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星期一科室早会

　　星期一科室早会，陈桐来的稍微迟了些，要搁平时他又要挨章闻星的骂，可是这次没有。
　　原因很简单，他替人挡过拳脚。
　　章闻星这人，科室乃至全院出了名的马屁精。说实话，我瞧不惯马屁精，但人家也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冲对陈桐，章闻星在我眼里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无人时，陈桐和我说过，其实章闻星私下并不像人背后议论的那样。
　　地地道道农村出来的孩子，从中专读到大专然后自考本科直至竞升主治完成在职研究生，人家一路走来披荆斩棘历经艰险。但社会是个大熔炉，你光有本事不行，你还得有张会说话的嘴，不然为何大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史，总会有小人得志。某些时候嘴比本事管用。
　　章闻星拍老主任的马屁可以理解，老主任新命副院，很快就要入职，那科室里便空下一个主任的职缺，目前可以竞争此职位的除了章闻星，还有二组的王冲与三组的罗明礼，这二人目前挂着副职，论实力可比章闻星更高一筹，所以他必须用心。
　　陈桐告诉我，私下里章闻星给他送过跌打损伤的药品，算是对他上次见义勇为的一种褒奖。
　　就连上次警察去食堂问事，也是章闻星特地告知。
　　所以本质上章闻星并不是小人，只是某些时候，他不得不违背内心做出一些别人看不惯的嘴脸来。
　　我想，人啊就是这样，为了生存，难免会卑躬屈膝奴颜婢色的行着。
　　进而不难理解，他同样会拍王冲和罗明礼的马屁，就算有天他输了，也不至于将原本的一种和谐关系打破，换句话说章闻星是个聪明人。
　　早会，例行的人都到齐了，包括昨夜值大小夜班的护士和晚班医生。
　　惯例，由老主任主持，护士长旁协。
　　今天这个早会特殊，它不单要完成前后的交接班工作和特殊病历的讨论还要总结四至五月全科的医疗、经费支出、人员外出学习、病患收治以及手术台次月季度奖金等诸多细碎情况。通常一个早会大概要持续一个半钟头。
　　我和陈桐只不过实习生，参不参与对我们没有多大影响，关键是什么工资奖金与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围一桌，老主任上面说着话，底下一大帮人认真听着。
　　陈桐好奇，小声问我：“你不是也有工资的吗？”
　　我和陈桐不同，我是试用期内的实习，前三月考察五百五，后九月每月给一千，满一年院方满意才正式签合同。
　　我心里明白，魏祥和和院长张鸣打过招呼，我也只不过是走走过程。
　　但五百五的工资实在让人难以启齿，还不如说没有。
　　陈桐纳闷：“那你这实习也太没劲了！”
　　转而，他诡笑着道：“嘿，好歹我每月还有这个数！”他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个一，又张开五根手指比了一个五，毫无疑问一千五百元。
　　我一头雾水的问着：“你不是实习生吗，哪里会有工资？”
　　他想一想凑到我跟前拉拢我说道：“方思诚，我告诉你个事，但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我说什么？他悄悄告诉我说道：“其实这医院院长是我小叔。”
　　圣和耶医院院长张鸣是他叔？我在脑袋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暂且相信，问着：“你叔姓张你姓陈？”
　　“嗨！”他手一挥，回着：“和你说了也不懂。”
　　我再想问，他只叮嘱我这事千万别和第三人说，包括薛佳莹和胡凤。
　　唉！世事难料，看来我隐瞒陈桐我托关系进圣和耶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二人说着话，老主任敲着桌子道：“我说后面那站着的两个是本科室人吗？”
　　我知道老主任指的是我和陈桐，我立刻打住拐了拐陈桐道：“别说话了，老主任说我们呢。”
　　陈桐老主任有印象，大话点救过章闻星的命，往小点手术台上他们一同抢救过危重病人。
　　“那个叫陈桐吧，我知道你。”老主任点名，陈桐一脸兴奋的向前叫了声“是”你想小兵让将军点了名不是提拔就是挨训，陈桐以为褒奖却不想迎来一顿批评。
　　“早会迟到的是你吧！现在又嘀嘀咕咕讲话！这科室一向严肃的早会都让你破坏的没影了。”老主任严厉的说，陈桐顿时像泄气的皮球。
　　“要是这样不守规矩，麻烦你站到门外去听。”众人面，老主任丝毫不留情面的说。
　　还是章闻星护了短，缓和道：“实习生嘛！多提醒提醒就好了。”
　　看来章闻星的话管用，老主任重重咳嗽两声又继续做着他的总结。
　　中午去食堂吃饭，向白云特地来找我，说对门的矮哥病了让我去瞧瞧。
　　我和陈桐抽身去，一边走一边问着：“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就病了？”
　　向白云解释，矮哥今天压根就没去上班，他早起听见对门有弹吉他的声响，他以为是刘吉他，推开门却看见矮哥躺在自己床上一动不动，身旁傍着把不知从哪来的吉他。
　　我说：“这就叫病？”
　　向白云说：“你不觉得怪么？”
　　陈桐说怪，我说去瞧瞧。
　　矮哥许四多的宿舍没有别人，他和向白云一样算是住着单间。
　　矮哥这人吧我不了解，大概是因为我来圣和耶的时间不长。
　　向白云熟悉，除了小气性格上还算开朗，没见过他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和陈桐不明白，向白云联系道：“会不会是他和小梦闹了矛盾，昨天就没见小梦来过。”
　　按理，小梦每周末都会从巢湖乘车过来与他相聚。
　　二人不在一地工作，聚少离多，周末就成了二人的“鹊桥相会”
　　两人大学相恋，几年了，感情上一直没有出过问题。
　　但最近半年，小梦似乎对矮哥不太满意。
　　我说，不就为房嘛，那天早晨我看见二人因为这吵过。
　　陈桐说有可能。
　　向白云一叹，说：“你们不懂，房子可能只是个托，感情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向白云是知名电台“子夜悄悄话”栏目的电台主播，做的就是情感类专题，自然对于感情的事情他比别人深入的多。
　　他给我和陈桐做具体的分析，我不解的问道：“白云，你既然知道了许四多的病因出在情感，还找我和陈桐做啥？”
　　向白云解释：“我这不是拿不准嘛！再有真是怕他有事，你俩不是医生嘛。”
　　门口，我说：“我们总不能光站在门外看着吧，得进去好好劝劝他。”
　　向白云说他都劝了一个上午，嘴都说干了，矮哥一个屁也没漏。
　　陈桐观望说：“许四多是不是在睡觉呢，瞧眼睛像是闭着。”
　　许四多的确在睡觉，只不过他这睡法有些特别，抱着把吉他不说，连呼吸都带着喃喃语声。走上前才知道他是在哼着歌。
　　“太吓人了！”向白云说，他想起了一个上过她节目的女生，因为失恋寻求他的开解，采访中女生突然倒地昏迷不起，急送医院抢救才发现，来时路上她服用了大量安眠药。女生想要自杀，却希望通过公众节目的方式来引起前男友的关注。
　　“你不是说许四多服了安眠药吧！”陈桐惊问，我说看着不像。
　　大家正议论，门口刘吉他火急僚僚的喊着：“许四多，我说我的吉他你是不是该还我了。”
　　许四多听见连忙起身，吓了大家一跳。
　　原来他从昨晚便拿了刘吉他的吉他，就这么一直抱着。
　　刘吉他进门，看见我们仨四，像是见了鬼似的抓着脑袋。
　　我说没事，向白云却问着许四多说：“原来你没病啊！”
　　许四多终于张嘴怒怨着他道：“你说你一大早的就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倒也觉得烦人！”
　　“你不是……”向白云疑惑，许四多将吉他塞在刘吉他手里道：“行了，给你给你。”
　　陈桐摸不清头脑，责怪向白云大惊小怪，让他白耽误工夫失了饭点。
　　我叹了声气，想必一场误会，大家各自散去。
　　矮哥许四多这人吧我还真没法了解，他明明心里有事却不愿和大家分担，时间久了会不会憋出病来？
　　陈桐回宿舍，我继续问着前晚的事，前晚他和胡凤一夜未归。
　　他告诉我说，新街口的福贸商城新开了一家类似沙龙的网吧，环境挺好。
　　一个包间两台电脑和一张足以容下两个成人躺卧的皮沙发，一晚也就六十元，还免费提供各式的点心和饮料。
　　一个房间两个人？就只是上上网？要那样太可惜了！
　　“嘿，你想哪了，胡凤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陈桐说，继而否认：“但她脱了鞋把脚放在了我的腿上，让我替她按摩。”
　　“你按了？”我问，他说按了，胡凤还说他按的挺好。
　　一个女人面对一个男人，当她终于有一股勇气敢于直面她最难堪的一面时，她要不把这个男人当成最知心的朋友毫不芥蒂，要不就是一定暗自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在悄悄试探。
　　“嗨，你这是谁的哲学逻辑？”他好笑的问，我说泰戈尔，他说我蒙他，泰戈尔明明就是个诗人。
　　“唉！你错过了。”我略带惋惜的说。
　　“你说胡凤喜欢我？”他终于有点开窍的说，我说没有八九也有六七。
　　陈桐从床上一跃而起，高兴的像个孩子。
　　“听说星期天你约了薛佳莹去海洋公园？”反而他问我。
　　星期天陈桐与胡凤未归，送走了高河，我便试着邀请看似孤单的薛佳莹去海洋公园玩。
　　起初薛佳莹并没答应，毕竟她已陪了高河游玩几天，心力和体力都有些累了。
　　我失望的回到宿舍，从床单下翻出那张“意外”的人体速写，继续无聊的临摹。
　　薛佳莹真的很美，精致细微的面容，如光白皙的皮肤，青春阿罗的身体，我想得给我心目中的女神添上一件华丽的衣裳和一双高贵的皮鞋。
　　童话里的灰姑娘，穿着一件细碎海洋风的波波裙和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薛佳莹就是我心目中的灰姑娘，她应该束起头发戴上最闪亮发夹，如同白雪公主一般。
　　还有那颗嘴角上惹人疼爱的红色胎痣，颜色可以更鲜艳一些。我想着画着，突然有人敲了一下门，我赶紧将画收起道：“谁啊！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