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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8-09 08:29:43      字数:8582

  出去散步的上访人员已陆续地回到了客栈的大统铺房间,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玩扑克牌,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在看报纸。
  张银松、吴石平在对弈相棋,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当儿,刘海明、李建国、黄反修、林三喜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刘海明走近张银松、吴石平身旁沉郁地说:“县公安局在北京发布了《通缉令》。”
  不啻是一声闷雷贯耳,张银松、吴石平同时一惊。
  “在哪里发现的?”张银松手指间正捏着一粒棋子,此刻的棋子已僵在空中,他绷着脸,急切地问道。
  “在对面马路超市旁边发现的,李建国已把它撕下来塞在口袋里了。”刘海明告之道。
  张银松掷下棋子说:“快拿出来看看。”
  李建国默然无语把已握在手中的《通缉令》递给张银松。
  张银松拣了一处光线明亮之处展开《通缉令》看起来。
  刘海明、吴石平等好几颗脑袋凑近《通缉令》看起来。
  张银松看毕《通缉令》后把它递给李建国,说道:“让大家互相传看传看。”说着他就近拣了个位置坐下来。“虽然冇想到他们会来咯手阴招,但也不感到奇怪。”他对挨着他坐下的刘海明、吴石平、黄反修、林三喜道。“不过,咯对我们的处境是很大的威胁,包括我们今晚上住宿在咯里,谁也不能保证说绝对安全。县里的那些昏官恶官已逼得我们无路可退了,我们得采取应急措施,安全度过今晚。”
  刘海明说:“银松,你跟我想到一块了。”
  吴石平说:“我也咯么想。”
  张银松说:“也不要太急躁,等大家都传看完了《通缉令》,再一起商量商量办法。来,天不会塌下来;我们先抽支烟呗。”
  大家看罢《通缉令》,情绪愤张起来。
  “请大家声音放小点,都坐下来吧。”张银松接过李建国递给他的《通缉令》,环视了一下愤愤的同伴们。
  “石平老兄,咯事已迫在眉睫,该是你们几位负责人拿定主意的时候了,你们何是说,我们何是做!”熊亮冲吴石平说。
  “不是我们几位负责人拿定主意,而是请大家一起来拿定主意,该何是做就何是做!”张银松掷掉烟头站起来道。
  “请大家冷静点,我们先来分析分析情况,然后再一起想想办法。”刘海明随即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大家都看了县公安局抓捕我们的《通缉令》,晓得是么子回事了。刚才,我们的总负责人张银松说:虽然冇想到他们会来咯手阴招,但也不感到奇怪。不过,咯对我们的处境是很大的威胁,包括我们今晚上住宿在咯里,谁也不能保证说绝对安全。县里的那些昏官恶官逼得我们无路可退了,我们必须采取应急措施,安全度过今晚。”他略微停顿后又道:“采取什么样的应急措施,我看呐,请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出出主意。”
  “既然《通缉令》都贴到咯个地方了,我看马上从咯客栈搬走免得生意外。”唐明贵首先发言。
  “老唐,”刘海明说,“并不是咯家客栈不安全,眼下的情况是整个北京的宾馆、酒店、旅社、客栈对我们来说都不安全。你想想看,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远离北京繁华地段的郊区,在咯个偏僻地段也能看到张贴的《通缉令》,咯说明了什么?咯说明《通缉令》覆盖的地段很广,如果在繁华地段肯定张贴得更加密集,相对来说,我们住的咯家客栈比其它的地方的安全性要强些。如果在咯个时候咯么多人一齐行动搬出去,反而会引起怀疑。前天傍晚来咯家客栈住宿登记时,我多了一个提防的心眼,用的是桃林村李勇的身份证。记得当时登记的时候我只写上了李勇的姓名及身份证号码,没有写住址。咯次县公安局发布的《通缉令》名单中并冇得李勇的名字,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晓得李勇也来了北京。如果我们现在就搬出去,无论去找旅社、客栈住宿,必须出示身份证,无论哪一家旅社、客栈的老板看到了《通缉令》,当客人去住宿登记时,必然会按《通缉令》所列出的名单去对号,即使对不上姓名的号,也会去对住址的号,最低也能领取伍仟块奖金。相对来说,咯里比较安全,除非是客栈老板要我们都出示身份证,那又另当别论,到时再随机应变。”
  “海明叔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分析得很有道理。”张银松赞赏道。“今日晚上如果客栈老板冇要我们都出示身份证,那说明我们今晚在咯里比较安全;如果强行要我们重新出示身份证,正像海明叔所说的,到那时再随机应变。弟兄们,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北京已冇得我们落脚的安全之处了,我们务必作出紧急应对的措施,冲破险境,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大家都来当当诸葛亮,积思益广,想出好办法,好对策。”
  大统铺房间里好一阵沉默,在好一阵沉默之后发出压低了的纷纷嚷嚷的牢骚甚至咒骂声,压低了的纷纷嚷嚷的牢骚甚至咒骂声之后又是好一阵沉寂。尚未思谋出行之有效的办法。
  “中央信访局领导不是说三天后再跟他们通电话,问情况吗?”好一阵沉寂之后,爆发出熊亮的焦虑的声音。“我看不妨明天上午就打电话去问问再说。”
  “三天以后的时间是后天。”张银松说。“明天打电话去问问,不但问不到确切的情况,反而会引起反感,人家会说我们素质太差,胡缠蛮缠的。说实在话,中央信访局那些官员的工作压力也够大的了,我看,最好不要随意去打扰他们。熊亮,你的心情完全能够理解,我也非常焦急,万一在后天之前我们出了意外呢?到那时,我们既无法跟中央信访局联系上,中央信访局那位领导又跟我们联系,时间又恰巧发生在咯节骨眼上,确实是个非常伤脑筋的问题。”向来沉着应对意外情况的张银松,此刻却感到茫然无策。
  大统铺房间内烟雾缭绕,缭绕的烟雾中清晰可见23颗红色的烟头在交替闪烁,交替闪烁的红色烟头映照出23张憨厚、朴实、愤懑、焦虑、沉重、沉思的农民的脸;又是好一阵沉寂,除了偶尔的咳嗽声。
  蓦然,李建国站起来打破了沉寂,吐丹田之气,铿锵发声:“我看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
  这不啻是一声暮春的滚动的惊雷,震动了屋宇,震响了大统铺房间,大统铺房间的人们始而惊奇,继而震撼,大家抬起头,从不同的角度注目李建国。
  林三喜见大统铺房间内烟气太浓,方才想起去开排气扇;随着排气扇嗡嗡哝哝的声音,弥漫的烟气股股缕缕飘飞消散而去。
  刘海明惊奇地发问:“李建国,你说到天安门广场去跪国旗?亏你想得出!你的脑壳里是不是灌了水!咯是哪里,你晓得吗?咯是在首都北京!”
  “海明叔,我脑壳并冇灌水;”李建国坚定地站在原地,面朝刘海明:“你郎家说亏我想得出,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咯是被逼得冇得退路了,冇得办法的办法。那天清早,我们一起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仪式,那个庄严的时刻,那么多景仰的人群,我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咯些天来我经常在想,何解我在坐牢时都冇掉过一滴眼泪,而在看升国旗仪式时却大把大把地流眼泪,我终于悟出来了,咯说明五星红旗在我心中重千斤,重万斤!让我无比景仰,无比自豪,无尚光荣!刚才我跟着大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把我咯条命拼了,能请中央解决我们所上访的问题的话,我愿意把咯条命拼上。同时我也在想,如果我把咯条命拼了,就再也见不到我养我的老父亲老母亲了。他们咯辈子是多么不容易啊!记得在来北京之前,我骑着三喜哥的摩托车在四处联络,在路过自己家门的时候,为了怕碰上蹲守的警察抓住,咯话该如何说呢?我并不是怕蹲守在我家附近的警察抓住我去坐牢,而是怕耽误了大事,因为我口袋里装着肖老师花了几天心血写好的《上访书》。所以,我只好骑着摩托车跑到陇对面的山坡上的树林里,朝着自家的房屋跪下来向老父亲老母亲磕了三个头。我好像预感到咯是生离死别,或许还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感受吧。到北京咯么多天了,所有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就不必再说了。今日,今日县公安局抓捕我们的《通缉令》独只被我撞上了。我刚才在想,也许咯就是命运吧。我也在想,命运,命运,我们作田码子的命运就咯样的命运?何解不去抗争?既然到了北京,既然县里追到了北京来通缉我们,抓捕我们,逼得我们无路可走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即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所以我想到了那天清早在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的情景,所以我想到了带上我们给中央的《上访书》,也带上县公安局抓捕我们的《通缉令》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我想咯样做,肯定会影响大,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直至中央领导的关注。当然,我也晓得咯样做,是在赌自己的青春,是在赌自己的生命!海明叔,你刚才问我:你晓得咯是在哪里吗?咯是在首都北京!海明叔,我脑壳里冇灌水。我清楚咯是在首都北京,我更清楚我去跪国旗的地方是:首都北京天安门广场!海明叔,你跟兄弟们都可以不去,我一个人去跪国旗!如果能以我青春甚至生命的代价去换取我们咯次上访的成功,我义无反顾,心甘情愿。海明叔,我心已铁,除非你能想出比咯更高的招数。”他热泪盈眶疑神注目刘海明,等待着他的回答。
  “说得好!李建国说得好!”张银松霍地站起来,情绪充满着激动,振奋。他走至李建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臂膀。“建国,真男子汉!我以前还真冇发现你有咯么高说话的水平,咯么高的人生境界!也许是经过了磨难,对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去慷慨赴死时才能显示出咯样高的人生境界,才能说出咯样高水平的话吧。建国老弟,你忠跪国旗,孝跪父母,天经地义,忠孝双全!建国,好兄弟,我同你一道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我张银松是南泽湖乡农民赴京上访团总负责人,面临咯种困境、险境,理当义无反顾!作为南泽湖乡农民赴京上访团总负责人,我不去跪国旗谁去跪国旗?忠跪国旗,孝跪父母,忠效两全…”
  “我去跪国旗!”张银松话犹未尽,吴石平热血湧动冲口而出:“我是上访团负责人之一,我不去跪国旗谁去跪国旗?”
  “我去跪国旗!”刘海明立即接上吴石平的话,此刻刘海明的面部表情,简直一时无法从泱泱的汉语辞海中淘出一组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我也是上访团的负责人之一,我不去跪国旗谁去跪国旗?张银松说得好:忠跪国旗,孝跪父母,忠孝双全!”他移步走至李建国身前,伸出一只手搁在李建国的肩膀上,盟誓般道:“建国、海明叔壮士断腕,义无反顾,同你一起去跪国旗!”
  “我是上访团的代表,我去跪国旗!”
  “我也是上访团的代表,我去跪国旗!”
  “我去跪国旗!”
  “义无反顾,去跪国旗!”
  “忠跪国旗,孝跪父母,忠孝双全!”
  “壮士断腕,去跪国旗!”
  “去跪国旗啊!”……
  上访代表们热血沸腾,情绪激动,人人挥动着手臂,纷纷宣誓般发出自己的心声。
  张银松激动地向大家摇了摇手,示意安静下来:“好,弟兄们,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冇时间可等了,只好怀着一片赤诚的心去跪国旗,吁请中央,雪民冤,昭国法!弟兄们,我们是在首都北京,全世界瞩目的天安门广场,我们明天的举动,虽然其后果不能预测,但影响是可想而知的。我们除了忠忠诚诚跪国旗外,哪怕是一句粗话也不准说,如果有人打我们,即使被打伤打死,也不准还手;如果被抓,也不准反抗。咯是我们的纪律,如果谁做不到咯几点,请现在退出放弃去跪国旗。”说到此,他有意识地停下来望了望大家,见没人提出放弃跪国旗,于是接着说:“好兄弟,谢谢!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决不允许携带任何疑似武器的东西,哪怕是水果刀、刮胡子用的刀片也不准随身带,从现在起,大家各自检查身上或行李袋中是否有咯类东西,如有请交给我处理。”
  大家各自将口袋、行李袋检查了一遍后把几把水果刀及十多片剃胡须刀片交给了张银松。
  “好,咯下可放心了。”张银松继续说。“各位弟兄,我们不能让别人有任何借口,说我们带着破坏北京的稳定或说我们意图暴乱的凶器,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弟兄们,我是大家选出来的上访团的总负责人,在咯种时刻,我当仁不让履行总负责人的职责:向大家提出两个要求,一个要求是必须听从指挥,不准擅自行动;另一个要求是如果我们被北京的公安或武警抓住审讯时,请大家统一口径说,咯次跪国旗是我张银松主谋,主犯是我张银松。”
  大家纷纷说着表示不能接受张银松提出的这另一个要求。李建国尤为反对。
  “李建国,你不要瞎吵了!”张银松斥责道。“不然,就不许你去!我是上访团总负责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跟着你去下地狱!”李建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胡说!”张银松火了:“如果都去下地狱能解决问题,我同意都去下地狱。问题是,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现在冇时间跟你解释清楚。”他转向刘海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虎虎地逼视着:“海明叔,你是长辈,该你发句话的时候了。”
  刘海明犹疑、沉吟少顷,然后却坚定地说:“相信张银松吧,我们都该接受、听从他的要求,服从他的指挥!李建国,关键时刻,你更应该服从!”
  “张银松,好兄弟,我们接受你的要求,服从你的指挥!”吴石平的声音有点哽咽。
  李建国双腿僵直般站立着,沉默地敬畏地凝望着张银松;他的双唇掣动、面部痉挛了几下,欲说着什么,然而随即抿紧了双唇,舒展开面部。俄顷,沉默中的李建国松驰下来,双眸洸漾默默地朝张银松颔了颔首。
  全体上访代表不禁肃然起敬,一致庄严地接受张银松这一特殊的庄严的要求,一致表示服从张银松的指挥。
  张银松庄严地默默地向大家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接着,他当仁不让以南泽湖乡农民赴京上访团总负责人的身份说:“弟兄们,由于情况突变突发,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有丝毫的犹疑和拖延。刘海明大叔说得好,壮士断腕,决心已定,成败在此一举,如有不测,我们无怨无悔。咯些年来,贪官污吏、村匪乡霸把10来年农村改革开放的成果掠夺殆尽。农村在倒退,农业危险,农民苦不堪言,咯一切,都是大家亲身经历过来的,在此,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决定:明天清晨全体奔赴天安门广场跪国旗。吁请中央,雪民冤、昭国法、惩治贪官污吏、村匪乡霸,取消各种苛捐杂税、九费十费,还农村改革开放晴朗的蓝天,还农民走勤劳致富的康庄大道!好吧,我就说了咯么些,请大家抓紧时间,谈谈自己的想法。”
  “刚才我们的总负责人张银松,反复强调了咯次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的目的,我想大家都进一步明确了。”刘海明说。“下面我们要把具体什么时间出发,坐哪趟公交车,定下来。”
  “海明叔,记得我们上次去看升国旗是在5点半以后六点以前咯个时间。”黄反修说。“据说升国旗时间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是依白天时间的长短来定的。譬如说三月份要略早于二月份,四月份要略早于三月份,五月份要早于四月份,今日已是五月份了,上次的时间是5点半以后,那么明天的时间肯定是在5点半以前了,我们必须在5点钟赶到天安门广场。客栈离天安门广场咯么远,即算搭第一趟公交车也来不及了。我们得另想办法。海明叔,幸亏你提到了咯个问题,不然可误了大事了。”
  “那就只好喊上次租的那辆大面包车了。还好,我记下了司机的手机号码呢。”刘海明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干子大小的通讯记录本子。“银松,把手机给我,跟司机打个电话。”
  “海明叔,你对司机说,叫他接电话后就把车子开过来。就说我们急用。”张银松叮嘱道:“等他来了,留住他在咯里歇,明天一清早去天安门广场,我们给他双倍钱。”
  “还好,司机已答应1个小时内到咯里。”刘海明打完电话后舒展眉头。“不用担心车子了。”
  “大家都会唱《国歌》吗?”张银松问。
  全体代表异口同声回答:“会!”
  “好!在升国旗的时候,我们齐便唱《国歌》。”张银松兴奋道。
  “我们应该做一条横幅,在跪国旗的时候用。”熊亮说。“我们上次去县里的时候打出了一块《光荣烈属》的牌匾,更何况明天是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哩!”
  :大家热烈赞同熊亮的提议。
  “熊亮的咯个主意确实好。”吴石平说。“问题是,时间咯么紧迫,现在已是10点钟了,商店都关了门,到哪里去买制横幅的材料呢?”
  “石平老兄,咯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熊亮指了指被单,笑道:“咯不是现成的材料吗?我们去结账的时候就说把床单弄烂了,客栈老板要何是样赔偿,我们就何是样赔偿给他。我想,大不了按原价翻一倍赔偿,我看,值!”
  吴石平笑道:“好主意。”
  “用被单做横幅,主意确实好。”余自立打趣道:“那么墨呢?笔呢?商店都关门了,到哪里去买?熊亮,你说呢?”
  这一问倒把熊亮难住了:“噢,我何是冇想到墨跟笔呢?”
  “用床单做横幅,可是可以,但花花绿绿的,很不严肃,我说呐,不用为好。'黄反修冷丁地插进话。
  黄反修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齐齐地望着他。
  “大家莫急,当然有比咯更好的办法。”黄反修望了望大家,和盘托出道:“来北京之前,我想咯次是去中央信访局,抱着不解决问题不回乡,如果在中央信访局遇到阻碍,就打出写着南泽湖乡农民赴京上访团的横幅标语静坐,我就准备好了一幅写横幅的红尼纶布。真还冇想到明日去天安门广场跪国旗用上了,墨、笔也带上了,天助也!”说着他从行李袋中拿出一条折叠好的红尼纶布,一瓶未曾用过的墨汁瓶和一枝毛笔。
  “好吔!我说反修你考虑得真周到!那就在红尼纶布上面写上南泽湖乡农民赴京上访团的招牌呗。天助我也!”张银松激昂道:“海明老兄,就数你的墨宝好,咯事就劳驾你了;建国,你们帮帮海明叔忙,写好横幅;吴石平、黄反修我们到十字路口去接面包车司机。”
  
  三人刚刚走上马路,张银松的手机响开了,电话里传来妻子秀英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银松,我是秀英,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一股暖流顷间传遍张银松全身,他有些激动:“哪能听不出来呢,秀英,你好吗?爹爹、妈妈好吗?晓宇、芸芸都在上学吗?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真想你们哩!”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十字路口走去。
  “银松,你放心吧,我好呢,爹爹妈妈好呢,晓宇、芸芸都在上学。”秀英说。“咯几天,冇看见警察蹲守在屋门外了,我也不怕他们盯梢了,等晓宇、芸芸做完了作业,安顿他俩睡好后,我就打着手电到肖老师屋里来了。肖老师说他晓得你的手机号码,他郎家亲自帮我拨通了号码,咯不还真的拨通了呢,真的听到你的声音了,真的听到你的声音了呢!银松,你离开我们10来天了,你不在屋里,我就像丢了魂一样,爹爹妈妈也很着急,崽、女天天问我,爸爸么子时候回来?爸爸何是还不回来?我总是说,快了,快了。其实,你么子时候回来,我心里一点底也冇得,我在宽崽、女的心,宽爹爹、妈妈的心,也在宽自己的心。冇想到,你一去就是咯么长的时间,你么子时候会回来呢,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心时时刻刻吊着呢。咯回心里头比你去年坐牢还要急,因为那次晓得你只拘留15天就会回来,而咯回呢,咯回你离开我们10多天啦,还冇听到你的音讯,眼睛都快望穿了,还冇看到你回来。银松,你么子时候才能回来啊……”秀英哽咽起来。
  张银松急促道:“秀英,秀英,快了,快回来了!我们已见到了中央信访局领导,我想很快就会有答复了。哦,我现在跟黄反修,还有荷花村的吴石平在一起正在去前面十字路口接面包车呢,我们租了一辆面包车,准备明天一清早就去天安门广场旁边的中央信访局去问问情况,我想明日是个好日子,事情应该会有个眉目。来北京咯么长时间冇回去,主要原因是上访的太多,要排队呢。我们排了快10天的时间了,应该处理我们上访的问题了。秀英,你放心吧,我在咯里呷得好、住得也好,大米饭,家乡菜都有。当然喽,比不上你做的饭菜好呷,尤其是你煮的黄油油的湖米锅巴饭、炒出来的辣椒肉,我做梦都在呷呢。”
  电话中传来秀英的清悦的笑声。“银松,听你咯么说,我心里吊起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伴着清悦的笑声,秀英恢复了常态的声音:“银松,告诉你喽,屋里今年上半年最后一揽大棚菜全部卖出去了。前几天林新伍从他的公司派了一辆大货车特地到我们屋里,还有黄反修、李建国、海明叔、新明叔、聋子石嗲屋里收购快要垮园的大棚菜。我们屋里的大棚菜赚了不少的钱哩。真要感谢林新伍呢!不然,你看就我一个劳力在屋里,咯么多的菜一时往哪里去卖,真是帮了大忙了!田里的大棚我已把塑料薄膜揭了,种了良种西瓜。咯些天来气温高,今日下午去田里看了看,好多西瓜籽都发芽了,看来,今年西瓜一定会丰收。我有一个想法,摘第一揽西瓜的时候,送一、两千斤把林新伍他们公司的人去呷,人家帮了我们的忙,就要记恩,你说是吧。银松,有件事冇跟你商量我就自己作了主:早两天买回来了三头杂交黑花猪。算来怕莫有四、五年冇喂猪了,我又发了喂猪的瘾。何解又发了喂猪的瘾呢?种大棚菜也好,种西瓜也好都离不开肥料,光靠鸡鸭粪肥料实在是太少了。买化肥吧,价格又贵,种出来的东西又冇得鲜味,还是农家肥好。我也想到了会要收屠宰税,猪头费。但又一想,怕得老虎喂不得猪,收就收呗,他们总不会收猪粪费,我屋里需要的是猪粪。咯样一想,喂猪总比不喂猪好。要是咯次你们到北京上访,中央下红头文件要下面把七七八八的税跟费取消了,那该多好!乡亲们天天都在念记你们,天天都在为你们在菩萨牌位上烧香嗑头,求菩萨保佑你们平安回来,保佑你们能见到中央大领导为作田码子撑腰作主。自从你走了后,爹爹、妈妈天天在屋里向祖宗牌位烧高香保佑你,还喊晓宇、芸芸跪在祖宗牌位前保佑你平安。银松:我想,去北京要么就莫去,既然去了,就要有个水落石出……屋里的事你不必操心,你一心一意办好咯次去北京要办的大事。只要能办好,多费些日子不要紧,咯个道理我懂,我懂。银松,你要多保重啊!银松,肖老师有话要跟你说,肖老师他郎家一直陪着我在跟你说话呢。”
  电话中传来肖汉的声音:“银松,我已预料去北京冇得那么一帆风顺……”
  “肖老师,让你郎家担心了!”不待肖汉把话继续说下去,张银松在半途截住:“肖老师,县公安局已在北京各个地方张贴了《通缉令》抓捕我们,逼得我们冇得任何退路了。长话短说,我们已决定明日以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决心去找中央领导。明日我再向你郎家打电话汇报情况。肖老师,我说的咯些话千万不要跟秀英说,我怕她担心。拜托你郎家了!”
  肖汉郑重道:“银松,我明白了。送你一句话:稳重、注意策略。”
  张银松回敬道:“稳重、注意策略。肖老师,我记住了,谢谢你郎家!”
  “是秀英姐、肖老师打来的电话吧。”黄反修关切地问道。
  张银松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银松、吴石平、黄反修继续迈步朝十字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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