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百姓性命如草芥 贤惠女人泪血流

　　却说玉大人把那于朝栋一家子抓到他家客厅，临时就开堂审案，问道：“你们这帮刁民，和强盗勾结，敢去城里抢劫，活腻了是不是？却把强盗藏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老爷交出来？”
　　于朝栋的二儿子在城里读过书，有点胆子，大着胆子道：“老爷，我们家是老实的老百姓，没和强盗勾结，也不知道强盗在哪里。”
　　玉大人道：“大胆，还敢回口。哪有良民家里竟然有军火的道理？你家一定是强盗，还不老实招来，免得受苦。”说着话，上前就踹了于家二小子一脚。
　　于朝栋不得不说话了，大着胆子道：“老爷，今年秋天，家里给强盗抢了一回。这以后，强盗经常来村里。为了保家护院，就买了几杆土枪，夜里放两枪，吓唬强盗，军火却是不敢买的。强盗用的都是快枪洋枪，不是我们这土枪，望老爷明鉴。”
　　玉大人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道：“此言有理。”
　　于朝栋一家欢喜，都叩头谢恩。
　　正在这时，却见几个军兵从于朝栋家的麦草垛里搜出了一个包裹，带到了大厅，道：“玉大人，搜到了一个包裹，却不像是他们家的东西。”
　　玉大人道：“啥？还真有所获，打开看看。”
　　这一打开，全部是绫罗绸缎，正是今晚城里抢劫的东西。玉大人大怒，道：“我老爷差点给你们这帮刁民瞒哄过去，这还有何说？一帮贼，真的是死催的。来呀，不要和他们多说，把这几个男的，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县里。”这里官兵如狼似虎，哪里懂得爱惜百姓，当下就抹肩头，拢二背，就把于朝栋父子三人给绑起来了，直接就押回曹州去了。
　　玉大人亲自带兵追强盗，抓到了三个“强盗”，“大获全胜”，虽说劳累，倒很开心。归来先把三个“强盗”收押，暂且休息不提。
　　财主于朝栋祸从天降，好好地却变成了强盗。两个儿子于学诗，于学礼也未能幸免，当时就给抓进了曹州监狱。父子三人在监狱里抱头痛哭，却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于学礼的妻子吴氏哭成泪人，赶紧回娘家想办法。她却是吴举人的女儿，也是书香门第，见了父亲，就把这件祸从天降的事情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告诉了父亲。父亲大惊。
　　吴举人一听说亲家出了这件事情，吓得浑身打哆嗦，道：“谁不知道这个玉大人，心狠手辣，是个丧门星，黑无常。为了征地，手下差官弄死了多少善良百姓，谁碰到他，不死也会剥层皮。我还是赶紧去曹州打点，不可耽误。”
　　吴举人赶紧穿了公服，带了钱物，就去府衙求见玉大人。
　　号房传下话来，道：“我们玉大人正在办盗案，所有人一律不见。我们玉大人是铁面无私的清官，不会和你们这帮行贿走后路之人见面，更不会贪赃枉法。他会明镜高悬依法办事的，赶紧去吧，莫要自找倒霉。”
　　吴举人一见不好，心急如焚，想起自己和刑房师爷关系不错，赶紧求见。见了师爷，泪如雨下，把事情的原委学说一遍。
　　刑房师爷却也是个有良心的，道：“这件案子若到了别人手里，却也没事，很明显是强盗报仇，栽赃陷害。只是到了玉大人手里，可就麻烦了。我们这位东家却是不按牌路出牌的，随心所欲，不听人劝，我们师爷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吴举人放声大哭，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听天由命，祈求菩萨保佑。
　　吴举人请师爷行个方便，去探望一番亲家。师爷道：“我大胆一回，担个厉害，带你去监狱探望一回吧!”长叹一声，心里也很难过。
　　吴举人千恩万谢，赶紧随师爷去监狱探望做了强盗的亲家，还有女婿于学礼。
　　进了监狱，却见他们父子三人面无人色，萎靡不振。吴举人见了，心如刀割。于朝栋看见了亲家，泪如雨下，喊道：“亲家救我。”
　　正在这时，进来了五六个如狼似虎的衙差，喊道：“玉大人已经坐在大堂上了，催了几遍了。赶快去过堂，休要磨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下几个公差也不管吴举人师爷在旁，铁链子哗里哗啦锁好，就连拖带拽把已经不能走路的父子三人带去过堂。吴举人泪水不断，心如刀割，只得跟了出来，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真的是灭门破家皆由官呀！
　　话说于朝栋父子三人给衙差带上公堂，跪了下来，刚落泪喊了一声：“冤枉”，却见玉大人把强盗抢劫人家的失单和在于家收缴的包裹让人拿了过来让于朝栋父子三人验看，道：“人赃俱获，你却有什么冤枉？招出强盗藏在何处，我老爷还能轻判你。若不老实，站笼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于朝栋父子三人有口难辩，早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该怎么说？
　　却说吴举人的女儿却也是个有主意的，到了这时，却也就出头露面了，哪里还顾羞耻。当下她求见缉盗队长六扇门的猛汉大刀客郭三奎和青锋剑李三飞，进了号房，跪了下来，把自己一家的冤屈诉了一遍，求他们设法相救。
　　稍微有一点心眼的人都能听出来，于朝栋一家给贼人栽赃陷害，这两个都头队长岂能不知，道：“我们也知道你们家是冤枉的，这是玉大人杀了强盗，强盗心不甘，前来报仇。做下这圈套，你们家怎么不小心，有枪有刀的，怎么让强盗把赃物藏到了自家院里？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
　　吴氏留下来一百两银子，还把头上的金簪子拔了下来，都给了二位队长，道：“不管怎么说，还请二位大人救命，就是卖房卖地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泣不成声，拜倒在地。
　　二位队长却也不能泯灭了良心，收了礼物道：“夫人请起，我们兄弟二人尽心吧。救下来了，你们不要欢喜；救不下来，也不要埋怨。我们这就打点去，你且回家听消息。”吴氏千恩万谢流着眼泪回家去了。
　　二位队长把银子金簪子都带到缉盗队，进门来把钱物都放在桌子上，道：“兄弟们，于朝栋一家是冤枉的，我们兄弟们想个办法，怎么能救了他们一家父子三人。这些钱大家取用，我们兄弟不要。也积点阴德。”
　　军兵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大人正在审理这桩案子，见机行事好了。”
　　却说玉大人办案那是雷厉风行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是个大大的“清官”。又不收受贿赂，明镜高悬，铁面无私，当下根据事实为根据，法律为准绳，不冤枉一个坏人，也不放过一个强盗。当堂就认定，于朝栋父子三人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是强盗，绝不姑息。马上让把三人拉出去，囚在站笼里示众。站死了活该，也好震慑那些作奸犯科的强盗，给地方上一个安宁。
　　却说玉大人案子已经审完，队长郭三奎进来禀报道：“大人，今日站笼没有空子，是否可以将此三人先收监？”
　　玉大人怒道：“胡说，我这两天没有发落罪犯，怎么会没有空子？”
　　郭三奎道：“我们只有二十个站笼，一直有人，大人不信，可查记录。”
　　玉大人道：“这些强盗，没心没肺，我最恨。不站死他们，我的心里不舒服。把他们收监，让他们舒服，我更不舒服。你们把站笼里快死的弄几个出来，打上两千板子，也就死了。埋了，站笼不就空下来了吗？把这几个给我站进去，不要给我玩花活，我心里清楚着呢，是不是得了于家的好处，想要贪赃枉法？”
　　吓得郭三奎不敢再说，只得把于朝栋父子三人给拉下去了。
　　众位军兵却也没法，只好把于家父子披头散发关进了站笼，给他们脚下垫几块砖头，可以保证他们三四天不死，再想别的办法。
　　是夜，刑房师爷前来和玉大人闲聊，想找机会救人，道：“大人，依在下看来，这个于朝栋父子是冤枉的。你想，他家有钱有地，又是书香门第，犯不着和强盗鬼混不是？虽然有赃物，却也不见得就是他们父子所干。以在下愚见，放了他们，他们一家定会感激大人明镜高悬，府衙勒令六扇门追剿真正的强盗也就是了。”
　　玉大人道：“好我的师爷呢，我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我杀了两个强盗，如果不给强盗出出气，顺顺心，强盗还不给我闹翻天？只有弄死于朝栋父子，强盗的气才能顺，我们曹州也就安宁多了。强盗见我手段残酷，却也会收敛的。我为了国泰民安，牺牲几个小民百姓算什么？这也是无奈之举。至于说冤枉，哪个庙里没有冤死鬼？这个于朝栋也太过分了，不过就让抢了一点钱物，偏要报案，给我老爷增添这么多的麻烦，是可杀不可留的东西。师爷不要再说了，我老爷心里有数。”
　　师爷道：“老爷，我也是为老爷考虑。吴举人也很有势力的，家里很有钱。他的女婿却做了强盗，没人信呀。这些秀才书生若闹起来，于大人的前程有碍，不得不防呀。”
　　玉大人道：“我老爷一不贪赃枉法，二不收受贿赂，两袖清风，据本朝法律而判，却也不怕他们闹。他不过是个举人，等他做了状元，做了大官，我老爷就是倒霉却也不悔。现在曹州我说了算，想仗势牵着我老爷的鼻子走，那就是做梦。我就是想要于朝栋父子的命，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师爷知道玉大人心里明白装糊涂，心肠歹毒，主意已定，只好闭嘴，长出一口气。
　　却说贤惠夫人吴氏，眼见他们父子三人给关进站笼，心如刀割，欲救无术。前来给他们父子三人灌点参汤，来也流泪，去也伤心，却没有一点办法。到处哭诉，到处叩头，却也没有能够扭转那个“清官”玉大人的心。于朝栋毕竟年纪大了，站了三天就死了。于学诗第四天也死了。丈夫于学礼到了第五天也快死了。吴氏请人把二位亲人的尸体领回来安葬。她的性子却也刚烈，跪在府衙门前，大声道：“冤枉，玉大人诬良为盗，不得好死！草菅人命，什么清官？就是魔鬼！”随后对站笼里将死的丈夫道：“老公，你慢慢来，我先走一步，到地下给你收拾房子去。”说完话，拿出一把刀子，脖子上一勒。鲜血流了出来，倒在了府衙门口，香消玉殒，眼见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