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赵蒙从黑风庵回来后，一直想回家看看。
　　当年赵蒙的爹离家出走后，赵蒙的哥赵明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家之主。赵明的谱摆得很大，指挥赵蒙到地里干这干那，自己却坐在家里享清福。赵蒙气不过，跟赵明理论。兄弟俩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娘夹在中间拉偏架。赵蒙的眼被他哥捣了一拳。赵蒙眼眶乌青，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
　　十年了，也不知道娘和哥在家里过得怎样。前些年，赵蒙心里带着气，不愿意回去。这几年，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他想回去看看，又怕自己在外面混得不好，回家被哥嘲笑。上次在黑风庵，爹问这问那的，他发现爹其实也很想家。爹要不是遁入空门，肯定早就回去了。思前想后，赵蒙决定回家看看，就算是替爹完成一桩心愿。
　　赵蒙一大早就上了路。他走了整整一天，才站在了自家的门前。门还是那扇破门，屋还是那座破屋。十年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赵蒙推门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蹲在院里玩石子。
　　“你是谁呀，到我家里干啥？”小男孩噌地站了起来。
　　“这是你家？”赵蒙问，“你又是谁呀？”
　　“我叫阿宝。”
　　“你爹是不是叫赵明？”
　　“你到底是谁呀？”
　　“我是你叔，你奶奶呢，你爹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我爹在外面喝醉了，我娘一个人架不回来，我奶奶也跟着去了。”
　　“你爹经常喝醉吗？”
　　“天天喝，天天醉。”
　　赵蒙到屋里转了一圈，屋里空空如也，真的是家徒四壁。
　　“你真是我叔？”阿宝走过去问。
　　赵蒙点了点头。
　　“我奶奶跟我说起过你，你叫赵蒙，对吧？”
　　赵蒙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带好吃的东西？”
　　“叔走得太急，忘了给你买了。”
　　“小气鬼。”阿宝噘着嘴说。
　　“小侄，别生气，你想吃啥，明天我到集上去给你买。”
　　“真的？”
　　“不骗你。”
　　“你有钱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能给你看。”
　　“为啥？”
　　“看到你眼里，拔不出来咋办？”
　　“呸，”阿宝说，“你一看就是个穷鬼。”
　　“小侄，我可是你的亲叔。”
　　“没钱你回来干啥？这里是我爹的家，又不是你的家。”
　　“嘿，你个小屌孩，要撵你叔走吗？”
　　“就是要撵你走。”
　　“你他娘的，才多大啊，就掉进钱眼里去了。”
　　“我爹在外面欠了一大堆赌债，再过两天，我爹就要卖我还债了。”
　　“我不会让你爹卖你的。”
　　“我巴不得我爹现在就把我卖了，家里没东西吃，每天都饿得要死。”
　　“你爹打算把你卖哪去？”
　　“好像是四水镇的什么堂大药房。”
　　“通泰堂？”
　　“对，就是通泰堂。”
　　“通泰堂大药房买你干啥？”
　　“说是要用我的尿配药。”
　　他们正聊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赵蒙的娘和黑妮一人架着赵明的一条胳膊，龇牙咧嘴地把他往院里拖。
　　赵蒙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娘。娘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手一松，赵明的胳膊从她的肩头滑落。赵明呱唧一声摔倒在地，把老婆黑妮也带倒了。
　　“蒙啊，你咋才回来呀？”娘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嚎啕大哭。
　　黑妮从地上爬起来，朝赵明的身上踢了几脚。
　　“我哥咋变成这样了？”赵蒙皱着眉头问。
　　“你哥走了邪路了！”娘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
　　赵蒙帮着黑妮将烂醉如泥的赵明抬进屋里。屋里没有床，地上铺了一层麦秸。赵明躺在麦秸上，脸色发青，面目十分狰狞。
　　“你走的那年冬天，你哥跟黑妮结了婚。”娘哽咽着说。
　　赵蒙喊了黑妮一声嫂子，黑妮朝他抹了抹眼泪。
　　“过了两年，你嫂子生了阿宝。”
　　赵蒙抚摸着阿宝的脑袋，阿宝嘟着小嘴。
　　“你哥前几年还跟个人似的，这两年，迷上了赌钱，家里的东西都叫他败光了，他只管胡作非为，喝上马尿，人间的事啥也不知道，他赶紧醉死算了，他早死一天，我们少受一天的罪。”
　　“听阿宝说我哥要把他卖给四水镇的通泰堂大药房，”赵蒙问，“可有这事？”
　　娘一听这话，又开始呜呜大哭。
　　黑妮接过话茬说：“这事是真的，你哥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再不还钱，人家就要杀了他。”
　　阿宝跑过去给奶奶擦眼泪，奶奶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哥欠了多少钱？”赵蒙问。
　　“三百块大洋。”黑妮说。
　　“阿宝也卖不了那么多钱呀。”
　　“我打听过了，像阿宝这么大的孩子，也就值十块大洋。”黑妮叉开五指说，“人家通泰堂大药房出了五十块。”
　　“为啥出这么多？”赵蒙问。
　　“他们说阿宝聪明伶俐，他的尿金贵。”
　　“这不是瞎扯吗？”
　　“要是不卖，一家老小都得饿死。”黑妮说，“你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肯定有钱，你借给我们一点，帮你哥渡过这个难关。”
　　“嫂子，我在地主家扛活，哪有什么钱？”
　　“我知道，你就是有钱也不会借给我们的。”
　　“我真的没有钱。”
　　娘说：“他嫂子，你看蒙的鞋，都露脚趾头了，他要是有钱，会穿破鞋回来？”
　　黑妮不再吱声了。
　　阿宝打了个呵欠，外面的天就黑了。黑妮搂着阿宝躺在麦秸上睡觉。
　　娘吹灭了油灯，拉着赵蒙的手，说起了悄悄话。
　　“你找着你爹了？”
　　“找着了。”
　　“他在哪？”
　　“他在黑风庵出了家。”
　　“他还好吗？”
　　“我前几天去看过他，挺好的。”
　　“那就好。”
　　赵蒙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大洋，塞进娘的手里。娘不要，娘俩推来让去。
　　黑妮翻了个身，气哼哼地说：“给你，你就拿着，磨叽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娘把钱收下了。赵蒙和娘又聊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他往麦秸上一躺，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一大早，赵明醒了，看到身边躺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是谁？”赵明问。
　　“赵蒙回来了。”黑妮说。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呢。”
　　“不要脸。”
　　阿宝问：“什么叫野汉子？”
　　“滚一边去。”黑妮拉着脸说。
　　赵明伸了个懒腰，又躺倒在麦秸上。
　　阿宝赤着脚去了锅屋，看到奶奶烧了一大锅野菜汤。
　　奶奶问：“你叔醒了没？”
　　“还没有。”
　　“没醒别喊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赵明在屋里放了一个响屁，赵蒙被臭醒了。
　　“这些年你干啥去了？”赵明问。
　　“在四水镇扛活的。”赵蒙迷迷瞪瞪地说。
　　“怎么想着回来呢？”
　　“回来看看，过两天就走。”
　　“家里穷成这样子，让你看笑话了。”
　　“听说你迷上了赌钱，还欠了三百块大洋的赌债。”
　　“唉，技不如人，你哥我无能啊。”
　　“你要把阿宝卖给通泰堂大药房？”
　　“阿宝到了大药房，至少能吃顿饱饭。”
　　“你就不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管不了那么多了。”
　　“卖了他，你也还不上赌债。”
　　“谁说我要还赌债了，我拿到钱，就带着咱娘和黑妮远走高飞。”
　　“你要跑？”
　　“不跑难道在家等死吗？”
　　娘走进堂屋，对赵蒙说：“你把你爹的事跟你哥说说。”
　　“那老东西有下落了？”赵明问。
　　赵蒙说：“他在黑风庵出了家。”
　　“老东西当尼姑了？”赵明笑着说，“难道他把自己也阉了？”
　　“怎么说阿宝也是你爹的亲孙子，”娘说，“你领着孩子去一趟黑风庵，让你爹见阿宝一面。”
　　“我不知道黑风庵在哪，我不去。”赵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
　　“让你弟带你去。”
　　“来不及了，明天通泰堂大药房过来领人。”
　　赵蒙说：“来得及，现在天刚亮，还没出日头，咱们现在走，晌午就能到黑风庵，吃过午饭，咱们就往回赶，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回来。”
　　“你说得倒轻巧，我的脚又不是铁脚。”
　　“咱爹可是黑风庵的主持，这些年攒了一箱香火钱。”
　　“你可不能骗我。”赵明心动了。
　　“骗你干啥，不信你就去看看。”
　　娘说：“你们喝了菜汤子就上路。”
　　阿宝喊了一声：“去看爷爷喽。”
　　奶奶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说：“在路上要听话。”
　　赵明和赵蒙进了锅屋，一人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水瓢，从锅里舀野菜汤喝。阿宝没有喝野菜汤，黑妮昨天在河边的草丛里逮了一串蚂蚱，用火烧得焦黄，给阿宝吃了。
　　娘看到赵明蔫不拉几的样子，说：“要不，你就别去了，让你弟带着阿宝去吧。”
　　“那不行，要是赵蒙把阿宝拐跑了，我上哪儿找去？”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娘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怒道，“到底是叔要拐侄子，还是爹要卖儿子？”
　　“反正我不放心。”
　　“不放心你就跟着。”
　　赵蒙背着阿宝出了门，赵明神色恍惚地跟在后面。
　　赵蒙背着阿宝越走越快。
　　“我爷爷的头发白了吗？”阿宝趴在赵蒙的背上问。
　　“你爷爷没有头发。”
　　“他的头发呢？”
　　“早就剃光了。”
　　“那我爷爷有胡子吗？”
　　“有。”
　　赵蒙背着阿宝翻山越岭，阿宝骨瘦如柴，只有三十多斤重。赵明跟在后面，骂了一路。兄弟俩一前一后，若即若离，他们跑了一天，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黑潭边。
　　周二阎王不在，几个袒胸露乳的打手拿着皮鞭，守在黄金洞外。一群蓬头垢面的苦力背着满筐的石头从洞里走了出来。
　　“那些人在干啥？”阿宝小声问。
　　赵蒙说：“在采金呢。”
　　赵蒙背着阿宝爬到山顶时，庵门已经关闭。赵蒙敲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我儿，你咋来了？”一无法师见到赵蒙，感到很惊讶。
　　“爹，你看我背上是谁？”
　　阿宝的小脸从赵蒙的脑后闪了出来，冲一无法师嘿嘿地笑。
　　“阿宝，快叫爷爷。”
　　阿宝叫了一声爷爷。
　　一无法师赶紧把他抱了过去，问：“你哥的？”
　　“是的。”
　　一无法师进了禅房，才想起庵门没关。
　　赵蒙说：“不用关，我哥还在后面。”
　　“你哥也来了？”一无法师问。
　　“是的。”
　　阿宝问爷爷：“你住在这里害怕吗？”
　　“不怕。”
　　“你胆子真大。”
　　赵蒙说：“爹，我一天没吃东西，要饿死了。”
　　“饿了就到后院烤玉米去。”
　　“我也想吃。”阿宝说。
　　“孩子，你在家里都吃啥？”一无法师问。
　　“吃草。”
　　“为啥不吃粮食？”
　　“家里的地都让我爹卖了。”
　　“你爹卖地干啥？”
　　“他赌输了，就卖地。”
　　赵蒙到后院烤玉米去了。
　　庵门吱呀一声响，赵明从外面挤进来，一瘸一拐地走进禅房。
　　“爹，你咋当了和尚？”
　　“我和佛有缘。”一无法师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佛知道你是哪根葱。”
　　“你把地都卖了？”
　　赵明嗯了一声。
　　“你咋变成了赌鬼？”
　　“我的事，你别管，这些年，你攒了多少香火钱？”
　　“我在山上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香客，能攒多少香火钱？”
　　“赵蒙呢？”
　　“去后院了。”
　　“我要打死他。”赵明抬脚便往外走。
　　赵明来到后院，看到赵蒙正蹲在地上烤玉米。
　　“你不是说咱爹攒了一箱香火钱吗？钱呢？”赵明掐着赵蒙的脖子说。
　　赵蒙狡辩道：“大箱没有，小箱还没有吗？”
　　“你他娘的，竟敢耍我！”赵明在赵蒙的背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赵明和赵蒙回到前院的禅房时，阿宝躺在一无法师的怀里已经睡着了。
　　“实话告诉你，我欠了一屁股赌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赵明对一无法师说，“今天带阿宝来跟你见一面，明天我就要把他给卖了。”
　　一无法师双眼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你个畜生！”一无法师哽咽着说。
　　“我也是没有办法。”赵明叹了口气。
　　“你个畜生！”一无法师的眼泪落在了阿宝的小脸上。
　　“别一口一个畜生，我他娘的是人，不是畜生。”
　　“你要把阿宝卖到哪去？”一无法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四水镇的通泰堂大药房。”
　　“你把阿宝当药材卖？”一无法师抖着胡子问道。
　　“不是，大药房的老神医说阿宝的童子尿非常好，用他的尿配制的药能治百病。”
　　一无法师摇着头说：“造孽呀，造孽。”
　　“你造你的孽，我不能熬夜，得去睡觉了。”赵明从一无法师的怀里抓起阿宝，抱着他去了隔壁的厢房。
　　一无法师问赵蒙：“你困不困？”
　　“我还行。”
　　“跟我去后山掏几个鸟蛋。”
　　赵蒙笑着说：“你这是杀生呀。”
　　“我这是为了我孙子。”一无法师皱着眉头说。
　　一无法师和赵蒙打着灯笼出了黑风庵，沿着一条小路去了后山。后山上有多少棵树，树上有几个鸟窝，一无法师心里一清二楚。在一无法师的指点下，赵蒙每个鸟窝只拿一枚鸟蛋，他光顾了十个鸟窝，共拿走十枚鸟蛋。赵蒙手捧鸟蛋，跟着一无法师回了黑风庵。赵蒙呵欠连天，爬上床，倒头便睡。一无法师坐在灯下，望着桌上闪闪发光的鸟蛋，心里非常不安。他对着每枚鸟蛋默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天色未明，赵蒙已醒，他浑身生疼，脑袋发懵，胃里往上泛酸，灼得嗓子又疼又干。赵明躺在对面的床上，一动不动，跟个死尸似的。阿宝人不大，鼾声倒不小，他昨天在赵蒙的背上颠了一天，看样子累得不轻。
　　一无法师一大早就醒了，他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眼睛紧闭，满脸惊恐之色。
　　阿宝饿醒了，他来到佛殿，见爷爷跪在佛像前，问他：“你跪在地上干啥？”
　　“孙子，饿了吧？”一无法师从地上爬起来，牵着阿宝的手说，“孙子，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吃。”
　　一无法师领着阿宝出了佛殿，来到禅房。阿宝跑到桌边，用小手抚摸着桌上的鸟蛋。
　　“这些鸟蛋都是给我吃的？”阿宝问，
　　“是的。”一无法师说。
　　“我不敢吃生的。”
　　“我把它们都煮熟了。”
　　赵明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嚷道：“糟了，糟了，今天大药房那边要到家里领人，我得赶紧带阿宝回去。”
　　赵明提着裤子下了床，他跑进禅房，拉着阿宝来到院里。
　　一无法师追出去，怒气冲冲地说：“我说不急就不急。”
　　“你算个屁。”赵明歪着头说。
　　赵蒙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中的罗汉松下。
　　“阿宝不能卖！”一无法师跑过去，关上了院门。
　　“不卖，拿你来还赌债？”赵明吼道。
　　一无法师的眼泪涌了出来，他昨晚梦到阿宝在通泰堂大药房，拿灵芝当菜吃，把人参当饭吃。阿宝就跟吹了气似的，长了一身肥膘。他的脸又大又圆，发光发亮，拳头像发面馍馍一样，小腿肚子垂下来，把脚后跟都盖住了。阿宝被催肥后，大夫把他倒吊起来，头底下放了一个铜盆……
　　赵明拉着阿宝要破门而出。
　　一无法师吼道：“不就是钱吗，我给！”
　　“爹，你真的有钱？你可别骗我啊，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会生气的，”赵明说，“我生起气来，可六亲不认。”
　　一无法师走进禅房，捧出了一块金光闪闪的石头。
　　“爹，你从哪儿弄的？”赵明扑上去问。
　　一无法师说：“这是我在后山开荒，从土里刨出来的。”
　　“爹，你得分我一半。”赵蒙跑过去说。
　　“你他妈的算老几呀！”赵明一把将赵蒙推开了。
　　赵蒙叫道：“爹，当年我哥跑到南山放了一把火，你那个相好的，还有那个小孩，就是被他烧死的。”
　　“不是你放的火吗，咋赖到我身上了？”赵明生气地说。
　　一无法师双手一抖，金色的石头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赵明想去把它捡起来，赵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你不能独吞。”赵蒙叫道。
　　“这是我的，”赵明咆哮道，“我是一家之主！”
　　赵明拼命挣扎，赵蒙用腿把他别倒了。赵明仰躺在地，抱住了赵蒙的双脚。赵蒙一个狗抢屎，也摔倒在地。赵明趁机骑在赵蒙的身上，用自己的双手，摁住了赵蒙的双手。
　　赵蒙摔得晕头转向，半天没缓过劲来。
　　“阿宝，你在哪？”赵明大声喊道。
　　阿宝从禅房里跑出来，说：“爹，我爷爷要上吊。”
　　“甭管他，”赵明说，“你快把那个宝贝疙瘩捡起来。”
　　阿宝丢掉手里的鸟蛋，撒腿跑过去，抱起了那块金光闪闪的石头。
　　赵蒙拼命挣扎，赵明眼看就要摁不住他了。
　　“儿子，快用那宝贝疙瘩砸你叔的脑袋。”
　　阿宝犹豫不决。
　　赵明吼道：“快砸啊，那宝贝疙瘩要是被你叔抢走了，你还得被卖！”
　　阿宝举起了金光闪闪的石头，朝赵蒙的脑门上砸了下去。嘭的一声，赵蒙两腿一蹬，昏死过去。
　　赵蒙醒来时，太阳已入土为安，天空中蒙上了一层黑纱。赵明、阿宝还有那个宝贝疙瘩都不见了，只有一无法师在禅房的梁上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