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骗子

　　天一亮，我便换了身衣裳，我想去楼后的小树林跑一跑，陈桐眯着眼问着：“礼拜天的你发啥子神经。”
　　我说麻姐让我今天去试镜，心里紧张睡不着。
　　其实不光因为面试的事，还有我跟薛佳莹的突然表白让人忐忑的彻夜难眠。
　　我在猜想薛佳莹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或许从本质上她也喜欢我，只是碍于女生的矜持不敢轻易表露，特别是像她这种有着灰色童年的女人，心底里埋藏了比别人更多东西。
　　我不能瞎想，越想心里越乱，只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我欲出门，陈桐惺忪的说着：“今天不是许四多的订婚仪式吗？你不去？”
　　我说委托了向白云让他带去份子钱，他问多少，我说二百。当然这也是麻姐的意思。
　　陈桐不理解的说着：“许四多结婚你们就随二百？好歹他也是总务科的科助理。”
　　麻姐和我说了，我得和向白云看齐，不能多也不能少。
　　我问：“多少适合？”向白云伸出两根手指，也就是二百的意思。
　　自然他随二百有他的道理，其一他不是圣和耶人，再有他和麻姐丁克不打算结婚，所以随的份子钱收不回来，随多了吃个白亏。
　　他们走的是个情面，也就是个表面来往。
　　向白云大致和我说，我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刘吉他和大圆脑袋站在一旁，这二人喜欢随个大流，看见向白云的两根手指，立刻心里有了眉目，说着：“嘿，你们二百我们也就二百，大家一样好的喽。”
　　出了地下室的门口，碰见胡凤读完英语单词回来，她用不一样的眼光瞧着我道：“方思诚，你没欺负我家莹莹吧？”
　　我说没有的事，脑袋里却想着昨天酒劲上头险失分寸的场景。
　　胡凤可不是好惹的主，我可不能承认。
　　转尔，她鬼魅一笑，说着：“你是不是喜欢我家莹莹，要真喜欢我可以帮你。”
　　她的话我可不敢全信，唯有半将就道：“呵，那个……以后再说。”
　　麻姐帮我约的是九点，地点先前有变，不在滨江影视城，而是新贸口的国丰大厦。
　　这是巧门娱乐公司的总部，十至十七层，半腰间挂着硕大的广告牌，抬头就能看见。
　　我在一楼转门前徘徊，看见男男女女一窝蜂人往里闯着，里面不乏漂亮姑娘还有帅小伙。
　　我瞅见一个叫停问着：“您好，请问巧门娱乐的排演厅在几楼？”
　　这姑娘看了看我，大概问着：“你也是来试镜的？”
　　我点了点头，她问我演什么，我说一个刺客，她咯咯的乐着。
　　“一个刺客试啥子镜。”她说，我解释道露脸还有台词。
　　“刺客还露脸？”她不屑，而我问她：“你呢？”
　　她有点骄傲说：“丫鬟！”自然这不是普通丫鬟，而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台词多出镜率高。
　　我跟着一帮人往电梯走，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拍了拍她，她回过头，彼此一脸惊讶道：“魏薇！”
　　“大哥哥？”
　　“真是你啊！”我不敢相信的问，说着：“你来这里有事？”
　　她贴到我身旁的笑着，说：“听说巧门娱乐有新剧开拍招演员，我来凑凑热闹。”
　　我看着她，一脸诧异，没想在这碰上了她，还是一同面试。
　　问着：“你不好好上学，跑这来干嘛。”
　　她一声笑，问着：“你呢？”
　　我不好意思说我来这里试镜刺客，就只能回着她道：“呵，和你一样凑个热闹。”
　　如此，她高兴的挽起我的手一同走着。
　　巧门娱乐公司挺大，你想十至十七层都被它包个圆，那需多大的实力。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年代，位于市中心的建筑那更称的上千金万银。
　　排演厅在十三层，下面三层属于公司的营销和策划部，上面的没太在意。
　　十二至十三层有个错层，也就是说电梯到了十二楼，你得先下然后顺着通道的楼梯爬到十三楼。
　　电梯里挤满了人，差不多没有落脚的地方。
　　闷不吭声的一帮人关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看着。说来也怪，世间中的各个角落，似乎电梯是唯一一个人满为患却缺少交流的地方，哪怕是个十分熟悉的朋友，到了这里话声也会戛然而止，非常神奇。
　　魏薇挨在我的身旁，我不出声，她也不出声，完全没有进电梯前的热情。
　　这电梯没有空调也或是不当盛夏关着，总之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大家开始变的汗流浃背。
　　我说：“好热啊！”突然有人放了一个响屁，因为夹在人群中大家不知是谁，全都捂鼻一门恼的看向我。
　　我想真是冤枉，只是放屁的人太贼，靠着声音的掩护竟然将一个屁成功甩锅给我。
　　我只能认倒霉，说着：“真不是我。”羞的满脸通红。
　　门开了，人一窝蜂的向外跑。魏薇跟在我的身后说着：“大哥哥，没事，不就是个屁嘛，别不好意思。”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家奔上十三楼，门口有保安还有巡视和接待人员，我们被安排进大厅，凭着叫号进入各组。
　　今天试镜的有五个角色，大小姐的丫鬟，六夫人，老乞丐，流氓公子哥和刺客头，都是非主要角色。
　　被通知来的人大都经过一轮筛选，我因为麻姐的关系被免去首试。
　　魏薇被分到大小姐的丫鬟那组，目前竞争这组的群演较多，关键她有足够的戏份。
　　巧门娱乐一向秉持培养新人的目的，除了可以发掘新秀，本身也会节省拍摄成本。
　　我在大厅坐着，稍会一个光脑袋的中年男人向我走来，他是剧务老皮，就是麻姐第一次带我去滨江影视城引荐的老熟人，外号皮蛋，黝黑皮肤大圆脸。
　　他看见我，远远的喊着：“那个小……小诚，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快！跟我走了。”
　　他来叫我我便起身快步的跟在他身后。
　　他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服装道具。
　　他让我换上刺客的衣裳，继而把我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厅里。
　　面前坐了四五个人，一个个文艺气息浓郁，看情况也能知道是面试的一帮老师。
　　当中坐了一个副导演，老皮上前和他小声说了几句，他便让我随便拿刀摆了几个poss，然后说了一句：“OK。”
　　我紧张的一身汗，却不想这么快就通过，害我昨夜还琢磨了好一阵，各种假设着一个刺客该怎样表演。
　　说到这，我回忆起了小时候，那会不多大，一个铁四局的职工宿舍楼挤满了单位的亲属。
　　他们来这住，不花钱，凭的都是过硬关系。
　　我爸魏祥和我妈离婚以后，把那一居室的房子留给了我和我妈。我爸走了，别人自然风言风语背后议论。
　　到后来楼里的孩子看不惯我，总是把我当成假想敌，成了他们讨伐和打压的对象。
　　我妈受不得我被别人欺负，告诉我说：“诚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楼里小朋友再打你欺负你你也要还手知道吗？”
　　我似懂非懂，瞧着我妈，点了点脑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我很小我妈就教育我的话。
　　虽然那会不懂，但大致记下了别人动手揍你你也得还手的道理。
　　所以我给自己雕刻了一把木质的宝剑，还特地拣了件我妈不穿的白色连衣裙扯了件大侠披风。
　　从此以后我便成了那栋楼的正义化身，不光是我就连别的小朋友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我也会拔剑相向。只是没少给我妈惹来事端，直到后来认识曹爸我们搬离了那栋承载诸多童年记忆的小楼。
　　老皮把我叫道身旁，说着：“行了，回去吧。”两天后等他联系。
　　我出了门口，魏薇还没下来，我觉得出于礼貌应该等等她。
　　所以我在一楼的大堂里坐着。
　　有人过来给我递了张名片，上面写着：你想拍电影吗？你想当明星吗？你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偶像吗？你要的一切这里都有！欧飞拉新一代演员培训班圆你一个不敢想象的梦。只要你愿意，梦想即会照进现实。下方写着电话号码和联系人。
　　发名片的人看着我，一番热情洋溢的马屁和赞叹之后，说着：“帅哥，你别不信你自己，我瞧你就是未来的天皇巨星。”
　　我看着他，一副传销的嘴脸，问着：“你这什么公司？收费吗？”
　　他得意的一笑，说着：“欧飞拉啊！知名电影人培训公司，明星的梦工厂，你像最近很火的庞龙，刀郎还有香香都是出自我们公司。”
　　我诧异，问着：“这些不都是歌星吗？”
　　他连忙回着：“一样！歌星我们也做！”
　　我又问：“那个……你们怎么收费？”
　　他便兴致勃勃的向我介绍他们电影人培训公司的目的和收费标准。
　　“一般像什么……我们是三个月为一期学费一万，结业后保证将你介绍给各个知名剧组，像什么张艺谋导演啦，冯小刚啦还有香港的杜琪峰啊陈木胜等等啦…….”
　　我听着他说，瞧见他眼里明显泛着一道盈光。
　　转会，魏薇从楼上下来，她先看见我，远远说着：“我说大哥哥，你怎么在这啊，我在上面找你半天了。”
　　我说我在等她，她一笑说：“呵，我就知道你不会一声不响的走了。”
　　我问：“怎样？”
　　她哭丧脸的说道：“别提了，等了半天，临到我刚换了衣服，人说丫鬟的人选定了。”
　　我安慰她说：“不就凑个热闹嘛，不必放在心上。”
　　她笑一笑，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与我攀谈半天的男人见着一脸沮丧的魏薇，立刻笑容满面的起身问道：“呵，这位美女……你们一起的？”
　　我未出声，他倒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欧飞拉知名电影人培训公司的……”
　　魏薇很无趣的撇了男人一眼，连忙拉起坐在沙发上的我说道：“大哥哥，走啦，我请你吃饭去。”
　　魏薇拽着我走我便走，男人跟在后面喊着：“那个帅哥，你再考虑考虑，记得打我电话啊。”
　　魏薇在我耳边丢下一句：“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