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

　　一百九十
　　清脆的声音把外面替岗公安人员从迷糊困顿中惊醒。他本能地迅速跳立起来，快步走到门旁，一把拉开房门，向里看去，只见刚才进来的护士模样的人正拿着针管欲扎向刘行贵的胳膊。本来医护人员护理也是正常的事，但职业习惯使这个公安觉得好像那里有些不对，何况刚才那一声脆响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常这个时候都是更换一下输液的药瓶，不会打什么针的，可现在这是打得什么针？
　　他顿时警觉起来，再仔细一看，他不禁大惊失色，刘行贵鼻子上插着的通氧气的皮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扯掉了，刘行贵由于缺氧，身体也异样地蠕动起来。
　　很快，这名公安人员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要出事！有人要加害病人。虽然他知道接受治疗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但自己现在负有保护他的责任和义务，必须马上采取措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公安人员敏捷地跳将过来，扑向白衣人，一把把他手中的针管打掉，同时大声喊叫：“快来人，有坏人!”
　　白衣人奋力挣脱这名公安，扭转身欲夺路而逃，看守怎肯放过，又一次扑了过去。眼见一时脱不了身，白衣人穷凶极恶，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崭亮的手枪，对扑向自己的公安迎面就是一枪，看守不幸中弹，白衣人趁机夺门而逃。
　　枪声和打斗声把去厕所回来的公安也惊住了，他意识到出事了！便向这边飞奔而来，这名公安是佩发着长枪的，只见他边跑边把身上背着的半自动步枪扯下来。
　　等他飞奔来到病房门前时，正好遇到白衣人从里面拎枪跑出来，他马上判断出这就是要逃跑的坏人，于是，急忙站在走廊的一根柱子后，把枪端起，大喝一声：“站住，往哪逃？”并鸣枪示警。
　　慌不择路的白衣人哪顾得了许多，抬手又是一枪，子弹打在水泥柱子上，四下里溅起火星。战士被激怒了，他抬起半自动步枪，瞄准白衣人的腿部，扣动了扳机。顿时，凶手中弹，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这时，整个院落变得热闹起来，显然在这寂静的夜里，突如其来的枪声和喊叫声已经把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惊醒了。得着消息赶过来的在它处值守的公安人员和医院的值班人员，很快就把中弹已经失去抵抗的白衣人用绳子捆绑了起来，医生和护士对被扯掉氧气管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行贵进行了紧急抢救。
　　刘行贵因缺氧呼吸不畅被惊醒后，睁开朦胧睡眼的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了刚才那个对自己动手的白衣人口罩后面那双眼睛充满的杀机，以及那就要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管，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没再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配合医生的治疗。
　　公安人员对那只掉在地上的针管进行了封存处理，准备送回局里，进一步分析针管里到底是什么物质，受伤的看守也进行了包扎和救治。
　　等这一切忙碌过后，医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仍然住在同一所医院进行治疗的杨修武伤势已明显好转，已经可以下地和大家交谈了。只是身上多处骨折，到处都缠着绷带，活动还很不方便。
　　为了不使家人担心，他嘱咐林向平和栗津不要把这事告诉自己远在南方的家属。就这样，栗津、向平以及罗志政便轮流守在杨修武身边照看。昨晚医院里的枪声，也都听到了，但夜色已深，外部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杨修武没有让大家出去打探情形。
　　直到天亮后，区委派来照顾杨修武的人员才告诉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原来，这是以刘行贵为首的一伙恶势力见主帅被擒，“树倒猕猴散”，都四散逃命去了。但其他几个主要人物聚在一起商议，怕刘行贵扛不住，最后把自己也都抖搂出来，那就都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了。商议的结果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昔日的大佬刘行贵也做了，以绝后患。
　　说干就干，当下，几个人议定了一套方案，用重金买下他们手下一个骨干，去医院除掉刘行贵，这才有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杨修武、栗津、林向平、罗志政他们聚在一起，分析着事情的经过，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案件抓住了刘行贵可能还不算完结，事情还要复杂地多。只有把全部的恶势力都彻底清除，一网打尽，才能使人民得到真正安宁。
　　想到这里，杨修武让罗志政按他的意思写了一份材料，委托照顾自己的工作人员转交给区委书记，一方面汇报近期的情况，一方面把工作方向和意图反馈给组织，以便统一协调，联合行动。
　　刘行贵经过这一番折腾，面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身体也更虚弱了。通过这次针对自己的谋杀，使他内心受到深深刺激，心灵感受到极大震撼。
　　以前，自己在一拨喽啰面前，总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他们只有唯维诺听从的份。可现在，今非昔比，“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自己竟被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算计上了，甚至比自己都要狠，直接要取自己的性命。
　　到现在他才彻底明白，过去是自己的这棵大树为他们遮阴避雨，他们能在自己这里分的一杯羹，所以对自己言听计从。一旦事情发生变故，自己自身难保，不能再为他们提供庇护，没有利益可图时，喽啰们便各奔东西；而几个自己的所谓“心腹”，为了保存自身，却对过去罩着他们的老大打起了歪主意，下此毒手。
　　一想到这些，刘行贵不禁不寒而栗，但进而又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也是如此吗，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这是在吞自己酿的苦酒，他心里狠狠地说道：“这是因果报应呀！”
　　一连几天，他内心翻腾着这些念头，脑海中不时浮现那个杀手扑向自己时那凶恶的目光，以及后来公安局告之自己的针管内物质，经化验是剧毒氰化物的消息，更使他内心深处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要报复，报复那些要自己命的人，他对这些手下人的行踪和落脚点是很清楚地，自己不能亲手逮住你们了，也要借助公安的力量把你们灭掉！
　　带着这种想法，他开始转变态度，积极配合治疗，并检举揭发同伙。他把这些都写在材料中，当厚厚的材料终于完成时，他放下笔，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心灵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这种久违了的感觉，也使他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十几年来所做的一切，实在是罪恶满盈。自己这些年来，虽然吃喝嫖赌享受生活，看上去很潇洒，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灵从没有一天是放松的。
　　这种心理上的紧张，可以说折磨了自己十几年，十几年来自己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灵魂早已出窍，连自己也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相反，这几天来，刘行贵却沉浸在这种放松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甚至期望公审的日子，感到那才是自己真正解脱的时候。就这样，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在他人的搀扶下，下地活动了。
　　刘行贵写揭发材料，身体恢复的时候，区委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正紧锣密鼓地安排抓捕行动，陆续把各色涉案人员都逮捕归案，一张人民正义的天罗地网在撒开、收紧……
　　一百九十一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在医护人员和栗津、林向平、罗志政等人的精心照顾下，杨修武的伤势逐渐好转，枪伤的伤口愈合地很好；只是腿部的骨折还没有痊愈，还不能完全站立行走，只能在轮椅上自己或被人推着活动。
　　住院期间，在区委、区政府以及上方县司法部门的通力协作下，根据平时的信息资料积累，以及刘行贵的检举揭发，这股恶势力基本上被铲除，骨干分子都被抓获归案，除极个别仍在潜逃外，一干涉案人员全部到案。
　　杨修武一边在医院治疗，一边在积极参与这场大抓捕。因为他直接经手和经历了各个环节，包括调查案情、搜集证据等等工作，有着第一手的资源，对整个肃清、铲除黑恶势力活动中有很直接的指导和引导作用。此案涉及部门、单位、人员较多，时间也比较久，周边的几个县市都有涉案人员。
　　这次行动，其实也是对党员干部队伍的一次清理、整顿，一些涉案人员无论是直接参与还是被动搅入，都被清理了出来。在行动的同时，由于这些人所造成的冤假错案的受害者也一并得到了平反昭雪。
　　总之，在整个地区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地清理整顿工作，各部门也开始了自查自纠，该行政处理的行政处理，该刑事处理的刑事处理，这次运动，使一些和本案无关的贪官污吏也受到了惩戒。经过一段时间的清理整顿，整个政治环境呈现了前所未有的风清气正的好局面，到处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杨修武除了腿还有些行走不便外，身体其它方面都已恢复正常，终于可以出院了!一大早，由罗志政开车，栗津和林向平以及欢蹦乱跳的小林霞陪伴，杨修武同精心照料自己的医生护士以及警卫人员依依惜别，离开了医院。
　　汽车驶上公路，径直向上方县河子村驶去。本来林水河老汉为救儿子和儿媳把河子村的老宅都卖掉了，举家搬到了南方租房度日。后来杨修武回来后，知道了姐姐一家的遭遇，又自己出资在村子里买了一套闲置房屋，重新收拾粉刷一遍，把个老房整饬地旧貌换新颜，干净又整洁。弄好之后，让姐姐一家都搬住了进去。这样，林家又有了安身之处，重新有了家。
　　杨修武住院期间，杨修花也在南方一个医疗条件很好的精神康复医院接受系统治疗，经过精心调养，基本恢复了健康，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现在也已经康复出院，从南方接了回来，回到了家乡。
　　杨修花老人踏进修葺一新的院落，住进粉刷一新的房子里，心中自是十分高兴。自从女儿、儿子出事后，由于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而精神失常，可以说是受尽了病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切又都翻开了新的一页，康复后的老人怎能不心情激动呢！她站在院落里，老泪纵横，万般感慨！林水河老汉觉得老伴刚刚治愈，不能太过激动，便把话题岔开，把老伴搀扶进屋了。
　　更令全家人兴奋的是，刘行贵这个罪恶满盈的恶魔终于伏法了，从此再也不会祸害百姓了。弟弟杨修武虽然受伤，但经过治疗也痊愈要回家了，这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好事情，杨修花老人很是高兴，笑容又洋溢在脸上。尤其是今天，弟弟就要回来探望自己了，怎不让人激动万分呢！
　　一大早，老两口就起来，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地干干净净，只等着久未相见的亲人能早点见到，叙叙别后之情。收拾好屋子院落之后，两个人便来到村口，向通向城里的公路望去。
　　这时，由罗志政驾驶着汽车，杨修武、栗津、林向平他们坐在里面，一行人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杨修武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想着连日来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心中自是十分感慨。他首先想到了被迫害致死的忘年交老友栗达观，心中默默地说道：“老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冤屈也都已经澄清了，你可以安心地去了。你的政绩和功劳人民都不会忘记！你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接着他又想到了被逼迫自杀的外甥女林玉芳和惨遭枪杀的大外甥林向山，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他喃喃自语道：“孩子们，仇已经给你们报了！你们可以安心地去了！”想到这里，他感觉喉头发痒，有一种哽咽的感觉，眼睛也不知不觉中噙满了泪水。
　　多好的两个孩子呀！自从自己随军南下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想不到那一别竟是诀别，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呀！他进而又想到了许许多多受迫害的干部和百姓，虽然为他们讨回了公道，还了他们清白，可是那些因此而逝去的生命却是再也回不来啦，这又是任何东西也不能够补偿地！
　　汽车一路急驶着，杨修武一路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路口，老远就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罗志政减慢车速，缓缓地向前驶着，杨修武随着车速的降低，也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他擦了擦湿润的双眼，从车窗边向嘈杂声传来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