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夜梦交更 风雨兼程 之一

　　三月的春天，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在一个明媚的周末，姥爷、姥姥和禤翔、禤翚带着三个孩子到璧湖踏青。卿卿还没出月子，褚祾留在家里照顾她和两个孙子。
　　这次踏青，蒲伟、千语、蔡格凡、燕佳、荀峰、芦茜来了，芮捷成一家也来了。大家和农场的几个孩子放风筝、钓鱼、采摘新鲜瓜果烧烤羊肉，玩得惬意而欢快。
　　容启华、宗则邦抬来宰杀好的两只嫩羊放在烤架上烤羊。烤羊的工作由禤翔来做，蒲伟、荀峰打下手。
　　禤翔看着蒲伟说：“你好像有心事，都不陪千语、捷成放风筝。你看蔡格凡，陪燕佳玩得多开心。”
　　蒲伟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说：“唉，我都不知怎么开口。凌晨五点，我收到消息，董健走了。他的家人决定把他的遗体捐献出去。”
　　禤翔一怔，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上。
　　蒲伟继续说：“还记得苑诚梁吗？这家伙平时不吭声不吭气的，却主动请缨调到新疆的边境地区工作。昨晚和蓟阳通电话，他也是这几天得知苑诚梁早在前两年因公殉职了。还有茅勰，听说他去了漠河，也没有任何消息。”
　　“地处偏远，交通闭塞，工作繁重，联系自然淡了。”荀峰说。
　　“我们一个班的，还少了茅勰的消息，我想办法联系上他。”蒲伟说。
　　禤翔说：“还有，二班的班长苏鑫，他也没消息，你帮我找找他。”
　　“没问题。”蒲伟说，“二班的薛郡、苗聪也没消息，虽不在同一个班，但大家玩得挺好。”
　　宗则邦端着一口大锅过来，架在烤架上准备熬鸡汤。
　　玩累的孩子们跟着姥爷、姥姥陆续回来，禤翔让他们先去洗手，顺便洗一下刀子，切下香气扑鼻的烤肉放在每一个碗里。
　　千语咬了一口烤肉，不住地赞叹：“好吃，好吃！”叫禤翔再切一大块给她，一点都不客气。
　　禤翔看着千语饿得那个样子，好像三天没得吃似的，说道：“蒲伟是不是虐待你了？不给你做饭吃？”
　　千语大笑，压低嗓门儿说：“他对我很好。你是过来人，你知道的，有些事不满三个月不好说。”
　　禤翔明白了，对蒲伟说：“你太不尽责了，在这陪我说话，也不照顾自己的老婆，万一有个闪失你怎么交代？”
　　蒲伟微笑说：“千语不让我陪她，她说她没这么娇气。她和大哥大嫂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禤翔又切了一大块鲜嫩多汁的肉放在千语碗里：“多吃点，肉多得是。”
　　坐在对面的姥姥问千语和蒲伟：“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呀？”
　　蒲伟说：“五一节办，不想拖了。”
　　“格凡和荀峰呢？”姥姥又问。
　　蔡格凡说：“还没选好日子，不过我们打算在今年办。”
　　姥姥看着荀峰说：“你可不能简简单单地办，芦家可是个大户人家，只有一个孙女。”
　　荀峰笑说：“我和芦茜正在商量这件事，让新房透几个月的气，日子定在国庆节办。”
　　“选好饭店了吗？”蔡格凡问，“要不在老肥饭店办？我们饭店精选最好的食材，上次禤翔的儿子满百日宴，菜式丰盛，味道又好，好多朋友办各种酒席直接来饭店，尽兴而来满意而归。”
　　荀峰笑了：“你的酒席是不是也打算在饭店办？”
　　“那是当然的。老板说我的酒席他给最优惠的价格，我的战友他也一定会给优惠价。”
　　荀峰问蒲伟：“你的酒席也决定在老肥饭店办？”
　　“还用说吗？这是必须的。老肥饭店是老店了，饭菜做得确实好吃。”
　　禤翔也说：“老肥是个很好的人，对自己人是好得没话说。”
　　荀峰说：“我和芦茜再商量商量，得征求她家里人的意见。”
　　蒲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蔡格凡：“我前两天看到格为和萨春晓在葵阳大采购，他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儿了？”
　　蔡格凡一脸的懵圈：“啊？有吗？我不清楚，我有空问一问格为。”
　　姥爷不以为然地说：“不用问了，肯定是煤气结的缘。”
　　众人听了大笑不已，姥爷这话说得有道理。想当初，禤翔也是送煤气而走进了卿家。
　　禤翔接到一个电话，听着听着眉头不禁紧蹙着。
　　“在哪里？什么？柬埔寨？”
　　大伙不知是谁打来的，禤翔的表情是越来越凝重，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祝禛现在人呢？什么，找不到人？五天了？”禤翔安慰道，“大哥，你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想办法。”
　　禤翔一放下手机，大家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祝禛和他的助理到越南柬埔寨一带考察，说那里人力资源便宜，想办个电子厂。祝禛去了暹粒第二天就失去了联系，祝实荣赶到暹粒，报警了，却不见警方找人，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找了两天也没找着。他刚刚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帮他一把。”
　　姥姥说：“柬埔寨这个国家治安太乱了，祝禛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姥爷却说：“自从东盟自由贸易区建成后，东盟十国为了加快经济一体化，更广泛地开放服务贸易市场和投资市场，绝大多数产品实现零关税。祝禛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办实事。”姥爷看着禤翔，“祝禛现在失踪，你怎么找他？”
　　禤翔想了想说：“我最近听说那些国家当地恶势力把目光对准了投资华人，在背地里进行着绑架勒索暗杀撕票，手段阴险狡诈毒辣。我到了那里，找当地的华人华侨帮忙，或找当地的警察探明祝禛失踪去向，了解情况之后再去和中国的大使馆联系。祝禛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必须尽快赶过去。”
　　姥爷不放心地说：“你人生地不熟的，多让人担心。”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姥姥不安地说，“卿卿刚生完孩子，她们母子多需要你在身边。”
　　禤翔说：“祝禛现在生死未卜、性命攸关，他是祝实荣唯一的儿子，我不帮他谁帮他？”
　　“可是去那个混乱的国家，叫人担心。”姥姥说。
　　蔡格凡在一旁说道：“姥姥放心，我陪禤翔去。”
　　姥爷说：“有战友陪姑爷，我放心了。”
　　禤翔看着蔡格凡说：“明天我们去办签证。”
　　卿卿得知禤翔要去柬埔寨找祝禛，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嘴上也不好说。她抱着小儿子，一边看着在和其他战友打电话的禤翔。
　　“打算去多久？”她闷闷不乐地问。
　　“不清楚，找到祝禛就回来。”禤翔说。
　　卿卿愣了一下：“你知道怎么找吗？该从哪里下手吗？”
　　禤翔阖上行李箱，说：“蛇有蛇径，蚁有蚁路。”
　　卿卿震惊地瞪着禤翔：“你去过柬埔寨？”
　　“没去过。”
　　“那你那么自信？”
　　禤翔走到卿卿面前，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姥爷敲门走进来，对禤翔说：“我想到了一个人。香港大伯的小孙子唐烻在柬埔寨和缅甸做导游，他精通这两个国家的语言，我们去之前先通知他，由他带路最好不过了。”
　　禤翔一怔：“姥爷，你也要去柬埔寨？”
　　姥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不放心你，想了两晚，决定陪你走一趟。”
　　禤翔定住了，半晌，说道：“姥爷，这可不是去旅游，一路上危险重重，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您老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我带足够的药出门，不会给你添麻烦。”姥爷说。
　　既然姥爷也要去，禤翔也不好忤逆他老人家，于是答应了姥爷。
　　明天是董健追悼会，禤翔和战友们得赶去看董健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在广州殡仪馆，禤翔、蒲伟、艾鸿斌、蔡格凡、蓟阳、茹爱莲等，董健生前的战友好友同事都来为董健送行。看到昔日生龙活虎、身强体健的好战友如今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禤翔忍不住泪水潸然，无法抑制悲痛的心情。
　　
　　出国签证办好了，临出门这天，蒲伟开着车去接蔡格凡，然后来接禤翔和姥爷。他和蔡格凡在院门外等了两分钟，打电话禤翔也不接，迟迟不见禤翔和姥爷出来，于是两人敲门，开门的是禤母。
　　一打听，是康康缠着父亲，要带他去做秋千。两人向传来哭声的客厅走去。
　　客厅里，康康哭得撕心裂肺，一手指着后花园的方向，一手紧紧拽着禤翔的衣领不肯松手。一家人怎么哄都哄不了。眼看出门的时间快到了，禤翔一狠心，把康康丢给姥姥，拎起行李向门外走去。
　　康康望着父亲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嘶哑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禤翔走到垂花门边，实在放不下儿子，把行李递给蒲伟，又转身回去，从姥姥手里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着。这一抱，就用了十几分钟，康康哭累了躺在父亲温暖的臂弯里带着眼泪睡着了。
　　禤翔轻轻把睡着了的康康交给卿卿，又吻了吻儿子湿漉漉的睫毛，这才和姥爷、蒲伟、蔡格凡上车离开，直奔机场。
　　过了前方的收费站，突然看见前面高速公路上燃起熊熊大火，十几辆车子被冲天的大火吞没了。蒲伟下车细问，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十几分钟前，十几辆车连续发生严重的追尾碰撞，造成惨烈的连环撞车事件。
　　听说了车祸的发生时间，禤翔和姥爷也被吓住了。如若不是康康“无理”的哭闹，也许这十几辆车里就有他们的车子在内。
　　半个小时后，交警疏通了道路，排成几公里长龙的小车缓缓通过车祸现场。又过了二十分钟，机场到了。
　　蒲伟下车打开后备厢。刚一打开箱盖，吓得大叫一声，倒退两步，两眼发直地站着。禤翔、姥爷闻声过来，一看过去，两人也吓住了。
　　“瑞瑞！”禤翔和姥爷同时惊叫。
　　瑞瑞从后备厢爬出来，笑靥灿然地说：“我也要跟你们去。”
　　禤翔生气了：“瑞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他转头对蒲伟说，“你带他回去。”
　　“我不回去！”瑞瑞反抗地叫着。
　　禤翔严肃地说：“你必须回去。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压根就没认为这是闹着玩的。”瑞瑞说。
　　姥爷上前心平气和地对瑞瑞说：“瑞瑞，这不是去旅游，姥爷和姐夫是去救人。”
　　“我知道，所以我也要去。”
　　“傻孩子，柬埔寨是个很不安全的国家，治安乱得很。”
　　“我知道。”瑞瑞说。
　　禤翔没好气地说：“别添乱了，赶紧跟蒲叔叔回家。”
　　不料瑞瑞猛烈反抗，他说什么也不跟蒲伟回去。眼看登机的时间已经到了，禤翔急得不行，对瑞瑞厉声说道：“瑞瑞，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等下次旅游再带你去，好吗？现在，你若要坐飞机，也来不及买机票了。”
　　瑞瑞一听这话，乐了，从随身带的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姐夫面前。禤翔和姥爷一看瑞瑞递过来的一份票据，顿时傻眼了。瑞瑞买了一张和他们同一架机次的飞机票！
　　姥爷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问：“瑞瑞，你怎么买到机票的？”
　　瑞瑞得意地说：“姥爷你一开电脑，我就知道你要做啥。你在电脑上买机票，我躲在你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你一走出书房，我也上网买了一张。你叫人送机票来，我早早等在门外。蒲叔叔放好行李，一进院子，我就钻进后备厢。”
　　这话一说出来惊呆四个男人，禤翔都快忘记瑞瑞不是一般的儿童，他的聪明伶俐是令人叫绝的。
　　他摸了摸瑞瑞的脑袋瓜子，说：“既然你买了机票，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记住，别给姐夫、姥爷添乱子，要乖乖地听话。”
　　瑞瑞一听，高兴地跳起来：“我听话，我从来都听姐夫的话！”
　　禤翔无奈地摇头，摊上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小舅子，这辈子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