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明军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金奴兮，觅个封侯......”
　　
　　在岳托准备带领7000余镶红旗、3000余镶蓝旗、1000余镶黄旗强攻沈世奎的“沙袋车阵”时，铁山堡响起了戚继光《凯哥》的万人大合唱。身处皮岛的东江镇总兵、一品左都督毛文龙，对《凯歌》的歌词改了一个字，“杀尽倭奴兮”改成“杀尽金奴兮”。
　　
　　几千支火箭射向了青砖城墙低矮、占地面积狭小的铁山堡。在火光中，身处制高点的镶红旗旗主岳托发现，明军悍将毛承禄已经下令过万名明军将士出城。士气高涨的铁山堡明军一边高唱《凯歌》，一边利用金兵遗弃铁山堡外围的“沙楼”之沙袋，快速搭建防御工事。从铁山堡走到城外的过万明军士兵效率很高，沙袋防御工事很快就搭建好，皆因所有人都喝了烈酒。
　　
　　“毛承禄欺吾八旗军无人！请哥哥下令，由吾硕托率军冲锋！”面对明军的挑衅，在“褡裢之战”吃过毛承禄大亏的硕托愤怒极了，主动向亲哥岳托请战。
　　
　　“不去打铁山堡是不行的，若放任毛承禄的挑衅而不理，坚持继续打南面的东江援军，我们的军心会乱......城外遗留的八旗军将士之尸体，正被毛承禄的部众用来垫沙袋、筑工事。现在必须把尸体抢回来！”
　　
　　硕托表态后，佟盛年亦建议岳托。
　　
　　冷静的主帅岳托回应：
　　
　　“不急！我们现在先组织士兵们吃早饭。破晓后，与铁山堡的毛承禄一决雌雄！”
　　
　　破晓，一缕缕的炊烟从金人的营寨缓缓散去。吃过早饭后，岳托、硕托率领大军扑向了铁山堡；另一方面，佟盛年奉岳托之命，监视沈世奎为首的东江援军。
　　
　　躲在“沙包车阵”里面的东江援军之主帅沈世奎，眼看金兵把矛头对准了铁山堡，遂选择睡大觉。年过五十的沈世奎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他被金兵夜里的动静吓得精神紧张、濒临崩溃。
　　
　　“沈太爷年纪大，需要睡觉，我能够理解。但是，两位沈将军可不能睡觉啊！我们随时要去支援铁山堡的！”
　　
　　皮岛大总管陈有时劝阻沈冬虎、沈冬豹不要睡觉，沈氏2人不听。临睡前，沈世奎的大侄儿沈冬虎对苦苦哀求的陈有时说：
　　
　　“沈家军部众暂时交给陈将军了，辛苦您！”
　　
　　实际上，千总陈有时连“沈家军”的一个百户官也叫不动，这是一群仗着沈氏一族权势而在皮岛长期横行乱来的骄兵。
　　
　　“杀——杀——杀——”
　　
　　忐忑不安、害怕炮轰的后金汉族饥民士兵，一边手持临时制成的粗糙木盾冲锋，一边惊恐地望向铁山堡城楼上的近五十门虎蹲炮。城楼上的辅帅尤景和并没有贸然下令留守铁山堡的炮手们动用虎蹲炮杀敌，包括少帅毛承禄的600余名燧发火枪手，亦处于待命的状态。
　　
　　另一方面，岳托、硕托2人没有让上万名汉军士兵自行冲锋，镶红旗的7000骑士、镶蓝旗的3000骑兵很快从后策应1万余名汉族步兵们的冲锋。铁山堡进入到八旗军骑士们手中的满洲弓之射程范围内时，八旗军骑士亦进入到陈继盛、李九成手下的高丽弓手们之射程范围内。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倚城而战的6000余名东江明军高丽弓手弯弓满月、仰天长射；同一时间一万名八旗军骑士亦用手中的满洲弓射出了以抛物线轨迹运动的弓箭雨。双方的野战部队疯狂对射。
　　
　　密集的箭矢遮天蔽日，犹如乌云压顶。这个时候，铁山堡城楼下的东江明军之虎蹲炮终于响起了，“辅帅”尤景和下令炮手们动用昂贵的“开花弹”，而不是飞石弹。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四十余发开花弹落地后，支援后金汉军部队冲锋的八旗军骑士之弓箭攻击，戛然而止。少帅的副手毛有俊千总带领7000余名“椴树兵”放下箭盾，用手中的“椴树矛”不断杀伤越过沙袋防御工事的后金步兵。可拉、可刺、可砍、可锤的几千支椴树矛，在铁山堡的外围构筑起一道凶猛的“矛墙”。在死伤过千人后，后金汉军开始退却。
　　
　　嗷呜——嗷呜——嗷呜——
　　
　　日出东方，北风呼啸。人类的鲜血气味让徘徊在铁山堡外围的上百头野狼兴奋得不睡觉，除了野狼，还有贪婪的野狗群。在朝鲜半岛上存在竞争关系的狼群与野狗群，此刻不用再为食物短缺而大打出手了，皆因鲜美的人肉遍地都是。在狼嚎狗叫的背景声中，主帅岳托率领一万名善战彪悍的八旗军骑士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骑兵冲锋；而负责监视躲在“沙包车阵”中的东江明军之后金将领佟盛年，此刻也解除了对东江援军的监视，他带领1500人的镶黄旗以及300名“佟氏家兵”十万火急地赶赴北面的铁山堡，参与岳托发起的骑兵大冲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随着城楼上的毛承禄一声令下，六百余支燧发洋枪终于打响了。马背上的岳托、硕托2人冲在了大部队的最前面，他俩一个在西，一个在北。马术高超的俩人双腿夹紧战马，各持一副厚重的纯铜大盾，高举头顶，成功挡下了威力巨大、穿透力强的燧发火枪子弹。
　　
　　与此同时，在岳托、硕托2人的身后，有超过500名骑士被凶猛的燧发枪的子弹击中，非死即伤。他们的普通盾牌无法有效保护自己不被火器所伤，中弹骑士在受惊战马的长嘶声中饮恨坠落、客死异乡。
　　
　　铛！
　　
　　威力强大的燧发枪子弹打飞了硕托头顶的纯铜大盾。临危不乱的硕托迅速抽出一把锋利的马刀，无情地砍杀了一名正在后撤逃跑的后金汉人步兵。
　　
　　冷冽的寒风中，只听见27岁的硕托怒喊：
　　
　　“禁止后撤！一刻钟内把城外的明军全部歼灭！”
　　
　　躲在沙袋防御工事后面的东江明军角弓手，与善射的八旗军骑士激烈地对射，鲜血染红了空旷平坦的铁山堡外围土地。敌对双方的弓箭手已经近到可以看清楚彼此脸容的大体轮廓。
　　
　　另一方面，被女真人逼回火线的汉人步兵不断死伤在“椴树矛”的凌厉狙击下，顽强的东江椴树兵成功地守住了防线。
　　
　　在铁山堡上的明军炮手、火枪手们即将完成清膛装弹的操作之际，化整为零的1500名镶黄旗骑士以及手持“单兵弩”的佟盛年家兵，亦从四面八方袭向了铁山堡。弓马娴熟的镶黄旗骑士把弓箭对准了铁山堡城楼上的明军炮手与火枪手，他们重点攻击、骚扰毛承禄手下的炮手，让城楼上的留守炮兵摸不着炮，打不出一发炮弹。
　　
　　随着“神箭手”陈继盛用最后一根“片箭”射杀了一名镶红旗的牛录官后，精疲力尽的明军高丽弓手们放弃了继续与彪悍善射的八旗军骑兵们对射，纷纷跟随指挥佥事陈继盛躲藏到沙袋防御工事的背后。
　　
　　铅！铅！铅！铅！铅！铅！铅！铅！铅......
　　
　　陈继盛收起高丽弓，拔出了明晃晃的短腰刀；跟随陈继盛拔刀的，还有数千名幸存的东江镇高丽弓手。在激烈的近距离弓箭对射中，得益于沙袋工事的掩护与朝鲜筒子箭的巨大威力，八旗军未能大范围地杀伤东江明军高丽弓手，硕托此前许下的“一刻钟内全歼东江明军”的豪言壮语，并没有实现。尽管如此，岳托为首的八旗军还是控制住了战场局面。
　　
　　失去弓箭手保护的东江明军“椴树兵”很快被勇猛凶狠的八旗骑士之弓箭攻击打乱了无懈可击的防御阵型，椴树兵集体举起了护身盾牌，拱卫铁山堡的“矛墙”顿时消失不见了。
　　
　　铅！铅！铅！铅！铅！铅！铅！铅！铅......
　　
　　收起满洲大硬弓的八旗军主帅岳托，八面威风地拔出了一把大汗皇太极赠与其的银柄宝刀后，射尽箭矢的八旗军将士们亦进行了相同的拔刀操作，伤亡过半的后金汉人步兵很快聚拢在高其一等的女真骑士们之身旁。
　　
　　“踏平铁山堡！全歼东江明军！”
　　
　　主帅岳托一边高喊口号，一边率军杀向了被射成刺猬的铁山堡。
　　
　　最后的短兵相接马上开始之时，及时赶到的陈有时、尚可进、尚可义3人带着短暂补觉后的4000名明军步兵，英勇地杀向了已经化整为零的佟盛年部众。
　　
　　至于“沈家军”的主帅沈世奎，连同沈冬虎、沈冬豹兄弟2人，继续躲在“沙包车阵”里面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