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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哈达纳喇

作品名称:怀顺王      作者:纸鼠      发布时间:2021-07-05 19:12:35      字数:5040

  密密麻麻的正蓝旗金兵呈俩人为一组的作战单位,以散兵线冲击守山明军的防御阵地,“马前卒”持盾在前,女真人躲箭在后,无畏地压向了身处笊篱山山腰的明军。身处防线最外围的明军钩镰枪手们士气高涨,跃跃欲试。他们的自信源于曾用凌厉的枪攻大破进犯宣府的科尔沁蒙古骑兵。
  
  钩镰枪,一种非常古老的冷兵器,又称"麻扎刀"。它是将镰刀用麻绳绑扎在长枪上,用于步兵战斗之兵器,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一种常用兵器。钩镰枪的形制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专门用于对付敌人骑兵。当骑兵突入阵中,阵中士兵可使用钩镰枪御敌,迫使敌骑不能在己方的阵中乱窜。
  
  钩镰枪有两项很突出的优点,它一方面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为己方战友创造战机;另一方面,它的造价相对低廉,不像昂贵的步槊与长戟。
  
  然而,满桂的钩镰枪手们不知道,科尔沁蒙古骑兵只是土匪级别的武装;而装备寒酸、没有骑马的正蓝旗金兵,却是高素质的职业军人。
  
  在正蓝旗的几千汉人“马前卒”离满桂的钩镰枪手只有二、三十米远时,身处持盾开路之马前卒身后的几千名女真族战士紧贴各个马前卒的后背而跃出,训练有素的他们把手中的“布鲁”精准得投向了钩镰枪手们的头部。
  
  哐!哐!哐!哐!哐!哐......
  
  布鲁,在蒙古语中意为“投掷”,一种由蒙古人发明的远古投掷武器,主要用于驱狼、狩猎小型动物、日常防身。布鲁由硬木制成,外形上有些像澳大利亚土著发明的“回力镖”,其精准的杀伤范围在30米内。时至今日,在蒙古草原上每年举行的蒙古“那达慕大会”的娱乐活动中,就有“打布鲁”的比赛项目。
  
  要熟练掌握“打布鲁”,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正蓝旗的女真族战士都掌握了“打布鲁”的技巧,因为正蓝旗内部的许多军官都是与蒙古人存在各种血亲关系的“哈达纳喇氏”。
  
  正蓝旗女真族战士所投掷出的布鲁砸中明军钩镰枪手头部之比例,十之八九,非常精准。这是通过多年训练而来的成果。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布鲁当场砸晕,头盔飞到了天上去;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布鲁扔中面颊,血流满面;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布鲁砸中后,没有立即晕倒,但已两眼昏花,摇摇欲坠。
  
  “杀——杀——杀——”
  
  被布鲁砸中却没有倒下的绝大部分明军钩镰枪手,最后还是倒下了;皆因,被布鲁砸中的他们,很快遭到了一种专门用于破甲的钝器之攻击,轰然倒下。
  
  在骇人的杀喊声中,彪悍善战的正蓝旗女真战士从倒下的明军钩镰枪手所空出来的位置空档快速切入,然后把手中的“铁骨朵”高高举起,重重地砸向了脑震荡却尚未倒下的明军将士。
  
  铁骨朵,一种非常古老的破甲钝器,由北方大草原的游牧民族所发明,最早由契丹人所广泛应用,其外形像一个巨型的“棒棒糖”。从形状上看,铁骨朵的锤头分为蒺藜形、沙袋形、蒜头形、瓜果形,有的用作战场上的杀敌兵器,有的作为惩治作奸犯科之人的“刑具”,更有的用于礼仪,属于中看不中用的长柄礼器。
  
  铁骨朵的制作工艺比刀、剑、矛、锏等兵器都简单,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只需要炼出一大块足量的、偏球状的“金属疙瘩”,然后在金属疙瘩中弄一个可以插木柄的孔,再削一根插入金属疙瘩的短木棍,即大功告成。三贝勒莽古尔泰长期受到了其已故父亲努尔哈赤的全方位打压,他不可能像其堂兄二贝勒阿敏那样,在努尔哈赤的支持下搞到一批汉族的能工巧匠,专门给自己的镶蓝旗骑士铸造坚韧而锋利的马刀。在天启年间,正蓝旗内部的兵器匠只能生产技术含量低的“铁骨朵”。
  
  尽管制作门槛低,但铁骨朵却是专门克制铠甲的无刃兵器。一方面,因为铁骨朵的重量集中在金属疙瘩,造成其重心严重前倾;而重心的严重前倾,决定了实战用的铁骨朵只能是短柄武器,只适合近距离的肉搏使用。
  
  另一方面,因重心严重前倾,铁骨朵的使用难度大,它既需要使用者自身具备一定的力量,也需要使用者通过长时间的训练,适应这种重心严重前倾的破甲钝器。铁骨朵的最大缺陷在于,一旦铁骨朵打空,兵器很难收回,使用者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将面临十分凶险的境况;相反,一旦铁骨朵成功打在了敌人的身上,敌人将严重内出血,非死即伤。
  
  总结而言,铁骨朵属于“一锤子买卖”:一锤下去,砸中了,对方死;砸空了,自己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莽古尔泰手下的正蓝旗女真族战士显然对自己手中那把“铁骨朵”的优点与缺点一清二楚,在“布鲁”的助攻下,几千根铁骨朵砸向了已被“布鲁”严重干扰的明军钩镰枪手,铁骨朵“一击即中”的概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这是长年训练所得出来的战果。
  
  接战之初,满桂曾寄予厚望的“钩镰枪阵”,瞬间被正蓝旗女真族战士殴成了千疮百孔。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砸成脑浆迸出,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打成了胸骨断裂,有的明军钩镰枪手被殴得跪地吐血,而被“铁骨朵”扫断大腿而满地打滚、痛苦呻吟的明军钩镰枪手也很多。
  
  所有的明军钩镰枪手都穿着质量不俗的札甲,它可能防得了刀剑为主的利器之劈砍刺拉,却防不了以千钧之力猛锤过来的铁骨朵。不少口吐鲜血的明军钩镰枪手在死去之时,其胸前的札甲还是完整的,只是铠甲的胸前位置多了一个明显的被钝器所砸出的“凹位”。
  
  完整的阵亡明军将士身上之札甲,最后都成了穷得叮当响的正蓝旗战士所难得的战利品。
  
  “钩镰枪擅长狙击金奴的战马,却不适用于近战挥舞!请尤副总兵马上组织你的‘陕军’精锐发动逆袭!”
  
  收到统帅满桂的军令后,年轻有为、刀法高超的尤世禄在笊篱山山腰区域的“钩镰枪加强旅”即将崩溃之际,带领手持“雁翎刀”的榆林籍嫡系部众,从山顶区域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逆袭。
  
  与此同时,此前充当“马前卒”的幸存正蓝旗汉军士卒,亦纷纷扔掉了手中那被明军箭矢射成“刺猬”的木盾牌,操起了比“铁骨朵”还要廉价的“包铁短木棍”,加入到激烈的短兵相接中。
  
  在幸存的明军钩镰枪手纷纷灰头土脸地后撤至笊篱山的山顶区域重新布置“枪阵”之时,榆林副总兵尤世禄发现,自己手下的“陕军”在激烈的近战中拼不过装备简陋却士气旺盛的正蓝旗战士。
  
  若单打独斗,手持包铁短木棍的正蓝旗汉军“马前卒”绝对打不过尤世禄的陕军精锐,但是“马前卒”明显受到过专门的培训,他们作为辅助性的军事力量,非常有默契地配合作为主力的正蓝旗女真族战士,共同对尤世禄的陕军精锐发起围攻。一旦女真族战士手中的“铁骨朵”打空,其身旁的汉人马前卒立即上前,用手中的包铁短棍掩护失去重心的女真族战士。
  
  除了小部分步法快、刀法准、力量足的陕军军官把逼近自己的正蓝旗战士劈得血肉横飞以外,大部分的陕军士兵拼不过眼前的女真人。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近战中,体格强壮、技艺娴熟的正蓝旗女真族战士普遍选择“后发制人”,他们待陕军将士把手中的利刃挥至其眼前之时,猛然抡起“铁骨朵”硬扛陕军将士之利刃,铛!
  
  陕军将士手中之刀刃不是被彪悍的正蓝旗女真战士的“铁骨朵”弹飞,就是被“铁骨朵”震得虎口剧痛、手腕酸软。抡起的铁骨朵随后直挺挺地撞向了陕军将士之胸前,让人难以招架。
  
  喝!
  
  在砍翻一名难缠的正蓝旗女真族牛录官后,尤世禄发现死于自己刀下的牛录官一点不像女真人,倒像自己曾在九边重镇榆林卫所抗击过的蒙古人。尤世禄再联想起敌人此前用投掷暗器“布鲁”开路之伎俩,“布鲁”却是蒙古人所发明的驱狼工具与狩猎神器。
  
  尤世禄的直觉没有错,带队攻山的绝大部分正蓝旗军官,都跟蒙古人存在密切的血缘关系,他们算是“半个蒙古人”,属于“哈达纳喇氏”。
  
  哈达纳喇氏,又称“哈达那拉氏”,属满洲八大姓之一,原系海西女真扈伦四部之一的“哈达部”当中的王族姓氏。哈达纳喇氏源于古老的“那拉氏”,那拉氏(纳喇氏)是女真族中最古老的贵族姓氏之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母亲就属“那拉氏”。
  
  海西女真扈伦四部具体分为乌拉部、哈达部、辉发部、叶赫部4部。前两者(乌拉、哈达)有一个共同的太祖——纳齐布禄,他属于被蒙古人灭亡的金朝(公元1115年—公元1234年)之贵族;至于后两者(辉发、叶赫)则属于“异性那拉”,其中,叶赫部的始祖更是来自于土默特部的蒙古人。
  
  根据现代学者哈斯巴根先生的文章《清初海西女真诸部中的蒙古人》、《清初满蒙关系演变研究》当中的研究表明,“哈达纳喇氏”作为海西女真中的“王族”,其王族成员或多或少带有蒙古人的基因,这是多年以来跟西边蒙古人通婚的结果。
  
  海西女真扈伦四部被建州女真征服后,乌拉部、辉发部、叶赫部当中的王族都衰落了,沦为了以“爱新觉罗氏”为首的建州女真之附属;然而,在整个天启年间以及后来的崇祯初年,哈达部的原王族“哈达纳喇氏”却在八旗军的正蓝旗内部实现了“借尸还魂”,重现隆盛。
  
  这一切,源于一个“奇女子”——三贝勒莽古尔泰的正室妻子。
  
  莽古尔泰之妻,出生于哈达纳喇氏,哈达部王族孟格布禄最小的女儿。孟格布禄是哈达部的末代首领吴尔古代之父,其俩父子在谋取哈达部统治权的战争中,被努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女真一起俘虏。被软禁的孟格布禄后来在公元1600年被努尔哈赤处死,哈达部亦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前后被建州女真正式吞并;为了活命的哈达部末代首领吴尔古代,被迫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三贝勒莽古尔泰的妹妹、建州女真“三公主”——11岁的莽古济。
  
  同一时间,孟格布禄的小女儿哈达纳喇氏,被迫嫁给了与其同龄的14岁莽古尔泰。
  
  作为莽古尔泰的妻子,已故孟格布禄的小女儿“哈达纳喇氏”,她在被迫嫁给莽古尔泰时才14岁。年幼而聪明的她深知世道之艰难险恶、为父亲报仇之不可能,遂一直选择隐忍,直到富察继妃的去世。期间,她为莽古尔泰相继生下了长子迈达礼、次子文顾(早夭)、三子萨哈良、五子额弼纶、六子费杨古泰。
  
  莽古尔泰的母亲富察继妃死于天命元年(1616年)至天命三年(1618年)之间,初葬于赫图阿拉城(按照《清皇室四谱》的记载,富察继妃死于公元1620年,这明显与《清皇室四谱》记载的其初葬“赫图阿拉城”存在逻辑矛盾,皆因太祖努尔哈赤于1619年迁都界藩山城,而赫图阿拉城却是1619年之前的大金汗国国都;而且,各类史料表明,在天命五年(1620年)前,“大妃”已经是阿巴亥,多尔衮之生母)。
  
  “媳妇熬成婆”的哈达纳喇氏在其婆婆富察继妃死后,开始以正蓝旗旗主三贝勒莽古尔泰的原配妻子之身份,逐步涉足正蓝旗的内部事务。在此过程中,哈达纳喇氏慢慢展现出其出众的组织协调能力以及卓越的沟通谈判天赋,她努力地从原来的躲在后台运筹帷幄到渐渐走向了众人瞩目的前台。
  
  然而,三十岁出头的哈达纳喇氏在1620年遭遇到了一场政治危机。天命五年(1620年),在皇太极的幕后策划下,大贝勒代善被人告发其虐待、谋害其长子岳托、次子硕托2人。查明真相后,太祖努尔哈赤大怒,首先逼死了恶意怂恿代善谋害亲生儿子岳托、硕托的代善继妃“叶赫纳喇氏”,然后亲自组织了一场针对代善家族的“大分家”。分家的结果是,由已故“李佳氏”所生的岳托、硕托2人,共同分得了整支精锐的镶红旗。
  
  努尔哈赤收拾大贝勒代善的举措,把莽古尔泰、哈达纳喇氏俩父妻吓坏了。在富察继妃死后,太祖努尔哈赤已经不止一次打压莽古尔泰,各种关于努尔哈赤即将拆分正蓝旗的消息在八旗军新打下的萨尔浒城流传(萨尔浒大战后,太祖努尔哈赤又把大金汗国的国都从界藩山城迁到萨尔浒城)。面对险恶的政治形势,莽古尔泰的妻子哈达纳喇氏迅速给丈夫支招:抢在努尔哈赤拆分正蓝旗前,对正蓝旗来一次“大分家”。
  
  正蓝旗分家后,三贝勒莽古尔泰占了原来正蓝旗的1/3人口,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亦分得了原来正蓝旗的1/3人口。而最后的1/3正蓝旗人口,由当时的莽古尔泰7个儿子分掉(九子舒松尚未出生),庶出的四子萨标额、七子萨哈纳各分得1个羸弱的牛录,而其余的人口则由哈达纳喇氏所生的5个儿子平分,他们分别是迈达礼、萨哈良、额弼纶、费杨古泰,还有8子阿克塔玛(在1623年夭折)。
  
  对于儿子莽古尔泰的操作,太祖努尔哈赤少有地在公开场合赞扬了莽古尔泰一次。正蓝旗于1620年成功“渡劫”。
  
  分家后的正蓝旗还是掌握在莽古尔泰的手里。贝勒德格类从小与其同母哥哥莽古尔泰长大,他既听亲哥莽古尔泰的,也佩服他那足智多谋、情商极高的美丽嫂子哈达纳喇氏。德格类称其嫂子哈达纳喇氏为正蓝旗的“智囊”。
  
  在1620年的往后几年,哈达纳喇氏打着自己的四个相继成年的儿子之旗号,一步一步地控制了整支正蓝旗超过1/3的人口。皆因,正蓝旗的每一次通过对外战争、对外掠夺所实现的扩编,带着“哈达纳喇氏”贵族血统的迈达礼、萨哈良、额弼纶、费杨古泰4人,都分走了每一次扩编的大部分掳掠人口,这4兄弟都听他妈的。
  
  在1627年的笊篱山之战打响时,4兄弟下辖部队里面的军官,绝大部分都是姓“哈达纳喇氏”的、前海西女真“哈达部”的王族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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