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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六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5-18 16:41:02      字数:10026

  大家欢欢喜喜乐乐融融吃完宵宴后重新围拢在熊熊的火炉旁坐下来。即将卸任的大家庭统领者林长发尊严地坐在其老伴余桂香及村支书冯长庚的中央,他决意对这个已和平演变的大家庭独立联合体的成员们进行一番垂心考问。
  “五伢子,我倒要听听你说说,咯个家何是样分法?分开后你打算做么子生意?”五仔子首当其冲被父亲考问。“搞个么子专业户?我倒要听听你有多大的能耐?好高的本事?”
  “爹爹,我初歩设想了一下,现在征求你郎家的高见!”林新伍胸有成竹,把他的具有现实意义的设想开诚布公,激情澎湃道:“屋里共有13个人口的责任田。六弟说得对,我们是光荣人家要起带头作用,不能多占责任田。他已在军校读书,毕业后是职业军人,也就是你郎家所说的腰皮带上挂短火(手枪)的。他咯辈子不会复员回来了,应当把六弟那份责任田退还给村组里,”
  “五伢子,”林长发打断五伢子的话,“咯件事你冇想熨贴,你只顾分家,六伢子他只顾读军校,也冇运咯个神。你跟六伢子都冇想到你们的四嫂子生了一个妹子已有两个月了还冇分田把她;再有,你们的三嫂子户口迁来后到如今也冇分田给她,还有,等过年后不久你跟六伢子又会做叔叔了。”他指了指怀着身孕的三儿媳妇彩霞。“我看,田地的事,就不进不出两抵销算了,冇多占集体一寸田地。”
  “对,”冯长庚接上林长发的话,当即表态。“还是发嗲你郎家想得周到,暂时两抵销好了,到明年再根据实际情况增划你郎家咯个大家庭田地。”
  “五伢子,”林长发乘势显耀了一番,他教训着五伢子。“你们后生子运神不周到,毛毛燥燥的。”
  “爹,”五伢子甘拜下风,“咯件事还是你郎家想得周到,我是毛燥了,就按你郎家跟冯书记的意见,两抵销了。过几天,我会写信如实告诉六弟的,要他莫顾虑咯事。”旋即,他把话题转到他的设想上来。‘’13个人口的责任田,总共是16亩3分,全都归大禾哥种水稻。大禾哥是作田里手,田里的工夫样样精通。翠华大嫂子喂猪是把好手。我建议,屋里一楼的东厢房连同大禾哥现在住的正房、猪舍以及粮仓、水牯牛都归大禾哥家所有,让大禾哥跟翠华大嫂子当种粮兼养猪专业户。屋里的粮仓里囤的粮食按人口平均分了。我大概算了一下,粮食是够呷一年的。以后大哥生产的粮食除按规定完成向国家交的公粮外,只保障提供爹爹妈妈的粮食。爹爹妈妈呷多少大禾哥就提供多少。兄弟家呷的粮食都按国家收购议价粮的价钱向大禾哥买。兄弟们如果冇得意见的话,我看就咯么办。‘’
  兄弟、妯娌们都表示完全赞同这个方案。
  “16亩多稻田我作得了。”当年李开云为其赐名“大禾”寓意深长,三十年后灵验了林大禾不愧是作田能手。他信心百倍地应承下来,“在春插、双抢赶季节的当口,我请人来帮忙就是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示出英明的预见性。“我在咯里表个态:我除了供应爹娘的粮食,兄弟们家的粮食我同样免费供应,能呷多少就送多少,”
  林大禾话犹未尽被林新伍打断了:“大禾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咯些田都是分到每个人的,今后都归你来作,收入是你的,还要兄弟们向你买粮食呷,过意不去。我看,不必咯么想。再说,16亩多田你要向国家交公粮,交农业税呢。前几年都是由爹爹统一交,今后就要由你统一交了。我说呢,向你买粮食呷的事就咯么定了,我相信几位哥哥嫂嫂是会接受的……”
  哥嫂们全都再次欣然同意林新伍的这个主张。
  “我冇得别的本事,”林大禾的堂客翠华跟着丈夫说,“但一年喂几栏猪,我能把它喂得膘肥体壮的。”她亦显得很有信心。
  “爹爹,”林新伍对父亲说,“我建议你郎家拿出1千块钱出来给大禾哥家作种粮跟喂猪的本钱。当然,咯个办法行不行,还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才能定下来。”
  林长发默默地听着,思忖着,不置可否。
  大家默默听着,暂时没有发表具体意见。
  “二禾哥不要跟大禾哥一起放养鸭了。”林新伍继续描绘着他的宏伟蓝图,阐述着他的战略规划。“应当发挥你的技术专长。”
  “五弟,你二禾哥还有么子好的技术专长哪?”二嫂子好奇地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嫁来几年了,还冇听到他讲哩!”
  “二禾哥曾经在大队湘粉厂干过几年,他是远近闻名的筛浆洗粉的里手。我看应当筹建一个湘粉加工的筛浆洗粉的专业户。”林新伍说。
  “是呀,我想起来了。”冯长庚接过林新伍的话,“二禾老弟,记得我复员回来后在大队湘粉厂搞过几年,我记得你筛浆洗粉的技术是呱呱叫的。冇得人比得过你!搞湘粉加工最难最担心的就是筛浆洗粉咯一关。如果冇得过硬的技术,跑浆了,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要亏本倒贴。那个时候大队湘粉厂经常亏本倒贴。自从你把住好了筛浆洗粉咯一关,才赚了一些钱。据我所知,如今邻近几个村的湘粉厂都在担忧筛浆洗粉咯一关。二禾老弟,新伍说得对,你完全可以成立一个为邻近几个村的湘粉厂加工生粉,二禾老弟,我拜你为师,我愿意拿出1千块现金投资,你看如何?”
  “冯书记,”林二禾对于重操旧技而焕发出勃勃激情,显出一副欲欲跃试的姿态。“五弟的咯个主意太好了,可是那五百只鸭子何是办呢?大禾哥种16亩多水稻够累的了,哪有工夫去再去放养鸭子呢?”
  “二禾哥,咯件事你放心好了。”林新伍满有把握。“早向我听说黄交嗲在打听哪里有水鸭买。看来,他是想当养鸭专业户了。五百只水鸭子卖给黄交嗲。他咯几年跟三喜哥一起承包养鱼,确实赚了钱。每只水鸭暂作价三块五吧,统共一千六、七百块钱。黄交嗲是随时拿得出咯笔现金的。我看,咯笔卖鴨子的钱就作二禾哥办磨坊的本钱吧。”
  “五伢子,我问你一件事,”林长发听到此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如今哪里有牛磨买?再说,即算买了牛磨,哪里有那么大的屋子装得下?你何是运的神?”
  “嗨!”五伢子不由己感叹一声。“爹爹,如今还要牛磨做么子。我早向到省城的一家机电产品的商店,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电动磨浆机大量出售。一台零点七五千瓦的、有半个人高的电动磨浆机售价是四百七十块,还买个动力用电表,然后再买十来口大陶缸、添置一些其它的工具就开得业了。卖给黄交嗲的水鸭子钱加上冯书记投资的一千块钱,资金是绰绰有余的。不必要你郎家抠腰包。还有,从今年起,国家对加工湘粉的价格每百斤提高了8块钱。爹爹,我看把西厢房分给二禾哥做磨坊场地,在西厢房内打口机井供磨坊筛浆洗粉用。二禾哥现在住的正房仍然不动。至于一楼的堂屋,我看就分给大禾哥家跟二禾哥家共用好了。‘’他转向二嫂子道:“杏云姐,你的湘绣技术很高,我每次帮你送货到省城湘绣研究所,都夸你绣的图形图案栩栩如生。我看,杏云姐你可以带几个徒弟。村里那么多的姑娘都争着要拜你为师,你就是不收。我看你不要保守,让有志于湘绣的年轻妹子都学会。一楼的咯间堂屋差不多有40平方米面积,完全可以作绣花的场地。我说呢,大哥家可以把堂屋的一半面积作为参股,至于具体如何搞,你们协商好了。咯样,你们就成了湘粉加工专业户兼湘绣专业户了。‘’
  大嫂翠华当即表态,她微笑道:“杏云,我说五弟咯主意蛮好,咯么大的堂屋空着也就白空着;你的绣花手艺那么好,带几个徒弟办起个湘绣小厂子,蛮好的……赚了票子,过年的时候打个红包把我就要得了。你说呢?”
  二嫂杏云一脸的感激:“翠华姐,谢谢你的成全,我是想带几个徒弟,办个小小的湘绣厂子呢。”……
  “冯书记,”林二禾激昂道,“主意已打定了,开磨坊,加工湘粉!”接着,他有所顾虑地说:“冯书记,你是村里的书记,有些事恐…”
  “二禾老弟,你莫顾虑,”冯长庚猜透了林二禾的思想顾虑,诚恳道。“你尽管调派我,我会服行会当好你的助手的。当书记同开磨坊并不矛盾,当书记的应当带头搞商品生产,带头勤劳致富。发嗲,你郎家说对不对?‘’
  林长发嗯嗯地点着头。
  “开春后,我收几个徒弟,‘’二儿媳妇杏云喜在眉梢,“办一个新型的湘绣加工厂。”她满怀信心。
  大家的情绪被感染了,呈现出兴奋的活跃的场面。
  林新伍乘着这兴奋的活跃的场面接着说道:“三喜哥是养鱼承包人,四龙哥是建筑承包人,今后就是养鱼专业户、建筑承包专业户了。我说呢,二楼的东厢房就分给三喜哥一家人住,西厢房分给四龙哥一家住,二楼堂屋两家共用。三嫂子四嫂子会缝纫,咯都是从她们娘屋里带来的手艺,三嫂子跟四嫂子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服装专业户,工场就设在二楼共用的堂屋里,跟一楼堂屋一样差不多有40个平方米呢……”
  “二禾筛浆洗粉的确是里手,”林长发在思忖。“是人都说他行。五伢子神运得蛮清,心里不得不服。冯长庚也来入了股份,我更加说得话起。”他转念一想,不禁又为一件大亊感到惆怅:“五伢子想事到底还是毛燥,咯件事想严缝了那件事又冇想周全。你把屋都分给大禾、二禾、三喜、四龙他们住了,我跟你娘住哪里?五伢子你自己住哪里?还有六明带堂客回来住哪里?咯么多人冇一个想到咯也是件大事,怕莫都被分家分得晕了脑壳。专业户专业户,专得屋都冇得住了。连他们的娘也被专得蒙在鼓里晕了头。冇得屋住了,那还了得!我要问五伢子,看他何是回答?‘’想到此,他蓦然抬起头,眉头似蹙非蹙,朝五伢子凛然喝道:“五伢子,你逞能干分家分得晕了脑壳!把屋都分掉了。我问你,我跟你娘住哪里?你自己住哪里?还有,六明带堂客回来又住哪里?”
  林长发犹言未尽,五伢子断然回答他:“爹爹,分家后,更上一层楼,你郎家跟娘住三楼房,我,还有六明带堂客回来也住三楼房。‘’
  “嗳?住三楼房?”这下倒是林长发晕了,他惑然不解。
  “是的。”五伢子从容不迫,“你郎家跟娘住三楼房。”接着,他具体地描绘起又一宏伟蓝图:“过年后,立即动手依现样加盖一层四缝三间,东西两头厢房的楼房。我早已算好了,现有的檩木、悬板完全可以利用。我数了后屋檐下存放了一万多块红砖,再买一部分红砖回来补充就可以了。花钱较多的是买钢筋水泥预制楼板,还要买石灰。砂子不用买,河滩上遍地都是。把原来的青瓦卖掉,再加一部分钱到陶瓷公司买一批绿釉筒子瓦。专业户就要显出专业户的气派来……四龙哥,你是搞建筑的,请你预算一下,看需要好多资金才能把楼三层房建好?”
  林四龙沉吟少顷,预算开了:按屋里现有的面积,加一层墙身,大概需要三万五千块左右的红砖,屋里存放了一万多块,权且算一万块吧,还需要买二万五千块红砖,大概要花一千三百块钱;需要买钢筋水泥预制板九十块,大概要花三千二百块钱;买六百块钱的石灰差不多了;青瓦换绿釉筒子瓦,要外加七百块钱。工钱可以不算,由我负责喊师兄师弟徒弟朋友来打几天突击,把三楼房建起来就是了。再花五百块钱招待烟酒、荤菜之类够了;粮食、蔬菜屋里有的是,用不着花钱。总计算起来花费六千三百块钱差不多了。
  “爹爹,”四伢子预算完毕后五伢子对父亲说:“你郎家拿出六千三百块票子出来,就能够变成一栋三层楼房子了。”
  “我冇得咯么多票子!”林长发断然回答五伢子。
  “爹爹,你郎家莫哭穷。”五伢子不慌不忙道,“屋里的账目是你郎家一笔一笔报给我记下的,我今日算了一上午,把屋里的收支基本上算清了。你郎家手中至少还有加盖三层楼房的票子。你郎家如果记不清楚了,我就再从头至尾有眉有目他算给你郎家听。”他说着去掏家庭经济账目的登记本子。
  兄、嫂们为五弟的这一高招心照不宣暗中叫好。
  冯长庚一悄悄地向林新伍投来鼓舞式的一瞥。
  林长发的中枢神经被猛地触动了一下,呈现出很复杂很矛盾的心理。“咯下被五伢子揭了财底。”他想。“我确实在信用社里存了一万块整数的票子,是预备五伢子讨堂客时用的。手头上还有两千多块票子,冇想到又要砌一层楼房……”
  母亲被五伢子描绘的宏伟蓝图吸引了。她劝慰着老公:“老公吔,我看再加一层楼房要得,咯一年多来三喜、四龙都把堂客讨回来了,屋里的房子也冇得那么宽敞了。我也晓得你存了一万块钱,是预备为五伢子、六伢子讨堂客用的。既然大家都同意再加一层楼房,那就先拿出咯笔钱用了再说。还是要为六伢子留点钱讨堂客用。五伢子,既然你本事大,那你讨堂客的时候就莫埋怨爹娘冇留钱把你,你自己去赚……老公吔,我们俩个都往老处走了,俗话说,六十不当家,七十不管事。少管些事也好。让崽呀媳妇自已去当家理事好了。”
  “五伢子,”林长发终于答应拿出这笔加盖楼房的钱了。“就信你娘的话,我把票子拿出来加砌楼房。那你讨堂客的时候莫埋怨爹娘冇留钱给你。”
  “我冇得本事不讨堂客,哪能要爹娘留钱呢!”王伢子大度道。“等我讨堂客的那天,我打一万块钱红包孝敬爹娘!”
  “嘿,吹吧,你就吹吧!”林长发露出了笑容。
  一屋子人全都露出了笑容。
  “五伢子,我今日倒想听听你还有么子名堂。‘’林长发紧接着朝五伢子问道。
  “爹爹,”林新伍把那本家庭经济收支账目本塞入口袋。“……我的意思是:三喜哥养鱼的经验丰富,我看他会鱼运亨通的!还有那丘莲藕,爹爹你郎家再也不要去泥里一脚水里一脚劳神费力了,让三喜哥去种。你郎家帮他指点指点就行了。黄交嗲买了二禾哥放养的水鸭后,三喜哥你可以不跟他合作承包,相信黄交嗲他会通情达理的……三喜哥成为养鱼兼种莲藕专业户后,需要一笔钱作本投入。爹爹,我看应当分千把块钱给三喜哥,反正还呷屋里最后一灶大锅饭,以后就凭各自去创造了”
  林长发默默地抽着烟,不置可否。
  “四龙哥呢,”林新伍望着林四龙:“我看四龙哥早就有自己的打算。”
  “是的。”林四龙接过五弟的话,“五弟冇说错,我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早向通过考核,我已领取了省城市环境保护厅颁发的建筑施工员职称的证书。”他说着掏出一本红色烫金封面的证书扬了扬。“按照规定,凡是获得了建筑施工员的职称,就能够独立承担建筑工程业务,就能够独立指挥施工。我已与省城一家副食品公司签订了一项建筑工程承包合同书。过了正月十五就进场。咯样,用不着五弟跟我安牌子,我晓得自己当建筑专业户了。过几天我就会去联系伙计们,请他们正月初六就来加砌楼房,今年过年期间大家累一点,把建筑材料运到屋里来。我保证在正月十五之前把楼房盖好,争取元宵节在咯间上面楼房的堂屋里再次大团圆。我在咯里表个态:加盖了一层楼房,将要用去票子六千多块;大禾哥家种水稻、喂猪需要本钱千把块;三喜哥养鱼、种莲藕需要本钱千把块;还要为六弟讨堂客的时候留一笔钱。爹爹手里剩的票子不多了,我不要额外的钱了,反正我干建筑咯行当不需本钱投资。我只领爹爹的一百块押岁钱就够了。五弟说得好,反正是呷最后一灶大锅饭,以后就靠各人的创造显神通。‘’
  林四龙的堂客明菊向他睚眦了几轮,她为丈夫的慷慨而抱怨,小声地嘟哝:“你咯个蠢东西!”
  林四龙勿庸违悖地对他的堂客斥责道:“劝你少生点事!”他这个聪明人缓和了语气,安抚其堂客:“明菊,等明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我交1袋票子给你好了。”
  四儿媳妇明菊被丈夫的胆略和大度镇慑住了,她俯下头默不作声了,虽然心中还在咕咕浓哝的。
  “明菊会缝纫,”二儿媳妇建议:“应当把屋里那架蜜蜂牌缝纫机分给四弟家。”
  兄弟、妯娌们众口一词同意二儿媳妇杏云这个积极的建议。
  “要得!”林四龙欣然接受了这份财产。“大家有好布料子送绐我堂客做,肯定是无偿服务。”
  四儿媳妇明菊欣悦地笑了。
  妯娌们亦跟着笑了。
  “四伢子,”林长发嘱咐道:“加砌一层楼房,是爷一代,崽一世的百年大事,要砌牢固喽!至于押岁钱,我的每一个崽,每一个媳妇,每一个孙子都有1份,都会发到手的。”
  “至于砌楼房,爹爹你郎家就放一万个心好了!”四伢子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但会砌得牢固,而且式样也会盖得美观。”
  “五伢子,你打算搞个么子专业户?”林长发粗厉的话语中含着关切。“你冇得手艺在身,能搞出个么子大名堂?”
  “我开汽车!”五伢子豪迈地说。“当运输专业户。”
  “哼,好大的口气?政府冇发开汽车的证把你,你何是开?”林长发将信将疑。
  “爹爹,我早已领到了汽车驾驶证。”五伢子掏出汽车驾驶证,“你郎家看个熨贴。”他恭敬而显耀地把驾驶证递给他的爹爹。
  林长发接过驾驶证左瞧瞧右瞅瞅。“咯绿本子上有我伍伢子的姓名、相片、咯硬是真的哒!”他暗自道,“我五伢子的神通比他的几个老兄过硬还要大些。”接着,他转念一个联想:“开汽车的证是有了,那汽车呢?汽车在哪里?他莫非打了我手里还有几千块钱的主意?那是留给六伢子讨堂客的呀!动不得的。留给五伢子他自己讨堂客的那份,他逼着我拿出来加砌了楼房,能怪我作爹的吗?再说,即算万不得已,把留给六伢子讨堂客的那份钱拿出来买汽车,也差一大截喽!听说买部运货的汽车上万块票子呢,我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咯笔大钱的。五伢子五伢子,你原来是打的咯个馊主意……我倒要问问他,看他如何说?”于是,他冷丁地问道:“五伢子!你的汽车呢?屋前屋后冇看到停汽车。”
  “过了年后,马上买台大卡车!”五仔子不假思索道。
  “好大的口气?!”林长发发窘了:“买台大卡车,那票子要用袋子装呐!屋里的票子你有数,剩得不多了,全部拿出来也凑不了个半数……”
  “爹爹,只要你郎家发给我一百块押岁钱就够了!”五伢子俏皮地笑道。
  “一百块押岁钱就够买一部新的大卡车,你莫糊弄老子。”林长发厉声道。“买一个汽车滚盘怕莫还不够!”
  “爹爹,咯事你郎家用不着操心了。”五伢子一本正经道,“至于买汽车的钱,乡政府给我批了九千块贷款。”他掏出申请贷款的报告,展开,扬了扬:“乡政府已在我的申请贷款的报告上向乡信用社批了字,盖了大红圆章。我在一年内,贷款本金加利息全部还清。所以说,你郎家不要为我操咯个心了!楼房盖好后,我想分一间正房住,你郎家跟妈妈住东厢房。我呢,就在西厢房住一间,六弟带堂客回来住西厢房另一间,反正会空着两间房。”他收起贷款申请报告,又道:“楼堂屋我跟爹爹妈妈共用,爹爹妈妈愿意跟我共一台炉灶,一口锅呷饭的话,由我负责赡养生活费;爹爹妈妈想另起炉灶,我负责孝敬一千块钱。明年大年三十晚上大家庭团圆守岁的时候,我把一千块钱孝敬给你郎家俩位。”
  “嚄,听五伢子咯么一说,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林长发释然了,他默默地想。“五伢子五伢子,算你有本事,算你有神通!贷到了九千块票子,咯可不敢当呐!按五伢子咯么个搞法,兄弟们不分家,看来还真搞不成大事……”
  “到明年大年三十晚上大家庭团圆守岁的时候,我也拿出一千块票子孝敬爹爹妈妈。”四伢子林四龙立即响应五伢子林新伍。
  “拿出一千块票子孝敬给爹爹妈妈,二儿媳妇杏云说,“我屋里二禾暂时还冇得那么大的气魄,但五百块票子是无论如何也会要拿出来孝敬爹爹妈妈的。”她代丈夫表孝心。
  “四弟跟五弟的本事比我大些,”三儿子林三喜心悦诚服道。“孝敬一千块票子给父母亲,我暂时还不敢夸咯个口,但拿出五百块票子,我是做得到的。”
  “我屋里大禾跟二弟、三弟一样,每年拿出五百块钱孝敬爹爹妈妈。”大儿媳妇翠华亦代丈夫表孝心。
  “爹爹妈妈劳苦功高!”伶牙俐齿的二儿媳妇杏云乘着热烈的气氛,说着赞颂和孝敬父母的话,“抚养大六个崽真不简单!咯几年屋里收了几房媳妇,搞得窝窝热热的,更是不容易。作崽、作媳妇的、作孙子的是不会忘记爹爹妈妈、嗲嗲娭毑的恩德的。如今崽跟媳妇让爹爹妈妈少操些心,提出了分家当专业户,爹爹妈妈是懂得作崽作媳妇的孝心的……爹爹,如果你郎家实在闲不住的话,你郎家就在咯个堂屋里开个小店子消磨时光。”她笑吟吟的。
  “杏云,”林长发不假思索,“只有那个行当我搞不得!我林氏祖宗八代都冇开个店子,那会倒贴本的。我闲就过硬闲不住,一天到晚光是坐着睡着,会腰酸背胀不舒服。我的哪个崽忙不过来,我就帮哪个崽出点主意,帮帮忙,还可以带带我的几个细孙……五伢子,你开汽车蛮好的,赚得票子到手里。你要记住,要好生帮你大禾哥运粮食运猪去卖;帮你二禾哥运蚕豆回来加工坨粉,再把坨粉运出去兑票子;帮你三喜哥运鱼运莲子莲藕去卖;你四龙哥在外头砌房子,你要及时帮他运砖瓦,运水泥石灰,运钢筋木材,莫耽搁他赚大票子。你开汽车去省城的时候,莫忘了帮你二嫂子捎带湘绣花去兑票子。”他面面俱到嘱咐五伢子。“大禾、二禾、三喜、四龙,你们大年初二各自带堂客去岳父岳母屋里拜年,给你们岳父岳母屋里的红纸包封、年货我都安排熨贴了,等会你们都拿到自己的房里去……五伢子,你明年也要把堂客讨回来。六伢子让他在外头讨个堂客,办喜酒的那天一定要回来办,办喜酒的钱我预备好了。加层楼房过硬蛮好,六伢子带他堂客回来房子宽敞,新房就安顿在三楼上的房子里……五伢子,你目前还冇讨堂客,冇人照料你,我跟你娘当然伴你……至于票子,崽呀媳妇多把一点少把一点给爹娘,都无所谓……四伢子,你正月初六咯一天就要动手加砌楼房,我把六千三百块票子交给你去调派就是了。大禾、三喜你们俩个的一千块票子我会拿出来的……你们兄弟、叔伯婆和和气气分家,客客气气分配财产,冇争冇吵冇闹冇扯皮,你们作崽、作媳妇的,说的话都安人心,作父母的心里欢喜。屋里的那台电视机就放在我跟你们娘的房里,崽呀媳妇孙伢子想看电视,随时来看就是了……我刚才盘算了一下,除了拿出六千三百块票子加盖一层楼房,把大禾、三喜各一千块票子,再留两千块钱把六伢子讨堂客办喜酒,还有一些余钱。每个崽,每个媳妇都发一百块押岁钱,兴国、兴农、兴旺三个细孙都发10块押岁钱。发给六伢子的押岁钱,早几天我要五伢子寄给他了,算日子,想必今日应该收到了。我即刻把冇发完的押岁钱发给崽呀媳妇孙伢子。”他振了振精神,焕发出欣悦的神釆。他明白,往后的除夕的合家欢岁将是他领儿子给他的孝敬钱。这是他在历史上向儿子、儿媳妇最后一次发放押岁钱了,因而显得更加庄严神圣。他重新掏出一迭迭折好的各份押岁钱,庄重而慈蔼地唤道:“三喜,咯是发给你的押岁钱……”
  “发嗲,恭喜你郎家咯个大家庭四季发财,兴旺发达!”冯长庚待林长发向其儿子、儿媳妇及孙子发放完毕押岁钱后躬身抱拳祝贺道。
  “托福,托福!”林长发随即站起来,躬身抱拳绽开笑脸向冯长庚回敬道:“彼此四季发财,四季发财!‘’
  “爹爹,”五伢子欢欣地说。“你郎家德高望重,还是当个大家庭的顾问为好,咯样也有个名份。”
  “五伢子,你莫把高帽子把我戴,我既然把权交出来了,就不再去管咯里那里的了。”林长发不屑一顾,“如今你们的翼叉都硬了,想何是飞就何是飞,还会听我的?”
  “发嗲,”冯长庚一本正经道。“我说你郎家当个顾问蛮好的。如今中央的老首长,省里市里县里的老领导退下来后都在当顾问呢。”
  “那是那些大脑壳们的干的事,跟我咯个作田码子平头百姓沾不上边,我干不了。”林长发搬出了他不能当顾问的理由
  “发嗲,你郎家也是一个大脑壳呀!”冯长庚说。
  “我也是一个大脑壳?”林长发愣了一下,瞪着冯长庚。
  “是呀,你郎家是咯个大家庭的大脑壳,如今退下来了,当个顾问,理所当然嘛!”冯长庚既奉承又开导。
  “老公吔,我看你郎家当个顾问要得。”老伴余桂香怂恿道。“如今虽然不当家了,但是呢,咯么多崽呀媳妇的事,总还要顾一顾,总还要问一问呗。”
  “长庚,”林长发说,“你看,我婆婆子也在鼓起我当顾问哩!”
  冯长庚说:“那你郎家更不要推辞呀!’‘
  儿子、儿媳妇们热烈地拥戴爹爹当顾问。
  在儿子、儿媳妇们热烈拥戴的气氛中林长发站起身子:“你们的娘说,六十不当家,七十不管事;家不当了,事也不管了,但是总放不下心,很多事情总还要问问。冯书记一再劝我当顾问,你们的娘也在鼓起我当顾问,你们作崽作媳妇的又在霸蛮要我当顾问,既然那么多大脑壳都在当顾问,那我就当个顾问呗。只是我咯个顾问的牌子合不合法?长庚,你是村支书,你说呢?”
  “合法呀,哪能不合法呢?”冯长庚说。“你郎家是咯个大家庭一致选出来的顾问,当然合法喽!”
  “那在外面喊我顾问也合法?”林长发问。
  “合法,同样合法。”
  “那屋里的崽呀媳妇孙子,都不喊我做爹爹、嗲嗲了,都会改口喊我顾问喽。”
  五伢子忍俊不禁道:“爹爹,你郎家爹爹还是爹爹,嗲嗲还是嗲嗲,顾问是顾问。”
  “哦,我搞清楚了,那就当呗!”林长发笑了。
  全家欢乐喜气盈盈笑逐颜开!
  炉火熊熊赤焰彤彤焕耀辉煌!
  “翠华,杏云,”林长发高声吩咐俩儿媳妇:“快去煮甜酒桂圆蛋喽!”
  两妯娌闻声而动,忙乎开了。
  “爹爹,”林新伍抬腕瞅了瞅手表兴致勃勃道:“该迎新年了!”
  “还早哩,还冇到卯时四刻,新年还冇到。”林长发说。
  “爹爹,”林新伍再次抬腕瞅了瞅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甲子年正月初一零点钟。新年刚到的。‘’
  “长庚,北京的时辰子时四刻是新年?”林长发询问冯长庚,请他证实。
  “发嗲,新伍冇说错。”冯长庚向林长发解释:“每到北京时间子时四刻就是新的一天开始,咯是全中国通用的。老一辈中的许多人一直把现在咯个时候仍然当旧的一天。我们咯一辈要把咯个传统的现念改过来。你郎家就带个头吧!‘’
  “好,长庚,按北京的时间为历。”林长发顺应时序·,“咯么说,你昨日陪我屋的人辞了一个旧岁,今日又陪我屋里人接了一个新年呐!托福,托福!”他果断地吩咐林新伍:“新伍,按北京的时辰为历,甲子年正月初一到啦,快去迎天星,接新年!”
  林新伍听罢,英气勃勃走到屋宇的走廊上,点燃了一大盘电光鞭炮。
  噼哩啪啦――砰!
  电光闪烁,硝烟飘绕。
  噼哩啪啦――砰!砰砰!!
  烈焰腾空,火树银花。
  噼哩啪啦――砰!砰砰!!砰砰砰!!!
  鞭炮声响彻宁静的夜空,余音犹在;接着引起无数的鞭炮声爆响开来…………
  这是林新伍这一代年轻的南泽湖人群起响应迎新年的新的时间观念。
  狂飙雷动的鞭炮声,噼哩啪啦砰!砰砰!!砰砰砰!!!响成一片,遍响全村,响遍全乡,在广袤璀璨的星空中萦绕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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