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九章

　　早晨，南泽湖乡各村农民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涌入县广播电视局大院内。人们喧喧嚷嚷纷纷强烈要求县电视台对制造的假新闻讨个说法。也许是出于违背了新闻职业道德，意识到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受到了良心的责备；也许是不敢承担责任，不敢面对数以千计的农民群体，那几位报道假新闻的记者没有公开露面作出任何回应。
　　邱驼子乘着简陋的轿子在卢桂云，唐明贵，瞿振，熊亮，陈武，李六嗲，唐云嗲，吴冬嗲，肖四嗲及在途中遇到的村民的护送下早早地浩浩荡荡走进县广播电视局大院。
　　县广播电视局为县广播站、县电视台、县报社三家新闻媒体联合办公场地。
　　邱驼子的"乘轿”被放在大院中的一处草坪上，朝阳不时地透过被包裹的云层斜射在他的那张凄苦的脸上。人们络绎不绝地经过他的身旁，看到他那副蒙难后的凄楚的模样，或欷歔、或唉叹，或抚慰，或为其抱不平，或掬一把同情泪。
　　林长发、肖汉、黄交贵来到邱驼子身旁。
　　邱驼子慵倦地闭着眼睛，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驼子，林发嗲他们来看你啦。”李六嗲一直守候在邱驼子身旁，他见林长发等人的到来，便轻轻地拍了拍邱驼子的脑门，殷切地呼唤道。
　　邱驼子仰面躺靠在简陋的轿子上，逆着阳光勉力地睁开眼睛。“林发嗲，出动你郎家了，费你郎家的心了”他嗫动双唇，眼泪巴沙。
　　林长发俯下身子，抚摸着邱驼子的手。“驼子，你遭孽的事，大家都晓得了。你看，今日咯么多的人，都是为你抱不平来的。我们村不光是我们几个老倌子来了，还来了一大帮后生子。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不可。如今连电视台也跟着造起谣来了，那还了得！”
　　肖汉、黄交贵跟着林长发对邱驼子说了一番安慰话。
　　时间已过10点钟，天空阴沉起来，忽然间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雨点。众农民终于按捺不住激愤的情绪，骚动起来。愤怨之声沸沸扬扬，此起彼伏。
　　卢桂云等几位青壮农民抬起轿子，将邱驼子转移到县广播电视局办公楼的走廊上避雨。
　　在众农民沸沸扬扬的愤怨声中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是县电视台办公室主任。他要求选出五位代表去其会议室有秩序地进行对话。
　　吴石平自告奋勇站出来走至县电视台办公室主任面前。他指着卢桂云、唐明贵、熊亮、李六嗲说：我跟他们几位就是代表。
　　县电视台办公室主任沉吟少顷，他朝众农民问道：他们五位作为代表，你们都同意吗？
　　众农民异口同声纷纷回答：同意……
　　
　　县电视台会议室设在二楼。
　　室内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椭圆形会议桌。
　　会议桌的南边早已坐满了一溜身着西装革履的中、青年男女。每人的胸前佩戴着县电视台台徽；一名男青年记者肩上搁着一架摄像机站在一旁开始拍摄会场场景；一名男青年与一名女青年在自己面前的桌沿上摆着笔计本及签字笔；与会者的桌子旁竖立一溜矿泉水水瓶；北边的空着的位置上也竖立着一溜矿泉水水瓶。
　　县电视台办公室主任引领着吴石平等五名农民代表走进会议室。他文雅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吴石平等人在会议桌的北边位置上就坐，他自己则坐在会议主持人的坐位上开始主持会议。“首先自报个家门，”他面朝吴石平等五位农民代表，温文尔雅道：“敝人姓候，现任县电视台办公室主任。今天受台领导的委托，与你们代表进行对话。首先，对你们几位代表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同时，由于各种原因，耽搁了一些时间未能及时接待你们，表示歉意！为了这次对话有秩序地进行，临时抽调了各部门的有关负责人一起来参加。这充分表明，县电视台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和负责任的精神的。我相信，为了大局，为了维护来之不易的稳定的局面，通过我们双方共同努力，是一定能够把问题解决好的。下面，我们想先听听你们几位代表的意见。”他说完，慢条斯理般搓了搓保养得体的双手，朝吴石平等五位农民代表面露微笑颔了颔首。
　　吴石平拧开矿泉水瓶盖，抓起瓶身仰脖咕哝咕哝地喝了几口水后抹了抹嘴唇，面朝会议主持人候主任不卑不亢说了开来：“侯主任，我们都是作田码子大老粗，说话不会转弯抹角，只会按事实讲，钉是钉，铆是铆，红的就是红的，黑的就是黑的。
　　“前几天下午，也就是阳历四月十八日，农历三月初三，除了我们在座的五个代表外，还有瞿振、陈武、余自立、唐云嗲、吴冬嗲、肖四嗲正在残疾人邱爱民的南食店里呷茶，打讲，看电视。如今的稻田都抛了荒，猪也冇喂了。你们电视台也有好多年冇报道种粮食、喂猪的新闻了。早就听说南泽湖村已种起了大棚菜，我们正在谈讲种大棚菜的事情的时候，闯进来一帮穿制服，戴缉查队袖箍，手里拿着小电警棍的人。为头的是乡政府缉查队队长周干，咯个人我们都认得……”
　　吴石平将周干率领的缉查队在邱驼子杂货店里的所作所为以及随后在乡政府缉查队会议室窗户外耳闻目睹的情况述说了一番。
　　“周干那帮人忒无法无天了！”吴石平抓起矿泉水瓶仰脖咕哝咕哝连连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已无法控制气愤至极的情绪，我顺手折断窗户旁边的一根树枝，愤怒地砸开窗户上的玻璃用力把树枝扔进缉查队会议室，接着把一只窗框也扔在会议室的那张长会议桌上，把他们从邱爱民店子里抢来的芙蓉王香烟、五粮液酒、五香牛肉干、花生米扫落在地。
　　当时，缉查队那张长会议桌上，也就是他们摆着从邱爱民店子里抢来的烟、酒、牛肉干、花生米的那张长会议桌上根本就冇摆国旗。咯完全是蓄意栽诬，咯种行为实在是太卑鄙了！
　　“……二十年前，我跟邱爱民的弟弟邱爱国一同参军，同在一个团。在自卫反击战中，邱爱国为了给部队开辟前进的通道，奋不顾身滚过交战国的雷区光荣牺牲，立下了特等战功。中央军委颁发了嘉奖令，成为全军学习的楷模。邱爱国的家人成为光荣烈属。二十年前我们县冇得电视台、只有县广播站。记得那年家里在来信中告诉我：县委、县革委会、县人武部把向英雄邱爱国学习的决定在县广播站整整广播了三个月……
　　“咯些年来，地方政府不但冇怃恤优待咯户光荣烈属，却反而对咯户主要劳力是残疾人的光荣烈属课以各种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咯回乡政府缉查队竟对咯户光荣烈属进行抢劫，施以暴行，天理何在？良心真是被狼呷了！
　　“我是共产党员，是在火线上入的党。我以党性和良心保证：我说的全都是耳闻目睹的事实。你们也录了音，摄了像，我对我所说的事实负全部法律责任！
　　“冇想到，县电视台竟不顾事实真相，播出了假新闻，咯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如今一些政府机关干部说假话、制造假案已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何解记者也跟着说假话、制造假新闻，难道连记者的良心也被狼呷了？！
　　“南泽湖乡政府综治办主任朱半截已放出了口风说，咯次给去采访的县电视台记者打了大红包。咯昧良心的红包拿不得呐！连记者也跟着同流合污，老百姓还会去相信谁！
　　“我们强烈要求县电视台对咯次制造的假新闻事件作出解释，澄清事实。咯次假新闻事件已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遍了全县，甚至连外县也晓得了，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暂时说到咯里罢。”
　　吴石平刚落声，李六嗲便迫不及待地续上话，苍老的声音中饱含着激愤：“吴石平说的句句是真，咯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铁的事实。吴石平刚才说他以党员的党性跟良心保证，对他所说的事实负全部法律责任。我也是党员，说句卖老的话，在我对面坐的电视台的记者，在你们还冇来阳世上的时候我就入了党，所以我更晓得咯其中的分量。吴石平刚才所说的话，也就是我要说的，我就不炒剩话。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良心，还有党性保证：对吴石平刚才所说的话全部认了，负全部法律责任，因为他讲的全部是事实。
　　“暂撇开乡政府一些干部做的伤天害理、丧德的事不说，只就你们电视台跟着做了伤天害理、说谎缺德的事，要给我们个说法。那几位说谎造假的记者来了冇？我看好像冇来。我刚才把早几天从电视里看到的那位手里举着长把话筒的、讲话伶牙俐齿的女记者跟在座的咯几位女记者对了对相貌，冇看见她来。那几位记者何解不来参加咯个会，是心虚，还是别的么子原因？心中无冷病，大胆呷西瓜。何解不敢来跟我们照照面？侯主任，你是领导，烦劳你给我们一个说法。”
　　候主任显出尴尬之色。他搓了搓手后握起一瓶矿泉水凑在唇边呡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惦量有顷，慢条斯理道：
　　“我们台里的那几位记者，有重要采访任务，今天一清早就离开电视台采访去了。有什么问题，请你们提出来，我代表他们来回答。我相信，你们几位代表，是能够支持、理解我们新闻工作的。”
　　“如今电视台记者出门坐采访车，带着手机，很方便的。”熊亮的声音很宏亮。“麻烦你候主任打个电话要他们打转回电视台，跟我们照照面，把事情三面对六面说清楚，不是蛮好的吗。”
　　吴石平、唐明贵、卢桂云、李六嗲纷纷表示同意、支持熊亮的意见。
　　面对农民代表的质询、要求，候主任踌躇起来，他用左手的五个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沉吟着。须臾，他终于用右手握起了手机熟练地拨起了一串阿拉伯数字，然后有模有样地贴在耳朵旁听了若干秒钟后说道：“很抱歉，那几位记者今天是去山区采访，肯定是信号不好。大家都晓得，移动电话的信号在我们县的覆盖率还不是很广，尤其是在山区，完全是盲区。请你们体谅体谅。还是我刚才说的，请你们多多理解、支持我们的新闻工作。谢谢！”
　　谁也弄不明白候主任是否拨了有效电话号码，只好任凭他说了。
　　“既然咯样，候主任，那就不为难你了。”吴石平见熊亮等几位代表焦灼地望着他，他明白他们的眼神的含义：请他拿主意。于是，他抬起头，两眼炯炯地望着会议桌对面的候主任，侃侃地说道。“候主任，你们电视台记者何解要搞假新闻呢？何解要把黑的说成白的呢？何解要欺骗全县的老百姓呢？我们咯些代表，都是亲身经历了咯次事件的人，我们不得不提出质问。既然你说由你代表电视台来处理咯个问题，那就请你来回答吧。”
　　候主任照例呡了一小口矿泉水，润了润嗓子，显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仍旧慢条斯理、闪烁其词道：
　　“关于咯个问题，应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电视台的记者对整个事件冇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在某种程度上偏听了南泽湖乡某些干部的一面之言，伧促之中播出了咯条有所失真的新闻。通过咯次事件，对我们电视台来说，是一个深刻的教训。代表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吸取咯个教训，在今后的新闻报道中一定避免出现失真失误的差错。在此，我谨代表县电视台向各位代表表示歉意。我相信，在座各位代表是能够体谅我们的工作，并且会理解、支持新闻工作的……”
　　候主任说完这番话后会议室一阵沉默。
　　五位代表互相交换着眼色，很显然，他们不满意甚至反感侯主任这种敷衍的答复。但一时提不出个具体的意见，于是，卢桂云等四位农民代表把眼神集中于吴石平，希望他在此时此刻拿出个能代表他们的妥善的意见来回答候主任。
　　吴石平思索有顷，将烟头捺灭在烟灰缸内，从容不迫道：
　　“候主任，咯次你们电视台播出的假新闻，你刚才说是在某种程度上偏听了南泽湖乡某些干部的一面之言，伧促中播出了咯条有所失真的新闻。从咯几句话中我们认为你是在掩盖事实真相，推卸应负的责任。记得毛主席曾经说过：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大道理你们当记者的比我们咯些作田码子懂得多得多，我不想多说了。不管你所说的在某种程度上偏听了南泽湖乡某些干部的一面之言也好，还是电视台伧促中播出了咯条有所失真的新闻也好，毕竟你候主任代表县里的电视台表示了歉意，就凭咯一点，我们也就不再去刨根究柢了。只是我们有一个起码的要求：请县电视台根据你候主任刚才的讲话，通过电视纠正咯次的假新闻。今天的会议一开始，你们的记者就摄了像，录了音，既然咯样，那就把今天会议的摄像、录音在电视里播出，让全县老百姓、县、乡、村各级干部都明白一部分事件的真相，也算是有一个起码的交待。如果能做到咯一点，我们代表们保证：咯起事件就会平息下来，并且我们老百姓也会重新信任电视台，你们电视台的记者也会重新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好的形象。候主任，我们咯个要求不过分吧，你说呢……”
　　吴石平话犹未完，李六嗲猝然插进话来：“一点也不过分，俗话说，一粒胡椒转口气，话讲得清，牛肉也敬得神，就是咯个道理。我们咯些作田码子都是通情达理的，决不会得理不饶人，决不会去胡搅蛮缠。吴石平说得完全在理上，我同意他的意见。”
　　接着，卢桂云，唐明贵，熊亮一致表示完全同意吴石平提出的这个起码的要求。
　　卢桂云等人落音后，除偶尔有轻轻的咳嗽声，会场一片寂静。
　　须臾，候主任打破了沉寂。他仍然搓了搓手，慢条斯理道：
　　“从情理上来说，你们代表提出的要求确实不过分。不过，不过……我不能答应你们提出的咯个要求。因为，因为咯不是我个人能说了算的。咯要请示县委宣传部领导。县委宣传部领导批准了请示，才能满足你们提出的要求，咯是一道严格的程序，请你们代表们能够体谅，理解。”
　　“候主任，你不是说你代表县电视台吗？”吴石平索性站起来，质问道。“到了咯个当口，你却歪肩了！再说，假新闻是你们县电视台播出来的，并不是县委宣传部播出来的，咯跟县委宣传部有么子关系？”
　　李六嗲亦索性跟着吴石平站起来，苍老的严厉的声音响彻会场：“候主任，你开始时说的话，我还有些相信你。冇想到你就说就不算数，你咯是在耍我们！”
　　“咯位嗲嗲，请你郎家坐下。”候主任向李六嗲轻缓地打着手势：“并不是我说话不作数，耍你们。确实是因为你们提出的要求必须报县委宣传部领导批准后才能实现。并且，我已代表县电视台向你们表示了歉意，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只能作到咯一步。而且，在此我再次代表县电视台向你们咯几位代表们表示歉意，并请你们向村民们转达我们的歉意。你郎家是老党员，我相信你郎家是通情达理，是会带头自觉维护党和政府的形象的……”
　　李六嗲仍然站立着，他挺了挺身子，满脸正气：“候主任，你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是三、五岁的细伢子，我分得清是非黑白。如今层层在对老百姓苛捐杂税，到处在对老百姓敲诈勒索，连光荣烈属屋里也不放过。还有冇有天理？连电视台也在跟着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要嫁祸于人，还有冇有良心？候主任，我看你还算有良心，请你说说良心话，你们电视台是不是属县委宣传部管？上次播的假新闻是不是县委宣传部要你们电视台播的？因为你刚才说了，如果要把今日会上录的像在你们电视台播出，要经过县委宣传部批准才准播出来，那我们也就不难为你了。我们也晓得，官大一级如泰山，不是你侯主任能够办得到的。如果是咯样，那我们去找县委宣传部当官的。你看行不行？”
　　吴石平等代表表示完全赞同李六嗲的意见。
　　候主任的面部变换着很复杂的表情。他没想到隔着一张会议桌挺立在他对面这位脸上刻着沟壑纵横其貌不扬的农民老头竟如此强悍，如此咄咄逼人，并具有一定的号召力和鼓动性；他更不清楚这位李六嗲从建国第一次土地改革的时候起就一直担任着农村村级基层干部，历经数十年的政治运动的磨练，积累了丰富的农民政治经验，非与一般同辈的农民相题并论。候主任此时明白，今天自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难解的问题了。他反复思忖，左右权衡，语气沉缓地说道：
　　“咯位老嗲，我看你们冇得必要去县委宣传部；即算去了县委宣传部，也不可能满足你们的要求。我看，还是由我们电视台研究出一个比较实际可行的方案，上报县委宣传部。到时候看是什么情况，我们再通知你们几位代表来电视台协商……”
　　“那要等好久时间？”李六嗲紧逼道。
　　“大概两、三天时间吧。”候主任回答。
　　“要等两、三天时间，那万万行不通！事久多变，再说，院子里那么多村民也难得齐伴到电视台来。如果是两、三个时辰的话，那我们就要乡亲父老耐着性子等哒。”李六嗲像放连珠炮似的冲着候主任。
　　“像咯么重要的事情，恕我直言，两、三个时辰是不可能解决的。”候主任欠了欠身子，微微地摇了摇头。
　　“候主任，还是那句话，我们不难为你；我们去找县委宣传部头头，我就不相信县委宣传部咯张衙门会关起来。”李六嗲说着朝吴石平等农民代表挥了挥手：“我们走！”
　　候主任急慌慌站起来，朝已走出会议室大门的李六嗲等五位农民代表焦急地呼唤道：
　　“请你们等一等，请你们回来再作商量……请你们不要去县委宣传部，要维护稳定呐……”
　　五位农民代表头也不回急匆匆走下楼梯。
　　一直隐藏着自己真实身份的县电视台许台长见“谈判”已闹成了如此的僵局，便烦恼地对参加会议的10来位工作人员道：“事情已闹大了，你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去，随时听候台里的指令。”紧接着他打开手机，向县委宣传部拨打告急电话。
　　
　　小雨仍然在稀稀疏疏地下着。大部分村民们拥挤在县电视台办公楼的各条走道上议论纷纷；小部分村民则在县电视台院子里焦躁地徘徊、游走。
　　当五位村民代表走下楼梯的时候，吴石平抬眼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徘徊的张银松、黄反修等人，便领着李六嗲等人径直走向院子里。
　　张银松、黄反修等人连忙迎上去，关切地询问着“谈判”是什么样的情况。
　　拥挤在各条走道上的村民纷纷走向院子里。
　　吴石平把在楼上“谈判”的情况简要地叙说了一番，最后他说道：
　　“既然咯样，我们不难为县电视台；我们到县委宣传部说理去。”
　　人们异口同声说：到县委宣传部说理去。
　　卢桂云、陈武抬起躺卧在简易轿子上的邱驼子大步走出县电视台院子。
　　唐明贵、余自立、熊亮、瞿振相随在简易轿子的两旁。
　　数以千计的村民跟随在简易轿子的后面，浩浩荡荡地走出县电视台院子。
　　林长发、黄交贵、肖汉、唐云嗲、吴冬嗲、肖四嗲等老人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的尾部，一边走一边听着李六嗲绘声绘色地讲述在县电视台楼上会议室“谈判”的详细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