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来的人是谁

　　来找我的人是谁？我不知道，通过胡凤比划，邻家妹妹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不太肯定的判断是韩小雪。
　　韩小雪来圣和耶医院找我，我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是曹婴。
　　曹婴是曹爸收养的女儿，十五六七和韩小雪的模样相似，只是脾气不同。
　　上次曹爸来看我说，作为联谊学校的交换生，她很可能会来滨城一段。
　　但曹婴来找我，必定会先打个电话。后来我判断还是韩小雪。
　　韩小雪没寻见我自然回了，我换了号码，她也无法联系我。就算联系我，我又能和她说些什么。
　　我们不是普通的情侣分手，是快于烟花灿烂一见钟情后的离奇爱情。
　　我记得那个夜晚，我搂她在怀里，她的眼里除了欢喜还多了一种迷茫。
　　起初我不明白，直到第二天我在早点摊前见到了她的前男友丁袤。
　　她和丁袤之前的爱情太过玄乎。
　　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突然爱上了大她七岁的男人，而这个男人除了研究生的学历没有其它可以与之媲美的地方。
　　两人在操场上相见，一个篮球滚到了韩小雪的脚边，韩小雪弯身捡起随后就见到了满头白发的丁袤。
　　先天性黑色素缺失症，幸运的是只影响了他的头发，圣经里说过，当上帝关闭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所以头脑灵活的丁袤很是健谈。
　　三言两语，他们成了朋友，关键是丁袤硕士生的身份很吸引人。
　　一次避风塘，他们敞开了心扉。
　　韩小雪家境并不十分理想，父亲是民办教师，母亲是搪瓷厂工人，她是家里的独生子女，拿着政府的计划生育津贴，那个年代算是光荣。
　　韩小雪要去上大学，倔强的父亲帮她填了志愿，高考不理想上个大专那个年代多数人都会选择学医。
　　韩小雪的父亲说：“小雪，高考没考好没关系，人生的路还很长，进了大学再继续努力。”
　　努力专升本，努力考研，努力当博士。当然这都是后话。
　　韩小雪属于门槛生，也就一分之差便徘徊在专本之间，可是她运气不好，那年没有高分低降，所以她只能走了不太理想的大专，选择了她不太喜欢的检验专业。
　　丁袤擅长开导人，包括理想。他告诉韩小雪天生我才必有用，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还有天道酬勤。
　　那会正当郭德纲的相声大火，他领着她坐火车去了趟北京，特地听了一场郭德纲的专场相声。
　　回来之后的韩小雪变了，记下了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也是那晚，韩小雪和丁袤彻底的走在了一起。
　　我的这晚和丁袤那晚，没有对比的可能性，拿物理学分析他是长时间的做功而积聚了一定的能量，所以能量爆发便产生了干柴烈火，而我只是用了一顿下午茶和不太娴熟的闲聊，换了两个看似一见钟情之人的相互慰藉。
　　我和他的区别，一个是喜…欢，一个是喜欢。
　　不说韩小雪了，希望她没有真的找过我。
　　薛佳莹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楼前的水池边洗着衣物。
　　我听见薛佳莹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的声音，相伴着有说有笑从我身后走过。
　　我本打算回头打声招呼，但又想着故作矜持，所以我将水声放的很大。
　　很成功，路灯下，薛佳莹注意到我，在我身后问着：“方思诚！这么晚了还在洗衣服啊。”
　　我一个急切应声，以为还有下文，兴奋之余回头却发现她领着一个高个的年青男人径直走进地下室里。
　　我在心里一个咯噔，拿在手中的短裤不知觉的掉在了地上。
　　“两天没见薛佳莹谈恋爱了？”我有些困顿，拧紧水龙头赶忙跟去看看。
　　高个男生进了薛佳莹的宿舍，正巧胡凤不再，我想孤男寡女这会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必须趴在门缝上偷听，还不要有一丝响动。
　　“呵，高河，你坐啊！别客气。”薛佳莹热情的招呼男人坐下，二人看似挺熟，她口中的高河也没客气的就坐在她的床边。我略紧张的想着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示自个一定要冷静。
　　“你这次来呆几天啊？”薛佳莹一边给其泡茶一边向他问着，好似挺关心。
　　高河笑呵呵的回着：“嗯，三天。”
　　“那我带你在滨城四处转转。”薛佳莹边忙边说，高河应着，茶冲好了，薛佳莹给其端上桌，高河伸手去接，很凑巧两人的手一时间碰在了一起。
　　薛佳莹没有避让，反倒高河不好意思起来，转身从身旁的皮包里拿出一盒挺精致的礼品，仓惶说着：“哦，这次来的匆忙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这是你最爱吃坚果包，里面有核桃仁，芒果干，松子还有……”
　　他记不住了瞧着盒子上的包装说着：“还有杏仁腰果和莲子。”
　　薛佳莹自然高兴，放下茶拿在手里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我在门缝里瞧着，高河这男人吧，长的白净，短发衬衫配西裤算是一表人才。
　　我在心里问着：“这男人到底是谁？”发小？同学？朋友还是男朋友？
　　正寻思着，有人从我身后喊着道：“方思诚，你干什么呢，弄的跟做贼似的，小心让人当变态色魔给抓了。”
　　喊我的人不是别人是胡凤，我一个踉跄回身和她撞在了怀里，她即嚷着：“哎呀！瞧你真是！想进就进啊！鬼鬼祟祟的真跟个贼样。”
　　我没好意思的转身走了，留下薛佳莹在宿舍里问着：“谁啊！在外面？”
　　一两步，胡凤叫住了我，说着：“等等！”
　　我绷住心跳的问着：“怎……怎么了？”
　　胡凤回着：“有东西给你。”
　　我在门外等着，胡凤进屋从薛佳莹桌下的一大袋零食里拿出一张信封。
　　“进来啊！”胡凤喊着，薛佳莹问着：“什么事？”
　　胡凤说着：“你瞧这驴脑袋的方思诚，还借花献佛，这小姑娘写给他的情书夹在零食里他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交给我们处理呢。”
　　魏薇送给我的大包零食里夹了情书？这不可能。
　　胡凤叫我进去拿，连同零食一起，薛佳莹半路拦截道：“让我看看。”
　　高河在一旁好笑的问着：“呵，你们同事啊！这么粗心。”
　　“拆开有喜哦！献给我最喜欢的方思诚大哥哥。魏薇奉上。”薛佳莹小心翼翼的念着，脸上没了先前和高河说话时的愉悦神情。
　　半夜，我在宿舍里躺着，耳机里响着向白云的声音。
　　今天是周二，“子夜悄悄话”的栏目比平常早了一个半钟头。
　　“啊！一湖春水一湖红，湖岸桃花片片红，落红云漪飘四里，姑娘揽舟笑掬行。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感谢您每周二晚十一点三十分准时打开您的收音机收听FM96.8为您带来的子夜悄悄话栏目，我是白云……”
　　“最近一个听众朋友打来电话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因为碍于羞涩不敢表白，老调重弹的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男孩喜欢女孩还是女孩喜欢男孩，既然喜欢就要大胆表白勇敢追求。青春很短暂，当我们回首它已在时光的流波中悄悄远去，曾今让我们内心蠢蠢欲动的爱情也会在一瞬间从指缝间溜走，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遇见了就要抓住。好了！接下来让我们在不凡朋友点送的一首歌曲中拉开今天节目的序幕。一首刘若英的《后来》献给您，让我们在她唯美动听的歌声中找寻我们曾经似曾相识的爱情。还是那句话，爱情一旦来了就别轻易放过。”向白云用一种极富青春磁性的嗓音说着，让人止不住一阵内心的强烈萌动。
　　“你好！在吗？”我用拍打墙壁的声音向那边传话，半天那边没有回响，我猜测晚上突然出现的高河一定是薛佳莹的亲近之人。
　　我盖上毯子准备睡觉，内心里却是十分的灼热，五月窗外吹起了夏风，凉悠悠的从树林的背后吹来，带着那被夏风婆娑树叶的声响。
　　我想这个夜晚和撩动人心的夏风一样，让人难以轻易入眠。
　　“滴滴。”突然，我枕旁的手机响起。
　　我拿起看了一眼，薛佳莹。我立刻翻身爬起翻看，信息里写着：“胡凤累了睡了。”言下之意让我不要拍打墙壁，以免打搅她的休息。
　　“呵，知道了。”我失望的回了一条信息，又翻身睡下。
　　半分钟那边回着：“今天送你零食和情书的女孩真是你的妹妹么？”
　　我又兴奋的爬起，回着：“是啊！真没骗你。”
　　“魏薇，多好听的名字。”她说，我说：“是啊！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还没回，我又问着：“高河是你朋友？”
　　那边弹出：“他是我的半个哥哥。”
　　“半个哥哥？”我纳闷，她解释：“我和他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陪我说话，他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后来上了高中大家各奔东西直到读完大学。”
　　“哦！”我点了点头，好似明白。
　　“他有女朋友吗？”我说，那边回：“没有。”
　　我在心里一个咯噔，心想薛佳莹和高河打小青梅竹马，而目前彼此都没有心仪对象，她俩不会从续前缘吧。
　　我必须问着：“那你……喜欢他？”
　　半天那边回着：“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是哥哥与妹妹之间的喜欢。”
　　读完信息，我差不多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想我得追求薛佳莹，从最基本的朋友做起。
　　陈桐不理解的问着：“你俩不已经是朋友了？”
　　我解释说：“此朋友非彼朋友，还远远不够。”
　　陈桐骂着：“神经！”
　　我开玩笑的问：“那个……我要追求你心目中的女神，你不会有意见吧。”
　　科室里，陈桐笑着回应：“嘿，男欢女爱是上天赋予每一个人的权利，我无法干涉。”
　　我笑说这话中听，只是陈桐紧跟说着：“但追求前提是尊重，所以你追求可以但千万不要亵渎我心目中的女神，否则我同样和你没完。”
　　我笑说：“呵，你就吹吧。”
　　陈桐说他没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对待胡凤亦是如此。
　　我想起问着：“你和胡凤怎样了？你真喜欢她呀？”
　　陈桐兀自偷笑着：“咯，当然喜欢了，他现在在我心目中一样是个完美女神。”
　　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祝你成功。”他一本正经握着我手说：“彼此彼此。”
　　下午科里突然来了外伤急症，青年男性，初步判断车祸造成肝脾破裂内出血，人目前正从急症室里往这边赶。
　　科里接到通知，章闻星点名陈桐和我跟着上手术。
　　自从陈桐帮章闻星挡过拳脚，章闻星便对他是格外的器重。这就好比黑帮电影里，一个小弟帮老大挡了一枪子弹，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而我呢！说难听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沾了陈桐的光。
　　同组里还有两个实习生，因为被冷落显的不大高兴。
　　我想管不了许多，人命关天的赶紧前往手术室。
　　伤者腹腔内大量出血，已经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当前正在紧急输血，以维持血压心跳脉搏与呼吸的稳定，这是准手术病人最基本的要求。
　　腹腔打开，老主任指挥章闻星有条不紊的清理腹腔积血，由于出血时间太长部分血液已形成血凝块，我和陈桐带着橡胶手套帮忙清理。
　　腹腔反复灌注生理盐水，吸引器不断抽吸，瓶中差不多储存了患者三分之一血液。
　　“必须将腹腔积血清理干净才能明确找到受挫部位和出血点。”老主任全神贯注的进行着手术，一助章闻星一丝不苟的协助着。
　　出血点找到了，脾脏完全碎裂，同时肝脏破裂严重。历经大小手术的老主任眉头一紧，告诉章闻星道：“脾脏必须摘除，至于肝脏……”
　　老主任语顿，问着章闻星道：“患者家属在外面吗？”有过手术经验的章闻星立刻通知护士出去叫人。
　　“不能再大意了，弄不好又会是个医疗纠纷。”老主任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病人的命是怎么也保不住了。
　　“通知人和病人家属到谈话室签字！”章闻星一边手术一边说，我和陈桐不明白主要出血部位找到患者脾脏摘除止住血不就可以保命了？
　　老主任解释说：“嗯，即使患者肝脏勉强保住，围手术期内的恶性并发症是再所难免了。”
　　随后，章闻星下达了术中与术后的病危通知单。
　　手术经验极少的我和陈桐并不知道，一周后患者因为严重的肝功能失常猝然离世。
　　“你说人的生命咱这么脆弱？”科室内，陈桐用手撑着脑袋问着。
　　我说，你不是看惯了生死吗。叮嘱道：“以后骑车你可得慢点！”毕竟当事人是因为骑的摩托而遭遇车祸。
　　“呵，我哪能啊！我这车可比他的稳。”陈桐一笑说。
　　我想作为朋友我还得多提醒提醒他，又说着：“你妈可就你一个宝贝儿子！”
　　转而，他想起问道：“我妈上次交待通知你爸的事说了么？”
　　他说的是他妈让我转告老魏月底提前派车进厂装货的事，她妈大部分的服装订单走的都是老魏的物流。
　　我说说了，那天魏祥和叫我吃饭我就告诉他了。
　　“那行吧。”他说，继而看了看时间道：“嗨！这个点早该吃饭喽。”
　　他问我饿吗，我说刚上完手术像出了重体力活般饿极了。
　　他一拍桌子道：“走！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医院对面有家档次不算差的饭店，叫江鲜馆，李顶天来看我我请他和小芳吃饭就在这家饭店。
　　陈桐让我点，我说江鲜馆吧，我请他。
　　他笑说客气，我说他都请我吃了好几顿，我总不能太小气。
　　他说行吧，我想打个电话叫上薛佳莹和胡凤，陈桐一拍我说：“这都几点了？”他指了指他左手腕上不错的表，说着：“六点整，这会她们早吃过了。”
　　可运气是，出了医院大门口，撞见薛佳莹和胡凤正拎着外卖回来。
　　老远，陈桐比我还高兴的招呼说：“胡凤，正想找你们呢，走！方思诚请客，一起吃饭去。”
　　胡凤纳闷，笑说着：“嘿，有啥好事呢！”
　　我说没有，就是赶着手术下班晚了碰巧一起吃顿便饭。
　　薛佳莹遗憾的说她去不了，我失望的问着：“怎么了？”
　　原来她是陪着胡凤出去买吃的，她和高河约好，六点十分他来接她一起出去吃饭。
　　“呵，这好的事咱没叫上胡凤呢，让人一个人吃凉皮多残忍。”陈桐指着胡凤手中简单的外卖替他鸣不平。
　　胡凤倒不介意道：“傻瓜，我去不就成电灯泡了。”
　　薛佳莹打了胡凤一下屁股，害羞道：“别瞎说！”
　　“高河还没走？什么情况？”我在心里问着自己，按理三天早过了，这家伙怎么还没离开滨城呢！难道真的要和薛佳莹从续前缘？
　　我像是吃了枪药的说道：“学姐，你那半个哥哥不打算走了？他是出差还是旅游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桐自然听的出我这话的意味，半开玩笑的说：“嗨，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你是薛佳莹什么人呢。”
　　我说我能算她什么人，最多同事关心而已。
　　薛佳莹不知是被我的话刺到还是赶时间，瞥我一眼话语极快的说道：“哦，我就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去那边站台等高河去。”
　　胡凤不用一个人吃凉皮当然高兴，连忙挽起陈桐胳膊说道：“走啊方思诚！吃饭去。”
　　薛佳莹走了，我无力的应了胡凤一声，陈桐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