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朝鲜国王

　　原来，皇太极在与代善、阿巴亥为首的派系争夺汗位之政治斗争中，阿敏手下的镶蓝旗可谓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如果没有二贝勒阿敏的支持，汗位之争，鹿死谁手未可知。
　　
　　代善、阿巴亥为首的正红旗、正黄旗、镶黄旗3旗人马，不比皇太极、莽古尔泰、杜度、岳托4人为首的正白旗、正蓝旗、镶白旗、镶红旗的整体战斗力弱。当时，正红旗、正黄旗、镶黄旗统称“上三旗”；皇太极的正白旗、岳托、硕托兄弟2人的镶红旗，以及杜度为首的镶白旗，统称“下三旗”。在阿敏保持绝对中立的大前提下，若“上三旗”打“下三旗”和正蓝旗所组成的联军，“上三旗”不一定会输。
　　
　　皇太极在父亲努尔哈赤咽气前的一个月，再次找上了阿敏。在那一段时间里面，找阿敏的人有很多，不止皇太极一个。当中，既有代善本人，亦有代善的说客，还有大妃阿巴亥的人。早在公元1624年，努尔哈赤被叛徒刘爱塔气到中风期间，阿敏就已经明确地向皇太极、代善2人表过态，他是坚定的“政治中立分子”，不会掺和政治斗争。为此，已故大汗努尔哈赤在1625年的春暖花开之时复苏过来后，多次公开表扬阿敏不站队，只忠于年迈的自己，真正忠于大金汗国；努尔哈赤要求所有年轻的贝勒、贝子向长辈阿敏好好学习。
　　
　　对此，阿敏得意洋洋，他有足够的理由一直中立下去。
　　
　　口才了得的皇太极最后能成功说服阿敏加入皇太极的派系，跟阿敏的同母弟弟五贝勒济尔哈朗没有太大的关系，皇太极的亲信济尔哈朗左右不了镶蓝旗旗主阿敏。
　　
　　有三个因素决定了阿敏最终把宝押向了皇太极。
　　
　　第一，“八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在宁远大战中破灭后，除了筑成百里、咄咄逼人的袁崇焕，漠北蒙古、漠南蒙古以及东面的李氏朝鲜，亦随大明辽军蠢蠢欲动。在外患四起的情况下，阿敏作为大金汗国的既得利益者，不想再看到大金汗国内讧。阿敏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
　　
　　第二，在努尔哈赤咽气前，各种迹象都在表明，努尔哈赤不会再像1625年那样好起来了。二贝勒阿敏作为镶蓝旗的旗主，身上的重担让其必须为自己以及手下的部众们的前途考虑。
　　
　　第三，聪明的皇太极开出了一个让好色的阿敏难以拒绝的条件——朝鲜国王。
　　
　　原来，仁祖反正前、被废的光海君李珲执政时，李氏朝鲜奉行“中立主义”。已故大汗努尔哈赤虽然对李珲的骑墙行为很不满，但不想把朝鲜彻底推向大金汗国的对立面，所以一直未对朝鲜用兵。
　　
　　仁祖李倧上台后，采取了对大明“一边倒”政策，停止了与后金的政治、经济往来。皇太极早在1624年就建议中风前的努尔哈赤对朝鲜用兵，然而，皇太极的建议未被当时的努尔哈赤采纳。到了公元1626年冬天，漠南的内喀尔喀蒙古已平，善战的二贝勒阿敏磨刀霍霍、战意十足，大金汗国对朝鲜用兵的时机已经成熟。
　　
　　......
　　
　　“你助我皇太极登上汗位，我助你的镶蓝旗打下整个朝鲜！那时候，你阿敏就是朝鲜国王！最好的高丽美人，都是你的！”
　　
　　对于皇太极在争夺汗位时曾向自己所许下的诺言，在北风中走出沈阳宫殿的二贝勒阿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舒尔哈齐。曾几何时，阿敏的父亲舒尔哈齐图谋自立，结果，被已故大汗努尔哈赤痛下杀手；如今，自立的机会就在阿敏的眼前，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唾手可得。
　　
　　若把大金汗国比作上了科创板的上市公司，皇太极给阿敏的，是“期权”，而不是“股份”。要想拿到期权，就要努力完成对赌协议中的承诺业绩。
　　
　　公元1627年正月初八，在新任大汗皇太极的命令下，阿敏，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阿巴泰，李永芳为首的大金汗国将领，组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东征军”，讨伐李氏朝鲜。出征前，皇太极进行了一次“八旗改制”。因黄色为帝王之色，所以，皇太极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改为了正白旗与镶白旗；而皇太极原来的正白旗、镶白旗，则改成正黄旗、镶黄旗。
　　
　　参与征讨朝鲜的主力部队为二贝勒阿敏、五贝勒济尔哈朗2人的整支镶蓝旗，总共10000人之众。除了家眷留下外，镶蓝旗的精壮士兵们大件辎重、小包行李地全体出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打算回国了。至此，大贝勒代善才猜到皇太极与阿敏之间的“交易”。愤怒的代善以“缺粮”为名，拒绝派出正红旗的一兵一卒支援阿敏东征。对此，刚上台的皇太极对代善的心思了如指掌，亦不强求代善。
　　
　　代善随后找上了“四大贝勒”中最蠢的莽古尔泰，说：
　　
　　“三贝勒，你当初支持八弟（皇太极）登上汗位，出力远比阿敏多；现在，你除了跟我一起面南而坐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二贝勒阿敏马上要当‘朝鲜国王’啦！大蠢猪！”
　　
　　莽古尔泰被代善撩起了怒火，随后亦以“正蓝旗缺粮”为名，拒绝参与东征。皇太极最后让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做莽古尔泰的“思想工作”，最终，怒火稍平莽古尔泰勉强给了德格类2个羸弱的牛录，总计500余人，象征性地支援阿敏出征。阿敏最后把德格类为首的几百名正蓝旗将士分到了后勤运输队。
　　
　　东征的第二支劲旅，是岳托，硕托兄弟2人领导的镶红旗主力，共计7000余人。岳托，是仅次于济尔哈朗的“大汗第二号亲信”。
　　
　　东征的主力部队中，还有杜度、阿巴泰2人为首的10个镶黄旗牛录，兵力大约3000人。奉皇太极之命，杜度、阿巴泰2人代表镶黄旗的新旗主豪格（皇太极的长子）出征朝鲜，作为“新双黄旗”对阿敏的支持。杜度、阿巴泰各领1500人。
　　
　　“八旗改制”后，新的镶黄旗（原本的镶白旗）实力大增，杜度成为了镶黄旗的副旗主，豪格成了镶黄旗的正旗主。
　　
　　最后的一支参与东征的八旗劲旅，是八贝勒阿济格为首的6个镶白旗，大约1800人。执掌“新双白旗”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3人中，成年的只有一个人，即八贝勒阿济格。阿济格刚刚死了老爸老妈，原本不想出征，是15岁的多尔衮给亲哥哥阿济格支招。
　　
　　“这几天观察二贝勒阿敏以及他的镶蓝旗部众，他们还没出征，就已经个个翘起了尾巴，不祥之兆也！汉人的兵书有云：骄兵必败......哥哥此趟东征必须参加，一来堵住众人攻击我们3兄弟之口舌；二来，在关键时刻给二贝勒阿敏搞破坏，给母后（已故大妃阿巴亥）报仇！”
　　
　　除上述部队以外，抚顺额驸李永芳亦带领其手下的4000名汉人步兵，加入了阿敏的东征大军；新投降皇太极的扎鲁特部、巴林部的3000余蒙古精锐骑士，亦跟随阿敏行动；另外，“朝奸”姜弘立、韩润、韩泽3人为首的2000余人朝鲜部队，则作为阿敏大军的向导，充当“马前卒”。
　　
　　公元1627年是一个灾荒之年。皇太极在上任伊始的第一年，就碰上了气候变异而导致的粮食歉收，非常倒霉。史称，“国中大饥，斗米价银八两，人相食。”
　　
　　为了转移国内矛盾，皇太极试图通过掠夺朝鲜境内的资源，让国内矛盾有所缓解。皇太极在军队出发前，当众交代一众征朝将领：
　　
　　“此行非专讨朝鲜也，明毛文龙近彼海岛，倚恃披猖，纳我叛民，故整旅远征……若朝鲜可取，则并取之。”
　　
　　前面的话，是皇太极对大伙说的；后面的一句话，是皇太极对阿敏1个人说的。
　　
　　皇太极特意指派抚顺额驸李永芳、“八大臣”之一的纳穆泰、“国舅爷”佟盛年3人，跟随二贝勒阿敏出征，皇太极吩咐其3人带领后金境内的六万男性饥民“就食于朝”。男性饥民当中，绝大部分是具备抢劫能力的年轻汉人，亦有少部分“野人女真”。李永芳、纳穆泰、佟盛年3人领命。
　　
　　皮岛的毛文龙都督早在天启六年（1626年）农历十二月就收到了后金境内的探子发回皮岛的情报。因情况紧急，潜伏于后金境内的东江明军探子冒死动用了“飞奴”（经过严格训练的信鸽）报信。王辅离开皮岛、进驻长山群岛后，尤景和奉毛文龙之命，重新掌控东江镇的情报系统。收到“飞奴”的尤景和告知了毛文龙，八旗军很可能要攻打朝鲜。
　　
　　另一方面，驻防旅顺的刘爱塔亦侦得八旗军要打朝鲜，他通知了新的顶头上司——正在辽西走廊筑城的袁崇焕。
　　
　　毛文龙随后告知李氏朝鲜相关的情报，然而，朝鲜国王李倧却把毛文龙的警告视为“狼来了”，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原来，李倧在1626年元月曾收到过东江镇发出的类似警告，结果，八旗军却南下攻打辽西走廊，没有打朝鲜。
　　
　　冷冽的北风中，阿敏为首的东征大军滚滚而来，金兵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扼守鸭绿江下游渡口的朝鲜边境重镇，义州城。由于重视不足，朝鲜守军让后金骑兵轻而易举的闯过了冰封的鸭绿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踏冰过河的阿敏大军就攻陷了位于鸭绿江下游流域的军事重镇义州城。朝鲜守将李莞、崔梦亮2人相继战死，余部投降。在李永芳的带领下，大金汗国境内的6万饥民如同蝗虫一样涌进了朝鲜的义州城，他们吃尽了义州城内的食物，抢光了一切资源，包括活人。阿敏在义州城留下了德格类的几百名正蓝旗弱卒，接着兵分两路，一路直扑东江明军据守的铁山半岛，一路直驱平壤城的北面门户——安州城。
　　
　　铁山半岛是东江镇的大粮仓，自古为李氏朝鲜不可分割的领土，其三面环海，只有北面与朝鲜的内陆地区相连，面积约为200平方公里。东江明军在铁山半岛的北部修筑了坚固的“铁山堡”。铁山堡由坚固的青砖砌成，呈不规则的正方形，里面设有东江明军的“火器局”与“兵工厂”。铁山堡远远没有宁远城的易守难攻，其防御力甚至比不上旅顺堡，没有护城河。然而，驻守铁山堡的部队为“东江镇第一劲旅”，毛承禄为首的“太子军”。
　　
　　带队攻打铁山半岛的后金军队之主将，为五贝勒济尔哈朗，部队副将则为刚被皇太极提拔为贝勒的太祖七子阿巴泰。
　　
　　作为努尔哈赤的庶子，阿巴泰在其父亲死后，终于得到了弟弟皇太极的重用。对于皇太极的提拔，出生不好的阿巴泰非常感激，他在此次东征朝鲜的军事行动中表现得特别卖力。除了济尔哈朗、阿巴泰以外，奉阿敏之命攻打铁山半岛的，还有佟盛年下辖的300名“佟氏家兵”。
　　
　　300名佟盛年的家兵全部没有战马。整支小部队，只有尊贵的佟盛年骑着一匹皇太极在出征前赏赐给佟盛年的白马。公元1626年冬天，佟盛年响应新任大汗的号召，把原本属于佟家的战马全部捐献出来，杀马为食，赈济沈阳一带的饥民。此举受到了皇太极的当众表扬。
　　
　　另一方面，阿敏带领征朝主力部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南下，所向披靡。在“朝奸三人组”姜弘立、韩泽、韩润的引导下，彪悍的阿敏连破安州城北面的宣川、郭山、定州3个据点。攻下定州时，阿敏制止了手下军队的滥杀，开始以朝鲜半岛新主人的口吻，颁布政令：
　　
　　“定州的朝鲜百姓们！若剪成‘金钱鼠尾辫’，则为吾大金汗国的顺民！剃发后，若吾手下的士兵欺凌你们，本贝勒定砍不饶！然而，留发者，不留头也！”
　　
　　大部分被俘虏的定州朝鲜军民被迫选择“剃发”，少部分人因拒绝剃发而身首异处。其中，被俘的朝鲜将领奇协对趾高气扬的阿敏破口大骂，雄心勃勃的阿敏愤然大怒，亲手杀死了奇协。
　　
　　当二贝勒阿敏准备带领士气旺盛、填饱肚子的征朝主力军挥师南攻安州城之时，五贝勒济尔哈朗在铁山失利的消息传到了阿敏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