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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文宽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6-22 13:37:28      字数:4791

  “不要哭了,说你是小姑娘,你不高兴,关键的时候看出来,很脆弱的。”文桐笑道。
  “你还说!”理想打了一下文桐的手,“人家的家都散了,你倒笑得出。”
  文桐给王天祥说:“去给理想姑娘端一碗面来,要大大的醋,多放辣椒油,多放牛肉,我记得这个小姑娘喜欢吃醋。”
  理想不再哭了:“你才喜欢吃醋呢。”她这些天最想见着的人就是文桐哥,现在见着了,心情大好,在青岛的悲伤也渐渐淡去。
  王天祥笑着出去了。
  文桐把信打开,信的正面写了这样几句像诗又不像诗的七言:
  “理学无边思有穷,想得晦翁旧时功。
  交游楚中发渐白,柄国朝堂身先轻。
  速谈鹅湖巧蔽欺,建立文章善媚讽。
  农舍行孝六年久,协吏助官劝民生。”
  文桐看了一会,才明白这是一首藏头诗。意思是把“理想交给文柄,要自己尽快建农协”。头一条不要解释了,理伟以前就有这个意思,想把理想许配给文柄。第二条文桐激动了,两人在青岛时就有这层意思,这段时间组织工作的实践证明,单靠发动学生运动已经不能适应当前革命的现状,南京政府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城市每天都有大批的党员走向刑场,有必要转移到农村了,通过发动农民,建立自己的武装,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看着信纸红红的火苗,文桐一脸严肃,对刚吃过面的理想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完成得很好。你哥的意思,让你先在沂州留下,说说吧,想做什么?在我布店帮忙,还是另找工作。”
  理想抹抹嘴:“这里的面蛮香的,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好,你是学医的,是专业知识分子,救死扶伤,我的建议是不能改行,学业丢了实在可惜。三河口这边,有一家外国人开的医院,院长是个德国人,我和他认识,帮你说说,去那边上班吧。”
  “好,只要在你身边,我干什么都可以,我来沂州就是因为你。”理想痛快地说。
  文桐心一颤,这个姑娘说话没有遮拦,自己是个结过婚的人,比她大许多岁,这些年只是把她当成小妹妹看,虽说也开开玩笑,大多是逗她开心,可真没别的想法。她表示这种意思已经不是一次了,在青岛,她经常暗示,找朋友就应该是文桐哥这样的人,理伟和文桐因为这事也曾经交流过,觉得她和文柄倒是不错的选择。现在,文桐主意定下来了,等文柄念完书,要他回来,促成他和理想的事,这对理伟也是一个交待。
  他问道:“见着文柄了?”
  “是的。他在车姐姐家,车姐姐是你以前的老婆对不对?我和她聊了一晚上,什么话都说了,第二天文柄才告诉我,她曾经是你老婆,把我快羞死了。”
  “说说看,你们聊了什么?”
  “不说了,有什么好说的。”理想再不开口,这样的话怎么能和文桐说呢。
  文桐说:“好了,你在店里先帮着天祥卖布,我去办点事。先去找德国朋友,再去……”说话的空,他骑着车子已经走远了。
  文桐先去了德国医院,这家德国医院是教会开办的,牧师也是院长,和文桐在青岛就认识,文桐找到他,说理伟的妹妹学业有成,要来沂州工作,院长自然满口答应,他和理伟也是朋友。
  安排好了理想的工作,他骑着车子直接去了固庄,在村头正遇着二先生在路边看豆子,看到文桐,二先生以为他回家有事,文桐笑着说:“我找你老人家没事,我找文宝。”
  “找文宝什么事?”
  “是制服的事,我听说他们要定做一批民团制服,我有布,也会裁剪,这样的生意我不做,便宜不是让别人抢了吗?”
  “你做制服也和我有关系。”二先生还是恼怒方才文桐那句话,说找他没事,这小子越来越不靠谱,平时不回家,回一次家,竟然和自己没有关系,“民团的制服钱都是从我这里拿的,你去做吧,我不给钱,我看你能做得成。”
  文桐见爹取笑,一咧嘴,上了车子走了。二先生在后边嚷嚷:“文宝在后边岭上锄玉米,你直接去吧。”
  车子直接骑到西北边的岭上,大伯四口人正在地里忙活,大伯和文宽在前边,文宝和媳妇在后边,文宝的媳妇怀了孩子,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不能弯腰干活,她只做力所能及的活,要么帮着把草归拢到一堆,要么把水罐帮着提到地里。
  见到文桐,一家人很吃惊。
  大伯放下锄头,文桐朝他笑笑:“伯,我找大哥有事,商量一下民团制服的事。”
  听说是这事,永勋又提起锄头----他对民团的事不关心。
  听说是制服的事,文宝只好从地里走出来,蹲在路边,和文桐说起话来。文宝媳妇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早就听说过文桐的大名,今日才见到,从地里也走过来,想好好看看这个大人物。文宝对媳妇说:“这是二弟,你没见过,文桐。你进门时,他不在家。”
  文宝媳妇已经怀了孩子,挺着大肚子忙着要倒水给他喝,文桐挡住她:“嫂子,不要忙活了,我不渴,我和文宝大哥是一年生的,属牛的,他比我大几个月,赚了我的便宜,我这辈子叫他哥。”
  文宝媳妇笑道:“大一天也是大,双胞胎大一会都是哥。”
  “让你说对了,我俩小的时候,在外边玩,人家都说我俩是双胞胎,现在越长越不像了,他个了高了,我就是长不高,越长越胖,横着长了。”文桐和文宝媳妇说着笑话。
  文宝媳妇已经见过文桐,笑笑说:“你们说话,我去地里看看,帮爹干点活。”
  等文宝媳妇离开,文宝笑着问:“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你是大忙人,当着布店的老板,我就不明白了。”
  捡起一个土块扔到远处,看了一眼文宝,文桐笑道:“不奇怪,你们民团要做衣服,我是卖布的,也会做衣服,你说我找你对不对?”
  “还真是。”文宝笑了,“大伯说天热了,民团训练还穿着长袖,想做一身短的。”
  文桐笑道:“你这个副队长也官僚了,现在都快秋分了,你还做短的,要做就做秋衣,我还能多卖几尺布,你做夏装,才用多少布。赚钱的事,不想着你弟。”他开着玩笑。
  “秋衣不用做了,现成穿的就是,春天早就做好了,我看,你要是真想做,做一身冬天穿的吧。我不瞒你说,真有些官僚了,指望民团做几身衣服平时好穿,你看,自从干了民团,再也不穿自己的衣服了,省钱。你做什么我也不关心,反正是叔掏钱,你们家的钱从左口袋到右口袋罢了。”
  文桐四下里打量文宝身上,裤子是民团的,上身着一背心,路边放一褂子,是民团的秋装,果然一身民团。
  “那好,谢谢照顾我的生意,就做冬装。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先放在一边。还有一个事,你帮我分析一下,是这样的,你听说过农协吗?我想在咱们村建立农协,你看行不行?你管着民团,由你牵头,我给你个主任当当。”
  “农协是做什么的?”文宝满心里不乐意。
  “农协就是……咱这样说吧,是帮忙天下农民当家做主的,现在地方上有族长,什么事都由族长说了算,有的地方,比如南方,现在有了保长,村长,庄长,都是管理村民事务的,我们的农协,是真正为老百姓服务,保护农民利益。”
  文宝还是不明白,问:“你的意思是成立了农协,村里事务由农协处理,不需要族长了?那大伯干什么呢?我们成立农协,就要与大伯作对?”
  “作对倒不至于,我只是打个比方,大伯这样人,不是每个村都有的,咱们村是个特例。”文桐解释。
  只要与大先生作对,文宝是坚决不同意,他看着文桐,心里拿定了主意,村里人都说文桐是共产党,现在看来,真是有可能,他可不是一个安份的人。文宝什么也不说,心里想明白了,只要不利于大伯的事不干。
  文桐见他不表态,还想解释,文宝一摆手:“你这一解释,我想起来了,大伯家有报纸,他常常念给我听。这事我不同意,农协帮助农民,在咱们村怎么帮助?你倒是说说,你家的地,让村民种了,他们可以不交租吗?遇到年景不好,庄稼欠收,可以少交吗?你根本做不到,二叔第一个反对,你自己家的事就摆不平,你这说法怎么可能呢。再说了,大伯当着族长,咱怎么好意思争他的权。我是不同意,你回去吧,服装的事,我看能行。哪天你来给他们挨个量量尺寸。别像以前,做的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走在村里也不好看。等你把你家的地都分给村里人,我再信你。再说,我媳妇也有了,我好好挣钱养家才是正道,哪有心思弄那个。”
  与文宝谈不拢,文桐准备离开,文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边,对文桐冷冷地说:“农协,是为老百姓做事的,你一个老板,怎么可能替老百姓做事,哪个农民会相信你。我第一个不信,你们宣扬的那套,我在外边也听说了,其他村也有,咱们村搞不成,咱村情况不同,大户是大伯和你家,怎么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文宽经常和爹一起去外村帮厨,听说过有的村子早就成立了农协,把地主的地分了,一切事情由农协说了算,地主吓得把粮食和大洋都藏了。
  “凡事都有可能,只是方法不同,自己的地一样分。”文桐不赞成文宽的说法。
  文宽还是冷笑:“二哥,你若真能替百姓说话,你帮把我这趟玉米锄干净,我就信你,不能光说不练,你一个老板,惹下了事,拍拍屁股跑了,我们怎么办?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你。”
  文桐看看文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他结婚的时候,文宽个子还不大,现在似乎一夜之间长高了,也壮实了。高高的个头,黝黑的面孔,虽说衣服有点破旧,一身英气还是透射出来。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和大伯、文宝一点也不一样。文桐使劲回忆,倒有点像大娘的眼睛,但是,大娘去世的早,她的模样已经记不大清了。那双眼睛像鹰的眼一样,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
  锄头放在玉米地里,文宽嘲笑的表情看着文桐。文桐笑道:“你也不相信我?锄地的活,我是干过的,十几岁时,你叔就不让我们兄弟闲着,锄地、浇地、拔草,还有割豆子,我都会,你难不住我。”他接过锄头,弯下身子,沿着玉米垄锄了起来,锄头轻轻落到地皮上,左手扶正,右手朝后拉动,干得还像模像样的。
  一趟锄到一半的时候,文宽过来递给他一条旧手巾,让他擦擦汗,文桐摆摆手,提起褂子角直接擦了,文宽说:“你对农民还是有些嫌弃,从你不接我手巾就能看出来。不过,一码归一码,地锄得还是蛮像样的。好了,不要干了,等你干完了,我付不起你工钱。你这样的人物给我锄地,我的头交给你也值了。好了,我有言在先,你说的农协的事,我支持你,第一个报名。”
  永勋站在地里,听着文宽和文桐说话,知道他戏弄文桐,让他帮着锄地,自己没说什么,让这兄弟俩闹去吧。等听到文宽说要加入农协,老汉不由得慌了:“文宽,莫要胡说,咱就好好种地,什么事也不要干,那个什么协,你不要参加。”
  说着,他扔下手里的锄头,走到文桐面前:“文桐,你家和我家情况不一样,你不种地,饿不着,我一天不干活,没吃的。大伯现在就指望这五亩地,一年到头出去帮人家几次厨,好歹混个肚子圆,文宝已经参加了民团,文宽就不要参加什么协了,我老了,你大嫂有身子的人,一家人干活,指望文宽呢。”
  “没事,大伯,我们的协会,平时农忙的时候,不组织活动,即便有急事,也会晚上组织,一般在冬天农闲时才会活动,大伯,有时间我好好给你老人家谈谈,这世道要变了,再不变,你们真吃不上了。”
  “怎么变?”永勋一阵笑,“再怎么变,该种地的种地,还能坐了朝廷,当了皇上不成?你家的地不会给我种,我家的地不会给你种,你说是不是?”
  “朱元璋不就当了皇上吗?大伯,咱们农民闹好了,一样当皇上。”文桐笑道。
  永勋不想和他理论,知道凭自己的见识,想说服文桐是不可能的,只好朝文宽道:“好好学你哥,稳着点,咱家里没钱,要是胡乱闹腾,让政府抓了去,也就死定了,咱家没有钱赎人。文耿就是个例子,他两次抓进去,我听说你大伯还有秦家,花了有几千大洋。咱就老老实实种地,挣几块钱,让我给你把婚事办了,我两腿一伸,也可以有脸去见你娘了。你现在二十多了,连个媒也说不成,我死了,见着你娘,我没脸呢。”说着,永勋蹲在地上哭了。
  文宽笑了:“爹,不要愁,是咱的,总归是咱的,不是咱的,愁也没用。我早就想好了,媳妇是坚决不娶了,我一个人就很好,现在这世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也养不起,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很好。爹,儿子已经大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知道应该作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咱凭一身力气混,能吃上饭。”
  永勋见说不成文宽,只好对文桐道:“文桐,伯说你几句,我们家就这个样子,你就不要让你伯提心吊胆了,伯一辈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该知道呀。伯求你了,你快忙你的布店吧。”
  听伯下了逐客令,文桐只好笑笑告辞。文宽追上来,小声说:“需要我做什么,你不要到我家里来,我去三可河口找你。你记着,想让农民做事,你首先要像个农民,不然,没人相信你。”
  文桐拍拍他,扶着自行车,大踏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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