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作品名称:川路云月 作者:孙丹木 发布时间:2021-07-18 08:31:24 字数:11657
引子
山高高,水茫茫。
寒风呼啸,细雨纷飞,一支迁徙四川的移民队伍,扶老携幼,背包挑担,缓缓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雷电闪鸣,风雨大作,移民们惊慌跑向山崖、弃屋、破庙躲避。有的就靠随身携带的雨具避雨。
雨后拨云见日,移民们收起雨具,望着头顶温暖的太阳,脸上绽开了笑颜。
江面上,一只只木船逆水而行,移民们心情复杂地望着滔滔江水和两岸群山,听着虎啸猿啼。半裸的纤夫们拉着纤绳喊着号子,贴着江岸艰难地前行。
密林深处,一伙歹人出现,打斗中,移民财物被抢,有人受伤甚至丢命,幸存者悲怆痛哭。
移民队伍仍绵绵不断,过州跨省,跋山涉水,一往无前……
(伴歌)
“走啊走,走啊走,怀梦想,念故乡,顶风雨,冒虎狼,走向遥远的前方。那里人稀地广,那里垦荒不纳粮,那里有我们的希望,那里是我们新的家乡。
“走啊走,走啊走,走川路,跨川江,蜀道难,青云上,脚下道路多漫长。八千里路云和月,山高水远无阻挡,好儿女志在四方,美好生活我们去开创。”
(旁白)
“明末清初,四川历经战乱、天灾,加之匪患、瘟疫肆虐,以致生灵涂炭,大地荒芜。偌大的天府之国,至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在册人口仅剩下五六十万,处处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为让这片荒芜的疆土重燃薪火,恢复生机,在朝廷的诏令和湖南、湖北、江西、广东等多省移民的参与下,起于清前期历时百年的移民大潮开始了。这场称之为‘湖广填四川’的移民大迁徙,是中国继明初‘湖广填四川’后的一次规模更大、历时更久的境内移民运动。”
银屏上一只无形之笔,缓缓书写片名——“川路云月”几个遒劲大字。
第一集
1-1凤来镇、夜
元宵之夜,皎月当空。(移动镜头)远处山麓下,民乐庄隐约可见,庄前波光粼粼的龙吟河,像一条银带蜿蜒飘流,经过凤来镇旁,再流向茫茫天际。
凤来镇关帝庙前灯火辉煌,龙灯飞舞,鼓乐喧鸣,男女老少围观如堵,发出阵阵喝彩。
陈士杰拉着杜小菁的手挤出人群,拐弯抹角到了一个树影婆娑人影稀疏的空处,杜小菁挣开陈士杰的手停下脚步。月光下,他们的脸显得清晰俊俏,容光焕发。
杜小菁(娇嗔地):“还要拉我去哪儿嘛?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呀!”
陈士杰(拉她在一旁的石礅上坐下):“好的,今晚我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消息?”
杜小菁(翘嘴):“我怎么知道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呀,猜不到——不说算了,我才不稀罕听呢。”
陈士杰:“你不听?哪好,算我自作多情了——”说着也转过身,口中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突然又转过来,满怀深情注目着小菁道,“灯火阑珊处。”
杜小菁(含羞慌乱地):“你还有心思吟词啊——唉,别卖关子了,你神秘兮兮地拉我到这儿来,到底要说啥呀?”
陈士杰:“好,我说。我问你,菁妹子,你说士杰哥我这辈子对你好不好?”
杜小菁:“这辈子?我们的人生才开始呢,应该说从小到现在——”
陈士杰:“对,对,从小到现在,我们青梅竹马,亲如兄妹,对不对?”
杜小菁:“对呀,你是哥哥,我是妹妹,这还用说吗?”
陈士杰:“那我对你的真心,你知道吗?”
杜小菁:“什么真心假心?你有话烂在肚子里,谁知道?”
陈士杰(着急地,眼望天上):“我对你的心,今晚苍天在上,明月可鉴,若有虚情假意,或者他日变心,天打雷劈……”
杜小菁(忙去捂他的嘴):“谁要你诅咒发誓的,今晚好不容易跟你出来,机会难得,我们就不能说点开心的话吗?”
(切换)
小菁家后院,打扫院落的小菁听到鸟叫声,正向墙外张望。士杰攀上墙头向她招手,扔下一纸团给她,她拾起纸团,含情脉脉向他点头挥手致意,士杰跳下墙头不见了——没想到这一幕被小菁的嫂子赵曼芝看到了。
晚饭后,小菁向继母请求让她同村里姑娘一起去镇上看龙灯。继母起初不准许,嫂子在继母耳边嘀咕几句,继母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她高兴地打扮一番,就伴着月光匆匆出了村。
月光下,龙吟河静静流淌,横跨两岸的迎龙桥渐近眼前,小菁踏上迎龙桥的剪影把夜色点缀得更美。
(切回)
杜小菁:“你们全家都要移民到四川?去四川真的可以摆脱困境,真的可以干一番事业?”
陈士杰:“迁川的事我父亲与叔父都已商定,现我们都在作各种准备,准备就绪就择吉日上路,出发前还要辞别祖墓、族中长老——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要同你商量……”
杜小菁(难过地):“士杰哥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切换)
关帝庙前,杜小菁的嫂子赵曼芝在人群中寻觅打听。
(切回)
陈士杰(拉起小菁的手):“我——我要娶你,让你跟我一起走。真的,我早想好了,明天就叫我娘请媒人去你家说媒。”说完他凝神看着小菁惊恐的目光。这话虽是小菁盼望已久的,但此时说出却让她感到茫然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陈士杰(急切地):“菁妹,你说呀,怎么不回答啊?”
杜小菁:“你娶我?”她指指自己,“你说得这么突然,又这么晚,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这节骨眼上,我继母她能答应吗?你不知道,我前天听到她和嫂子商量,要把我许给村东朱员外的斜眼儿子,你这时来提亲,她们会答应吗?”她显得愁眉不展。
陈士杰(惊慌急切地):“什么,将你许给朱少爷?那,我们的婚事更刻不容缓!——菁妹,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夺走你!你说,你愿不愿意听你娘的摆布,嫁给朱——”没等他说完,小菁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
杜小菁:“士杰哥,不准再提姓朱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士杰哥,那你们快到我家提亲吧,如果我娘不答应,我就和你私奔,反正我那个家,自从我的亲生父母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爱,没有亲情了,唯一的亲哥哥也帮不了我……这辈子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你走哪儿,我跟哪儿,那怕吃糠咽菜,讨口要饭,我也跟……”说着眼泪奔涌而出,扑倒在士杰怀中。
此时,小菁嫂子在暗处看到两人含泪紧紧相拥的场面,正欲上前,忽转念停止却步,脸上含着鄙夷的笑,然后转身离开。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对恋人全然不知。
1-2陈士杰家院、白
紧邻凤来镇的一个乡村院落,虽显破败,亦保留着书香门第兼尚武之家的痕迹。堂屋正中壁上挂着陈氏祖先身着官服的画像,陈士杰母亲张兴碧和妹妹陈月玲在收拾屋子,她们对这个即将离开的家和家中的一切充满难舍之情。
陈士杰精神抖擞地在院里练武,舞枪弄棍,显得身手不凡。一会儿,母亲端着洗衣盆走了过来。
张兴碧:“士杰,歇会儿吧,看你累的。”
陈士杰(停下来):“阿娘,孩儿不累,孩儿今天高兴。眼看就到迁川出发期了,阿爸叫我抓紧时间练练功夫,在途中作防身和保护家人之用呢。”
张兴碧:“是啊,听说这川路遥远,艰难险阻难料,我们和叔叔两家人的安危系于孩儿一身,真是难为你了。”
陈士杰:“阿娘哪里的话,这都是孩儿的本分呀!何况孩儿今天高兴,正怀着对父母的感激呢。”
张兴碧:“为娘知道你今天高兴,因为我们昨晚答应了你向小菁家求亲的请求,今天一早就请许媒婆去她家去了,要是顺利的话,这会儿该带着佳音回来了吧。”
陈士杰(心花怒放地):“阿娘,知儿心者,母亲也!我尊敬的母亲大人,请受孩儿一拜!”说着就要下跪磕头。这时士杰的妹妹月玲提着菜篮哼着歌儿从屋里出来,看到眼前情景,便轻轻放下篮子。
月玲(拍手):“哎呀哥哥,看你今天高兴得这样儿,我就要怪爹妈偏心眼儿了!”
陈士杰(向妹妹):“去去!”只顾磕头。
张兴碧(激动将儿扶起):“呵呵,孩儿多礼了……”此时,她突然看到媒婆许三姐回到院前,忙迎了出去。士杰、月玲也跟了上来。看到许媒婆那着急气愤的样子,张兴碧母子仨都感到情况不妙,请她到堂屋坐下慢慢说。
许三姐:“陈大婶,今天这事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真是太让人气愤,太让人着急,那杜家的人也太无礼了……”说着一阵咳嗽,憋得喘不过气来。
张兴碧(叫女儿帮她捶捶背):“三姐别着急,慢慢讲,有天大事有我们顶着呢。”
许三姐:“我到杜家找到杜二婶,恰好杜嫂子也在她旁边,她们不让座、不端茶不说,还没等我开口呢,杜二婶就骂开了,我平时也没招惹过谁。这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嘛……”
张兴碧:“那她们骂些啥,又为何而骂呀?”
陈士杰(着急地):“大姐,你看到小菁了吗?她怎么样呢?”
许三姐:“哼,杜家那老娘子开口就骂你们陈家生出儿子没有家教,勾引人家黄花闺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穷到要逃荒还想拐人家女儿……”
张兴碧(气愤地):“别说了!真不明白,这家人怎么变得这么没人品,估计总是事出有因,但即便是这样,也要先问个明白呀——”她示意许媒婆和士杰说,“走,三姐,麻烦你陪我们再走一趟,今天的事,定要向杜家问个明白,讨个道理才是!”
月玲:“对,他们也太欺侮人了,我哥相貌堂堂,能文能武,那点配不过那黄毛丫头嘛。”
陈士杰示意妹妹别插嘴,妹妹不服,嘴翘起老高。
许三姐(犹豫地):“我说陈大婶,这事还是等你当家人回来再说吧,刚才我回来的路上碰到陈先生,已将这事告诉了他……”
张兴碧:“你告诉我家老爷了,他怎么说?”
许三姐:“他叫我先回来告诉你们,他去宋保长家办个事就回来,也叫你不要着急——”突然想起什么,“哎,还有急人的事一下忘了!”
张兴碧母子同时问:“什么急人的事?”
许三姐:“她们说,杜小姐不守族规,私下与陈少爷幽会,要按族规沉塘处死,现正捆绑起锁在闺房里呢!”
陈士杰听此脸色大变,母亲也十分着急,月玲气得抓耳挠腮。
陈士杰(急切地):“阿娘,今天的事由儿引起,我对不起小菁,对不起父母!恕孩儿不孝,我得先去救人要紧,一切后果由我担当!妹妹你照顾好母亲,我去去就来。”说完就飞快的跑了出去。张兴碧、月玲和许媒婆在后面边喊边追。
1-3杜家院、白
杜小菁闺房,小菁被绳索捆绑着关在屋里,似乎喊干了嗓子流干了眼泪,无可奈何地躺在木椅上,脑子里又闪回昨晚回家的情形。
(切换)
杜家堂屋里,继母和哥嫂等她刚进家门就要她跪下,审问起她假借看龙灯却私自与士杰幽会的事来。
杜二婶:“大胆野女子,你以为你没了爹,我这当后娘的就管不了你,你说你同村里张妹子、王妹子去看龙灯,结果你去同那陈家穷小子幽会去了,你把我们杜家的脸面丢尽了!你,你……”她边骂边哭边跺脚顿首。
赵曼芝:“我说妹子也,你为那个陈家小子不惜败坏门风毁坏自己名声,到底图个啥呀?他们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要去四川逃荒,你就忍心不管娘家亲人心甘情愿去跟着飘泊受苦?你也不怕阿娘用家法族规处置?”
哥哥杜威成一旁抽闷烟也不吭声。
小菁也不示弱,据理力争。
继母气急败坏,指使哥嫂把小菁捆起来关进了她的闺房。
(切回)
突然她听到熟悉的鸟叫声,接着关严的窗子被轻轻掀开,看到士杰哥从窗外轻轻翻了进来。她刚要叫“士杰哥”,士杰示意她别声张,忙着为她解开绳索,两人拥抱在一起。
陈士杰(轻声):“菁妹,快,先跟我逃出去!”小菁跟他跑到窗口,忽然又停下来。
杜小菁(犹豫地):“士杰哥,这样行吗?会连累你的!”
陈士杰(着急地):“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快!”他不容分说抱起她爬上窗口,再牵手让她跳出去,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这时家里的小花狗跑了过来,乖乖地摇着尾巴。
杜小菁(爱怜地摸摸它):“小花乖,别出声哈。”
(切换)
赶往杜家的途中,气喘吁吁的张兴碧母女和许媒婆慢慢停了下来。
张兴碧:“三姐,我家先生是去宋保长家了吗?”
许三姐:“是呀,他让你在家等,我们还是等他回来再作从长计议吧,毕竟你先生是有主见的。”
张兴碧:“玲玲,那你先去宋保长家催催你阿爸,就说哥去杜家救人去了,情况紧急!”
(切换)
宋保长堂屋,宋保长和陈文仲正起身外出。
宋保长:“文仲弟这次举家迁川,真是好事多磨——看来今天这事非得要我出面调解不可罗。走吧,陪你走一趟。”
陈文仲(拱手致谢):“谢谢!那就多劳宋兄了!”说着两人走出大门。
(切回)
士杰和小菁镇静片刻,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便一齐往杜家院外走。刚到门口,猛然听到一声“站住”的怒吼,杜家三口和几个邻家汉子拦在了门口。
杜威成(扬晃一下手中大刀):“士杰你也太大胆了,你拐骗我妹妹,我们没来找你问罪,你倒好,竟然主动上门,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心中还有王法吗?”
陈士杰:“威成哥,我们有话好说——”
杜二嫂:“谁是你的哥,听你叫得那么甜,不怕肉麻?”
陈士杰(拱手):“拜过哥嫂,小弟失礼了!不管怎样,我们陈、杜两家本是世交好友,我有天大罪过甘愿受罚,你们也不能因我而置自家亲妹妹于死地。常言道,长哥当父,长嫂当母,你们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于心何忍?又如何面对生身父母的在天之灵……”说到此,小菁伤心嚎啕哭泣,杜威成无言以对。士杰又道,“何况我今天在人命攸关的危急时候才来救人,怕惊动你们才出此下策,你们扪心自问,我这是强抢民女之举吗?”
此时,杜二婶见儿子软了下来,自己喊来的邻居对士杰和小菁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便呼天抢地哭骂起来。
杜二婶:“天哪,老爷呀,你们睁开眼吧,我们遭的是什么孽呀,这恶人欺上门来抢人就没人管啊!”又转向养子威成喊,“威成,今天你不把这对伤风败俗的男女绑去官府问罪,你这个男人就算白当了,我们杜家就算没有你这无能之辈!”说着就和儿媳一齐扑上来分别抓住士杰和小菁抓咬。小花狗发出呜呜的叫声,它不知该帮那个好。
士杰见小菁被继母抓住头发乱扯,脸上也起了血痕,正要护她,自己又被赵曼芝拦腰抱住,他掰开她的手顺势一推,就把她推了个四脚朝天,随之便听到她杀猪般的尖叫。而此时只作围观的邻居忍不住偷笑。
杜威成哪还忍得住,举起大刀向士杰砍来,士杰侧身避过,又飞快转身赤手空拳与杜威成打斗起来。不到两个回合,就把杜威成的刀抢夺在手,正要举刀还击,一旁吓呆了的小菁怕士杰惹出大祸忙上前制止。
小菁:“士杰哥不要!”
士杰只好停下来,正欲与之论理,谁知赵曼芝趁机手举菜刀向士杰头上砍来,眼尖的小菁见势不妙,一声“快躲开”的尖叫就冲上前用手挡那菜刀。士杰的头没砍到,她自己手臂却挨了一刀,颓然坐倒,顿时血流如注。士杰忙为她包扎伤口。小花上前闻闻,舔舔。杜二嫂和赵曼芝夫妇也吓得停止了打闹。
陈士杰(伤心地):“菁妹子,是我害了你。看来他们是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啊,那我就对不起了——”话未说完,他寻找刚放下的长刀,刀已被杜威成捡走了,气急中他一声吼叫,跃身而起,抓了邻居手里的一把锄头,舞动生风,哗的一声就把杜家院门劈成数截。杜家三人吓得面无颜色,抱头鼠窜。
此时陈文仲领着宋保长、许媒婆和自己的夫人、女儿赶拢。
陈文仲:“士杰休得无礼!快把锄头放下!”陈士杰无奈放下锄头低下头。
陈士杰:“阿爸,恕孩儿不孝,为你惹事了!”
众邻居见陈文仲和宋保长来了,又陆续围了上来。张兴碧见小菁受伤,就忙和女儿张罗请郎中治疗。
陈文仲(对儿子):“唉,你如此鲁莽行事,怎能担当大事!”又对众人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我们陈、杜两家,为儿女的婚事,闹了不愉快,有些纠葛和误解。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我请来了我们一甲之长宋保长帮我们主持个公道,也请大家作个见证,合情合理、依法依教把这件事处理好,还乡里一个平安和睦,好不好?”大家七嘴八舌表示赞成。这时杜家三人也从屋内走出,请保长进屋主持公道。
杜二婶:“宋保长,今天的事你看到了,民妇请你主持公道,报官缉拿惩治恶人,为小民申冤,给我们一条活路啊!”她边说边抹眼泪。
宋保长:“好好好,我今天来,不仅为了你有活路,还希望我们乡里乡亲的都有活路,而且还要活得安安康康,和和气气。”说着就招呼陈文仲和几个年长邻居随杜二婶进了堂屋,杜威成夫妇端凳让他们坐定。
宋保长:“不过,要解决好问题,我得先听听你们双方的陈述。杜嫂子,那你就先说吧。”
杜二婶和赵曼芝滔滔不绝地陈述的镜头。
陈士杰述说的镜头。
杜二婶婆媳驳斥的镜头。
陈文仲与宋保长点头会意后开始述说。
陈文仲(向杜二婶):“杜妹子,我原本以为,我们这对亲家已经水到渠成,哪知却格外生出严重事端——”
杜二婶:“亲家?谁跟你是亲家?你要霸王硬上弓啊?”
陈文仲:“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来……”
(切换)
十年前,杜小菁的生母患重病,父亲杜平山为给妻子治病,家财变卖几尽,四处借贷无门,这天又一次来陈文仲家,向本已贫困的好友借钱。
陈文仲(拿出银两):“这是我卖掉家中细软的十锭银两,你拿去为弟媳治病吧。”杜平山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银两,眼泪夺眶而出。
杜平山:“文仲兄,今日危难相助之恩,小弟今生没齿难忘!”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文仲兄,我还有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陈文仲:“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就答应你。”
杜平山:“借你的钱我一定还,我还不上,儿孙还……”
陈文仲:“老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此话还有别的意思吧……”
杜平山:“我的意思是,为了记住你的恩情,延续兄弟友情,我,我想把我女儿许配给令郎士杰……”
陈文仲:“你女儿?小菁?”见对方点头,又说,“我看着长大的乖孩子,与士杰青梅竹马——不过你这话要平时提出来,我我们陈家是求之不得,但你此时提出,旁人不知道者,不会指责我在乘人之危,以债逼婚吗?”说完一脸苦笑地摇头。
杜平山:“兄长说哪儿去了?能攀上你家这门亲,是我杜氏家庭三生之幸。你怕别人无端指责,我也想好了办法,我两兄弟写个婚约,除你我之外,先不让任何人知道,等儿女谈婚论嫁时,再公之于众,你看可行否。”陈文仲想了想,就同意当场与他缔结了儿女婚约,此约双方各执一份保存。
(切回)
陈文仲:“此后,平山之妻还是不治而亡,平山虽又续了李氏为妻,这纸婚约却一直秘密保存下来。谁想到,没等到秘密公开,平山老弟就患急病追随前妻而去。”听到此,杜二婶婆媳将信将疑,难堪地窃窃私语。
杜二婶:“呵哟,编得那么动听!我明媒正娶进这杜家门,与杜平山生活了三年,总起来在这家里也过了七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没听你什么婚约,怎么现在才听你说呢?”
陈文仲:“正因为我和平山弟当时约定,要等儿女成年才公开婚约,才没有告诉家人,连我的家人都不知,你当然更不知道。倒是近两年,正当应该公开婚约的时候,我们两家情况却出现相反的变化,你家有了生机,我家却走向破落且一蹶不振。正是我不愿看到小菁到我家受苦,才迟迟没有公开婚约。若不是孩子们已在真心相爱,若不是孩子的苦苦相求,若不是为了满足九泉之下的平山弟的愿望,这纸婚约恐怕会如石沉大海,永无见天之日了。”
众人听到此,无不唏嘘动容,刚重新包扎好伤口从里屋出来的小菁更是呼唤着爹爹恸哭不已。见杜二婶还要置疑的样子,宋保长拿出了刚才陈文仲交给他的婚约。
宋保长:“请大家看一看,这份陈先生保存的婚约,白纸黑字,有双方签字画押,不会有假,让我念给大家听:‘兹有民乐庄民杜平山与陈文仲,自愿立约,缔结为儿女亲家……’”念到此,杜二婶突然打断叫停。
杜二婶:“宋保长,这丢人的婚约不念也罢,既然小菁的爹把她许给陈家,我也管不了,我也不想管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今天这事全是由陈家小子引起,陈家小子勾引我女儿在先,请人说媒在后,我处罚败坏家规门风的女儿谁也管不着,他们说媒不成就抢人,这里哪里的道理?”
宋保长(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嘿嘿。不打不相亲,今后是亲家了,就不必纠缠旧账了。何况小菁是她嫂子自己失手砍伤,得抓紧治疗才是。”
陈文仲:“士杰听好了,今天的事确有你的鲁莽和不是,下来还是好好向你岳母赔罪吧。”士杰点头称是。他又向杜二婶拱手道,“亲家,我这里代儿先向你赔罪了,请多多包涵!”
杜二婶(气犹未消地):“我还有重要的话要说。你们举家去四川逃荒,前途未测,我虽非小菁生母,也绝不忍心让女儿一起去受苦,何况她眼下有伤在身,需要疗养。所以,我虽承认这纸莫明其妙的婚约,但至少要等陈家居有定所,士杰事业有成,才许女儿嫁到陈家!而且以三年为期限,三年之后,如果你们陈家家境仍没起色,就休想再提什么婚约!”
宋保长等人正要劝说,陈文仲阻止。
陈文仲:“就依了她吧。”
士杰和小菁四目相对,无可奈何。
1-4凤来镇、白
正逢赶集天,街上人熙熙攘攘,有坐轿骑马的,有习武卖艺的,有扶老携幼过路的,有摆摊的小贩,有讨钱的乞丐……陈文仲、陈士杰父子和陈文奇、陈士俊父子背着包袱在街上穿行,他们时而在米店前问问米价,时而在布店问问布价,时而停在菜摊前问问菜价……边走边轻声议论着。
陈文仲:“什么都涨了,特别是吃的穿的涨得厉害。”
陈文奇:“现在刚过完年,粮食价就涨这么高,等到青黄不接之时,缺粮户就更难以度日了。”
士杰和士俊先来到药铺买了为小菁治疗刀伤的药,然后被关帝庙前一对兄妹习武卖艺所吸引,跑过去看他们表演,不觉看得入了迷,不知他们的父亲已走远。
文仲、文奇走到镇上一堵贴有告示的墙前,见人们正围着看告示,他们挤到近处去看,原来贴的皇帝诏书。
(特写镜头)
皇帝诏书的字迹。文仲轻轻念诏书的样子。
(旁白):
圣祖仁皇帝招民填蜀诏
朕承先帝遗统,称自中国,自愧无能,守成自惕。今幸四海同风,八荒底定,贡赋维周,适联愿也。独育西蜀一隅,自献贼蹂躏以来,土地未辟,田野未治,荒芜有年,贡赋维艰……今特下诏,仰户部饬行川省、湖南等处文武官员知悉,凡有开垦百姓,任从通往,毋得关隘阻挠。俟开垦六年外候旨起科。凡在彼官员,招抚有功,另行嘉奖。
康熙三十三年岁次甲戌正月七日诏
围观者甲:“这真是皇帝招民填川的诏书啊,难怪镇上有官差来我们舟山村招集进川之民了,响应者已有七八家了呢。”
围观者乙:“开垦六年候旨起科,起科就是交税吧?六年不交税,真有这样的好事——我回去也同家人商议迁川罗。”
围观者丙:“对,我也回去盘算盘算,这日子这样熬下去,倒不如挪挪窝,树挪死,人挪活呀!”
陈文仲兄弟走出人群,见士杰兄弟俩没跟上来。
陈文奇:“这两个小子,上街就像野马乱跑,也不看现在是啥时候,这阵去那儿找他们呀。”
陈文仲:“我们走吧,走丢了也好,该让他们锻炼锻炼了,我就不信他们找不到路回家,否则如何担当迁川重任呢。”
文奇点头称是。
(切换)
街头习武卖艺处,兄长舞棍,妹妹舞刀,马家兄妹精彩表演赢得阵阵喝彩,士杰兄弟也跟着拍手。几个回合下来,兄妹俩向观看者施礼,然后妹妹拿一木盒沿着圈子请求施舍,哥一旁道白。
哥哥:“各位乡亲、大叔大婶、兄弟姐妹,因我母亲卧病在床,无钱医治,特来此献艺,请施舍点零钱,助我兄妹一把,多少无论,好人必有好报,多谢多谢!”
围观者三三两两在妹妹木盒里放上一两枚铜钱,妹妹即点头致谢。也有些不愿施舍的就趁机偷偷避开了。当妹妹走到士杰、士俊跟前,士杰摸身上才知钱买药花光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并拿出药向她解释。
陈士杰:“对不起了,小妹妹,你等等,我去阿爸那儿要了钱就回来给你。”
马家妹妹:“没关系,不用去了,有大哥捧场就好!”
陈士俊:“小妹妹,算你说对了,我哥哥可有一身好武艺呵!”
马家哥哥:“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陈士俊(抢先回答):“我哥哥姓陈,叫陈士杰,我叫陈士俊。”
马家哥哥(对士杰):“常听父辈提到你父亲的大名,今天幸会仁兄,才知仁兄武艺高强,故请在此赐教几招,让弟妹学习学习,也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马家妹妹和士俊也随声附和。士杰正想露两手为他们兄妹扎扎场子,也好解自己没给钱的尴尬,于是爽快答应。
陈士杰:“好吧,那我就献丑了!”边说边向马家兄妹和观众拱拱手,接过马家哥哥递来的长棍就舞了起来。
士杰飞舞长棍,左翻右腾,立见其功夫不凡。舞到精彩处,只听呼呼有声,难辨人影棍影。围观者一下情绪高涨,不由阵阵鼓掌,连连喝彩。等士杰刚刚舞毕,众人便纷纷向马家妹妹的盒内投钱。士俊却呆看着马家妹妹漂亮的脸蛋和黑亮的眼睛。
马家兄妹向士杰致谢,士杰、士俊向马家兄妹告辞。
陈士杰:“敢问弟妹大名?”
马家哥哥:“我叫马良臣,妹妹……”看看妹妹。
马家妹妹:“我叫马喜妹。”
马良臣:“请问兄长家在何处?若不嫌弃,改日我们兄妹再登门拜谢学艺。”
陈士杰:“敝舍在民乐庄,不过我们即将举家迁川,你母亲病重需治疗照料,一切都免礼了,我们后会有期的。”接着介绍身边的士俊,“我堂弟士俊一家,住我同一村庄。也要同我们一起走四川。”
马良臣:“呵呵,真了不起!要不是母亲病重,我们也跟你们一道去四川——好的,后会有期!”
马喜妹(挥挥手):“后会有期!”
(切换)
凤来镇茶馆。陈文仲兄弟同周洪钟、黄名仕、向春发等几位商人边品茗边谈生意。
陈文仲:“今天与几位老板一席商谈,既得财力之济,又长不少见识,真是相见恨晚哪!”
周老板:“哪里哪里,陈先生言过了,陈家本名门望族,官宦之家,今日遇到困难,我们能与之交往,算是有幸呀。”
黄老板:“贵兄弟文奇初入此行,同我们合作很愉快,今后到了四川,定能大展宏图,我们的合作前景会更好的。”
向老板:“文奇弟,听说你们迁川的目的地——四川成都乃丝绸产地,特别是蜀锦名扬天下,今后我们要在蜀地发展,就靠你打基础哟。”
陈文奇:“好,兄弟一定听命。不过听说那里现在是千里荒芜,要恢复蚕桑丝绸还有待时日,我们要先去那里插地垦荒,站稳脚跟,等蚕桑丝绸生产恢复后才能走经商之路。”说完兄弟俩告辞出门,三位老板送出。
周老板(拱手):“两位兄弟恕不远送!请记住,你们迁川之前,手执今天所签房屋买卖契约,到我兴鑫银庄兑取银票就是。届时我们再来送行。”
黄老板:“说不定,到时又有乡友加入到你们的行列中来呢。”
向老板:“嘿嘿,这就叫,‘迁川诏书下,百姓都搬家!’”
众人开怀一笑。陈氏兄弟再次向老板们拱手告辞,走向人头攒动的大街。
1-5杜家院、夜
陈士杰和妹妹拿着伤药来到杜家,被杜嫂子赵曼芝挡在门口,小花狗在他们面前闻闻,摇尾走来走去表示欢迎。
赵曼芝(傲慢地):“陈少爷,你前天是亲自听到的,我婆婆说了,她虽然承认你们的婚约,但要等你有了出息才能进这门,何况你砸坏了这门才刚修好,你还好意思进这门?”
陈士杰(忍住愤怒):“嫂子,我是送药来的,你让我进去向她说说这药的用法,说完就走好吗?”
赵曼芝:“这药嘛,我代你转交好了,你不放心吗?她现在还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娘家人不疼她谁疼啊?”
陈月玲(翘翘嘴):“小菁姐早晚都是我们家的人,你让我们进去看看,当做个人情多好,何必好人不当,当——”
赵曼芝(怒目):“当什么?你无非就说我当仇人嘛,我就偏要当你们仇人,看你们咋的?”陈士杰兄妹正要回嘴,吊着伤手的小菁突然来到门口。
杜小菁(气愤):“嫂子你不能太过分!我继母都同意他们送药进来,你凭什么阻拦?你把我砍伤还阻拦我治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说着就让士杰兄妹进了门,小花狗欢快地跟在他们后面。赵曼芝不服气地狠狠叉腰,随后也跟了进去。
1-6陈家院、白
(分镜头)
陈家堂屋,陈文仲和胞弟陈文奇在筹备迁川的具体事务。他们将迁川事务一项项写在本子上,一一核对其落实情况。
院坝里,陈士杰教堂弟陈士俊练习防身武术。士俊想着几天前看到的马喜妹,有些心不在焉。
院门口,时而有乡邻提着各种饯行食用品来拜访。张兴碧和女儿热情接待。
(切回屋里)
陈文仲:“先祖画像和族谱已装进行李,都是我陈氏家族的精神支柱和联系纽带,路上要特别小心,以防进水打湿。”
陈文奇:“好的,为了保险,我明天再去买张油纸包裹在外面。”说完拿出一幅图递给兄长。
陈文仲(接过并展开图):“这幅图是请云游天下的静能法师描的,这图不仅画出了迁川的水陆路两条主线,还将经过的主要州县作了标记——你取图时谢过他没有?”
陈文奇:“他是出家人,银两自是分文不取,最后好歹收下了一点香烛水果菜油之类的供品。”兄弟俩都为此喟叹。
院里,张兴碧和女儿还在接待客人。
张兴碧:“大妈、大婶,我家迁川的事,并未向邻里声张,你们怎么知道的呀?”
周大妈:“你们和杜家打儿女亲家,全村的人都知道啦。”
龙三嫂:“你们家祖祖辈辈在这一带,积善积德,都是有口皆碑的好人,那杜家不讲情义,大家心里可明白着呢。”
周大妈:“你们这一远去呀,我们真是舍不得哟!”
张兴碧(感激地):“乡亲们的深情厚谊真是难得,你们自己都不宽裕,还送来这么多东西——今天这情我们领了,但你们为此破费,反让我们感到不安啊。”
周大妈(递上装满盐蛋的篮子):“先生娘子,你就别见外了——这五十个新鲜盐蛋,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想那路上难得有新鲜菜吃,这盐蛋当菜可是既方便,又经吃呢。”
龙三嫂(提出装满米饼的袋子):“张大姐,这是我和婆婆赶做的,是加糖烘干的米饼。听婆婆说,带到路上,可泡水做成糊糊充饥,缺水的时候又可以干吃。她和祖辈从外省迁来这里的路上,就是靠这米饼充饥度日才熬过来的。”
张兴碧(非常感动):“那要特别感谢你婆婆她老人家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兴碧感到盛情难却,只好将礼物收下递给女儿,让她提回屋禀报阿爸。
张兴碧:“玲玲,你让你阿爸出来迎接客人——周大妈,龙三姐,你们也累了,快去屋里歇息一会儿喝口茶水!”
月玲(向客人点头):“谢谢周大妈!谢谢龙三嫂!”说完提篮飞快进屋。
周大妈:“不去了,你们这些天正忙着就不打扰了。”
龙三嫂:“我也要赶回家带孩子去,等你们启程我们再来相送。”说完就同周大妈匆匆向院外走。
陈文仲同女儿赶了出来,他们向远去的客人挥手致意。
又见一前来送礼邻居走近。
1-7陈氏祖墓、白
祖墓上插着白色旗幡,墓前摆有猪头水果等供品,燃放着香蜡纸钱,烟雾弥漫,一片肃穆的气氛。在陈氏族长带领下,陈文仲、陈文奇两家人和其他族人身着孝衣在此祭拜祖先。
此时,只见在墓地不远的山路上,小菁吊着手飞快地跑了过来,士杰忙跑着迎了上去。他们快跑拢时,小菁一脚踩滑摔了下去,士杰就地一滚抓住了她——众人吃惊——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