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父亲的良苦用心

　　一个月的假期结束了，张奕轩送绛雪到上海的机场，两人依依不舍，不忍分离。绛雪答应张奕轩，逢假期就回来，张奕轩一有时间就去看绛雪，不要让他们的爱情在聚少离多中变淡消逝。
　　从上海机场回来，一辆挂着广州梅州车牌的小车停在张奕轩家门前，两个穿制服的人被爷爷奶奶挡在铁门外。张奕轩下了兄弟的车，那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转身向他走来。
　　“是张奕轩吗？我们是梅州法院的。”
　　“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了解翦绛雪的一些情况。”
　　“我老婆去美国读书，我刚从机场回来。”
　　两个法院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张奕轩推开铁门，请那两个人到屋里叙谈。张奕轩与法院的人交谈中得知屠红梅申请调查龚天雨的财产，龚天雨确实转移了公司的三千万财产，龚天雨的账户上只有一元钱，翦蕴彤的个人账户和公司账户均没有三千万的流水进账，龚天虹的账户也没有进账的记录。而翦绛雪账户上的五百万也是几年前的记录。张奕轩如实告诉法院的人，龚天雨没有跟绛雪说那三千万的事，这笔巨款消失的事还是在龚天雨去世之后与屠红梅的争吵中得知的，绛雪是一点都不知情。
　　由于龚天雨已经去世，而且那三千万纯属私人财产，没有任何经济纠纷，三千万被龚天雨神不知鬼不觉转出境外，法院无法调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龚天雨的冷酷绝情把屠红梅气得整宿整宿睡不了觉，人犹如燃烧的塑胶，迅速老化，头发一白如雪。
　　身在美国的绛雪，趁着空闲，乘最快的航班飞抵瑞士，来到伯尔尼的一家大银行，向工作人员出示了那把管状银质小钥匙，在密室里，绛雪待工作人员走后，把心中的那串密码输入保险柜里，不到两秒，保险柜门自动打开，里面放着一本存折和一封信。绛雪心情激动地缓缓地打开那封信，是龚天雨的亲笔字。
　　
　　绛雪：
　　我最心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在你面前忏悔。二十八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心里愧疚难安，但我一直在默默地注视你，你的才情和智慧以及不肯委曲求全的性格完全继承了我。整整二十八年，你好强地从没有向我乞求一丝一点的父爱，当你远走高飞的那一刹那，我才深刻地意识到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你圆了我的出国读书梦。你在国外的这几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而家里那个小你几个月的妹妹，竟然是屠红梅出轨的产物，她即使再生一个女儿给我，我也无法原谅她，小女儿接到了屠红梅自私自利的性格，没有半点人情，读到高中与社会上的二流子鬼混，偷偷去做人流。唉，我是心灰意冷，没有这样的女儿。
　　在我不久于人世之前，这笔财产我毫无保留的全部赠予给你，让你以后的人生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过你想过的生活。
　　你过早地尝尽了世间的苦楚，人间的冷暖，爸爸心里惭愧内疚，自责不已。爸爸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女儿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另外，请对你妈妈好一点，是我有错在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假如有来生，我还要与你母亲重续前缘，与心爱的女儿重续父女之情。
　　如果你肯原谅爸爸，麻烦你清明给我烧柱香。
　　爱你的爸爸绝笔
　　2007．9．11晨
　　
　　绛雪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封信，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一串串的泪水打湿了信笺，透过这沉重的笔迹，看到龚天雨那来自心灵深处悔之无及的忏悟。龚天雨是深爱她的，为了她，做出了惊人之举。她深深吸了口气，为了龚天雨，她不再自怨自艾，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从瑞士回来，张奕轩告诉她，梅州法院的人到山里来找过她，没有问到什么。关于那笔巨款的事，龚天雨不让任何一个人知晓，绛雪也就没必要告诉张奕轩，这件事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是她和龚天雨的秘密。
　　绛雪没有像能奈、言言、杨柳一样一边学习一边打工，而是安安静静地求学，修好学分考好试，以期按时毕业。她与张奕轩每天按时联系，也与外公外婆通电话。她遵循龚天雨的遗嘱，问候翦蕴彤。听到绛雪的声音，翦蕴彤一时按捺不住，失声哭泣。在与家里人的通话中，绛雪听说屠红梅因龚天雨私藏巨款，法院查无踪影，她急火攻心，开车时与一辆泥头车相撞，车毁人亡。大女儿接手公司，因操作失误，公司宣告破产。屠红梅两个女儿变卖家中的唯一一幢别墅，平分了家产。
　　“真是两个败家精。”翦蕴彤在电话里说，“你爸爸早看出那两个败家精一事无成。丑丑，你爸爸留给你在五羊路的那幢别墅你没卖吧？”
　　“没有，除非我死，我不会轻易卖掉。”
　　“这就好。你爸爸其实是很爱你的，他死要面子，你也死要面子，你们性格太像，都不肯向对方屈服。唉，错过了这段父女情。”
　　绛雪向翦蕴彤打听同母异父妹妹的事。
　　“若萱去年考上了深圳大学，和同学相处得还不错。”
　　与母亲通完电话，绛雪坐在书桌前看书。手机铃响，克里斯汀邀她参加同学的派对，她婉言谢绝，她没有小车，也不想赶深夜的地铁，最后两年，她要平安地读完学业。
　　周末的上午，她看完书，到校园锻炼身体。在校园的小道上跑了几圈，杨柳在远处叫她，两人结伴到后街走一走。杨柳今年毕业，她不打算回国，留在美国发展。
　　“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不在，人生只剩归途。”杨柳哀伤地说，“你还有妈妈叫，多好。她当初不让你跟她一起生活，自有她的难处，她是不想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可她一直在弥补。你说，是吗？”
　　绛雪点着头，杨柳挽着好朋友的手，又说：“我现在特羡慕有妈妈的人，真的，没有了妈妈，就等于是孤儿。”
　　“是要珍惜眼前人。”绛雪说这话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两人走到后街的铺面，能奈和她母亲，还有言言，她们在小心地拆封张奕轩寄来的一批蜂蜜。
　　“丑丑，你老公真是讲信誉，我叫他寄带蜂巢的蜂蜜，他真的寄一大瓶给我。我妈说特好吃，都吃上瘾了。”言言说。
　　言言自从听到张家人管绛雪叫丑丑，她也跟着这么叫，说丑丑叫来朗朗上口，有亲切感，结果导致在美国的朋友全都这么叫。
　　“我也跟你老公说了，不要过滤的蜂蜜，带蜂巢的更好吃。”能奈笑说。
　　绛雪系上围裙，在店里帮搞清洁。三三两两的客人不时从她身边经过，有个客人站定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去，是杰克．格瑞斯。
　　“来买蜂蜜。”杰克微笑地对绛雪说。
　　“你们警察工作量很大，吃蜂蜜对身体有好处。”绛雪说。
　　杰克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深邃的蓝眼睛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衬着笑脸更阳光：“我是买给妈妈的。”
　　绛雪脸上浮上讶然的表情：“你还是个孝子。”
　　杰克笑容更深了：“中国人是很讲究孝道的，我要向中国人学习。”
　　不知为什么，绛雪一听到这话，内心一阵愧疚，眼前这个外国人工作这么忙，还挤时间出来买东西给妈妈，可她呢？从来没买过东西给翦蕴彤，电话也是近来才联系。
　　杰克买了两瓶蜂蜜，临走时和绛雪打了声招呼。
　　言言看着杰克的背影，悄声对绛雪说：“克里斯汀和他分手了。”
　　绛雪一愣：“分手了？为什么？”
　　言言说：“克里斯汀爱上了维克多。维克多的家境好，薪水也高，做警察的怎么比得上医生？你说是不是？”
　　绛雪情绪低落下来：“是不是我害的？”
　　“你别自责，好吗？根本不关你的事。克里斯汀没认识维克多的时候，一直在抱怨，说杰克整天忙着查案子，心都不在她身上，做那事也草草了事，一点都没劲，她早就想分手了。”
　　绛雪与杰克接触得不多，但她看得出，杰克是个很正直的人，他身上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的纹身，头发和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是个少有的充满阳光的年轻人。
　　
　　蜂蜜店隔壁的店铺被一个温州人盘下来，开了家小饭店，经营各种炒饭炒面，六块钱一份。尤其是牛肉炒饭深受中国留学生的喜爱。绛雪和朋友们经常光顾这家饭店，久而久之，店老板和留学生都熟悉了，基于在外留学的不易，老板格外照顾留学生，炒饭降至五元一份，这么一来，小小的饭店成了留学生们的定点饭堂，来光顾的人更多了。
　　又是一个周末，绛雪在校园的小道上来回跑了几圈，跑累了，到温州饭店买份牛肉炒饭，转道在隔壁咖啡店买了杯肉苁蓉咖啡。时间尚早，蜂蜜店还没开门，绛雪提着早餐向学校走去。她没有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而是转过一个街道，顺便买份甜点。从甜品店出来，绛雪环顾左右两个方向的道路，却没注意正前方的街道开过来一辆车，好在对方的车速较慢，与绛雪只是擦碰了一下。
　　“你没事吧？”车上的驾驶位上探出一个戴墨镜的人。
　　绛雪定睛一看，是杰克：“没事。周末不休息吗？”她问。
　　“警察的工作可没有周末这么一说。”杰克说。
　　绛雪看了眼车子，说：“真辛苦，蹲了一晚上，还不得休息。”
　　杰克摘下墨镜，吃惊地看着绛雪：“你怎么知道我蹲了一晚上？”
　　绛雪不以为然地说：“车上全是露水。”她打量着一脸疲惫的杰克，把手中的炒饭、甜点和咖啡递给他，“胃病是很容易找上警察的，别饿着肚子。拿着，刚买的。”
　　杰克深邃的蓝眼睛里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亮光，他接过绛雪的早餐，他还来不及开口道谢，绛雪转身向后街走去。杰克打开饭盒，一股扑鼻的香味充满狭小的车厢。
　　“好香啊！”杰克深深吸了口气，顿觉饥肠辘辘，他拿起一次性调羹，饕餮地吃着，吃了两口饭，喝一口肉苁蓉咖啡，太美味了，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绛雪重新买了份早餐回来，克里斯汀在收拾行李。她要搬出去住。
　　“你在外面租房住？租金很贵的。”绛雪说。
　　克里斯汀微笑说：“没事，住得起。”
　　“一个人吗？”绛雪问。
　　克里斯汀迟疑了两秒，说：“我跟维克多同居了，他决定来美国，和我一起生活，前两天找到了一份外科急诊的工作，房子也找到了。”
　　“恭喜你。”绛雪说。
　　克里斯汀与绛雪拥抱着：“丑丑，谢谢你，是你让我找到我梦想中的男人。有时间我请你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