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拍脑门定事贻笑天下 省两会控访军师有招

　　晚上10点，高天虎与交通局的接访人员，在距离省城的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发现了出租车的踪影。这些司机正在服务区集结吃饭。高天虎通过内线了解到，他们准备在下半夜趁省城街面车少人稀时，进入省城，然后奔省政府上访。交通局副局长杨武和高天虎几次试图与出租车司机代表见面，以便做思想疏导工作，都被司机断然拒绝，两人无奈，只能跟踪陪同。下半夜3时，出租车从服务区开始陆续行动，奔省城方向。高天虎的车，也随着车队驶进省城。车队浩浩荡荡，绵延一公里远，十分显眼，把省城当地的出租车也给惊动了。他们在红绿灯前停车时，借机询问这些出租车司机，跑到省城来干什么？得知是与单位领导因为管理费涨价问题，而产生的纠纷后，主动要求声援东川县的出租车司机。真是当观众，不怕乱子大。
　　这些出租车聚集在省城，停车的地点却成了问题，一旦出现违章，面临处罚是小事，如果被吊销了驾照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但他们早有思想准备，把相关工作做在了前面。他们在省政府对面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停车的位置，把这些车辆整齐地停在了树林里。高天虎抽空清点一下数量，一共是67台。他们号称出动了100多台出租车，实际并没有全部到省城，而是还有一部分出租车等在家里观望，根据情况，随时准备奔向省城声援。高天虎很有感慨，这些出租车司机的心真齐，上访讨说法也是步步为营，丝毫不乱方寸。
　　上午9点，省局接访处处长钟楷在接访大厅的204房间，接待了东川县带队领导梁忠国以及高天虎、杨武、公安副局长夏文军、运输公司经理李喜顺和五个司机代表。经过接谈，司机代表明确表态，交通局不按照原协议执行，坚决不回东川县。
　　钟楷的态度非常明确，他对梁忠国说道：“这些司机反映的诉求，是交通企业内部管理方面的问题，不涉及政策执行方面，省局无法表态，建议回当地协商解决。省局就两条意见，一是这些人和车辆今天必须离开省城；二是如果继续在省城滞留或出现有影响的事件，省局将向省领导汇报，对东川县予以全省通报。下一步怎么办，请东川县自己研究。”说完就离开了接待室。
　　梁忠国在头一天，已经亲自通知交通局局长王忠学连夜赶到省城接访，但王忠学说身体不舒服，只安排副局长杨武代表他到省城接访。梁忠国虽然是副县长，分管交通局，但无法做交通局的主。杨武是个副局长，也不能拍板定事。此时，梁忠国很尴尬，他让杨武给王忠学挂电话，通知王忠学立即赶到省城接访，如果因交通局接访不及时，把事态闹大，将建议县里追究王忠学的责任。
　　杨武跑到接待室对面的走廊僻静处，小心翼翼给王忠学挂了电话，简要汇报了接访的经过，他将梁忠国要求他到省政府接访的话，也委婉地告诉他。却被王忠学一顿训斥，说他办事能力太差，怎么就不能把这伙出租车司机摆平。杨武更是生气，但敢怒不敢言，心想就你嘴大，他们要求的条件我能答应吗？你授权给我了吗？我就看你有什么办法把这帮人劝回去。
　　2个小时后，王忠学坐着他的丰田霸道专车赶到了省城。他在省政府附近的一个茶馆里给杨武挂了电话，询问一下情况。杨武告诉他，梁忠国还在继续做司机工作，可司机仍然不让步，坚持见局长王忠学。
　　梁忠国，34岁，是个新近提拔的，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他在王忠学的眼里就是个小孩子，王忠学根本不拿他当回事，认为他的工作能力和阅历没法与自己比。所以工作中，虽然是分管交通局的副县长，平时王忠学根本就不听他的，这次他也是有意为难梁忠国。王忠学跟杨武说，他就不与司机代表见面了，让司机代表给他打个电话。
　　司机代表刘杰听说王忠学让他先挂电话，他坚决不同意，坚持让王忠学给他挂电话。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王忠学无奈，极不情愿地给刘杰挂了电话：“小刘呀，你看你，我们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干嘛跑到省里来，你告诉大家，有事我们回去商量。”
　　刘杰说：“我看对我们具体的答复意见，你就在省里定吧，回去你就变卦了，我们可信不着你，我们还是原来那个意见，你答应了，我们就马上回去。”
　　“小刘，我看给你们定每月交10000元管理费行不行？”王忠学的语言比较缓和，他也在试探。
　　“不行，这个我做不了主，如果10000元能行的话，我们就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到省里来了！”刘杰的态度非常坚决。
　　“那么9000元行不行？”
　　“王局长，你这么大个局长今天来与我们讨价还价没意思吧！”啪，刘杰将电话挂断，不再与王忠学对话。
　　王忠学连续给刘杰挂了几次电话都被对方挂断。
　　下午4时，高天虎接到了省局接访处钟楷的电话。钟楷告知，省应急办通知，省长已经看到对面树林里停了一天的出租车，很不满意，要求5点前必须将出租车清走，省里已经对兰江市下发了通报。
　　高天虎将情况向梁忠国做了汇报，梁忠国眉头紧皱，拿起手机给王忠学挂了电话：“王局长，你到省城了吗？怎么还不与司机见面呢？你得抓紧与他们谈，刚才省应急办下发通知，要求我们5点前必须将车清走，我在省政府旁边的农家饭庄等你，你马上过来一下。”
　　“梁县长，我就不过去了，你就答应他们按原来的协议执行就行了。”王忠学不想露面。
　　“不行，你必须过来，你要亲自与他们谈，我与他们谈，效果不一定好。”梁忠国这次态度很坚决。
　　“好吧！那我马上过去。”王忠学很无奈。
　　10分钟后，王忠学与梁忠国同出租车司机代表刘杰见了面，刘杰要求王忠学写出书面承诺，他们马上就离开省城。王忠学被迫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承诺，同意按原协议执行，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16点40分，67台出租车陆续离开了省城，返回东川县。
　　王忠学向梁忠国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还有点急事，就不陪同他一起走了。说完话，还没等梁忠国表态，他就乘丰田霸道车箭一般的离开了省城，把梁忠国等人晒在了一边。
　　高天虎、杨武、李喜顺及夏文军带领的30多名干警，中午只是简单吃了点方便面和火腿肠，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顿饱饭。梁忠国见此情形，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家，决定由他做东，晚上请大家在农家饭庄，吃顿小吃，然后再返回东川县。晚饭整整5大桌，可能是大家饥饿难耐，待大家撂下筷子时，高天虎发现，几个桌子上的饭菜都被打扫得精光。李喜顺很聪明，饭后，他抢先把餐费结了。
　　高天虎等人返回东川县时，已经是深夜11点多。
　　
　　出租车司机被劝回东川县的第二天，胡海涛又通知高天虎马上做好准备，下午去兰江市局开会，参加兰江市的两会控访工作。高天虎本来想推脱，让胡海涛安排其他人去兰江市接访，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另两位副局长，此时正在县政府门前接待围堵大门的集体访。
　　下午，他第一次享受到局长级待遇，乘坐局里的轿车到兰江市局开会。兰江市7个县区的副局长，在下午2点准时在东林宾馆报到。会议是在东林宾馆的101室召开，兰江市局副局长于吉顺主持会议。他对参加会议的县区局副局长提出要求，1月6日到9日是兰江市两会召开的时间，这段时间必须保证上访人不能到会场和代表、委员的驻地闹访，如果发现，要在第一时间劝返。离兰江市较远的东川县，南甸县可以在东林宾馆住宿，一日三餐有免费的餐卷，随会议的作息时间安排自助餐。
　　高天虎和南甸县的副局长住在了东林宾馆。晚饭后，高天虎让单位的轿车司机返回东川县，9日下午会议结束时，再到兰江市接他。一连4天，东川县只有5名上访人出现在会场的外围，都被高天虎、吴国栋及值班的干警顺利劝返回东川县。9日上午会议闭幕后，高天虎接到胡海涛的电话，让他中午在兰江市等他，他专门到兰江市接他，吃饭后再回东川县。
　　高天虎很是感动，虽然近期他马不停蹄奔赴省城和兰江市，一趟趟接访，非常辛苦。但胡海涛请他吃饭，这明摆着是一种精神鼓励，让他的内心很温暖。
　　中午，胡海涛请高天虎在江边的海鲜城吃了一顿大餐，痛痛快快地解了把馋。胡海涛一高兴，下午又请司机和高天虎去洗浴城享受了一把高品位的洗浴。
　　高天虎非常理解胡海涛，他作为局长，在人员少、信访量大的情况下，想摆布和平衡好方方面面的工作很不容易。信访局全部的11名工作人员中，女将就占4人。年龄比他大的两人，一个是孙家新，一个常年在北京接访。外加两名司机，对于日常接访，特别是在敏感时期的接访，人员很难摆布。
　　还好，高天虎年富力强，平时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基本不用他操心。他当然得认真鼓励鼓励高天虎，让他在关键时期，发挥更大的作用。
　　11日下午，从兰江市返回东川县不到2天，省两会又召开了。高天虎又被通知参加省两会的控访。12日上午，高天虎与吴国栋又去了省城，他第一次带队去省城参加两会期间的控访，心里没底。一路上，吴国栋滔滔不绝的经验介绍，给他增添了自信。胡海涛这次安排法官吴国栋出马，绝对是明智之举。高天虎也算是开了眼界，他从吴国栋的口中知道了许多控访的技巧和内幕。他在车上直接拜吴国栋为省两会接访的军师，一切权力交由他策划处置。
　　高天虎授权吴国栋，开会期间的食宿及接访值班都由他总协调，高天虎负责车辆和经费保障。
　　吴国栋是个乐天派，有人肯出费用，他从来不吝啬跑跑颠颠出苦力。
　　轿车很快抵达省两会接访工作组的驻地——翔云楼宾馆。这个宾馆在省城名气不算很大，但他距离省政府接访大厅却是很近，开车也就10分钟的路程。宾馆共有28层，建于20世纪末，房间的布局和设施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但对于这些接访干部来说已经是很奢侈了。宾馆曾是东北某军区的招待所，现在也对外营业。由于是集中住宿，房间的价格享受8折优惠，每个标间160元，早餐免费，这条件让接访干部基本能够接受。
　　3人将随身携带的包裹从车上拿下来，进入了宾馆的接待大厅。吴国栋很麻利地将3人的证件交到服务台登记入住。趁服务员登记的间隙，他就客房价格一事与值班经理进行了交涉。法官出身的他，口才堪称一流，最后，值班经理被他说服，答应每个标间每天降20元钱，这意味着他们2人，6天的会期将有120元的收入揣到个人腰包。高天虎承诺省下来的120元都由吴国栋个人支配。
　　兰江市政府下发文件规定，接访干部去省城和北京接访实行费用包干，除车船费按实际支出全额报销外，每人每天食宿费及市内交通费共补助180元，结余归己。吴国栋算计着怎样才能把个人净收入最大化。他们入住房间后，吴国栋就迫不及待地给省里负责会务的朋友挂电话，告知他已到省城接访，欲请人家吃饭，对方称太忙，让换个时间。实际上，吴国栋请客是假，他惦记着朋友手中免费的自助餐餐票才是真的。
　　对方知道吴国栋这边有3个人，他手中也有多余的餐票，便让吴国栋中午和晚上去大会统一安排的自助餐厅用餐。吴国栋假意推辞，最后还是让对方解决了3份自助餐餐票。
　　吴国栋很得意，让高天虎这几天跟他去大会的自助餐厅用餐。他在房间坐在床上算计着，每天补助180元，除去70元住宿费，每天净剩110元，6天就是660元，这可比在家上班强多了。高天虎看到他得意的表情觉得好笑，但也拿他无奈，因为事先承诺过权力下放，尤其还拜他为两会控访的军师。
　　下午3时，兰江市局在翔云楼宾馆12楼会议室，召开了省两会期间控访工作会议，县区局的领队及兰江市法院等9个部门的接访干部20余人参加了会议。兰江市局副局长张广有主持会议。张广有对省两会的控访工作提出要求，并将县区和市直部门的领导分成3个组。6天会期，每个组需到省政府接访大厅值班2次。3个组的负责人分别由3个县局副局长担任，从第二天开始，从第一组依次轮流值班，每天早晨8时之前必须上岗。值班人员要负责将兰江市到省政府反映问题的上访人员，于当天劝返回当地，不得回流，否则，省里将对该地区予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