者,在那黄牛滩上葬身鱼腹!五哥忽地又想,这天下人起名,为何颇多相同相似?那长江三峡有个黄牛滩,你这沅河上又有个黄牯滩,黄牛还不是黄牯?奥,是了。那块巨石不酷似黄牛?怪不得叫黄牯滩呢。那三峡也是因一块巨石得名。可见这天下物事多有相似,而人的思维想象亦常有略同。
  蓬船重重地颠簸了一阵,打断了五哥的思绪。原来这蓬船已到了一个大旋水处。这旋水据说是河底有大石洞,水从那石洞里流过,如石洞是直的,则形成翻水;如石洞转弯,则形成旋水。也有的是水在河底受巨石阻碍,改变了流向,形成旋水。总之这旋水是危险的。人要被卷入旋水,不管你水性多好,也难逃一劫。大的旋水对小船就有威胁。
  现在旋水已过,前面河面又开阔起来,水势也渐渐平缓。黄牯滩被甩在了后头。基叔环儿都已走出船篷,站立船头观看江面景色。
  “辰州么以上十八滩,一滩么更比一滩难。我把么黄牯后头甩,前面么又是鲤鱼滩。”纤夫们又唱起了山歌。
  “十八妹子你穿花衣,你是那滩上鲤鱼精。郎是那水中饿鸬鹚,要把你鲤鱼吞肚里。”船主也唱起了山歌。
  “江上么船郎你言莫开,你老实行船你心莫野。如是你心野冒正经,你船上么嫂子要骂劳碍。”对岸一女子对唱起来。
  “十八妹子你好人情,你梳头打扮你去会何人。如是你看上行船人,洪州的码头把郎等。”“啊和!哟嗬!”
  此时,这边岸上的纤夫,那边岸上的女子,船上的船主都对起了山歌。一时江面上热闹起来。
  “对岸的哥哥你莫开言,你江上拉纤好可怜。世上么女子千千万,那个么愿和你纤夫联。”
  “对岸的妹子你莫开言,我纤夫么人穷有良心。世上的女子千千万,我就么看上你一人。”“啊和!哟嗬!”
  环儿最喜的就是热闹场面。她被这对歌的场面吸引,但有很多话听来不太懂,心里就有几分嫉妒。心想要是我听得懂你们的话,跟你们对一对山歌,包你们不是对手。但环儿还是按捺不住,唱起了她在京都熟悉的歌谣。
  “日照澄江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偎。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环儿用的是京都一带民间歌谣的腔调,与此地的山歌不太协调。但环儿不管这些,仍然继续唱她的京都歌谣: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基叔,你说这杜老夫子也写女色。‘丽人行’,这题目就好听。基……”环儿看了看船主,此时船主已到船尾去了,于是环儿接着说:“基哥,你说我算不算‘丽人’?”
  “当然算啰。我的环儿、我的真妹还不算‘丽人’,这世间还有‘丽人’吗?你看我的环儿、我的真妹,不仅‘态浓意远’,而且‘肌理细腻骨肉匀’呢。”说完,四人一阵大笑。此时环儿得到基哥的一顿夸奖,又得到五哥七哥的一阵笑意,心里就感到无比的甜蜜,动情地在基哥的脸上亲了一个热吻。
  但就在此时,船主已到了船头,恰好就碰上了环儿在基叔脸上的热吻。船主一时有点不大自在。其实也没什么。这船主开始以为基叔与那妹子是叔侄女关系,但过了两天船主就有点明白,基叔与那妹子关系不一般。即使不是夫妻,也一定是相好的。只是年龄有点不大对得来。但话又说回来,这贫家夫妇讲究年龄相当,因为要一起干活,养家糊口。而且你也没家当养得起小老婆。不像那大户人家,三房四妾的任其所爱。五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还娶十七八岁的妹子作小。不过这基叔跟那妹子年龄相差也不是太远,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吧。看起来他们还蛮好呢,不像强扭在一起的样子。可这船夫一万个想不到,他面前的基叔,就是那两年前刚从京都未央宫的龙椅上退下来的大唐玄宗皇帝!这叫着环儿的妹子,就是十年前马嵬坡玄宗皇帝白绫赐死的大唐杨贵妃杨太真娘娘!
  “基哥,这民间百姓虽则辛苦,但他们倒是自由快乐。你看那些纤夫,别看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你听听他们那山歌唱得好起劲。就是在那急水滩上,搞得汗水如注,他们也还在哟嗬哟嗬地吆喝着,好像他们永远不知道疲劳似的。真是服了他们。还有,你看这些男男女女,他们并不讲什么羞颜,直接了当的就像夫妻间取笑那样随便。我倒真羡慕他们。不像那大家闺秀,自幼到大,深锁闺门,从不与男人往来,连男人身上长着什么也觉得神秘。直到新婚之夜,进入洞房,还不知道那男人要你干什么,闹出许多笑话。”环儿讲到这里,“咯咯咯”笑过不止。弄得基叔和五哥七哥也都笑了起来。
  基叔又要发表他的真知灼见了。“常言道,大人有大人之忧,小人有小人之乐。像那做官的,小至乡绅,大至朝廷大员,乃至那天下至尊的皇爷……”说到此处,环儿向着基叔作了个鬼脸,伸伸舌头。基叔继续说道,“乃至那天下至尊的皇爷,他们何曾能像普通百姓那样自在?每天的例行公事不说,就那每天的交际应酬就会累得你要死。就说那宴会吧,吃吃喝喝看似乐事,但这宴会太多就累人。今天他请你,明天他请你,你总不能老吃别人的吧,于是后天就你请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地就没过完。还常常有大大小小的公宴。哎哟,我一讲起宴会就头痛。像那寻常百姓,粗茶淡饭,只要不饿,好得很哪。这还是累人的一面。还有,这官场争斗也太厉害。越到高层,争斗越厉害。就像那皇家,争斗何其残酷……”
  讲到这里,基叔就想起当年自己刚登基时,与那皇姑太平公主的争斗。那一次杀了好多人哪!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本来不想那样做。可她太平公主不应该勾结那窦怀贞来谋杀我么。没办法,我也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一伙搞掉,我才能保住自己。哎哟,这宫廷争斗,太残酷了。再说就这环儿,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就是我太宠了点,别人就嫉妒。后宫那么多人被泠落,都有不满。当初后宫不弄那么多女人来,倒还清静。可这是皇家规矩。弄那么多女人来,也没几个中意的,麻烦。后来就酿成大祸。有人无中生有,故意诬陷。说国忠通敌卖国,非得以国忠死而谢天下。要说国忠才能平庸了点,不够臣相之位,我倒信服。可要说国忠通敌卖国,没有的事。别人做到了丞相,还去通敌卖国,有何想头?你反贼还让我当皇帝?所以讲国忠通敌卖国,我就万万不信。不过国忠也不太会做人,以为有皇帝老爷舅子作靠山,枉自尊大,得罪不少人。结果惹出弥天大祸,碰上大乱,别人整你的机会来了,你还有活头?你一人死也罢了,还那么多人一同遭罪,一同送命。就连真妹皇爱妃也不放过。哎哟,这宫廷争斗也太残酷了……
  “哎,基叔,想什么呢?”环儿见基叔默不作声,忙问。
  “环儿,你说,我们从此以后就要过那平民百姓的生活,你不会留恋过去吧?”
  环儿有点悲伤。她想起十多年前她刚入宫,她是多么地春风得意。她想起那时的皇夫对自己是那样的百般宠爱。华清池的逗乐嬉戏,郦宫的霓裳羽衣舞,芙蓉帐里的春宵,金屋玉楼的华贵,这一切的一切,我怎能忘掉呢?作为一个女子,能得到如此恩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哪!我又怎能不留恋呢?想到这里,环儿的眼眶就有点湿润。但她还是强忍内心的激情,用一种看破世情的成熟语调说:“都过去了。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自从十年前马嵬坡那一幕,杨太真就永远不在人世了。你说我还有什么留恋的呢。”
  此时四人都说不出话。基叔用手轻轻地拍着环儿的后背,就像母亲哄孩儿入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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