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百七十二、一百七十三

　　一百七十二
　　由于有着这位好心大嫂的帮助，栗津和林向平通过黄莉和这个亲戚的通信上的信息，终于知道了黄莉的行踪。
　　原来，自从黄莉出事以后，家里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为了安全，便不让黄莉独自在上方县工作了。在家人的帮助下，黄莉远走他乡，在南方一个亲戚家躲藏了起来，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待了一段时间，感觉风头已过，总无事待在亲戚家也不合适，最主要的是无聊和寂寞让人受不了。
　　在黄莉的一再要求下，亲戚和黄莉家人商量，终于同意黄莉在亲戚所在的城市的一家丝绸厂当了一名工人。总算可以出来透透气了，黄莉很珍惜这次机会，也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所以很低调，每天只是努力工作，以忘我的工作来麻痹神经，来忘却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忘却曾经的痛苦。
　　尽管工作环境和以前的工作没法比，但这里远离世事的纷扰，远离过去那种迷茫、耻辱和惊吓，一个人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来养活自己，活的很充实。
　　由于工厂工人多，自己又是托关系硬挤进去地，所以在厂里没有安排宿舍。一开始，她在亲戚家借住，骑个单车来回跑，但亲戚家离单位着实有些远，时间长了可有些吃不消，再赶上个刮风下雨的，那就更不行了。于是，她就在离厂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处独门独院的院落，搬行李住了进去。
　　每天下班后，自己做点儿简单的饭食，倒也安静自在。平时下班回家没事的时候，便阅读一些报刊杂志，一来关注一下时事，二来也打发一下时光。实在想亲人们的时候，便提笔写信，告诉大家自己很好，不用惦念。
　　由于经历了这样那样一些事情，同时也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感到耻辱，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环境中，和外界交往很少；自然也没有谈异性朋友，三十好几的人了，仍然孑然一身。
　　通过阅读报刊，她也时时感受到社会上发生地一切，感到近一段时间以来，社会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有许多事情和过去不一样了。经历了许多，黄莉现在也很敏感，总隐约感到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她似乎觉得要发生一些什么，并且和自己有某种关联。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变得坚强起来了，不管是祸是福，她都暗暗在心里说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挺直了脊梁，做一个正直的人。防患于未然，为了安全和不必要的麻烦，她除了工作时间，几乎很少参加其它活动，工厂、租住地，两点一线，深居简出，尽量避免和外界发生接触。
　　黄莉家乡的这位关系紧密的亲戚，也就是栗津和林向平找到的这个中年妇女，在黄莉出事故期间，给予了很大的关心和帮助，所以黄莉很是感激，想念亲人之时，便写一封信过去，告诉亲人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她的这个亲戚也便回信告之一些家乡的事情，以及社会上发生的一些变化。就这样产生了一些书信往来。
　　当栗津和林向平找寻到这家亲戚之后，巧的是这个人也认出了栗津，这个正直、善良的中年妇女怀着对栗津的感激之情，在听两个人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感到自己当然更包括黄莉在内的人都有义务和责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将邪恶势力彻底扫荡。
　　她相信面前这个姑娘和小伙子所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因此她本着自己的良知和对恶人的愤恨，将那些黄莉寄给自己的往来信件中信息量最足的一封拿了出来，虽然她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至少会对二人以后的事情会有帮助。
　　就这样，凭着这封信所提供的信息，两个人决定重返江南，再次找寻黄莉。当栗津和林向平结束当地的打听，坐上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时，远远望见家乡从车窗边闪过之时，内心很是酸楚。
　　林向平想到自己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已经不属于自己所有了，在这片故土上已经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一想到这些，他感觉非常痛苦，感觉愧对自己的先人和列祖列宗。
　　但同时，这些情绪也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舅舅返乡可是说是巨大的转机，自己离最后胜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尽管这个过程还有很多艰难，还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曙光在前，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同样，栗津在车内也望着自己家乡的方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由于这次返乡的特殊性，她不能回家和亲人团聚。尽管家近在咫尺，却不能踏入，怎不让人伤心之至。
　　父母亲身体还好吗？弟弟们又长高了吗？真是想念他们呀！但为了事情的成功，为了以后的长相厮守，现在只有抛却儿女情长，为了最后的胜利，再做最后的努力，再次忍受这种分离的折磨。她揉了揉发胀的双眼，收回了远眺家乡的目光。
　　汽车一路颠簸着，行驶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车后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几欲遮住喷薄欲出的太阳。
　　一百七十三
　　几经周折，终于，栗津和林向平按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黄莉在南方新的工作单位。站在厂子门口附近，看到上、下班时间人比较多，不方便直接和黄莉交流。他们没有急躁，而是继续跟踪观察，这样也就找到了现在黄莉所租住的地方。
　　这里位于城郊，很是清静，旁边一条较大公路上，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有一些往城郊运送原料和拉货的汽车在来往穿梭。这里是工业区郊外的散落村庄，不远处工厂里的烟囱冒着各色的烟尘。由于挨着厂区近，一些民房便成为了出租房。房子或聚或散，样式都差不多，都是那种脊顶式房屋，有一个院落，南面开着一处大门的样子。
　　黄莉租住的院落也不例外，也是这个样子，只是墙外边与院落里有几颗枝繁叶茂的大树，高大的树干长着延伸的枝条，枝条上长满了绿绿的叶子，整个院落几乎全被遮挡起来了，显得很是幽静。
　　栗津和林向平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他们确认了一下位置，查看了一下环境。此时，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浓荫遮蔽下，有一种神秘的感觉，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栗津走上前去，把着门环轻轻扣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从门缝里往里看了看，树阴遮挡下的院落，看不很清楚。她抬腕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将近六时了。显然，院内没人，黄莉还没有回来。再耐心地等等吧，栗津和林向平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便走到房子附近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等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过去了，约摸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从胡同口拐角处闪过一个骑车的人，借着路灯的光亮，可以看清这是一个女青年。蓝裤子，花格半袖衬衣，穿戴虽然很普通，但朴素的衣着裹不住青春的身体，苗条的身躯透出一种成熟和风韵。自行车前部的车筐里放着一些新鲜的蔬菜，显然是刚买的。
　　来人由远及近地骑车过来，栗津和林向平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随着车辆的驶近，已经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庞了，只见她白皙、秀美的脸庞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忧郁，两个人马上认出来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黄莉。
　　说话间，刚下班到菜市场买了一些菜的黄莉已经来到了大门前，她跳下车子，支好，像往常一样，从裤兜里习惯地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大门。就在这时，敏感的她突然感觉好像周围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很警觉地回过头来，只见有两个身影人一前一后正向自己走来，她不禁感到一阵惊诧，什么人？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黄莉有些紧张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不知进退之时，栗津首先说话了：“是黄莉姐吧？”黄莉听到来人喊自己的名字，更加诧异，她仔细看过去。心想，这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这是谁呀？
　　待对方走近后，黄莉的诧异变成了惊奇，是栗津他们，咦！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啦！一时间，她百感交集，急忙迎过去，和走在前面的栗津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你们怎么来啦？”黄莉难掩一脸惊奇，栗津没有正面回答黄莉的话语，很感慨地问候道：“黄姐，你还好吧？！”当下，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百感交集，竟不知从何说起。
　　是呀！在这异地他乡，三个恩怨交加的人重又聚在一起，怎不令人感慨万千！黄莉最先回过神来，说道：“哎呀，你看我，光激动了，也不说让你们进来。来，快，快进屋！”说着，紧忙用攥在手里的钥匙打开院门，把两个人迎进了院内。随后，把自行车也推进院，把门在里面插好，引领两人来到房间。
　　栗津和林向平进的屋来，只见屋内摆设很是干净整洁，黄莉把二人让到沙发上坐下，赶忙倒了两杯茶水递过来：“先喝点水吧！大热天的，一定渴了吧？”栗津和林向平颠簸了一天，也真是又累又渴了。黄莉没有接着问两个人为什么到这来，而是对当年的救命之恩再次表示感谢。两个人表示这都是应该做的，不用谢。
　　稍事休息后，黄莉知道二人还没有吃饭，便让二人先歇着，自己到厨房忙活起来，栗津也紧跟着进来帮忙。饭一会儿就做好了，正好黄莉回来时，买了一些菜，所以饭菜说不上丰盛，但也是很可口，尤其是在已经饥肠辘辘的栗津和林向平面前，更是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在吃饭期间，几个人的话题很自然地说到了要说的事，栗津详细述说了此行的目的，以及外界发生的变化，并希望黄莉能够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也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黄莉听完这些，内心深处不禁又掀起了波澜，由于受了太多的打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愿再提及此事，远走他乡也是这种考虑。
　　可在和栗津以及林向平接下来更加深入的交谈中，她对给自己造成这一切恶果的罪魁祸首刘行贵又激起了无限的愤怒。现在自己有家不能回，远走他乡，整天生活在阴影和忧郁、愤懑之中，不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一切，都是这个恶人造成的。
　　自己当年年幼无知，被其引上歧路，受其蒙蔽，甚至一度成为其帮凶，到后来却险遭其毒手，想来是多么的痛心疾首！自己也想到过复仇，但没有了外界的力量，自己一个弱女子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力量悬殊太大了。无奈只有选择了逃避，但这种生活到何时才是头呀！
　　现在听了栗津和林向平的分析和对策，顿时心头那复仇之火又重新燃起！是呀！不彻底摧毁对方，自己将永无宁日，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尤其是她听栗津说到，现在政治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从中央到地方已经都开始行动了，是清算刘行贵这类人恶行的时候了，更加增加了她的信心和勇气。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她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坚决支持和配合两人的行动，不惧个人安危，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
　　栗津和林向平看到黄莉的巨大转变，心情非常激动，栗津再一次紧紧握住黄莉的手，却激动地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就在三人吃着饭交谈的档口，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胡同口处，一辆伏尔加轿车悄然停下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车内出来。他们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其中一个又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核实了一下什么，便就着昏暗的路灯向里摸索进来，并不时用手电筒照看着门牌号。
　　当他们来到黄莉租住的小院时，停下了脚步，又掏出那样东西，核实了一下，似乎得到了印证。两个人相向互相点了一下头，然后便顺原路返回到汽车旁，拉开车门，迅速钻进了车内，随即汽车引擎轰响，很快悄悄驶离出胡同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