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光秃秃的山岗

　　张作霖毫不在乎地说：“咱哥们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妈了个巴子，你回来就好，先干中将顾问吧，等将来立功，我再对你安排！”
　　汤二虎迷途知返，成为了张作霖手下的一员大将。
　　此后，张作霖着手实施一系列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闯关东的难民非常壮观，人口猛增，兵源不缺。
　　狐喊偷空就会到城外的小树林练武，正练在兴头上，营长金昌海和排长李二油锤走了过来。
　　狐喊从树枝上取下军装一边穿一边迎了上去。
　　金昌海拍了拍狐喊的肩膀，“老弟好雅兴，好功夫！”
　　狐喊一手挠着头，嘿嘿一笑说：“让金营长见笑了。最近有点忙，疏于练习，手生了，打得不好。”
　　李二油锤说话和名字一样实打实，“狐处长是大帅跟前的红人，忙一点很正常。要不是冯德麟暗中较劲，咱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功夫跟着他转圈儿。”
　　金昌海接着说：“别看我现在升了营长，但是，消息远远没有狐老弟灵通，今天我们二人来就是想请狐老弟指点迷津。”
　　狐喊连忙打住，“快，别！金营长就会开玩笑，要没有金营长提携，我狐喊到现在还给人端洗脸水倒尿盆了。何况，现在形势瞬息万变，把握不好方向就会栽大跟头，冯德麟就是个活生生的案例。”
　　李二油锤有点着急了，“狐处长快别卖关子了，俺山东人直爽，见不得拐弯抹角，你就赶紧说道说道，俺们长长见识。”
　　狐喊往前指了指，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请随我来！”
　　金昌海和李二油锤跟着狐喊穿过小树林，来到一个山岗之上，此处四面开阔，草丛低矮藏不得人，三人居高临下，但有风吹草动，那是一目了然。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小子就是出息多了，办事越来越谨慎，就咱们三人最相知了，都是嘴里跑不了话的主，你看看，这荒郊野外哪有人踪，还费劲巴力爬上这儿来，再看这地形，我是服你了。”金昌海连连夸奖狐喊有进步，凡事考虑周全。
　　狐喊一脸谦虚，“承蒙金营长夸奖，身在乱世，不小心行事随时有杀身之祸，不谨慎不行。”
　　金昌海扭头对李二油锤说：“看到了吧，多学着点！”
　　李二油锤摸了摸后脑勺，呵呵一笑，说：“以后还望两位多多指点！”
　　金昌海笑着说：“都自家兄弟，快别说客套话了，来，坐下，狐喊，赶紧给我们说道说道。”
　　李二油锤一屁股坐在土坡上，说：“就是，就是，现在满世界的风风雨雨，有的人说是大帅害了把兄老五，有的说是义救把兄，到底怎么回事，把我们搞得可是稀里糊涂。”
　　狐喊语调一沉，缓缓地说：“这事说来话长，社会上的言论可不能当真。这老五冯德麟和大帅以前就有嫌隙，这个金营长比我们清楚。”
　　“是的，这还得从民国后巡防营改编为陆军说起。当时，中央任命大帅为第二十七师师长，驻奉天；任命冯德麟为第二十八师师长，驻北镇。面儿上看起来，他们二人平起平坐，都是师长，但驻地不同，奉天是省府所在，北镇算什么。况且，同样是一个师，辎重补给和兵力差别那可就大了去了。自恃绿林前辈的冯德麟就不痛快，自认为是他提携了大帅，现在你倒比我做大了，就产生了猜忌。”
　　李二油锤听了金营长的话，还是有点纳闷，“既然互相猜忌，他们不还一块儿挤兑走了段芝贵那老小子吗？”
　　“这你就不明白了，主要是冯德麟猜忌大帅。况且，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狐喊说：“对，这就是一个引子。段芝贵走了，冯德麟自认为自己功劳最大，又是东三省老大，接下来就是他的天下了，没想到任命下来，他破口大骂。尽管大帅亲自登门拜会，低三下四地同冯德麟拉关系套近乎，请他就职。可人家冯德麟就是摆出绿林前辈的架势，不待搭理。”
　　李二油锤一块土坷垃抛向天边的落日，说：“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狐喊接着说：“不讲理的还在后头呢。那是初夏的一天，冯德麟率领五个营，有步兵，有骑兵，还拉着大炮，声势浩荡开进奉天。”
　　狐喊看了一眼他俩个，继续说：“那时候你两个在外面剿匪，不在奉天。大帅命令所有士兵不得与二十八师有任何冲突，否则，重罪论处。然后，他为冯德麟设宴洗尘。谁想，人家冯德麟愣就是不赴宴，把个大帅弄得是没有办法，只好把宴席搬到冯德麟的办事处，又召来歌伎陪酒，按说，这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可是，这冯德麟依然不领情，叫嚣着让省财政厅给他拨款买飞机，再增加兵力，大帅只能含含糊糊答应。”
　　李二油锤点了点头，说：“我就说嘛，回来以后这事也听说过。这老家伙也太无理取闹了，还老把兄呢。咱大帅也太低三下四了，要是我，早他娘忍不住了。”
　　金昌海说：“忍不住也得忍，大丈夫能屈能伸。人一辈子能抓住机遇最重要。张勋复辟的时候，大帅稳如泰山，冯德麟却上蹿下跳。怎么样，最后要不是大帅念着旧情，他早就替别人背了黑锅，死在京城了。”
　　狐喊感叹道：“还是大帅重义气！”
　　金昌海摇摇头说：“你错了，这一招，正是大帅比一般人的高明之处，他这样做，不仅是出于绿林义气，也是有意做给冯德麟的部下看的……”
　　就这句话，在狐喊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疑惑，对当年爷爷讲解的忠义越来越糊涂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可不是呢，到底何为忠何为义呢？眼下形势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夕阳下，光秃秃的山岗上三个身影逐渐模糊……
　　1917年7月，护法战争爆发。冯国璋和段祺瑞对护法战争的态度不同。冯国璋不想打仗，准备和护法军和谈。但段祺瑞却认为对于不听话的就该给一顿拳头就老实了。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冯国璋就把段祺瑞这个总理给免职了。
　　这时，皖系军阀段祺瑞的参谋长小扇子徐树铮就到东北找段祺瑞的“嫡系”张作霖游说来了。他给张作霖带来27000支步枪和几百万发弹药，足足可以装备3个整编师，还许诺把冯国璋揍老实之后让张作霖当副总统。
　　别看就是给张作霖画了一张饼，但他还真就是个饿汉子，带着奉军入关了。狐喊早就意识到张作霖要入关抢地盘，徐树铮画了一张饼正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张作霖终于实质性地迈出了问鼎中原的第一步。
　　张作霖带人来到京城，参加了吉、黑、奉、直、鲁、晋、陕、豫、甘、新、皖、浙、闽13省督军及代表参加的“督军团”会议，具体商议了讨伐西南的具体行动。
　　张作霖要出兵两万，震惊四座。徐树铮带头起立鼓掌。
　　出兵人数确定后，大家又讨论军费的问题。就在徐树铮为难的时候，张作霖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此战是正义之战，有钱也要打，没钱也要地打，奉军参战的军费自筹，即使战至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同时，也对这个善于斗争的高手刮目相看了。
　　这群枪杆子一顿折腾，段祺瑞又做回了总理。可是此时，吴佩孚在西南和护法军交战的时候，竟停仗了。段祺瑞只得想法安抚，给吴佩孚送去了奖章，并让他做了第三师中将师长。徐树铮带着巨款，对吴佩孚部进行慰劳。可吴佩孚依然按兵不动。
　　段祺瑞心里极为不满，就怕他临阵倒戈，便派张敬尧领着四个师来到湖南，名为助阵，其实是监视吴佩孚。徐树铮又将装备精良的奉军27、28和29三个师，全都布防在湘北，准备与护法军打一场大决战。不料，张作霖以沙俄在黑龙江有动作，为国家戍边为理由便将奉军的三个师，从前线撤了下来。问急了，他难为情地说，徐树铮克扣奉军的工资，军士不满。
　　段祺瑞为了平息张作霖的怒火，将徐树铮新编的５个皖系混成旅，拨了３个旅给了张作霖。
　　1918年1月，西南军阀正式另组“中华民国护法各省联合会”，主张承认冯国璋的北洋政府，与其组成联合政府。
　　张作霖半路撤兵，拆了徐树铮的台，徐树铮恨之入骨。张作霖此时在京城，手握重兵，徐树铮不敢明来，计划暗算。
　　在京城这段时间，狐喊一步不离跟随张作霖左右，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在府内练习飞镖，飞镖杀人无声，比用枪动静小。这是他执行一次暗杀任务以后想到的。以前练过，三日不练手生，何况这段时间确实懈怠了。
　　这一日，徐树铮亲自登门拜访张作霖。张作霖对他并没有表示太多的好感，打着哈哈应付。狐喊见此人贼眉鼠眼探头探脑，便暗暗留意。徐树铮一番客套话以后，以段祺瑞的名义邀请张作霖于七月七日到段祺瑞府上会面，到时细谈合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