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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下部队

作品名称:蓝色的海洋      作者:苏晓蔡      发布时间:2021-07-01 18:38:48      字数:5052

  这天的下午,外面像雾一样地飘起了毛毛的冬雨。这冬雨也飘不湿人们的衣裳,但是飘到人的肌肤上还是有点冷的。可是这冬雨才不管你冷不冷,一如既往地像个初恋的情人一样,毫不羞涩地亲吻着人们脸颊和裸露的肌肤,还有路边上排列整齐的绿油油的冬青树、碧翠的塔松。
  苏潇清觉得,这冬雨除了人不太喜欢,倒是生长在大地上的植物还是很喜欢的,喜欢这冬雨来给它们洗澡,把它们洗得像个刚出水的芙蓉,清新、柔美、整洁。只可惜,今天这冬雨像雾一般。
  新兵们一走,整座军营里没有了往日紧张、活泼的气氛,显得那样空荡、冷静,就像苏潇清此刻的心情。约三点钟,黄区队长来通知苏潇清他们,把行李准备好,接你们的部队马上就到。
  苏潇清他们好不开心,眼看着别的新兵都已被接走,只剩下他们几个了,他们哪有不开心的。可是,可是好不容易盼来接他们的部队人,只有一名海军干部和一名海军战士,而且还是用一辆三轮车来接他们的。当交接手续办完后,接他们的海军军官整队点名:“邹优军。”
  “到”。
  “章学国。”
  “到。”
  “汪银明。”
  “到。”
  “苏潇清。”
  “到。”
  每点一名,海军干部都要用那双威严的目光从头到脚审视一遍。除了威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潇清看到这位海军干部那特有的军人气质,听他口音好像是江苏人。点完名后,那名海军战士把他们四人的行李往三轮车上一放,蹬起三轮车就走。
  苏潇清他们一行6人走出了部队的营门,迈向用水泥浇筑而成的笔直的大路,也朝着苏潇清未来的梦想走去。
  海军干部走在队伍的右侧,蹬三轮的海军战士则在队伍的前面。这时候,苏潇清才敢仔细看着军官和战士。海军干部大约在二十五六岁,身着一套笔挺的海军呢军官服,身高足有1.80米,长得英俊潇洒,就连头上戴的大沿帽也是呢子的;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很神气地安在那菱形脸上;不高但坚挺的鼻子安在不厚不薄的嘴唇上方;他脚穿黑色棉皮鞋,走在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停地敲击着苏潇清的心。你看他多么气派,再看看自己穿的一身兰的卡军服,显得那样寒酸,还有那蹬着三轮车的老兵,穿的也是海军呢军服,就连那个蓝白的条纹披肩也是海军呢的,军帽也是呢的,风儿吹起两只金色铁锚的飘带,甭提有多神气、威武。
  苏潇清看到这神气和威武,想起了近代中国一个个屈辱的卖国条约;想起了林则徐的禁烟运动;想起吴淞口抗英老将陈化成;想起中日黄海战中邓世昌……这一幕幕激起了苏潇清胸中阵阵波涛。一百年后的今天,苏潇清,我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中的一员,走在这条先烈们用鲜血浇筑的大道上,一种责任、一种自豪、一种光荣、一种任重而道远的使命感在胸中澎湃。
  苏潇清他们走在这雾一般的冬雨里,呼吸着优美清新的空气,嗅着栀子花殷勤地散溢出诱人陶醉的芳香,感到满身的惬意,心情格外舒畅。走了十几分钟,就走进了一个门岗,走在了这条按照长江航道的走向而修建起来的宽阔的水泥路上。
  骑着三轮车的老兵一面踩着三轮车,一面向苏潇清他们简要地介绍着:“这就是我们的海军军港。你们有没听过苏小明唱过的那首《军港之夜》呀?”
  大家纷纷抢答:“听过。在部队新兵入伍训练时,天天都能听到,人人都会唱。”
  这难道就是被誉为花园式的军港吗?苏潇清心里问着。
  此时的冬雨无私地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好像这军港是被人清洗过一样,吸一口气,整个肺就像被水洗过一样,那样清新、那么舒畅。走在队尾第二的苏潇清被这优美的军港深深地吸引了,他顿时感到,那别有一番的味儿像是从路边的植物里面渗透出来的
  一提到《军港之夜》,苏潇清的心猛然涌起一股浪潮。每每听到这首歌,他就有种憧憬,眼前仿佛就有一艘艘战舰在军港里轻轻地摇着,年轻威武的水兵在波涛中甜蜜地进入梦乡。
  “这是十一号码头。我们这个军港共有多少座码头?这你们以后会知道的,在这儿也不便说。我们的艇现在就停靠在码头上,这几天可能要出海执行任务。”老兵一边踩着三轮车一边向苏潇清他们介绍着。
  一听到艇,苏潇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艇,顾名思义就是游艇,只有几吨或者十几吨大。我要下部队是到军舰上来的;是站在军舰上去聆听大海的声音的;是站在军舰上闭上双眼用自己的心去和大海深刻地交流;是跟随军舰扑进大海的怀抱去劈波斩浪的。现在怎么会是艇呢?怎么不说我们的舰哩?苏小明的歌中分明是唱的“战舰”,可没有叫战艇。艇,肯定要比舰小。苏潇清刚涌上的一股豪气一下子就削掉了一半。
  踩三轮车的老兵打断了苏潇清的回忆,说:“战友们,你们看。”老兵用手指着十一号码头上停泊的巨大无比的战舰,自豪地说,“这艘战舰也叫潜水工作船,但他们这艘船和我们潜水工作艇可不一样,他们是专门出海执行救生保障任务的,据说上面有三十多名潜水员,他们曾在1977年参加过打捞‘阿波丸’的任务,有关打捞‘阿波丸’到时候我们的指导员要和大家讲的。”
  这艘我国新型研制的、排水量万吨级的防险救护船,不仅装备优良,船上还有停机坪。苏潇清侧眼望去,乖乖,这么大,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看到过这么大的军舰嘞,好不威武。如果自己能在这上面当一名潜水兵,该是多么自豪和荣耀啊!苏潇清的遐想一下子飞出了自己的现实。
  刚才,也就是在一小时前,苏潇清心里还在嘀咕:其它部队到训练团来接新兵都是汽车。陈剑和朱文来是被分配到舰队,他们昨天下午就被接走了。现在,除了被部队留下来的,只剩下苏潇清他们四个潜水员。同苏潇清一个地区入伍的潜水员总共只有十几名,现在分配三个在本市,另外全被分到福建、浙江等地。这四名中还有一名是扬州地区的。
  苏潇清有些纳闷,就这么辆三轮会把我们拉到哪里去呢?难道是把我们当成菜拉回去吗?据说,舰队的范围可大了,它还分成好几个基地,基地里还分成若干个支队、水井区。不过,这也说明,我们要去的部队肯定就靠在训练团的附近,以后到姑夫家去还是方便的。苏潇清纳闷到这儿,心里有关舰和艇的大小,三轮车来接等等看得也就没有刚才那么不满了,此时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苏潇清回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后面的邹优军。据说邹优军是江苏扬州人,1964年出生,身高1.80米,骨架也粗,身材很有型,挺拔魁梧,剑眉大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威严;挺拔的鼻子,红润的薄薄的嘴唇镶嵌在他那正宗的国字脸上,显得端正、英俊、洒脱;走起路来铿锵有力,地动山摇。邹优军满打满算也就十八虚岁,但也不知他是怎么能当上兵的,脸上还有几粒青春疙瘩豆。苏潇清在想,以后,邹优军头上戴上水兵帽和帽子上飘扬的飘带,肯定有种别样的味道,别人怎样戴也戴不出他那模样。苏潇清努力地想象着邹优军戴上水兵帽的那一种神情。
  这一切从他的头脑里闪过后,苏潇清又回到了眼前。他想:以后我肯定也会有这身军服的,否则,怎么会是穿海军呢的干部战士来接我们的哩?苏潇清心里琢磨着。一想到马上也要穿上海军呢军服,也是这样的威武、神圣和庄严,那兴奋和欢乐又在心中放歌。
  “立-定。”突然的口令将苏潇清从回忆中拽出。苏潇清一看,是那位海军干部喊的口令。他说,“战友们,马上就要到一个新的部队、一个新的岗位了,希望大家振奋精神,团结互爱,在新的岗位上做出好成绩。好,齐步走。”那位干部整好队后又发出了口令。
  “战友们,我们的码头到了。一会儿我们就要上艇了。”走了五十米左右,老兵指着眼前的这个码头说。
  看着老兵那样兴奋欢乐,苏潇清也被激起许多喜悦。他定神一看,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被围成大半圈的有0.5平方公里左右的码头。码头边上停靠的全是些小艇。后来苏潇清才知道,在这些船艇里面,除了有他们两艘潜水工作艇外,还有几艘小型登陆艇、一艘交通艇和两艘拖船。说不好听,这些全是些补给船,属后勤的。
  苏潇清他们上了艇后就来了几个老兵,其中有两个着装和苏潇清他们一样的兵,为苏潇清他们提行李。
  “同志们,他们的行李等会儿拿。”这时,走来好几位海军干部,特别是走在前面的两位军官,比接苏潇清他们的那位军官还要体魄、魁梧。让他们等会儿拿行李,就是他发出来的指令。
  那位接兵的海军干部连忙整队,紧跑两步,“啪”地一个军礼。这两步,再加上穿着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在甲板上踩得“咚咚”响,震得地动山摇,越发令苏潇清等几位新兵紧张。他向那位走在稍前的近三十岁的军官报告:“报告指导员同志,应接新兵四名,实际接兵四名,档案四份也已带回,请指示。潜水长徐志鹏。”
  “请稍息。”被称为指导员的下达了指令。
  “是。请稍息。”
  这位指导员同志身高也有1.80米,长得体宽腰圆,国字脸上刻着一双浓眉,镶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一份深沉、庄重和英俊在脸上透出。他的普通话里带有山东口音,但很好听。走在后面一位的体型也和指导员差不多,但皮肤稍黑也粗糙了点儿。大圆脸上,一双眼睛凹陷有致,显出了他的沉静和男子汉的气概。走在后面的几位军人气质就差些,身高也低得多,其中有位军官走路是外八字脚。还有位近三十的军官双肩溜的,那穿在身上的毕挺的海军呢军官服也就显得特别地委屈。另外一位满脸还有稚气,显得小巧玲珑的军官。
  被称为指导员的双手紧握,跑步到队列前。
  苏潇清被眼前的庄严气氛惊呆了。苏潇清想,这并非在训练团才有这样优秀的军官和氛围吧?两个多月的入伍训练,有的老兵说,舰艇部队都是稀拉兵,而此刻……
  “徐潜水长。”指导员喊道。
  “到。”徐志鹏回答。
  “请把他们的档案拿来。”指导员命令道。
  “是。”潜水长急忙将档案递了过去,并一一将档案抽出,不停地在指导员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其实,潜水长在路上就已将档案打开,一个个过了目。指导员不停地点着头还不时地往苏潇清他们看一眼。苏潇清他们站在那特别紧张,一动不动,可双脚却在颤抖。对于苏潇清他们而言,此刻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感到心中说不出来的紧张。其实,从他们几位首长流露出来的一会儿是严肃的表情,一会儿是轻松愉快的表情,苏潇清的心里也渐渐趋于平静。
  十几分钟后,指导员向苏潇清他们宣布命令:“都有了,请稍息。现在点到名的请上前一步。”说完他拿眼看了大家一眼,“汪银明。”
  “到。”
  “章学国。”
  “到。”
  “请你们两位到332潜水工作艇。”
  “是。”两人回答。
  “苏潇清。”
  “到。”
  “邹优军。”
  “到。”
  “请你们到331潜水工作艇。大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苏潇清他们大声说。
  “好的,请各潜水班长带回。”指导员命令道。
  “是。”两名潜水班长接到命令后,将四人带回到各自的艇上。
  指导员叫单亦联,山东高密县人。那个跟在指导员身后的是332艇上的潜水长,他叫孟召明,是河北人。据说,他一天一包半的香烟。分队队长叫李德良,他是上海奉贤人,身高约在1.72米,长得有点白,那圆脸上的一双单眼皮长得很有神。
  晚上,两条艇上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加了几个菜,一人一瓶啤酒,饭后开了个班务会。到这时,苏潇清才知道该艇的主要职责是防险救生,就和来时在十一号码头看到的那艘301舰的职责差不多。
  潜水班除潜水长是干部编制,其它均为战士,不像在训练团和老家人说的,当了潜水员就是军官的说法。全班连潜水长总共九人,班长叫杨德华,班副叫张培强,均是山东人。安徽兵三个,是去年的兵。高个子的叫成建国,是合肥的,身高1.79米,皮肤白净,国字脸上的络腮胡子里冒出许多青春美丽疙瘩豆,浓眉双眼皮很是英俊;薄薄的红润的嘴唇特好看,不像自己的嘴唇有点厚,怎么也没成建国的好看。林知晓是安徽马鞍山人,就是骑三轮车接苏潇清他们的那个老兵,身高也有1.75米,长得英俊帅气,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也不大。吕松飞也是安徽安庆人,他身高有1.73米,尖尖的小头,一双细三角眼像老鼠样的贼溜溜地转,尖下巴,说话时大嘴一裂摇头晃脑,颇令人作恶,特别是一笑,那张大嘴一裂开,连口中的智齿好像都能看到。他说起话来,两边的嘴丫子上全是白色的泡沫,声音细而长,听起来就像个女人。他身材精瘦,体重不会超过一百二,脸型像女人的瓜子脸,脸上还散落着十几粒麻雀斑。据说脸上有麻雀斑的人是心怀叵测的男人。针对这一说法,苏潇清是不相信的。在他老家有个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还是一个生产队的,他脸上也布满了雀斑,但从来也不会在苏潇清的背后说三道四的,更从未对苏潇清心怀叵测。还有一个是徐州的,也是今年的兵,他叫黄慎晨,身高大约1.73,长得小里小气的,皮肤稍黑点儿,比苏潇清早上艇二天。还有一位就是潜水长徐志鹏了,他还真是江苏如皋的。
  晚饭后,苏潇清看到枪帆班、机电班的几个新兵开完班务会就座在后舱一张长方形的桌边给家中写信,有的老兵在看书。而此刻的苏潇清哪有心情写信、看电视,从舱室的那个圆圆的窗子朝外一看,就深深地被这美丽的军港的夜色吸引了。
  苏潇清踩着扶梯,走出了舱室,走上了甲板,看着长江两岸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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