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算计与被算计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到晚上，整座城市被淹没在雨水中，市区的柏油马路还好，郊区的秃噜可就灾难了，道路泥泞、积水成河，出行异常困难。
　　郭小安开着车，一路坑坑洼洼、上下颠簸、涉水过河，终于到家了，漂亮的白色车子早就不成样子了，不管了，回家就好。
　　开门进屋，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感觉不到一点热乎气，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夏雨一场凉啊。
　　屋里凉嗖嗖的，火炕冷冰冰的。才是夏天，没准备取暖材料，原房主也没留下剩余，这一晚上，难熬啊。
　　正愁着，接了个电话，嗯，正好，不错，他看看时间，准备收拾东西。哥们来电话了：“你嫂子去外地学习了，晚上来我家住吧，老房子没烧柴，太冷。”
　　“真不是时候，都赶在一天了。”郭小安心里直叫苦，“不了，我刚接了个电话，送几个老乡回‘荣昌’，晚上不回来了，在舅舅家住一晚。”
　　“那好吧，雨天路滑，注意点。”
　　他眼下暂住的房子是哥们的。结婚后，他住进了老燕子的家里，老妈去当了保姆，自家仅有的一所小房出租出去，多少换点钱。
　　收拾好后，他出门锁上，打开车门进去，放平座位，半躺半坐地闭目养神，时间还赶趟，他先休息一下。
　　好累啊，连着半个月从早到晚，车轮子没闲着，自己连轴转，连吃饭都没时间，过去二十年没这么累过、忙过。
　　桃源到荣昌的公路正在维修，客车改道，城里乡下人想要出行只能打车。他在老家有人脉，生意自然滚滚来，从早到晚地跑，看着越来越膨胀的腰包，身体虽然，累着，但心里乐着，好时候不是年年有，趁着现在多干点、多赚点，苦点累点也值了。
　　手机又响了，他以为又是哥们，谁知是老娇妻的，他挂断，然后发了一条信息：正在加班，下班后打给你。
　　“不要太辛苦了，老公，你干活吧，不用打给我了。”她回道。
　　这老娘们，明着关心自己，实际上惦记着每月的“车贷”呢，他给她发了个两千块的转账，刚发出去立马接收，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动画，“你亲的是人民币。”郭小安冷笑，这老娘们，太招人烦。
　　有时他想：后悔这段婚姻吗？扪心自问，也后悔也不后悔。他不是个没良心、不懂感恩的人，他承认和白燕子结婚后，自己住进了宽敞明亮的豪宅、吃穿不愁，不和她结婚，现在的自己还住在简陋的小房子里，靠老娘养活，吃了上顿没下顿都说不定，所以，他不后悔和她结婚，起码改善了原来的生活；后悔的是，结婚前应该多算计一些、多耍些手段，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不是一脑袋不知深浅地钻进去，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年轻，小家雀终究玩不过老家贼。
　　结婚前，他对白燕子做过一番调查的，老娘们年纪不大，但身体不好，一身的毛病，她家族的人平均寿命都不长，自己比她年轻21岁，假设和她生活二十年，熬死她后，自己才40出头，至少可以分她一多半的家产，然后再结婚生孩子。再退一步三十年，自己50出头，也还来得及。当时的白燕子年纪不是很大，如果能给自己生个一儿半女更好了，传宗接代的使命也完成了，有了孩子，分到的家产更多了。
　　他和白燕子结婚两年后，白燕子有过一个孩子，千呵护万呵护还是没保住，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医生说以后再怀孕的几率非常渺茫，基本没希望了，可能两人注定没孩子吧，怪那只流浪狗也没用，了，两人都认命了。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很明白，和白燕子一起生活、深入了解后，他才知道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被骗惨了。白燕子的大方阔绰、大大咧咧、重义气讲感情都是吹出来的假象，私下里完全是另一副脸孔，白燕子吝啬抠门，对钱财算计到了骨子里，这点倒和自己很像，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按说白燕子吃了二十多年的皇粮，一年的俸禄不低，外捞不少，但她手里根本没有几个钱，白燕子讲究吃穿，开销巨大，每月都要添置几件衣服鞋子包包，件件都在千元以上，还有一部分用来补贴他的老丈人丈母娘和她的混蛋儿子，剩余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差不多了，包括她现在住的房子，早在她那混蛋儿子考上大学时就转卖给了自己的兄弟，她只享有居住权，所有权不是她的，房子根本不是她的家产。她和前夫离婚时，折了一笔不小的钱财换来了自由身，如此一来，房子没有、钱没有，自己还捞个毛线啊。
　　两人结婚后，他俨然是个男保姆。结婚前，老妈伺候他；结婚后，她找了个老妈伺候。在一起生活六年，白燕子没给过他一分钱。她上班的日子，他每天早早起床做早饭，白燕子嘴刁，早餐要有白有绿，有肉有蛋。有干有稀，不但讲究色香味，还要营养均衡，老难伺候了。他一走，白燕子只能吃食堂了，经常向他抱怨花样单一，除了面包、麻花、馒头、花卷、包子、豆浆、米粥、汤、豆腐酱、土豆酱之外，没别的，而且翻来覆去总是这几样，咸菜也拌得不好吃，只有周五早上才有鸡蛋吃……这抱怨那抱怨、这不好那不好，据说她也天天去吃，吃的还不少。
　　打发她上班走后，他开始做家务，收拾好了屋子洗衣服整理家务，白燕子有洁癖、爱干净，但从来不伸一个手指头，只管动嘴挑刺挑毛病。
　　全部忙完后，接近中午了，简单吃了口饭后，他去超市买米买菜，每次出门前，他都要打电话请示一番，今晚想吃什么，有时好不容易弄了一大桌子菜却被告知今晚不回家吃了。
　　白燕子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不想吃也得吃了。两人没结婚之前，正是白燕子最风光的几年，午餐基本靠“请”，大到饭店酒席，小到一碗麻辣烫米线，几乎天天如此，可叹自己生不逢时。两人结婚后，白燕子开始走下坡路，请客渐渐少了，从“天天有请”到“两三天一请”，再到“一天一请”，现在“无人请”，只能屈尊吃食堂了，再难吃也得往下咽了。
　　晚上回家了，他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口，脸上堆着笑，接过手包，嘴里说着“辛苦了，老婆大人”、“到家了，累不累啊”之类的话。吃过晚饭后，白燕子无论是看电视还是玩手机，他得随叫随到，倒杯水啦、拿件东西了，临睡前端来一盆洗脚水……
　　有时，白燕子会把他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出席一些场合，不是带他去见什么世面，认识什么大人物，而是为她挣面子，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吆五喝六的，自己不过就是她炫耀、满足虚荣心的一个物件而已。
　　他算什么？小白脸、吃软饭的好歹落了点钱花，自己呢？顶着个小白脸、吃软饭的坏名声实际上毛都没捞到一根。
　　她对他有感情吗？没感情的话，不会和自己结婚，和自己结婚，并没有什么实际可图的，于她而言，自己可有可无。坦率地说，自己对白燕子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有的只是感激，和她结婚，还有报恩的成分。
　　六年前，老娘病了，急需十万元手术费，他变卖了全部家当、透支了所有可以透支的信用卡，求爷爷告奶奶也才只筹到了7万元，还有三万元。万般无奈之下，他求助了只有几面之缘的白燕子。那时的他是个送快递的，白燕子经常打麻将的那家麻将馆兼营快递业务，白燕子性格豪爽、爱交际，两人就这样认识了，互留了联系方式。白燕子过后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帮她修理一下马桶、捣鼓一下线路什么的，当然不是白出力，每次白燕子都会给他一笔辛苦费和一些物品，但两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他也没报什么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尽力了，救不活老娘也无憾了。谁想，白燕子二话没说，拿出了4万元，说余下的给老人买点补品，他感激涕零，差点没跪下。
　　现在，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白燕子的算计里了，白燕子早就看上了自己，有意和自己接近，得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找自己帮她，给自己留下了好印象，然后，终于被她等到了机会，自己势必会对她感恩戴德，然后她提出来要和自己交往，她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交一个“朋友”，合则来不合则散的那种，但他出于自己的考虑，提出了结婚，他坦言：自己家穷，拿不出彩礼，愿意当上门女婿，将来两人有孩子，不介意随女方的姓。白燕子也大方，借给他的4万元钱不用还了，当做“娶”他的彩礼了。
　　结婚前，他算计得挺好，自以为聪明，谁想，老燕子比他还会算计，他算计不过她，从她身上没捞到什么好处，他忘了，你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你，你和她结婚图啥，她会看不出来、看不明白？白燕子不是傻子，他才是，目前来看，两人的“战争”，白燕子暂时胜出，可他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要想办法扳回来进而反败为胜，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付出和牺牲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