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边雁秋声 菊满寒城

　　康康已能蹒跚走路，平时放在摇篮里，他走得稳当；可一放在地上没东西扶着，他找不到依靠，不敢多走，走几步立在地上，胆怯地放声大哭。禤翔安慰着儿子，蹲在前面引导儿子向他走来。儿子一路哭着一路奔向父亲，禤翔一把抱着儿子，用力地亲吻着。瑞瑞做完作业，走来从姐夫手中抱过康康，背着康康去看鹅洗澡。
　　禤翔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接通手机，是荀峰打来的。超市收到一大批制作精良的线绒手工制品，禤翔交代摆在超市中央，做促销商品。他挂上手机，回复姥爷，山里手工作坊制做的货已送达超市。
　　姥爷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很好，村里的妇女有事儿做了。跟大嫂说一声，要丰富品种，颜色不能单一，质量要跟上。”
　　“我会交代大嫂的。”禤翔说。
　　瑞瑞的两个仙人球，让姥爷看到了商机，为山里的妇女开辟了一条生财之路。禤家除了在村里开大型的豆腐作坊，又开了一家手工作坊，集合村中会缝纫及针线活儿的妇女，缝制线绒玩具制品及富有特色的手工制品。村中的劳动力有了用武之力，贫穷人家慢慢走出了困窘之境。
　　在商品搞促销之时，正逢国庆与中秋双节同至，商场超市装扮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吸引了如织的顾客。那些精美的极富特色的各种小巧线绒玩具博得了人们的喜爱，专柜是人头济济，喧闹声声。
　　不远处，禤翔和姥爷、荀峰静静地观看争相选购的顾客，他们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姥爷拍了拍站在身边的瑞瑞的肩，眼中露出深深的笑意。
　　“瑞瑞一个小小的举动，解决了山里一群妇女的就业难问题。”姥爷说。
　　禤翔抚摸瑞瑞的圆圆脑瓜子说：“瑞瑞，谢谢你。”
　　瑞瑞却说：“是你们太会做生意，一眼锁定商机。”
　　姥爷和禤翔开心地笑了，瑞瑞好会说话。
　　禤翔看了看表，对姥爷说：“商界的联谊会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姥爷说：“打个电话给卿卿，她们的午茶不用等我们了。”
　　禤翔打电话给卿卿，让她们不用等他们。挂上手机，禤翔陪着姥爷带上瑞瑞赶去参加商界豪绅的联谊会。
　　茶楼里，座无虚席、人语喧嚷，嘈嘈得像集市。卿卿和姥姥、褚祾及一群街坊邻居好友在喝午茶庆双节。卿卿抱着小儿子，和回家过节的阚蕾在咬着耳朵说话，印小妮与母亲在逗着大胖儿子，褚祾抱着康康和准亲家母在交头接耳，禤云兄妹和颖颖在玩耍，他们共坐一台；姥姥和印老夫人、费太太、应姥姥、阚奶奶、康夫人也在窃窃私语，闽诗曼与芦茜、千语、燕佳、千语嫂子、萨春晓在谈天说地，六个女人共坐一台；蒲伟、蒋超、蒯建平、蔡格凡两兄弟、大肥、芮千言父子坐一台，荀峰赶来，与蒲伟坐一块。
　　“就差你一个了。”蒲伟对荀峰说。
　　“送禤翔和姥爷上车我才能出来。”荀峰说。
　　蒯建平感慨地说：“禤翔真了不起，短短两三年，跻身进了富豪圈。”
　　蔡格凡说：“姥爷给了他一个拓展平台，祝实荣助他一臂之力，他一展翅便豪气直冲上云霄。”
　　大肥点着头说：“格凡说得没错，禤翔是炒股天才。上个月，我父亲和姥爷拿我们的合作资金让禤翔炒了一个月。仅仅一个月，资金翻了十几番，我们的饭店和千纸鹤身家就涨到了十亿，这不，我父亲都去参加这次的豪绅联谊会了。听说印老爷家也是这样，身家都十几个亿了。”
　　蒯建平调侃道：“大肥兄，听说你宝刀不老，老婆怀孕成功了？”
　　大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借助先进的科学，老婆调养了半年，才成功的。”
　　“不错嘛，老来得子。”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喜欢。”
　　众人大笑，大肥在笑声中笑得尤为开心。这群朋友都是好友，有快乐一起分享，是件高兴的事儿。
　　蒲伟接了个电话，表情平静地挂上了手机，抬头对荀峰和蔡格凡说：“蓟阳出差了，这家伙，升得好快，都调到财政局工作了。”
　　蔡格凡不以为然地说：“因为禤翔的关系，宋英祖特别看重蓟阳。再说了，蓟阳这家伙很会走关系，他是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蒲伟又说：“这次公安局内部人事调整，宫军甯也升了，升得还很高，一下子成了副局长，用瑞瑞的话说，跩了一匹。”
　　一桌子的男子放声大笑，笑声把旁边女客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荀峰笑说：“也是禤翔的关系，宫军甯连破了几个要案，尤其是祝禛那一件，他主动请缨，找回祝禛后，祝实荣亲自送了一面锦旗到公安局里，还登报表扬，给宫军甯长了脸。”
　　蔡格凡对蒲伟说：“过两天我们这个班和二班的战友搞聚会，茅勰他们都动身了。你打电话给茹爱莲了吗？”
　　蒲伟说：“打过了，她的电话打不通。”
　　“怎么会？她平时与你联系是最多的。”蔡格凡说。
　　蒲伟说：“我也觉得纳闷，她的电话这次怎么打不通了？我给她的母亲打个电话问一问。”说着掏出一本通讯录，一页页地找。找到之后，蒲伟打电话过去询问，他的眉头不觉紧皱，大家看着蒲伟阴霾密布的脸庞，放下筷子。
　　蒲伟挂了手机，眼里充满了忧虑：“茹爱莲病了，患了乳腺癌，住进了医院一直在放疗。”
　　“怎么会这样？”荀峰心情黯然地说。
　　“她还这么年轻，连个对象都没有。”蔡格凡心情也变得沉重。
　　蒲伟轻声说：“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禤翔，对禤翔的感情她深埋心底。我看得出来。”
　　荀峰也轻声说：“禤翔这两天很忙，茹爱莲的事先别跟他说。茹爱莲心里是很爱禤翔的，这事只有我懂。禤翔在外地打工那八年，茹爱莲每年都去找过他，怕禤翔自尊心受不了，她远远地看他，每次回来都在家里哭个好几回。”
　　蒲伟和蔡格凡讶然地低叫：“你怎么不早说这事？我们还以为茹爱莲是，是……”
　　“是个对感情不忠不专的人？”荀峰说，“茹爱莲不是那种人。她告诉过我，因为禤翔那件枪支走火的事，她对禤翔产生了误会。就因为这个误会，错过了禤翔，她内心是充满了无尽的懊悔。这么多年不找对象，就是放不下禤翔。”停了停，又轻声说，“禤翔找了个富家千金，对茹爱莲打击很大。卿卿在禤翔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候走到他身边，给予了他最温暖的感情，可是她自己却因为不信任禤翔，而生生错过这段感情。为此她患了抑郁症，继而得了癌症。”
　　一桌子的气氛变得黯然压抑，那边台，卿卿和芦茜在说笑，两人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妩媚，千语也凑过去，不知她们说了什么，笑声仿佛泉水似的，叮叮咚咚地响着，生活对这些女人太厚爱了，她们活在甜蜜的爱情里，每个人脸上泛着幸福的光泽。
　　
　　战友聚会，一班二班的人到齐了，连女兵班的也基本到齐，大家十年不见，好不容易相见，场面格外激动暖人，禤翔还是从其他战友嘴里得知茹爱莲的病情，他内心阵阵揪痛着。
　　三日的聚会期间，禤翔负责战友们的吃喝住行。三天的时光，大家玩得愉快，吃得也尽兴。转眼三天聚会结束，荀峰开口提议探望茹爱莲，战友们一致响应。禤翔包机包车，和三十位战友一起去看望茹爱莲。
　　当战友们捧着鲜花出现在茹爱莲的病房，茹爱莲当场怔住了。而当禤翔拿着她最爱的勿忘我走到她床边，泪水迅速模糊了她双眼，她放声大哭着扑进禤翔怀里。禤翔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优雅高贵的馨香，让她内心更是痛不能抑。禤翔抚摸着茹爱莲哆嗦的肩头，低声劝她好好治病，他要送她去北京治病，她的医药费住院费由他出，其他的一切她不用操心。
　　茹爱莲看着有情有义的禤翔，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流个不停。
　　禤翔凝视着苍白瘦削的茹爱莲，眼中流露着说不尽的疼惜，茹爱莲因做放疗，头发掉了不少。
　　“没事，病会好的，治好了病，英姿飒爽的茹爱莲又回来了。”禤翔柔声说。
　　茹爱莲眼泪又流下来，她哭着依偎在禤翔温暖的怀里，不舍得放手。
　　为了尽快治好茹爱莲，禤翔和荀峰蒲伟送茹爱莲到北京军区医院，找专家给茹爱莲治病。由于茹爱莲的病尚未恶化，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安排妥当之后，禤翔与荀峰、蒲伟乘飞机回来。禤翔这一去前后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禤翔对家人轻描淡写地说送一位战友看病，卿卿还是揣测到了这个战友非同一般，与禤翔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是茹爱莲吧？”卿卿一边整理孩子的干衣服一边说。
　　禤翔抱着康康，坐在床边，看着一脸不悦的卿卿说：“你别多心，她都病成那样了，是战友的都该帮一把。”
　　言下之意是承认了，卿卿的醋意上来了，恼怒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她这一病，把你的心都掏走了。”
　　禤翔连忙说：“瞧你说得，什么‘余情未了’，就是战友的情分。幸亏发现得早，否则癌细胞扩散，病情难控制了。”
　　“你对她这么关心，真让人怀疑你对她是不是旧情复燃。”卿卿把衣服放进衣柜里。
　　禤翔把睡熟的康康轻轻放在床上，走到卿卿身后，抱着她，低声说：“你又胡思乱想了，这事是绝不可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回到从前。”
　　卿卿转过身，面对着他说：“很难说哦，走得近了，又找到从前的感觉，岂有不重温旧情之理？”
　　禤翔一怔，伶牙俐齿的卿卿让他又疼又爱，他笑着说：“宝贝，你的想象力真是厉害，这张嘴也厉害，我是服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从前我和茹爱莲没有走到一起，现在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帮她是念在战友的情分，其中没有掺杂一丝一毫其它的感情。”
　　“真的没有其它的感情？”卿卿盯着禤翔的眼睛问。
　　“没有！我心里只有我美丽的老婆、机灵的小舅、可爱的儿子。”禤翔一字一句地说。
　　卿卿嫣然一笑，禤翔的嘴像抹了一层蜜似的，说的话让她心旌动荡。她揽着他的肩，轻声说：“如果茹爱莲病好了，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他又一怔，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的卿卿是我的心肝肉儿，此生都不离不弃。”把卿卿给逗得花枝摇颤巧笑嫣然。恩爱中，禤翔叫了一整晚卿卿的名字……
　　黑暗中突然传来婴儿一声惊哭，卿卿吓得一把抱起小儿子，嘴里埋怨着：“你压到翀翀了。”
　　“只是压到孩子的手，没事。”禤翔把啼哭的孩子抱过来，轻声哄着。
　　卿卿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叶，轻声跟禤翔说一件事。前两日，她去老街，听坊间说，明朝有位权倾一时的老国丈，在护城河一带留下了价值连城的沉香木。
　　“有这种事？”禤翔也不解，他没听说。
　　“传说甚嚣尘上，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卿卿说。
　　“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也许民间的传说是真的。”禤翔说。
　　“连你也相信？”
　　禤翔笑了：“血唤关云长，让我相信道士的话是真的。”
　　
　　禤翔送四个孩子去了学校，陪姥爷到璧湖农场走了一趟，回到胡同，分给要好的邻居一些蔬菜瓜果。
　　股市大盘正慢慢回暖，禤翔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关注股市的一切动态。褚祾敲门进书房，轻声叫了声儿子，禤翔没反应，她又悄然退出去。
　　乡下的大伯母二伯母来走亲戚。禤翔给禤翮、禤翷安排了理想的工作，大伯母二伯母带来许多的家乡特产，作为答谢之物。褚祾和卿卿在客厅招待亲戚，姥爷姥姥与亲戚打了声招呼，忙自己的事去了。
　　股市收盘后，禤翔才得知家里有亲戚来，大伯母好生羡慕禤翔的工作。
　　“翔儿好福气，不用出门，坐在家里的电脑前面工作，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禤翔笑了，问家里的楼房建好了没有。得知楼房都建好了，可家里离环村公路有一截路没连上，还是泥路，家具也没置办。禤翔起身回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厚信封，给大伯母二伯母每人一个。
　　两位伯母在卿家住了一晚，当晚禤翮、禤翷过来吃饭。为了不给禤翔添麻烦，两位伯母第二天早上便回乡下。禤翔开车送两位伯母到火车站，火车还没开动，手机便响个不停。
　　“快回来，家里有事。”姥爷在电话里说。
　　禤翔驱车赶回家。家里真有事，老舅妈和表姐突然上门来，坐在客厅里不住地哭啼。
　　从老舅妈的谈话中得知，老舅公在城郊有一块一百多亩的地，公路旁是一条老街，老舅的几家铺面楼也在老街上。上个月拆迁办的人突然通知要拆房，拓宽公路并建电梯公寓大楼。老舅拒不搬迁，还与拆迁办的人起了争执。前两天，一伙人手持器械，上门来闹事，老舅上前讲理，结果被那伙人重重打伤，送进了医院重症病房，到现在还未苏醒。
　　“土匪！强盗！”姥姥气得浑身发抖。
　　卿卿也气愤地说：“那块地可是老舅祖上留下来的，有国家正规的土地证，铺面楼也是有证的，怎么说拆就拆了？”
　　姥爷对禤翔说：“你马上整理材料，调查清楚那伙人后面的人是谁，把这伙人告到法院，这件事不能拖延。”
　　禤翔立即照办。在收集整理材料时，表姐打电话来，拆迁办的那伙人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开着挖掘机上门来推房子。
　　禤翔一听着急了，打电话给蒲伟、荀峰，要去阻止。姥爷突然拦住了，不让禤翔过去，同时打电话叫表姐赶紧收拾一些重要东西，立马离开铺面楼。
　　“姥爷，为什么不制止他们？”卿卿不解地问。
　　姥爷平静地说：“老舅还住院，你表姐舅妈不可能阻止得了那群人，出了人命怎么办？就让他们去推。”说完叫禤翔把材料迅速递交到法院。
　　几间铺面楼一天之间被推平，舅妈和表姐提着两个行李箱跑过来向姥爷诉苦，母女俩放声大哭。
　　姥爷心平气和地对舅妈母女俩说：“老天自有公理，我相信到时法院会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判决。”
　　“房子都没了，好多家当都没搬出来。”舅妈大哭着说。
　　卿卿看着禤翔说：“这次的拆迁怎么这么快？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人找地方安置，这里面一定有鬼。”
　　禤翔说：“我查过了，这伙拆迁人的后面是一个叫糜式文的人在后面操控。”
　　“这糜式文可不是一般的人，手腕高着呢，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祝实荣很忌惮他，从不与他合作，见面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卿卿问姥爷：“这人是干什么的？”
　　“是做烟花爆竹起家的，产品远销国外，有了钱就炒地炒楼，身家也有十几亿。江滨那一带改造听说他也想插手，祝实荣比他快了一步，他对祝实荣是恨之入骨。”
　　“这么有钱，我们怎么和他打得了官司？”舅妈又放声大哭。
　　姥爷摆了摆手，让姥姥安排舅妈母女先在这里安心住下，等打完官司接老舅出院再说。
　　几天后，被推毁的铺面楼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拆迁办和地产商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没有出现在拆迁地。北风乍起，姥爷和禤翔坐着路虎到拆迁地看。到了那里，姥爷不让禤翔下车，只看了一眼便开车走人。
　　“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来这里。”姥爷望着已成一片废墟的街道说。
　　禤翔一时听不懂姥爷话里的意思，也不好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