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老油坊>第四十三章 民团大典

第四十三章 民团大典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5-08 11:18:54      字数:4621

  腊月初六,二先生一早就拍打刚换上的一身新棉衣,车氏躺在床上,因为天气冷得厉害,她这些日子白天也不下床,吃喝由刘氏、大媳妇、小车氏轮流伺候。看到二先生在屋里走坐不安,车氏一肚子气朝他发来:“崭新的棉衣,你打什么?闲着没事是不是?你把油坊交到四媳妇手里,地交到文杞、文杓手里,我看是放牛的不拿鞭——恣牛了。我起不来,你也不能帮帮我,家里乱成一锅粥,你倒是在屋里转来转去做什么?说起来丢人,不就是去参加一个什么民团大典吗?人家大哥是副团长,你谋了个什么差事?我看你要是当了副团长,这个家怕是盛不下了!”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县民团基本成形,固庄大先生筹建一队,三河口李世营筹建二大队,今天在三河口组织一个民团成立庆典,大先生专门过来嘱咐,二先生也要参加,他给县长推荐了二先生的职务,负责一大队供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大先生当着县长的面应了副团长的差事,筹建了一阵子,才发现这事不简单,千头万绪,村里青年听说征用团丁,开始非常积极,后来听说没有饷钱,一下子泄了气。一人一个月发一块钱,三十人的队伍,一年下来也不是小数目,他有些灰心。二先生正与他相反,开始对民团不积极,见大家好不容易凑齐了,因为没有钱散了伙,怕不好向县长交差,答应负担一部分费用,他回来与车氏商量,说成立民团最受益的就是咱们家,现在土匪横行,咱的粮食、油坊都在村子外边,村里也没有壕沟,万一土匪来了,真不好对付。车氏也觉得成立民团是好事,就是不想拿钱,这一个月,因为拿钱和二先生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
  今天争吵又要开始,二先生却急着走了。
  门外李贵探头探脑,瞅到二先生忙招手:“二爷,酒已备好。”
  今天庆典,二先生昨天安排李贵买三坛子酒,队伍出发时,每人喝上一碗,一则天冷暖暖身子,二则为固庄的三十个青年壮行。
  主仆到了河沿路口,这是和大先生说好的地点。大先生骑在赛赤兔上,文宝骑着翻花,两匹马上上下下清理得干干净净,鞍子也是新的。文宝现在是大先生举荐的一大队副大队长,帮着大先生跑跑腿。二先生看着文宝骑在马上,连叹人靠衣裳马靠鞍,此话不假,文宝平日里没看出来,今天真有点当队长的样子呢!
  村里的青年三十多人站成三排,年龄最大的是永昌,最小的是文逸、文适、文朴兄弟,有扛红缨枪的,有提大刀的,文宽和文逸扯着一面大旗,上面五个字:民团大刀队。东北风一吹,旗子猎猎作响。青年们不怕冷,一个个精神抖擞,都满怀期望地看着骑在大马上的大先生和文宝。
  “抱歉,抱歉,来晚了,李贵,快摆酒。”二先生远远地跳下马车,朝队伍拱着手致歉。
  大先生笑着说:“不晚,我们也是刚到,文宝正在整理队伍,老少爷们,你们看好了,酒来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多喝,庆典还没进行,县长还要看操,万一大家伙都喝得不会走道了,就笑话了。”
  众人齐笑,一下子围了过来。文宝看看大先生,大先生没有什么表情,文宝提了一下马缰绳大喝一声:“都给我归队!”
  众人愣住,看文宝这个新任副队长表情严肃,不知因何发火,忙各自归队,队伍站得歪七扭八。文宝怒道:“你看看你们!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各位老少爷们,你们今天的身份是民团的团丁,不是扛锄头的农民,一碗酒就乱成那样,以后怎么保家护民?!全体都有,听我的号令,立正站好,从文逸开始,一排一排挨个喝酒,不要乱抢,放心,人人有份。”
  队伍安稳了,团丁们都相互对照,渐渐整齐。大先生点点头,这个平时一言不发的文宝还有两下子,选他当副队长真是选对了。文耿不在,如果文耿在家,可能比文宝还要称职。想到文耿,大先生心里很是复杂,暗自叹了一声。
  喝罢了酒,队伍上路了,二先生坐在李贵的马车上,跟在队伍最后边。到了三河口镇公所前边的小广场,场地上已经人山人海。这都是李世营的功劳,自己日思夜想的民团终于有了些眉目,虽说不如意,才弄了个副队长,让杜招贤骑在脖子上,永功劝他忍一时海阔天空。今天,李世营感觉比自己的茶馆重新开业那天还要兴奋,不要杜招贤吩咐,他和永功早已招呼镇公所人员摆了两排桌子,桌子上盖上红绒布,桌子后边墙上挂着一个长条幅,上边写着:沂州县民团成立大典。
  来宾越来越多,大都是沂州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文耿的岳父秦耀祖、粮店的崔掌柜也是在邀之列。
  杜招贤今天负责接待、司仪,他招呼来宾就坐,第二排主要是为沂州乡绅设的,第一排是宋县长、李旅长、侯局长等人留的。镇公所的文书,不停地给来宾倒水。
  李世营看着杜招贤一脸得意,心里一阵起酸:什么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操持成的民团,却让你小子混了个副团长,为他人做嫁衣裳!滋味不好受,你等着吧,老子慢慢与你理论。又恨着宋县长,姜是老的辣,自己想着民团组建完毕,就成了李家的民团,没想到老宋棋高一招,同时让大先生组织了一个大队,美其名曰一大队,自己只是个二大队副大队长。奶奶,你们等着吧。
  临近午时,宋东梧、李森、侯子祥等人来了,宋东梧着新式制服,李森、侯子祥都着军服和警察服,宋县长走在前边,有时回头招呼一下李森,侯子祥跟在后边,众人看去,似乎一个县长带着两个马弁。
  杜招贤忙迎了上去,这个机会不能再让给李世营了,请三位入座。宋县长是一县之长,理所当然坐在中间,右边李森,左边侯子祥,然后两边坐着大先生、杜招贤。这是杜招贤昨天晚上想好的座次,谁料李森径直坐到了中间,把宋东梧挤到了右边,侯子祥坐在左边。宋东梧见今天李森脸上带着气,没敢与他争执,乖乖坐下了,心想:好歹你让我弄完这次大典,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站在下边的团丁站成六列,一列十人。一大队文宝站在前边,二大队李世营站在前边,瞅着主席台心里骂着宋东梧。组建民团,就数我李世营积极,到头来,我和文宝这个马夫并列。
  宋县长看着前边站着的团丁,还不错,统一服装,看上去还年轻,固庄的大刀队,都扛着长枪、大刀,李世营招募的新枪队,一人扛一木棍。
  宋县长看看杜招贤,杜招贤是今天的司仪,忙跑步向前,对着李森敬礼,报告一声:“李旅长,沂州县民团全部到位,大典是否开始?”
  李森看看宋东梧,大笑:“操,弄得蛮像样,我没什么讲的,让老宋讲几句吧,人家是有文化的人。”
  杜招贤又跑到宋县长面前,敬礼,请示:“报告,按照大典议程,请县长训示。”跑步离开主席台,又朝下边团丁发出口令:“立正,敬礼,礼毕,稍息。”
  下边团丁一阵脚花声,还有几个捂着嘴笑。
  文宝瞅了一眼,小声说:“不要笑。”
  宋东梧突然被杜招贤的动作感染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杜招贤真是有两下子,用李森的话说“弄得蛮像样”。等团丁敬完礼,宋东梧起身,先鼓了鼓掌,然后踌躇满志地说:“诸位,鄙人今天十分荣幸在此训话,我们沂州第一支民团成立了,这是要记入县史的大事。诸位,大家都知道,曾文正公当年在湖南守孝,长毛四起,不得已夺孝出山,创建了奇勋。诸位,我不懂得行伍,更不会练兵,但是,曾文正公的文章我是读过的。曾文正公说过‘凡治军,择将为先’,宋某不才,勉强兼任团长,治军之能不及曾公万分之一,但是,某深知为政者必以保家安民为正道。诸位,沂州县目前两大祸患,使我夜不能寐,一是北伐军还有北向之势,二是土匪日益猖獗。诸位,曾文正公说‘战阵之法,制胜在人’,今日我县民团初创,第一要务是得人,为此,宋某三顾茅庐,请出固庄固永勤先生,为我民团副团长,请出三河口镇乡董杜招贤先生为民团副团长,请……”
  正说得起劲,李森咳嗽一声,朝宋县长摆摆手,哈哈大笑:“操,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一套一套,不过,咱是个粗人,说得不好听,不好听大家也得听。老宋,咱说话就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别绕来绕去,有用吗?什么曾文正公,这人是哪个?咱怎么没听说过,在咱山东,咱就服张督军,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咱老李行伍起家,十二岁就扛枪,以前保的是大清,端的是大清的碗。十六岁进了民国,操,还不一个样?吃饭当兵,管那么多做什么!咱这辈子就信两样东西,一是枪,二是钱。有这两样,队伍好带。没这两样,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带不了队伍。你别不信,大家都记得,前些日子北伐军把咱沂州城围了,操,有什么了不起?他们打得下武汉,打得下安庆,到了沂州,咱老李放了几炮,他们跑了,用你们文人说的话,叫什么?‘做鸟兽散’!有什么秘诀,一条,战前多发钱,有钱能使磨推鬼!哈哈,扯远了。我看了,这个民团,就是一帮种地的,说白了,平时帮着收点捐税,战时帮着扛炮弹,就行了,扯什么曾文正。”
  宋县长为今天的发言准备了几天的工夫,把曾文正公的著述翻烂了几本,才拟出这篇讲稿。拟好后在办公室读了一遍,觉得意气风发,后悔当年会试,没作出这篇文章,如果有了这篇文章,说不定皇上龙颜大悦,点了状元也是可能的。今天实指望当着众乡绅、团丁的面,树一代儒将的形像,从此在沂州立得下足,万一上官拔擢,升到省里也是可能的。正在兴头上,这个武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里外冰凉。
  大先生见县长闹了一个大红脸,自己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不帮几句不好,忙出来圆场:“县长大人的学问真是让人佩服,曾文正公,几百年不遇的大才,风云际会,造就不凡勋业。县长现在带领众乡绅组建民团,实与当年湘勇有类似之处,我等定在县长领导下,保家护民,不负沂州县百姓。”
  二先生坐在后排,与挨着的崔掌柜一起点头称是,无论改朝也罢,换代也罢,作为官长,保家护民是正道,曾文正公起兵湖南,本意也是保家护民,只因为绿营兵实在无能,湘勇不得已出湘。二先生小声对崔掌柜道:“宋县长若学曾公,我县之大幸。”
  这话声音很低,却让李森听到了,李森转过身来,脸正对着二先生:“奶奶,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大事。”
  二先生胆小怕事,不敢与李森对抗。大先生却不干了,站起身道:“民团是地方组建,凡我沂州百姓都有权力参与。”
  李森早就嫌大先生碍事,方才大先生顶了他几句,心里不大受用,现在他又帮腔,火再也压不住了。
  他拔出手枪,指着大先生道:“我念你在上海混过些日子,不与你计较,你倒是没完没了。一个三番子,想试试我的枪吗?”
  侯子祥坐在一边,本来是看热闹的,想着李森把宋东梧压下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料李森竟然拔枪相向,他不得不站出来,拉着李森的手道:“万万不可,大先生在沂州威信非常之高,族长请息怒,有事好好说。”
  一句三番子,惹恼了坐在后边的大先生的师弟兼亲家秦耀祖,他早就看着李森不顺眼,从后排跳到前排,手里的刀子正抵在李森腰间:“李旅长的枪厉害,我秦某人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侯局长忙拉开两人:“快快放下刀枪,都不是外人,秦老板是咱沂州县的捐税大户,驻军、警察都指望着你呢,李旅长驻地沂州,也是保护咱地方的,大家是一家人。”
  又低声说:“秦耀祖是大先生的师弟,杀人有些手段,忍得一时,方得一世。何必今日闹僵了,想办他们,日后有的是机会。”
  李森说过三番子,马上就后悔了,他知道当着青帮的面不能这样说,听了侯局长的劝说,想借坡下驴。
  秦耀祖也不想得罪李森太甚,毕竟他是驻军长官,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来了。
  杜招贤及时跑了过来,对宋东梧说:“县长,按大典议程,现在开始会操,请大家都坐下,观看两个大队会操表演。”
  李森插好枪,一甩手:“老子不看了,走人。”
  侯子祥只好让路,两个卫兵过来护着,李森大踏步走了,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远远的一声枪响。
  李世营哪里见过今天这阵势,手心早已出了汗,看着自己的高参固永功,眨着眼问:“我们怎么办?”
  固永功道:“会操的事你不急,让郭拴子先领着,快去追李旅长,这可是千年难逢的好机会,多与他拉拢,他正需要有人帮他呢。”郭拴子是李世营的妻舅,今天也来帮人场的,扛着一根木棍,在队伍中充当了半天的团丁。
  李世营点头,一溜烟追了李森去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