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公公幽会老太皇

　　一日，老太皇正在后园赏景，忽见远处走来一人，似觉眼熟。倏忽来到面前，原来是久别的七公公。这七公公与五公公在马嵬坡贵妃殉难之后，就从没见过踪影。他们究竟哪里去了呢？老太皇常常这样想。现在这七公公忽地来到面前，这老太皇真是大喜过望！忙将七公公携之室内。七公公便要行君臣之礼，老太皇忙上前扶起：“平身！平身！如今我已退位，即如常人一般，不必行那繁琐礼节。”
　　七公公坐下，方欲开言，喉咙早已哽住，说不出话来。他索性大哭起来。老太皇赶忙劝慰。无奈自己亦不胜伤感，亦哽咽着抽泣起来。二人哭了一阵，七公公忽然站起，郑重禀报道：“报太皇陛下，贵妃娘娘杨太真贵妃娘娘今前来面见太皇陛下，现已在城外馆舍小憩，着奴才前来禀报！”
　　老太皇忽听得“贵妃娘娘”、“杨太真贵妃娘娘”，内心极为惊讶。忙大声说：“你说什么？你说杨太真娘娘还在？你说我的环儿还在？我的环儿没有死？我的环儿！我的……”
　　七公公见老太皇太过激动，忙用双手按住老太皇双肩，要老太皇坐下，由我慢慢细禀。
　　当下七公公见老太皇过于激动，忙用双手按住老太皇双肩，要老太皇坐下，缓缓说道：“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初……”
　　“不要再来那一套，我已经不是万岁爷了，赶快说吧。”老太皇催促道。
　　“禀吾皇：原来当年马嵬坡群情激愤，以为贵妃娘娘当初不该收叛贼安禄山为义子，以至养虎为患，酿成今日之祸。今必得贵妃娘娘一人性命以谢天下。不然，十几万羽林军将作鸟兽散。奴才看情势危急，来不及禀报，便自作主张，将娘娘服饰换于贴身丫环珠儿。因这珠儿相貌与娘娘极为相似，所以竟瞒过了众人。这珠儿也极仗义，代主赴死，竟毫无惧色，也算一女中丈夫。就在此时，奴才与五公公迅速帮娘娘乔装打扮，化妆成民女。我们以兄妹相称，逃离军营，混在难民之中。经数月奔波，到了湖南地界。这天，我们到了洞庭湖边的一个市镇。问当地人，说是巴陵。这里方未经战乱，人们富庶，百姓安宁。我们在此地住了数日，打听江南风俗人情，历史地理。忽一日，与一老者谈起湖南山脉水势，人文历史。老者说，湖南东部多平原，西部多山地。大的山脉有南部的五夷山脉、中部的雪峰山脉、西北部的武陵山脉。其中以武陵山脉的山势最为奇险。其西端一直延伸到黔东高原。境内湘、资、沅、澧四大河流汇入洞庭湖。这洞庭湖古称云梦泽，纵横八百里，甚为壮阔。古有‘云梦吞长江’之说。四大河流中，唯沅水深入湘西腹地。战国屈夫子曾流放到此。那老者甚是博学。我又问：‘敢问老先生，此沅水朔流而上，何如？’老先生说，这沅水朔流而上，经巴陵西、沅州、辰阳、溆浦、黔阳、洪江，直达龙标。龙标以上，为沅水上游，称潕水河。先生且慢，这龙标虽为边陲小城，还去过大名人呢。安史之乱前，大诗人王昌龄在此任龙标尉，自号‘王龙标’。建有芙蓉楼，远近拜观者络绎不绝。安史之乱发生后，这王龙标同李太白一班文士，慨然投笔从戎，齐聚于江南太子殿下、永王李陵之麾下，征战戡乱。安史之乱平息后，王龙标即留京都，辅佐肃宗皇帝重振朝纲，功莫大焉！其龙标职事，由副职代为行驶。老先生说到这里，脸露得意之色。听了老先生这一番述说，我心里忽地高兴起来。心想娘娘已自有了一个稳妥的安心之地了。”
　　七公公略停片刻，如有所思。老太皇忙催道：“说下去！说下去！”
　　“别了老先生，回到馆舍。将当日所闻，与娘娘、五公公说知。并把我让娘娘去龙标安身的想法说了，娘娘、五公公均说稳妥。次日，我们即离开巴陵，向武陵而来。沿途打听道路，得知沿沅水入湘西腹地有驿道，一直通向黔东。于是我们寻得驿道，日夕赶路。这驿道乃秦始皇时所修，每二十里设一驿站，有军士当差。驿站可歇马投宿，供给饭食，倒也方便。一日我们到了一个叫榆树湾的地方，驿道在此分作两条。我们停下打听，当地人说，往这边走黔东，这边走龙标。我又问，走龙标还有多远？那人说，还有六十里，马快点今天还能赶到。于是我们快马加鞭。到傍晚时，果然看见一座小城出现在我们面前。不一会，到了城门口，一问，果然是龙标。我们问何处有馆舍。一老者问：‘住贵的还是便宜的？’我说当然是贵的好。那老者倒也热心，唤一后生道：‘三娃，把这几位客官引到龙标府那边的明月楼。’后生答应一声，手一指，让我们跟着他走。本是小城，街道不远，眨眼工夫就到了。”
　　七公公长舒一口气。老太皇问：“这龙标倒还不错吧？当年王昌龄去龙标赴任，我还御笔批过呢？难道那地方竟与环儿有缘？”
　　“且慢，听我细说。这明月楼原是王昌龄所建。专用于招待各路官府公人及文人墨客。当年王昌龄在任时，这明月楼每天来人络绎不绝，相当热闹。自王昌龄离任，这里来人也渐稀疏，这明月楼便也清静起来。我想，今晚先在此暂住，待日后安定，再寻长住之处。数天后，我租下了明月楼附近的一栋小楼房，长住了下来。一晃就是十年了！”
　　说到此处，老太皇不胜感慨，唏嘘连声。只道：“苦了环儿了哇！苦了环儿了哇！”忽正色道，“你们怎又寻回来了呢？”
　　七公公道：“前年叛乱平息，天下平定，复归大唐一统。龙标虽边陲小城，此等大事，怎能不知？况早有王昌龄飞马报捷，龙标军民连日庆祝，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我和五公公携娘娘上街游玩，闻知此事，你说怎能不高兴呢？娘娘当即就要回京都，与陛下团聚。当时，我与五公公也急于回来。后来我思忖，不行，现在万万不能回去。现在如孟然前去，不但不能使娘娘与陛下团聚，反而会送了娘娘性命。你想，当初马嵬坡陛下白绫赐死，已为天下人尽知。今如娘娘复出，天下人皆以为陛下欺瞒众臣，愚弄军民。到时，满朝文武大臣必冒死力谏，必要陛下把当年之事说说清楚。如此，则娘娘性命危矣！”
　　这一席话说得陛下手足无措，内心焦躁。连声叹曰：“似如此怎么办呢？似如此怎么办呢？”
　　七公公又道：“陛下莫急。后来我又打探到，陛下已退位，一应后宫女子尽皆遣散。现独处于无忧宫。每日里不过看看经卷，逛逛园林。过得甚是孤寂。我回去同娘娘说知，娘娘竟万分感慨。说陛下贵为天子，竟如此重情重义。想我杨玉环今生今世能遇陛下，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了。自此娘娘心意已决：哪怕粉身粹骨，定要返回京都，与陛下破镜重圆！”
　　七公公说到这里，老太皇情绪激动，欲言又止。忽又开口道：“环儿啊环儿，也难得你一女子如此仗义！”
　　七公公继续说道：“于是我与五公公携娘娘于上个月初五出发，经月余奔波，于昨天傍晚到了京都，在馆舍歇下，现娘娘正在馆舍听我回音。”
　　此时老太皇如梦初醒，忙道：“快把环儿接来！快把环儿接来！”
　　七公公作了一个阻止的动作，轻声道：“陛下却不能去。此事还需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当下七公公回馆舍接娘娘。老太皇忙安排。唤侍者俑人速备简宴。说有往昔老友来访。除伙房老柴头端饭送菜备茶水外，其余人丁均不准入内。
　　须臾，娘娘一行便来止廊下。老太皇速速迎接入内。此时老太皇虽然一眼便认出了娘娘，但一时竟手足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娘娘情绪激动，忽伸双臂紧紧抱住老太皇，大哭道：“我的陛下！我的皇夫！我的基哥！我的隆基哥！你……”边哭边用手在老太皇的胸前、后背拼命地捶打。此时老太皇亦泣不成声，连声哭唤：“我的环儿！我的真妹！我的爱妃！你受苦了哇！你受苦了哇……”
　　七公公和五公公先是任他二人倾泻一阵，接着便上前安慰。老太皇与娘娘渐渐止住泪水。只是这七公公此时分外泠静，沉思着此事究竟如何处置？让娘娘长留此地，肯定不行。但那里去呢？老太皇毕竟一代天子，行至住宿自然非民间可比。除非……七公公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是……
　　说话间，茶饭已摆停当。老柴头自去厨房。四人用餐。边吃边说些昔日情景。饭毕，老柴头打来热水，各自洗浴，不在话下。当晚，老太皇与环儿夫妻九别重逢，破镜重圆，自有千言万语，叙说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