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水泠氤氲

　　渔轮继续往前航行，阮琛的渔船没有走远，他要看一看他的救命恩人，当看到隋炜的一刹那间，不禁热泪盈眶。两船一靠近，阮琛跳上渔轮，紧紧地拥抱着隋炜，脸上挂满了泪水。
　　当晚，两条渔船的人一起共进晚餐，隋炜送一把手枪给阮琛并教会他开枪。
　　应阮琛的要求，隋炜答应陪他到加罗林海域打渔，再一块回来。有隋炜同行，阮琛甚为开心，也信心十足。川水号早已是满载海鲜，隋炜把在加罗林打到的鱼全送给阮琛，对这个妹夫的大义和豪爽，阮琛是没话可说。
　　川水号平安回到隶属的船舶公司，隋炜和陶钧处理完船舱里的全部海鲜，五人领了薪水并平分了那笔两千多万欧元的财富，相约过了年再相聚。
　　隋炜与陶钧结伴坐高铁往家赶，此时真是归心似箭，两人都没睡意，而是在低声商量买下川水号的事。
　　“我探了总经理的口风，说川水号在这次航海中出现了很多毛病，郧捷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希望公司能来一次大检修并安装先进的电子设备。总经理好像不情愿，说川水号已快到退休年限。”陶钧说。
　　隋炜说：“过了年我就去找总经理，既然川水号已快退休，我们就用低价把它买下来。”
　　“阿瑾同意你再次出远洋吗？”陶钧忽然担心地问，“她这么爱你，你一去半年，把她丢在家里，一个人带三个孩子。”
　　隋炜说：“她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渔夫，她清楚我需要什么，她不会阻拦的。”
　　“你的命真好，娶到阿瑾。”陶钧羡慕地说。
　　在隋炜往家赶的同时，阮瑾在家里边做饭边照顾两个孩子。琨仔和阮文璋去逛年货一条街了，爷孙俩儿走在人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阮文璋看到好吃的钵仔糕买两个给琨仔。
　　“琨仔！”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亲切的呼唤。
　　琨仔转过身，隋炜站在身后不远处正微笑地凝视着他。
　　“爸爸！”琨仔喜出望外，扔下手中的竹签，扑进隋炜的怀里紧紧抱着他，高兴到流下两行热泪，“爸爸，我好想你，天天想。”
　　隋炜蹲着身子紧紧抱着琨仔，动情地说：“爸爸也想琨仔，这不是赶回来了吗。”
　　“爸爸。”琨仔搂着隋炜的脖子，用力地亲吻着隋炜的脸孔。
　　隋炜抱着琨仔站起身，走到阮文璋面前，轻声说：“爸，我回来了。”
　　阮文璋眼噙热泪，他拍着隋炜的肩，开怀地说：“全家人都在想你。”说完紧紧抱着隋炜，在眼眶里滚动的泪水沿着脸庞滑落下来。
　　祖孙三人牵着手朝家走去，一路上，琨仔开心极了，滔滔不绝地向隋炜说他读书的事。
　　骑楼的过道处，陶琳提前收工回来，正把三轮送货车安放在一个角落。她抬头望见巷子口走来三个人，定睛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跑上前迎接隋炜。
　　“阿炜！”
　　“妈。”
　　两人亲切地拥抱着，与阮家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隋炜感受到这家人的真情流露，毫不掩藏自己的真性情。而平常的家庭，太注重收敛并隐藏自己的感情，激动与喜悦深藏心里，不爱表达出来。
　　琨仔像只鸟儿飞进屋里报喜，阮瑾扔下锅铲，飞奔出来，见到晒得更黑，浑身弥漫着硬朗伟岸气质的隋炜，情不自禁地扑上去，紧紧拥抱着他。隋炜扔下行李，亦紧紧抱住阮瑾，两人深情而激动地久久拥抱着，当着家人的面不能自已地拥吻着。
　　
　　隋炜回到家，比出远洋还忙，第一天回家与隋厚桦陈如慧爷爷奶奶相聚，与两个哥哥畅然叙旧；第二天与一群兄弟死党聚会，大杯喝酒大块吃肉，玩到三更半夜，好不惬意；第三天，受阮琛邀请，到阮家吃饭；第四天，到祠堂看望龙阿爷，送份沉重的厚礼，不忘龙阿爷的再造之恩；第五天，带阮文璋琨仔和阿海阿珖到市里的游乐园玩，吃火锅自助餐；第六天，趁政府部门春节放假前，到社保处给陶琳陈如慧隋厚桦及两个哥哥两个嫂子一次性交完养老钱，买社保医保，让亲人晚年有依靠。
　　阮瑾看着隋炜忙得像陀螺，比工作还忙，都没时间与她亲近，她好无奈地摇头，这个男人，不单单属于她，也是属于家人和兄弟及朋友。
　　隋炜一行人走出社保处，已是下午五点，隋炜一口气给家人买了社保医保，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真是世上少有的真性情大暖男。
　　吃过晚饭，隋炜开着摩托车回他家一趟，给母亲送一套纯黄金首饰和不少珍贵漂亮珠宝，价值不匪。
　　“阿炜，你这次出远洋是发财了！”陈如慧眉开眼笑地轻声说。
　　隋炜也不隐瞒：“是发了点小财。”
　　陈如慧看着小儿子说：“三个儿子，你最有出息，也最有魄力。龙阿爷算的卦真是准呀，说阿瑾是旺夫旺财的命，这回我是深信不疑了。”
　　“阿瑾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生性柔和，当然旺夫旺财了。”隋炜微笑说。
　　陈如慧点头认同，母子俩谈着心，隋厚桦上楼进屋，父子俩移步到天台上喝茶，畅叙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
　　从隋家出来，隋炜回到阮家，阮文璋和琨仔都已入睡，陶琳还在客厅的茶几前用小计算器算账，用手机付单。
　　隋炜走到她身旁，送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首饰袋。陶琳好奇地打开首饰袋，一刹那间，身体如石化定住了。首饰袋里有黄得刺眼的黄金条和亮得耀眼的宝石。
　　“你从哪里得到的？”陶琳震惊地瞪着隋炜。
　　“从海上得到的。”隋炜平静地说，“绝对干净。这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
　　陶琳目不转睛地看着隋炜，说道：“阿炜，你真的很有心，还大孝！阿瑾当初选中你时，我们还有疑虑，你们成家后，这份疑虑渐渐消除。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停了片刻，担忧地说，“有了钱也不能乱花，钱要用在刀刃上。你家渔船的货款还清了吗？你妈拚了命地做生意，一碗粉多加两块肉她都舍不得吃。对自己很是苛刻，让人看了心酸。”
　　“妈，你放心吧。开春之后，我就还了这笔贷款，让我妈生活过得好些。”
　　隋炜如此有孝心，陶琳感到很欣慰。
　　夜已深，隋炜洗了澡，回到卧室。两个孩子都熟睡了，阮瑾躺在床上看书，听到房门反锁的声音，她放下书，转过身，凝视着光着上身的隋炜，语气里带着期待：“大忙人，忙了一星期，忙完了吗？”
　　隋炜坐在床边，目光深情地看着她：“我有礼物送给你。”正要起身，阮瑾拉住他。
　　“礼物明天再看吧，你回来都一星期了，该收收心了，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阮瑾清澈的眼中露出无限的妩媚眼波。
　　隋炜笑了，忙了一星期，也是身不由己，忙完该忙的事，他才可以把整个心思放在阮瑾身上。
　　沙漏里的细沙一颗颗缓缓流下，堆积着挤压着，沉淀在爱海里。深沉的夜色里，回荡着深情的沉吟。隋炜沉浸在阮瑾散发着馝馞气息里，无法自拔，他仿佛看到五彩的霞光在眼前闪耀，身体被揉碎，化成无数的碎片腾飞而起，与闪烁的星辰扶摇而上，直上九霄云天之外，恍惚着，依稀看到两条彩虹在天际缠绕，宛如就是他与阮瑾的化身。
　　
　　阮瑾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煎着金黄的饺子，一晚上被隋炜狠狠地滋润着，身体虽疲惫，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舒畅愉悦。锅里的豆浆正冒着许多的泡沫，她轻轻用汤勺滗去上面一层泡沫，放两勺白糖，充分搅匀。
　　卧室里，隋炜盖着蚕丝被，酣睡如泥，呼吸均匀，眼底眉梢舒展着，睡得像个婴儿。琨仔轻轻敲门走进屋，一股浓郁的馧馨扑面而来，妈妈的房间时时充满馨香。隋炜枕着柔软的枕头睡得深沉，琨仔不叫醒他，悄悄带上门走下楼。他跑下楼，厨房里，阮瑾在做早餐，婴儿车放在一边，弟弟妹妹已经醒了，躺在车里自顾玩着。
　　“妈妈，昨晚爸爸是不是欺负你了？”琨仔站在阮瑾身边问。
　　阮瑾冷不丁听到琨仔这么一问，吓了一大跳：“琨仔，你怎么这么说呀？”
　　“我昨晚起来屙尿尿，听到爸爸一个劲叫你的名字，还发出很响的声音，像打架似的。我好害怕。”琨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阮瑾。
　　阮瑾放下手中的锅铲，把琨仔抱在怀里，柔声说：“爸爸没有打妈妈，爸爸对妈妈可好了，妈妈久没见到爸爸了，跟他闹着玩呢。”
　　琨仔紧张的表情松缓下来：“爸爸的叫声好吓人，像打雷似的。”
　　“那是妈妈叫他做俯卧撑，他累了才叫的。”阮瑾心里在笑，隋炜做到忘乎所以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发出兴奋的吼叫，在她听来，这吼声是无比悦耳受用的。
　　琨仔抬来一张椅子，站在灶台边，帮妈妈煎鱼。阮瑾很乐意教琨仔做家务，一边搅拌着米浆，一边提醒琨仔注意一些事项。
　　阮文璋给花花草草浇了水，回到厨房，阮瑾在给两个孩子喂米糊。
　　“阿炜还没起床？”阮文璋洗手倒热水，一边讶然地问女儿，都快八点了，隋炜平时不是这样的。
　　琨仔接过阮文璋的话茬儿：“爸爸昨晚做了俯卧撑，很累的。”
　　阮文璋正喝着水，一听这话，一口水喷出来，接着哈哈大笑，阮瑾在父亲的笑声中显得很是尴尬，她叫琨仔上楼叫醒隋炜，这家伙也太能睡了。
　　琨仔跑上楼，敲了敲门并慢慢推开房门，却见隋炜已起身，正慵然地穿衣。
　　“爸爸，你醒了？”琨仔走上前，关心地问。
　　隋炜微笑地抚摸琨仔乌黑的头发：“琨仔今天起得比爸爸早。”
　　琨仔笑说：“那是你做了一晚上的俯卧撑。”
　　隋炜一愣，继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一定是阮瑾为了圆琨仔的提问才这么说的。他笑着拍拍琨仔圆圆的脸蛋，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楼下的客厅里，阮瑾摆好丰盛的早餐，等隋炜坐下，大家一起开动吃早餐。
　　琨仔大口地吃煎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隋炜看。
　　“琨仔，你看你爸爸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阮瑾发现琨仔目光有些异常，担心昨夜夫妻的恩爱对琨仔造成不好的影响。
　　琨仔转头对阮瑾说：“妈妈，你难道没看出来爸爸今天有点不同吗？”
　　琨仔的话让阮瑾和阮文璋颇为不解，隋炜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肤色还是黑黝黝的，头发还是那清爽的板寸头，只不过两鬓剃得光溜，头顶的发茬稍长些，是时下最时髦的当兵发型，隋炜爱理当兵的发型，不因退伍而改变。
　　“没看出。”阮瑾的目光在隋炜脸上逡巡了十几秒，看着看着，与隋炜的视线交织着，他的眼中瞬间流露出深深的情意，看到那透着深深情愫的眼神，阮瑾想到一晚上如胶似漆如火如荼的缠绵，脸孔倏然变得通红，仿佛烧着似的，红云漫到耳根后。
　　“你怎么没看出来？爸爸变得好帅好帅，眼神发亮，精气神儿十足。”琨仔说。
　　“你爸爸从来都是那么帅的呀。”阮瑾笑说。
　　阮文璋低头微笑，小夫妻的生活很甜蜜，滋润着他们，隋炜在海上禁欲半年，一回来得到全面释放，整个人犹如打了鸡血似的，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我以后每晚要做三十个俯卧撑。”琨仔当众宣布。
　　“扑哧。”阮瑾和阮文璋嘴里的豆浆同时喷出来，隋炜呵呵地笑着。
　　吃过早餐，阮文璋被伙伴叫去打门球，阮瑾在楼上洗衣服。隋炜抱着儿子坐在骑楼的过道上玩，女儿躺在婴儿车里，他时不时吻着女儿，又吻儿子，琨仔搬来一张活动小书桌，坐在隋炜身边画画。三个孩子围绕着他，隋炜心里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着，岁月是如此安逸静好，这正是他想要的。
　　一辆摩托车停在门前，是隋熠带着他的大女儿来串门。
　　“怎么有空过来玩？”隋炜叫琨仔拿两张小凳子出来。
　　隋熠说：“出来透透气。”语气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烦恼。
　　“怎么了？和郃艳秋吵架了？”
　　隋熠点着头，脸色带着一丝憔悴：“郃艳秋被结扎了，奶水又没有，孩子一天哭到晚，真是难带。她一天打上百个电话给我，我只好回家一趟。回到家说不到三句话，又吵起来，烦死了。”
　　“婶不帮带？”
　　“她要做生意帮我还贷款，没时间带。她说孩子像大哭王，特别难带。第一个帮带到两岁，这第二个带不了了。”隋熠看着隋炜怀中粉扑扑肉嘟嘟的儿子，羡慕地说，“你真是会找老婆，一胎就是儿女双全，还长得那么漂亮。你妈现在逢人就说阿瑾的好。”
　　隋炜微笑地说：“看中了就穷追猛缠，一定要得到手。”
　　隋熠笑了，让女儿昕昕跟琨仔学画画，他转头轻声对隋炜说：“陶钧都跟我说了，你们在海上的经历，真是够惊险刺激。开春后要买下那条渔轮，阿炜，你真行啊，出一趟远洋回来，不仅给家人全买了社保医保，还还清了贷款。下次出远洋，我也跟你们一块去。”
　　隋炜吃了一惊：“阿熠，你这是怎么了？你放着两条渔船不做了？”
　　隋熠说：“这段时间我觉得特没意思，人生活得没意义。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老婆贤惠，又儿女双全，还可以周游世界。我想了两晚上，辛辛苦苦一辈子做什么？挣到的钱除了交给银行，剩下的大部份给了工人，留在手里的也不多，郃艳秋又从我手里把余下的钱拿走一半，我是勉强维持生计，这无聊的人生被榨得像条晾在阳光下的咸鱼干，这种生活过得没劲太累。我和父母商量好了，两条渔船，一条交给老爸，一条交给阿烺。”
　　“阿烺的早餐店怎么办？”
　　“让我妈接手。在鱼市卖鱼，早出晚归，辛苦得不得了。开早餐店就营业到中午，没卖鱼那么累。”看着隋炜犹豫的表情，隋熠着急地说，“你给我个答复，下次出远洋带上我。”
　　“你考虑清楚了？”
　　隋熠点着头说：“我要跟你出去周游世界，闯荡一番。”
　　“不管郃艳秋了？”
　　“她从来不要我管，这婚姻我不想要了。想着就恶心，我活得太窝囊，没有一点价值。我跟你出远洋，郃艳秋肯定肆无忌惮，我到时叫几个兄弟盯紧她，一定要捉奸捉双。有了证据，就把她扫地出门。”
　　隋炜点着头说：“好，等我买下川水号你就跟我出远洋。”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隋炜接通手机，是隋厚桦叫他去修船。隋炜转头让琨仔叫阮瑾下来，阮瑾晾晒好全家人的衣服，走下楼梯。隋炜把儿子抱给她，告诉她要去码头修船。琨仔缠着隋炜要跟他去，隋炜让他戴上帽子，海边风大。
　　隋炜有事要做，隋熠带女儿先行离去。隋炜发动摩托车，带着琨仔驶向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