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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六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5-31 18:50:13      字数:5317

  近几年来,建筑市场风起云涌,以省城为中心不断向周边城市扩张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其规模之宏大,发展之迅猛令人咋舌。与此同时,省城的主要马路也在悄悄地拓宽升级,连接周边城市的升级达标的公路亦拉开了建设的序幕。从传闻中得悉在全省要修建几条拉通缩短与省城距离的高速公路。林新伍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萌动在心里,跃跃欲想组建起建筑公司。然而,建筑行业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全新的领域,不敢轻举妄动。他向在建筑行业闯荡了多年的四哥求教取经。四哥告诉他:现今的建筑行业已逐步规范化,不像先前的建筑队遍地开花泛滥无序,组建新的建筑公司必须经严格的资质审定。不是哪个想成立建筑公司就能轻易地成立的。四哥还说:五弟你对建筑这一行缺乏经验,最好不要做这个梦,你还是去搞你的运输,那才是你的强项,熟门熟路搞起来容易很多。林新伍觉得四哥说得在理上,便放弃了组建建筑公司的构想。然而,怎样才能摆脱危机,走出困境,谋求新的发展之路。这使他忧思忡忡,心绪不宁。食不甘,寝不寐。
  一天傍晚,林新伍吃过夜饭后信步徜徉在撇水港堤的堤道上。一轮满月悬挂在碧蓝的缀满繁星的苍穹上,给大地泻上淡淡的银晖;往南迁徏的侯鸟在高邈的碧空中振翼翔翔,偶尔发出声声欢快的鸣叫,在广阔的夜空中播放着袅袅的音韵;凉爽的迟暮的秋风习习吹来,撩拂起撇水港堤旁的杨柳婆娑起舞。林新伍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不时地抽上几口,郁闷地心情逐渐地舒展开来。
  林新伍不觉走至撇水港堤东边尽头的闸门桥处的沿江防洪大堤上。他举目眺望,大堤下的防洪柳林溶在月色中,在阵阵江风的吹拂下婆娑舞动,婀娜多姿;银白色的沙滩宛若一块硕大无朋的天然地毯,从柳林的边缘一直延伸铺设至卷起层层涟漪浪花的江水旁;夜行的轮船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轰鸣着在泛起粼粼波光的江面上竞相争游。在不经意间,林新伍蓦然发现两艘大吨位的机动铁驳船厢并停泊在江心岛东边附近的江面上。铁驳船周围灯火通明,两台捲扬机双双伸展出长长巨臂昂然挺立在船艏。他被吸引住了,同时纳闷起来:这两艘宠然大物厢并泊在一起在干什么呢?好奇心和吸引力驱使要探出个究竟。
  林新伍疾步走下陡峻的堤坡,穿过墨绿色的防洪柳林,踏过松软细滑银白色的沙滩,淌过潺潺流水的小河,迈上江心岛。他伫立在江心岛东边的一块绿茵茵的草地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铁驳船的动态。
  铁驳船的周围被强烈的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江水反射出飘动的闪烁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晕。朝西边的铁驳船的艉部高高地耸立起一座通透式的塔形操作台,操作台内静卧着一部巨型的马达以及与之配套的机械设备。忽然,铁驳船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铃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船上出现了忙碌的人影,接着马达轰然鸣响,与之配套的机械设备旋转着身子哐当哐当地喧哗起来。顷间,从船艉的左舷旁的一只大口径的矩形铁管中源源不断地向船舱内流泻出五色缤纷的鹅卵石,与此同时,在这艘安装着成套机械设备的铁驳船船艉的右舷边的一只斜长的大口径椭圆形的铁管中往厢并在东边的铁驳船舱内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淡黄色的砂砾。“啊!采砂船。”林新伍憣然领悟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他曾听说过湘江流域中出现了采砂船,没想到今天亲眼目睹了它的风采。砂石,砂石,这是一个巨大的建筑材料市场。自己不具备组建建筑公司的资质,但组建一个砂石公司是完全可能的。买船,买采砂石船。自己的公司拥有五十台大卡车,已基本具备运输砂石的条件和能力。真是天赐良机!在困境中终于寻找到了一条新的创业发展之路。他激动不宁,在绿草如茵的江渚上久久地徘徊踱步,胸中燃烧起炽烈的希望的光芒……
  林新伍回到家后,心潮仍不能平静,一幅新的创业的蓝图在脑海中清晰地展开。
  第二天,林新伍召集公司的全体员工开会。会上他把自己组建砂石公司的设想和盘托出并征求大家的意见。员工们欢欣鼓舞,各抒己见,一致赞同组建砂石公司并衷心感谢他们的总经理谋求出一条新的创业之路、生财之道。时不我待,砂石公司的组建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经过几番考察,林新伍在城乡接合部的沿江防洪大堤西侧的一个地方租了一块旱地用作砂石场。接下来他根据那天晚上遇见的那艘采砂石铁驳船驾驶台上醒目的标明的造船厂的名称,按图索骥寻访到了这家造船厂询问有关购买采砂石铁驳船的事宜。出乎他意料之外,购买一艘采砂石机动铁驳船和一艘装载砂石的机动铁驳船的价格高达数百万元。而公司资金积累只有百来万元。虽说公司拥有50台大型货车,固定资产在500万元以上,然而他个人实际拥有的大货车却只有5台,其45台大货车分别为汽车司机所有。从林新伍现有的资金来看,光买一艘装载砂石的机动铁驳船都不够。资金瓶颈卡住了他,只好从造船厂沮丧地打道回府。资金,资金,资金缺口困扰着他,使他再次陷入食不甘寐不香的境地。创业难,求新求变。求新求变的途径是寻找到了,然而资金……林新伍在苦苦地思索着,力图在已寻找的新的变的途径上寻求出新的变的资金。这些天来,新时代联合运输公司的汽车司机们频繁地来向他们的总经理询问组建砂石公司的进展情况,林新伍只好将购买采砂石机动铁驳船资金短缺的情况实情相告。有位汽车司机说,与其汽车闲着没货运,还不如大家都把汽车抵押给银行或乡信用社贷款购买采砂石机动铁驳船。众位汽车司机亦同意这个主张,表示愿意把自己的汽车抵押贷款,为公司购买采砂石机动铁驳船。林新伍觉得这倒是个好主张。既然众位司机都同意这么做,不妨试试看。他告诉司机们:咯次去造船厂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公司想要购买的机动铁驳船不仅能采砂石,而且在采砂石的同时能够淘金,砂石里有金子呀,咯真是一举两得!机动铁驳船上已成套地安装好了既采砂石又淘金子的设备。咯是造船厂一位副厂长亲口对我说的,并且还亲自带我去机动铁驳船上参观了采砂石的设备和淘金子的设备。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停泊在湘江河中的机动铁驳船,由于隔着水,冇上船去看个仔细,我认为只是采砂石哩!咯是一个极大的收获呐,大家说,咯是不是一件大喜讯?经林新伍这么一说,司机们的情绪更加高潮,购买机动铁驳船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林新伍急匆匆去县城先后找了农业银行县支行,工商银行县支行,建设银行县支行请求用汽车抵押贷款。然而,均遭到各银行的拒绝。这几家银行拒绝贷款的共同理由是:50台汽车不属于新时代联合运输公司的资产,而是属于汽车司机的个人财产,债权债务过于分散,不宜贷款。他只好郁闷地失望而归。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个同学的叔叔,县农业银行办公室主任对他说的一席话:说贷款难其实也难,说贷款容易其实也容易,只要县委书记、县长或主管金融财政的常务副县长在贷款申请书上作个批示,就能贷到款。然而,县委书记、县长、常务副县长能给公司贷款申请书上作贷款批示吗?咯是不可能的,还是死了这条心罢!不过,几十部汽车作抵押贷款还不如县太爷们批几个字顶用,这也太不公平了!要是唐国栋还在我们县当县长那就好了,他肯定会支持我的,可惜唐县长早已调走了。不去想这些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现在不是流行一首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的歌吗。路在脚下,靠自己去走,去闯!迎面一阵清风吹来,蓦然他的脑海里闯出了一条新路。当他骑着摩托车闯进公司的时候,一大群公司的汽车司机早已等候着他去银行贷款的消息。
  林新伍拎着头盔一头撞进公司会议室兼休息室。司机们纷纷关切地向他询问去银行贷款的情况。
  “各位叔叔,兄弟,莫指望银行贷款了。”林新伍连坐都没坐下,冲口便说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汽车司机们面面相觑,无话回答他们的一路风尘仆仆而归的总经理。
  “我有个新的想法,”林新伍拣了一张凳子坐下来。“成立一个股份制的砂石公司,我个人想办法出资一百万现金入股。我算了算,包括买一条采砂石、淘金子的机动铁驳船跟一条装载砂石的机动铁驳船,如果筹集三百万现金是完全能够把砂石公司建起来的。我投入一百万资金,还差两百万资金缺口。钱不够,大家凑。在座的各位叔叔,兄弟,你们看行不行?”他环视了一番在场的汽车司机们。
  “咯倒是个好办法。”一位年长的汽车司机说。“不过,要拿现金入股确实难处大。我买大货车的时候找遍了亲朋戚友才总算凑齐了钱。几年下来,欠款还冇还完,前账冇还,如今又要去借钱,莫说咯张脸放不下来不好再开口,就是赖着脸借,亲朋戚友恐怕也不会再借给你了。再说,咯几年税费咯么重,亲朋戚友手头上都很紧巴,哪个还有几个多余的钱呢。”
  众汽车司机纷纷表达了同样的苦衷。
  “张满叔你郎家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林新伍面朝那位最先说话的年长的汽车司机,“其实大家的难处,我都晓得。我的意思是,充分发挥我们公司现有的优势,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变通变通。把死钱变成活钱。”他转过脸来对众位汽车司机道。
  “我们都愿意把自己的汽车抵押给银行贷款,”一位青年汽车司机说。“可是银行不肯贷。银行不肯贷,你去骂他的娘都冇得作用。”
  “银行不肯贷款,那我们就把汽车卖出去。”林新伍冷丁地说。“把死钱变成活钱,以解燃眉之急。”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音,众汽车司机把目光一齐投向林新伍。
  “是咯样,”林新伍阐述他的新思路。“我有个新的想法。我首先把自己的那5台大货车以折旧价卖出去,凑齐一百万现金投入砂石公司。”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新伍的话音刚落,众汽车司机纷纷嚷着也要把自己的汽车折旧卖出去,凑足钱组建砂石公司。
  林新伍见众汽车司机对组建砂石公司的热情如此高潮,愿望如此强烈,喜不自禁。他朝大家扬了扬手:“各位叔叔,兄弟,静一静,静一静。我看是咯样:前两天我就说过,新组建的砂石公司突行股份制,投资者都是公司的股东。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最好的方案是整合固定资产。各位都晓得,公司名义上的固定资产是汽车,而实际上汽车属于个人的资产,是各位叔叔,兄弟带着自己的汽车先后加入新时代联合运输公司来的。如今只有整合好咯些资产,才能死钱变活钱。有了活钱就具备了组建砂石公司的经济实力。话莫讲散了,我的具体想法是:除开我个人的那5台大货车折旧卖出去外,还有45台大货车。从45台大货车中折旧卖出去20台,我估算能筹集到200万资金。那么,组建砂石公司的底气就足了。咯20台大货车以折旧价卖出去所获得现金以45个股东人的股权入股。还剩下的25台大货车的资产也理所当然属于45个股东人共同所有。在砂石公司组建的初期阶段,两个汽车司机共用一台车。我预计,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公司完全有实力再购买25台大货车。到那时,我们公司又恢复到了50台车辆的车队,咯50台汽车的资产属于公司所有,因为各位叔叔,兄弟都是公司的股东。当然,愿意退股的可以开着自己的那辆汽车远走高飞。还有,我聘用的那五位汽车司机如果自己愿意的话,我请你们继续留用。我就说了咯些,如果各位叔叔,兄弟都同意咯个方案的话,我们大家把协议签订好。”
  在场的汽车司机们一致同意这个方案,为之拍手称好。
  这时有位中年汽车司机提出现在就签订协议恐怕还不行,因为还有一部分公司的汽车司机冇到场,应当向他们通通气,并叫他们明天上午到公司来一同签协议。
  林新伍道:“我也想到了咯一点。我并冇要各位叔叔、兄弟现在就签协议。请你们向那十几位冇到场的叔叔、兄弟转告转告我提出的咯个方案。如果有疑问的地方,请他们到公司里来,我向他们作详细解释。”
  第二天上午,新时代联合运输公司全体员工来到公司会议室兼休息室。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大家都把它当作庄严的会议室了。
  全体股东们根据林新伍提出的方案再次进行了充分的酝酿,一致同意实施并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全体股东一致选举林新伍担任公司董事长、法人代表。
  根据林新伍的提议,全体股东一致通过两项决议:注销原新时代联合运输公司,新公司名称为新时代砂石运输公司。
  临了,林新伍兴致勃勃地说:“各位叔叔、兄弟,今日中午我请客。我提议把公司的汽车排成一条长龙阵全部开到县城去。县政府的东对面有家鸿运大酒店,午宴就设在那里。我们要为自己即将成立的新时代砂石运输公司庆贺庆贺。哦,差点忘了,张明,王强请你们两位兄弟把我爹蒸酿的那坛还冇开封的谷酒抬到汽车上,今日要跟叔叔、兄弟们喝个痛快!”
  新时代砂石运输公司组建后逐步走上良性循环的发展之路。不出林新伍所料,砂石材料是有着巨大的建筑市场的需求,新时代公司在短时期内就走上了快车道,如火如荼,声名再次鹊起。先后分批新购置了20台自卸式装载砂石的专用汽车,专用车的投入使用大大地提高了工效,加快了公司的发展进程和资金积累。从游离在砂石中淘选出的金砾,为铸造新时代公司的辉煌而闪烁出耀目的光芒。
  五年后,新时代砂石运输公司更名为新时代建筑建材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林新伍任董事长兼法人代表。
  林新伍率领新时代公司的“叔叔”、“兄弟”们经过五年的拼搏、打造,实现了跨越式的超常规发展和雄厚的财富积累。公司拥有专业采砂石暨淘金机动铁驳船两艘,载运砂石运输机动铁驳船四艘,自卸式装载运输汽车30台,大货汽车15台。公司拥有占地面积3000平方米的基地。基地上建造了综合大楼和建材市场。建材市场配套经营钢材、水泥、陶瓷、石材、油漆及各件装饰装修材料。15台大货车担负着各种各类的建筑、建材、装饰装修材料的购销运输。
  光阴荏苒,时序已是丁丑年岁末。这天下午,正当林新伍出席新时代公司1997年度总结表彰暨联欢大会的时候,接到了妻子张萍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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