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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7-14 19:38:23      字数:6630

  翌日早晨,暴雨减弱了,由哗哗的阵势缓减为潇潇的阵势。这场暴雨下得好啊,辛劳疲惫的人们今天终于盼到了歇息的机会。
  尤民生很早就起床了。他望着大工棚窗外茫茫的雨雾,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昨晚他和同一个大工棚的数名青年农民一道拿着绳索、拎着两盏马灯、握着一支长筒手电冒着暴雨去撇水港拆卸下几块木跳板将苏金伟等五人的遗体牢牢地捆绑在上面。临走时,他耽心苏金伟被暴雨抽打,又将自己的罩衣脱下来蒙住苏金伟的头部,他流着泪说:“金伟啊,我明日上午在港堤上等你呢……”几个青年农民亦效仿着他将自己的罩衣脱下来蒙住另四名殒命者的头部。在返回的路上尤民生仰望苍天祈祷:“老天爷啊,你郎家可不能停雨呐……”他耽忧这场暴雨如果落不长久,将会破灭他预期的效果。至现在,暴雨抑或说是大雨仍在瓢泼而下,排水港内肯定灌满了水。没必要再耽忧了。尤民生屈起膝头,踞坐在地铺上不慌不忙地捲起喇叭筒旱烟孤独地抽起来……
  ……混浊的洪水淹没了撇水港干堤很大部分的堤身,泱泱的水面上漂浮起三条木跳板。其中两条木跳板上各仰卧着两具人体,另一条木跳板上则单独仰卧着一具人体。五具仰卧在木跳板上的人体均用各色衣服蒙住了头。大雨仍在潇潇地下,撇水港干堤上站满了戴着红袖箍、黄袖箍、白袖箍的人群,有的穿着蓑衣,有的披着塑料雨衣,有的撑着各色各样的伞具,这时候混杂在一起的各阶级各类别各不同性质矛盾的人们均寂静肃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撇水港涌动的水面漂浮的木跳板上。
  尤民生手中执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竹篙的末梢绑着一只铁制码钉。此时此刻,他已站在撇水港东头的干堤的边缘上。左腿跨前微屈,右腿朝后伸长着地,双手握住竹篙的底部,身子前倾,嗖地一声将长长的竹篙高高地举起,嘭地一声将竹篙末梢绑着的铁制码钉扎入木跳板的尾部……
  尤民生双手紧握竹篙用力将漂浮在撇水港水面上载着苏金伟遗体的木跳板缓缓地拽至排水港东头的干堤堤身旁。
  几个青年农民走下堤坡,七手八脚地将苏金伟的遗体从木跳板上抬到早已准备好的竹板床上……
  “笛笛!”一辆苏制嘎斯六九吉普车从东边撇水港干堤上驰了过来。吉普车的后面跟着一辆卡车。卡车上装载着杉树圆木头。
  杨振海连忙朝吉普车迎上去。
  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主任陈洪东身穿橡皮雨衣从吉普车内走出来。
  风雨中,杨振海向陈洪东汇报着有关情况,他特别提到尤民生献计献策。
  陈洪东沉吟地点了点头。“我正担心遗体难以搬运上来呢。”他说。“县革委会特批了三个立方的木材,现已运来了。振海同志,请你赶紧找木匠做棺材吧,要厚葬。老朱呢?”
  “老朱要我先来一步,他等会就来。”杨振海说。“呃,陈书记,你看,老朱来了。”他蓦然望见朱艾奇手中拎着铁皮喇叭话筒从干堤的西头一跩一跩地走来,于是补上这话。
  苏金伟等五名青年农民的遗体已全部搬运到干堤上,他们浑身湿淋淋地分别躺在竹板、木板上。人们的脚步声、叹息声与潇潇的风雨声混和在一起。苍天在愤然垂泪,人们在默默地垂泪……
  尤民生手握竹篙高高地竖立在撇水港干堤上。他低着头铁青着脸,默默地看着躺卧在身旁竹板床上的苏金伟,默默地哀悼,默默地垂泪,默默地咒骂该咒骂的一切。这个外在粗鲁的莽汉,此时此刻内心是多么地柔弱向善、嫉恶如仇。
  “他就是尤民生。”杨振海跟陈洪东向苏金伟等人停放遗体的地方走来,杨振海看到了尤民生,便向陈洪东介绍道。
  陈洪东特意在尤民生跟前停下脚步,和善地、亲切地拍了拍尤民生的臂膀,沉着声音说:“辛苦了。”
  “尤民生,咯位就是县委陈书记。”朱艾奇已从撇水港干堤的西头走了过来,他谄媚地向陈洪东迎逢了几句话之后便说道。“尤民生,你咯回表现不错,连陈书记咯样的大领导也在表扬你,你要晓得轻重……”
  陈洪东睨了朱艾奇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将尤民生戴在右臂上的黄袖箍摘下来。“再也不要戴着它了!”他坚定地对尤民生说道。说着他将摘下来的黄袖箍扔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尤民生默默地抬起头望着陈洪东,雨水和泪水混和在一起,顺着面颊潸然而下。
  “尤民生,我说过要你戴罪立功。咯回你相信政策兑现了吧……”不待朱艾奇把话说完,撇水港西头的干堤上传来了惊恐的嘈杂的揪动人心的呼救声:
  “……何得了喽,堤底下冒浑水哟!会垮堤呀!……”
  “快来人哪,救命呀!……”
  站在撇水港西头干堤上的人们循着惊恐的呼救声望去:西头干堤上一群惶乱的妇女在捶胸顿足放声呼救,她们有的怀抱襁褓中的婴儿,有的手上牵着幼小的孩子。其情形,除了呼救,全然没有主张。
  陈洪东先是愣了一下,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望了望撇水港内泱泱的混浊的涌动的洪水,当机立断对杨振海下令道:“老扬,你火速带人去把闸门打开,一定要打开!”
  杨振海幡然领悟打开闸门的重要意义。他朝陈洪东应声道:“是!”紧接着他朝人们挥动着手,大声吼道:“跟我来!”
  随着杨振海的吼声,尤民生等一大群农民紧跟着杨振海冒着风雨奋力朝闸门方向奔跑。
  陈洪东果断地从朱艾奇手中抢过铁皮喇叭话筒,他没有发号施令,跑步上了架设在撇水港连接南北两条干堤的一座便桥。
  陈洪东自身的行为是无声的号令,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长溜臂上戴着红、黄、白袖箍的农民。民兵总队长黄交贵佩戴红袖箍率先跑在最前面。他没有领呼口号,更没有大声吆喝。
  陈洪东跑步穿过便桥,迈上撇水港南干堤。他举目前望,透过雨雾依稀可见南干堤西段的堤身已溃垮两、三丈长,堤面已窄狭不到三分之一。临南面的堤身底部已冒出混浊的管涌,管涌的面积在不断扩大。危险!陈洪东暗惊道。干堤中段的堤坡下是吴家屋场,居住着十几户吴氏族姓农民,其房屋随时都有被冲毁的危险。这险情来得太意外,太突然了。陈洪东此刻清醒地意识到,排除险情在时间上已完全来不及了。眼下最紧要的是救人,一定要抢在干堤溃决之前把居住在堤坡下面的所有的人安全转移。他扫了扫站在干堤上慌恐呼救的妇女儿童不上三十人,按堤坡下的房屋来计算,至少还有一半人口没有上堤。时间就是生命,刻不容缓。陈洪东当机立断,他擎起喇叭话筒朝干堤上惶恐的人群喊道:
  “乡亲们,不要慌。屋子里还有人吗?”
  从妇女们惶恐嘈杂的回答声中,陈洪东辩听出了屋子里还有人,主要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行动不便,有的固执不肯出屋。妇女们无可奈何帮救自己的亲人才上干堤来呼救。与此同时,他掠过一丝疑窦:这吴家屋场的男劳力都干什么去了,为何没见一个出现呢?救人,救人,十万火急,救人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得立即组织力量救人!陈洪东一眼瞥见了离他身边很近的黄交贵。他惊喜道:
  “黄队长,请你立即集合基干民兵去吴家屋场去救人。要挨家挨户搜寻,不许遗漏一个人。把他们全部转移到东段的干堤上。行动要快,要快,要快啊!……”
  “坚决完成任务!”风雨中,黄交贵精神抖擞,信誓旦旦。他把手一挥,高声喊道:“基干民兵跑步前进,跟我去吴家屋场救人!快!快!”说着他率先跑下堤坡……
  撇水港南干堤西段堤身下的管涌的面积愈来愈大,浑水汹涌,泥沙俱下。干堤堤面在不断地溃垮,落在水中的大块大块的泥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凶险四伏,危在旦夕。
  陈洪东手擎铁皮喇叭话筒一边向惶恐的妇女儿童高喊往东边安全的堤段撤,一边焦虑地注视着吴家屋场方向的动静。
  戴黄袖箍、白袖箍的农民站在排水港南边的干堤上干着急,他们刚才跟随在陈洪东的身后奔跑着过了便桥。他们听到和看到陈洪东下令黄交贵率戴着红袖箍的基干民兵跑步去吴家屋场救人去了。处在另类身份的他们不知所措该做什么,没有号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人人明白,这个擎着喇叭话筒指挥的人在其职务上肯定高于朱艾奇,肯定是县上的大干部。只要这个大干部一声喝令,即使拼命,他们决不会也决不敢后退半步。朱艾奇姗姗来迟。他是最后一个小心翼翼地走过便桥到达南干堤的。他手中没有了铁皮喇叭话筒,这表明他此刻已失去了指挥权。他板着脸,双手叉腰站在陈洪东身旁拿眼睛四处逡巡,好像在寻找黄交贵。然而,黄交贵不见了踪影,甚而连一个戴红袖箍的基干民兵也不见一个踪影。朱艾奇纳闷起来……
  ……忽然,撇水港响起了哗喇喇的水声。陈洪东猛然转过背一望:撇水港内的洪水顷间哗哗湍急起来,浑浊的水流汹涌地朝东段的湘江方向倾泻而去。“好哇,闸门打开了!”陈洪东如释重负。情不自禁地说道。
  干堤上的人们先是一阵骚动不安,待定下来观察后,便露出庆幸之色。他们心中明白:“通往湘江的闸门打开了!”
  人们正在庆幸通往湘江的闸门被打开的时候,南干堤的西段地处吴家屋场旁堤底的管涌穿透溃决,形成一个巨大的浑浊的旋涡并发出尖锐的撕裂人心的啸叫声。尖锐的撕裂人心的啸叫声使站在南干堤东段的人们惊悚了!惊悚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朝吴家屋场堤段望去:巨大的浑浊的旋涡的中央升腾起数丈高的黄色水柱,黄色水柱的高度在逐渐下降,然而面积却在急剧地增加,范围在不断地扩大……轰然一声,干堤被摧毁性地溃垮,洪水拦腰撕开一条数丈宽的决口,水柱消失了,咆哮的洪水排山般向吴家屋场、广袤的良田滔滔倾泻……
  人们发出阵阵惊呼声。
  陈洪东拔腿往吴家屋场方向跑去。
  朱艾奇见状,高声喊道:“陈书记,危险,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呀!……”
  南干堤东头臂戴白、黄袖箍的农民随着陈洪东往吴家屋场方向跑去。
  朱艾奇傻了眼,他愣了愣后,硬着头皮跟随在浩浩荡荡的人们的后面。
  吴家屋场的堤坡旁,黄交贵手中挥舞着红袖箍在指挥救援的基干民兵往堤身上转移。
  陈洪东看到基干民兵的背上都负着一位老人,一名基干民兵则牵着一头黄牛,走在后面的基干民兵怀里还抱着小孩什么的,他定晴一看:是猪仔。他拿起喇叭话筒,喘息地问道:“黄队长,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吗?”
  黄交贵高声回答:“人全部出来了!就连一只猪仔都出来了!狗跟鸡自己会到堤上来。只是那些猪婆赶又赶不动,抬又不好抬,冇得办法救……”
  基干民兵背负着老人气喘吁吁陆续来到堤腰,看着已到了安全地带,便纷纷将老人从背上放下来。
  陈洪东悬在心上的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他朝撇水港望了望:港内的洪水的水位急速地下降,湍急的水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向东部的湘江倾泻。他暗自说道:幸亏及时打开了闸门泄洪,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啊!转而,他朝溃决口望了望:凶猛的排山般的洪水已减弱了阵势,尖锐的咆哮声已转弱为哗喇喇的湍急声向着低洼地带倾泻而去。继而,他的目光聚集在吴家屋场:吴家屋场地处溃决口东边的堤坡下,溃决口凶猛倾泻的洪水滔滔朝东分流湍急地穿过吴家屋场,汹涌起数尺高的洪流,冲击着每一栋土砖墙房屋。在陈洪东的视野中有几栋房屋开始摇摇欲坠。他惊呼道:“糟了!”与此同时,人们亦发出了惊呼声。陈洪东这才意识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吴家屋场。
  一条大黄狗被激流冲卷到东边的沿江防洪大堤旁后,即又被洄旋到撇水港南干堤堤坡下,它死里逃生挣扎着爬上岸惊恐地向四周望了望,当它发现主人坐在干堤堤腰上时,便抖擞全身湿淋淋的鬣毛,垂头丧气地走向其主人身边狺狺地吠叫并用舌头舔着主人的手,大黄狗的主人是一位老盲人,他感觉到大黄狗来到自己的身边,便伸出双手将它紧紧地搂入怀里。老盲人眼里滴出几颗浑浊的泪,对着这只从激流的洪水中死里逃生的大黄狗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冇命了呢……”
  随着一阵阵撕裂人心的房屋倾圮声和瓦砾破碎声,吴家屋场被毁灭在激流的洪水中……
  吴家屋场的妇女孩子和老人们眼睁睁地望着被毁于一旦的家园,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哭起来。干堤上哭声一片,混乱一片。
  陈洪东心情沉重地走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面前,说上一番抚慰的话后问道:“老嗲嗲,你们吴家屋场的男劳力都到哪里去了,何是冇看到一个呢?”
  老人抹着泪,颤巍巍地说道:“唉,每年在咯个时候男劳力他们挑着猪仔、鸡鸭、茶叶坐船到河东去换粮食度五荒六月,男劳力都趁着今日下大雨出不了工,坐船到河东去了……唉呀呀,老天爷哇,如今屋垮了,连一根菜芽子都冇得了,日子何是过哪……我说干部呀,湘江河里并冇涨大水,只下了一夜的大雨,何解就垮了堤、冲毁了房屋呐?把我搞糊涂了,把我搞糊涂了……”
  陈洪东沉吟半响。他无法回答这位老嗲嗲。他望着风雨中无家可归受灾的农民,心中感到一阵阵隐隐的疼痛。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吗?为什么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灾害和昨天那样的灾难?学大寨是这样学的吗?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这些责任该由谁来承担?难道县委就没有责任吗?作为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主任,难道自己就没有责任吗?刚才这位老嗲嗲发出泣血般的质问:我说干部呀,湘江河里并冇涨大水,只下了一夜雨,何解就垮了堤,冲毁了房屋呐?面对这位老嗲嗲的质问,自己竟不能回答。这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他……他把目光重新投向这位老农民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迅速地把自己身上的雨衣脱下来披在这位老农民的身上。老农民的神经似乎已麻木,任陈洪东一番摆布给他穿上雨衣,口中仍在木然地语无伦次地唠叨着:老天爷呐……把我搞糊涂了,把我搞糊涂了……
  杨振海率领着尤民生等十多名青年农民从撇水港干堤东头水淋淋地一路跑了过来。他走到陈洪东面前,朝面部抹了一把水,报告道:“陈书记,闸门早已打开……我们刚去时,闸门被淤泥堵住,无法开启。是他们十几位全部跳到撇水港,氽入水里,硬是用身体清除了淤泥,闸门才得以打开。他们…”
  “他们都是好样的!”陈洪东激动起来,他抢过杨振海的话说道。“你们咯些后生子,把手臂上的袖箍摘掉,甚么白袖箍黄袖箍的,统统摘掉!”他朝浑身水淋淋的青年农民坚定地说道。
  戴黄袖箍的青年农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臂上的黄袖箍摘下来,愤怒地扔在地上的泥水中,其中有几个还用脚在上面踩了踩。
  戴白袖箍的青年农民却心有余悸,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地互相望着。他们都是顶着其祖、父辈们来劳动改造的。
  杨振海见状即对他们说道:“陈书记叫你们摘下来,你们还犹豫么子?是咯样搞,本来就不像话!”
  一个胆大的青年农民率先将手臂上的白袖箍摘下来。“陈书记,我…”他望着陈洪东,哽咽着。
  “你们不想摘下来,是想留给你们的子孙继续戴下去吧,”尤民生走上来粗声粗气,“那就留着呗,一帮木脑壳!”
  陈洪东怔住了。他暗自思付:可见多年来的极左政治造成的危害是何等的严重!他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们:摘了吧,后生子们!戴白袖箍的青年农民读懂了陈洪东的眼神所蕴含的用意,勇敢地摘下了戴在臂上已两个月的白袖箍。对他们的解放来得太突然了,有的好似在做梦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们心里明白,与戴黄袖箍的中青年农民相比,在性质上是有区别的。戴黄袖箍的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来南泽湖学大寨填湖造样榜田进行劳动教养,而他们则是属于敌我矛盾进行劳动改造。如果要获得“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政治待遇,必须以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苏金伟等五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他们至今还活着。活着就不可能获此政治待遇。而今天、现在自己却被解放了。被解放意味着什么,他们明白,这比“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政治待遇还要高。白袖箍是朱艾奇强令他们戴上的,而今天、现在是陈书记强令他们摘下来的。“统统摘掉!”这分明是强令呀!陈书记呀陈书记,你郎家一声令下,我上刀山、闯大海,万死不辞!……
  陈洪东见这几名青年农民终于将白袖箍摘下来了,朝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洪东转而擎起铁皮喇叭话筒朝干堤上乱攘攘的人们高声喊道:
  “乡亲们,请大家安静下来,我是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主任陈洪东。我代表县委、县革委会临时作出决定:请南泽湖工地的基干民兵、社员群众立即行动起来,护送好吴家屋场受灾的老人,妇女和小孩过便桥。一定要保证好安全。过便桥后请你们把受灾的老人、妇女和小孩护送到基干民兵临时居住的房子里和指挥部办公室的房子里。基干民兵一律搬到社员群众居住的大工棚里。当前,救灾是头等大事,请大家克服困难挤一挤。指挥部三个副指挥长都搬到指挥长办公室一起办公;指挥部下面的机构,三个部门并在一起办公。腾出来的房子全部安排受灾群众临时居住。
  “请杨副指挥长通知工地食堂,安排好受灾社员群众的午饭。粮食指标由县里统一调拨补给。
  “现在,我代表县委宣布一个决议:昨天晚上县委召开了常委会议。会上针对南泽湖工地的一些情况作出几项决议。其中一项决议就是从今日起取消南泽湖工地社员群众佩戴白袖箍和黄袖箍标志。咯是文革时期极左思潮的产物。文革已结束了,四人帮已垮台了,不能再搞咯些名堂了。现在,就请臂上还戴着白袖箍、黄袖箍的社员群众自己把它摘下来。摘下来吧,以后决不允许咯种极左思潮继续搞下去了。
  “执勤基干民兵佩戴的红袖箍暂时保留。从今天起,执勤基干民兵的职能不是监督南泽湖工地的社员群众劳动改造、劳动教养了。执勤基干民兵具体的职能,待研究后会有一个统筹安排。
  “好了,我就不多说了,请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护送受灾群众过便桥。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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