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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张班副、帮厨

作品名称:蓝色的海洋      作者:苏晓蔡      发布时间:2021-07-06 20:22:18      字数:4278

  苏潇清在这美丽的军港里,心如潮涌、思绪万千。如果爸爸不复员,现在仍在部队最起码也是军长、师长了。我苏潇清当然也不会当上潜水兵,也可能不一定站在这美丽的军港了,不知陆军的哪座军营里有流动着我苏潇清的身影。
  苏潇清上了潜水工作艇以后,才知道潜水分队是个连建制,有两艘潜水工作艇都是副连建制。每艘艇上的每个部门都和停靠在此码头的其它艇上岗位配置一样外,每一艘艇上多配备一个潜水班,并配有专职潜水卫生员。潜水分队的主要职责是担负海上援救打捞、支援地方水下施工、科学试验、抢救人民生命财产和海上补给等任务。
  苏潇清所在的这个潜水班是一班。苏潇清听说,有两次,基地的首长们到水井区来视察,还特别提到了张培强副班长,说在一次执行排险任务中,张班副在水下采取果断措施,避免了一起严重的海损事故。
  随着与张班副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苏潇清越来越感到,在这个老兵身上有许多令人敬佩和亲切的东西。
  张副班长出生在山东日照的一个小渔村里,兄弟姐妹八人,加上父母亲十人,靠打鱼为生。由于家庭条件所迫,这个在家排行老六的张培强,在上完了初中就跟着父亲还有大哥、二哥下海打鱼。那年,才满十七岁的他在他们村当副支书的远房亲戚帮助下,入伍来到了部队。
  当时张班副到部队身高只有1.70米,体重一百多点,谁知,就吃了几个月的潜灶,一下子蹿到了1.70米以上,等到苏潇清到了他的手下时,张班副已经是位身高1.80米,体重一百四十多斤,身材魁梧、背阔胸宽、体态健美、潇洒俊逸的成熟帅气的男军人了。几年的军旅生活,将这位山东军人心直口快的本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培强是1977年10月入伍,只比苏潇清大一岁。
  张培强干什么事,说什么话从来是不卑不亢的。自从张班副执行潜水任务放了“单飞”后,几乎每一次执行潜水任务从来也少不了他。1979年,张班副荣立三等功三次,只是第三次的三等功在表彰授证书时已是1981年的1月(据说,只要在部队一年内能连续荣立三次三等功的战士就可直接提干),所以未能提干。张班副的老乡和战友们都为他可惜,但是张班副无论在工作、学习、生活上还是一如既往,这是在全分队所有的干部战士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潇清的班长叫杨德华。杨班长也是响当当的,在部队最后一批从战士中直接提干的时候,杨班长比二班长徐志鹏晚当兵一年,潜水技能不分伯仲,但是提干有名额限制,且只能提一名任潜水长,最后欢乐的微笑还是印在了二班长徐志鹏的脸上,当然,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徐志鹏占了高中毕业的光。杨班长无论在以后的工作中还是在学习生活上,没有一点退色。
  有的战友就对杨班长说:“嗨,老杨,你还这么拼命地干干嘛呀?提干虽然已经冻结了,但是转志愿兵你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你也该当个无忧无虑的老兵了。”
  杨班长每次谈到这些,脸上虽流露出遗憾,眼里也闪出些许沮丧和失望,但他总会对战友们乐哈哈地笑着说:“哈哈,咱人穷志不短。讲句难听的话,就是穷得光屁股,咱也得把那老X翘起来。”
  杨班长的学历虽只有小学,但他对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信仰都有他自己的认识,从不随波逐流。他对所有的潜水理论和各项下水救生步骤认真学习,刻苦钻研,做到门门精通。在参加的各类防险救生中,杨班长获得过许多的荣誉,特别是在1980年参加舰队组织的一次潜水员水下电焊气割的比赛中,荣获第一名的好成绩。他当班长后,班里新入伍的潜水员都能很快地进入到一线,参与防险救灾和水下作业等任务。
  其实在平时,杨班长并不属于那种给人个性特别突出的有印象的人。他学历低却不自卑;他严谨却不松散;他善于谈吐表达,在重要时机思路清晰,从没掉过链子。杨班长的人格魅力很强,爱憎分明,不嗜酒,但喝起酒来却也实在,不小肚鸡肠。如在一次水库抢险救灾中,杨班长连续潜水作业,最后只获得水井区后勤部的嘉奖,而其他战友无论从那方面说都不如他,还立了三等功。杨班长当时思想上很想不通,但过后仍一如既往,并且和立功的战友们一起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嘟嘟……”早上的起床号在军港的上空响起。
  早上出操,值更长是张班副,他非常认真。这位山东大汉,用浑厚的声音吼出口令:“立正。向右看齐。稍息。向右转。齐步走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早晨这清晰的军港的上空缭绕回旋。苏潇清的血液里对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等有着特殊的情感。每每此刻,一听到这口令,苏潇清都会随着这一声声口令,把自己调到最佳的精神状态,立正站在那里就如青松一样笔直,两眼注视正前方,挺起健实的胸膛,不折不扣地严格按照口令的要求,做着每一个动作,全身的血液就如奔腾不息的波涛在涌动,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枢纽。站在队列中,苏潇清心跳加速。军人的粗犷与豪放在此刻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此刻的队列,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饱满。
  张副班长就这样一吼,吼出了军人的雄壮、队伍的齐整、士气的昂扬;吼出了中国海军的辉煌、中国海军的阳刚、中国海军的豪迈、中国海军的激情、中国海军的雄壮!张副班长的这一吼声,震撼在这座花园军港的上空,使队列里的每一个干部战士的脸上如东方升起的太阳,朝气蓬勃。
  1982年的元旦那天,轮到苏潇清帮厨,这让苏潇清有些难以接受。想到自己在训练团两个多月的入伍训练,除了潜水兵,其余的水兵、海军地勤兵等都派过公差帮过厨,只有他们潜水员,没被派过一天公差和帮过厨,使那些水兵们既羡慕又嫉妒。说实在的,那时班长、区队长、中队长对这几十名潜水员当宝贝,处处保护着。可没想到,刚刚下部队才上艇几天,这些优越感全没了,令苏潇清的心里感到了许多的失落。再说,这帮厨的活他苏潇清还真没干过,而今天又是元旦,晚上还要会餐,菜也比平时多得多了。
  那天,正好轮到航海班姓付的上海老兵帮厨一个月。由于潜水工作艇小,虽是副连建制,人员和地勤或陆军野战部队不一样,在人员的配制上也没有野战部队多,上级没有专门配炊事员,只有艇上的老兵轮流,新兵每天换一个。
  姓付的上海老兵到现在苏潇清也没忘掉,苏潇清也正是忘不掉他。那天,他穿上一件泛着油光的棉衣,就这一看,便可知该老兵就是个老油条了。而且扣子也不扣,腰间用根皮带一扎,那吊儿郎当滑稽的样子,很像1984年出道的表演艺术家陈佩斯,但走路就不像了。那姓付的老兵屁股倒不大,可走起路来屁股扭起来倒是蛮厉害的,怎么看也不像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不过,他穿上军装就看不怎么出来了,倒还是很有样子的,屁股也就看不出有多么地扭了。
  苏潇清为了给付老兵和战友们留个好印象,尽管心里嘀咕着老大不情愿的,但仍很积极地干着手上的活。先开始,付老兵还和苏潇清一起干,到后来,苏潇清就感到特别奇怪了,付老兵把鸡、鸭、鱼等各清洗了一样,那肉也只切几块放那儿,就把手往棉衣上擦两下,下到后舱看起了电视。那个鱼、鸡、鸭等这些全放在那里等苏潇清去洗。说实在的,拣拣菜、刮刮土豆什么的苏潇清也还行,可这些鸡、鸭、鱼、肉,苏潇清可从来没侍弄过,咋办?苏潇清翻翻姓付的老兵弄好的菜才悟出来。看来这老兵还真有些滑稽,有点良心,不教你怎么侍弄,自己先放个样子在那儿。苏潇清就照着那样一件件地清洗干净,并照着付老兵的样子全部切好到位。中午吃的是青菜下面,付老兵全部弄好。
  等干部战士们吃好饭后,苏潇清刷锅、洗碗(自己吃的碗自己洗),擦洗好了灶台等全部收拾好后,觉得有点儿累了,便躺到舱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帮厨的午休不受时间限制)。中午,苏潇清感到头一挨着枕头(所谓的枕头就是一块白布里包着一条棉裤,上面再加一条白色的毛巾)就睡着了,仿佛对时间没了感觉。一觉过后,苏潇清睁开眼见舱室里没一点动静,听不到人声。苏潇清抬起脑袋在舱室里巡视了一遍,床铺上没有一个人影,被子一个个像豆腐块似的压在洁白的床单上,再看看上铺也没动静,床边上除了自己一双鞋放着,再没第二双鞋。
  苏潇清腾地一下坐起,“咚”的一声,头一下子碰到了上铺的底板上生痛,但他也顾不上去揉头,开始利索地边穿衣边望着舷窗外。窗外,太阳正从舷窗里照了进来,刚才没过得上去揉的头部此时有点痛。这一痛倒是苏潇清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眼球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苏潇清想起来了,今天十二点,水井区大礼堂放《卢山恋》的电影,自己今天是帮厨,也感到有点累了,就没想去看,反正在训练团也已看过了。苏潇清看看时间才一点钟,就又往床上一躺,大睡起了个回笼觉。苏潇清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他再次醒来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就匆匆忙忙地起床来到厨房一看,那付老兵正满头大汗地在烧鱼煨鸡。苏潇清想着去给付老兵打个下手,却给付老兵“去去去,没你的事”给轰了出来。
  苏潇清满肚子的委屈,心想,如果在家谁也不会对自己这样子的。苏潇清只恨自己睡得太死了,肯定惹这个付老兵生气了。可是一想到上午,自己一个人在后甲板上洗菜呀什么的冻了一上午,苦了一上午,赞扬的话没得到一句,却被自己一个午觉给睡跑掉了,苏潇清的心里好不难受、好不委屈,真是前功尽弃。可苏潇清忍着快要从心底里往上涌的泪水,离得远远的、傻傻的、脸上布满懊丧地望着付老兵满头大汗地忙着。
  也不知是不是付老兵感到刚才对苏潇清有些粗,还是其它缘故,他把苏潇清招过去,指着倒了油的锅说:“小苏,你把那花生米炸一炸,但一定要掌握好它的火候。当花生米在油锅里“噼里啪啦”爆完,花生米就开始转色,你就可以起锅了,千万不能等花生米变成了褐色再起锅上来,这花生米肯定是要糊了。这花生米一糊就会发苦,根本就不能吃。”
  “是。是。”苏潇清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应答着,仿佛他已掌握了要领。可谁知,这一锅花生米还是被像鸡啄米似的苏潇清给炸了有点糊了,但还是马马虎虎能吃的。晚上会餐时,苏潇清怯生生地端着自己的杰作,放到甲板上围在一起的几个班的面前。
  会餐时,苏潇清注意到,那个付老兵竟然一个班一个班地给他们打着招呼,说:“今天这花生我炸的时候没掌握好火候,可能有点过火了,请各位首长战友们能谅解。”
  付老兵打招呼时还特好玩儿,一面说着,一面脸上露出特像陈佩斯那个滑稽像的样儿,向一个个战友们作揖。
  苏潇清听后心里涌起一股温暖,上午、下午满肚子里面恨他、骂他,就只会欺负新兵,老兵们你还敢吗?此时苏潇清满脸羞愧、惭愧,他没想到,这个付老兵能够这样为自己承担责任,正如自己的兄长,眼眶里涌现出了一汪清泉。
  苏潇清有个好,他从不吸烟,也不好酒,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苏潇清的思维相当活跃,但这样的活跃完全是建立在憨厚、朴实、诚实、善良的前提下的,这样的活跃也从不会去想、去戏弄、玩弄或讥讽别人的。也正是苏潇清的这一优点,兴许在个别人的眼里就是缺点,但在和战友们相处时就很坦然,就如今天的付老兵这样为自己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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