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 暮云合璧 第一节
作品名称:忘忧草 作者:风之铃 发布时间:2021-04-26 12:44:00 字数:4342
临近年底,乐团便出国巡演,开春回国,又在各地演出,时间长达一到两个月。
我的奶水很足,把儿子喂养得白白胖胖,可爱得不得了。我时时刻刻抱着儿子,爱得不得了。儿子也粘我,一离开我的怀抱就会哭着找妈妈。
辙辙满月这天,家公家婆在市里一家西安老油饼饭店设宴请客,请双方的亲戚们吃饭。轩辕昶匆匆赶回来,他抱着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吻个不停,一晚上都在抱着儿子。
轩辕回来一天,因任务紧,第二天晚上又赶去桂滇,我心里虽然万分不舍,但也得强颜欢笑,送他上车。
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见着辛歆和文斓,美嘉带着女儿经常来找我聊天。
文斓找电话找我,约我去吃肯德基。我给辙辙喂了奶,哄他入睡,把他交给家婆,然后匆匆赶去赴约。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辙辙一睡醒就要吃奶,没有妈妈在身边,他会哭得天崩地裂,脾气又犟又倔。
我赶到肯德基,文斓和辛歆、美嘉已经在等我了,但没有点餐。
“你们怎么不点餐呀?”我说,“我时间很赶的,儿子醒来不见我,会大闹天宫。”
文斓笑说:“你不是为了我们聚会的,敢情是为了吃一口汉堡包才来的。”
我笑说:“哪儿的话,我也是想跟你们见一面,看看你肚子有多大了。”
“去你的。”文斓说,“才三个月,根本看不出来。”
我转头看着排成长龙的顾客,说道:“天,这么多人,你们应该先排队的。”
“想等你来再点,谁知你赶时间。”辛歆说。
我有些着急地说:“你们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哎呀,不说了,我去排队。”我站在队伍后面,等十几分钟,前面的人挪都不挪一步。我越发心急,等到什么时候?点得餐来我都没时间吃东西了。我从挎包里取出一瓶风油精,仰头往鼻孔里倒了几滴,风油精强烈地刺激着我的鼻腔,我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春夏交际之时,正是流感大爆发之际,我的喷嚏起到了效果,前面的长龙一下子做鸟兽散,我顺利地排在第一位,店员一边笑一边为我点餐。
我点了四个套餐,和闺密们大快朵颐。美嘉的女儿好能吃,长得肥胖肥胖的,我现在可喜欢小孩子了,看到肉肉的孩子忍不住就要抱一抱,吻一吻。
小胖妞拒绝接近我,口齿不清地叫着:“你胆(感)冒,抖呆(走开)。”
我大笑,用力地亲了一口小胖妞:“谁说我感冒了?我那是装的。”
美嘉对女儿说:“妞妞,别这么说囡囡阿姨,她可逗了。”
我从肯德基回来,还没进家门,便听到辙辙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到那哭声,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急忙进屋,换鞋洗手换掉外衣,用干净的小毛巾擦净乳房,从家婆手里接过儿子,给孩子喂奶。儿子饿极了,我一抱他,他立马钻进我怀里,急不可待地吃奶。
晚上八点,大姐一家三口过来串门,她抱着辙辙,笑着说,感觉又回到了从前,辙辙长得跟轩辕昶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讶然地说:“姐,你们还记得轩辕昶小时候的样子?”
大姐说:“怎么不记得?我大弟弟六岁,妈生了弟弟后,经常要摆摊卖水果,我就在家带弟弟,弟弟饿了,我就背着他到果摊找妈妈,让妈妈喂奶。弟弟是在我的背上长大的。”
我听了为之动容,难怪轩辕如此爱他的大姐,原来长姐如母呀。
又到了周末,我带着儿子回娘家,叶芷蓁和张颉予轮流抱着辙辙,可喜欢孩子了。孩子从满月后到现在,三个多月了,轩辕没回来过,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渐暖和,我带着儿子又回娘家。丁丁抱着辙辙,读唐诗给辙辙听。奶奶和叶芷蓁在厨房择菜做饭,我和张颉予坐在沙发上天南地北地闲聊。
我听到叶芷蓁接了一个电话,接着,叶芷蓁惊慌失措地跑出厨房,对着我失声低叫:“囡囡,木莲树掉叶子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树木换叶,很正常的。”
叶芷蓁脸色苍白地说:“傻孩子,四月份,换什么叶子?木莲树是常绿乔木,应该是长新叶才对。”
我一个惊跳,站起身:“什么,是木莲树掉叶子了?”
“一夜之间掉完叶子了,谷里的忘忧草也变黄了,净玄和江紫泽涛方寸全乱。她们已经打电话给清泉了,清泉吓得不得了,明天请假回来。”
张颉予说:“木莲子和忘忧草真是灵物呀。掉叶子,草变黄,说明小弟出事,可能回不来了。”
这么一说,把我和叶芷蓁吓得脸色大变。
小弟在哪里?他为什么回不来?我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怎么办?怎么办?
奶奶端菜上桌,我已经没胃口吃饭。这时,家婆打电话给我,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囡囡,小昶出事了,在抓捕毒枭时,踩入边境的雷区,地雷爆炸……”
下面的话我听不清,只觉得天旋地转,天空瞬时变暗,眼冒金星,心脏骤停,全身瘫软,倒了下去。
“囡囡……”耳边依稀传来叶芷蓁和张颉予惊慌的叫声。
我感到人中一阵疼痛,睁开眼看去,叶芷蓁和张颉予、奶奶都守着我。我的意识一回来,眼泪便刷刷地往下流,一边哭一边从床上坐起身。
“我要去找轩辕。”我哭叫着。
张颉予按住我,说:“囡囡,你先吃饭。我们已经和你家婆家公通电话了,你家公马上赶过来。别急,我们会陪你赶去云南,会见到轩辕的。”
轩辕踩入雷区,地雷爆炸,我不敢去想那恐怖之极的画面,太血腥,太惨烈,惨不忍睹。我是个怕见血的人,别人割伤手指我都不敢看血淋淋的伤口,何况被地雷炸了?想到轩辕被掀起到半空中的身体,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是万箭穿心,不能呼吸,全身肌肉都在撕裂般的剧痛,忍不住放声恸哭。
两个小时后,家公和家婆匆匆赶到叶芷蓁这里,大家神色焦灼地商量着,事不宜迟,为了尽快见到轩辕,张颉予在网上订了四张明天清早直达昆明的飞机票。
当晚,欧阳和慕容、东方和辛歆、轩辕旭和史咏、文斓和黎晨曦,他们全赶过来,大家一起安慰我,安慰家公家婆。
一夜无眠,难以入睡,想着生死不明的轩辕,我是五内欲焚,手脚冰冷。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和黎晨曦开着各自的奔驰、凌志来送我们去机场。我怀抱着还在熟睡的辙辙,和家公家婆、叶芷蓁、张颉予登上了飞往昆明的飞机。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平稳地在停机坪降落,我们走出机场,武长宇和一个同事向我们走来,从他凝重的脸孔,哀凄的眼神中我看出轩辕的情况不容乐观。
“轩辕伤得怎么样?”我不安地问。
武长宇低沉地说:“还在昏迷。”
“他伤在哪里?”我颤抖着声音问。
武长宇不肯说:“你到了医院就知道了。”
从武长宇的眼神中,我心里清楚轩辕一定伤得不轻,我都不敢往下想。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军区医院,我的心跳加剧,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软得几乎走不了路。张颉予挽着我,叶芷蓁接过还在熟睡的辙辙,家公搀扶着家婆,一行人缓缓走进医院大门。武长宇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着我们。我们来到一间重症病房门前,我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几乎挪不动,身子的重量全靠在张颉予身上。
我一步一步地走进一间药水味浓重的重症病房,武长宇动作轻轻地拉开一扇遮住病床的布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惨白刺眼的画面。我的身体猛烈地晃了一晃,几乎倒下。张颉予和武长宇两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托住我,才不至于让我倒下。
病床上,手臂上有无数细伤疤的轩辕昏迷着,一条棉被盖在他身上,输液瓶在缓缓地滴着药水。我挪到床边,轻缓地一点点揭起被子,视线所及的被子下,轩辕全身都缠着纱布,整条左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两条腿也包裹着厚厚的绷带,膝盖以下是空荡荡的,伤在轩辕身上,痛在我身上。我只觉心脏猛烈地抽痛,无法呼吸,两眼一黑,仿佛掉入无底的冰渊里,全身冰冷,四肢抽搐,瘫软倒地。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觉躺在另一间病房里。我头重脚轻地爬起来,张颉予把我按在床上。
“囡囡,你先躺一会儿吧,你心律不齐,会再次晕倒的。”
我瞪着张颉予说:“不,我要看轩辕。”挣扎着走出病房。
张颉予对固执的我没有办法,搀扶着我走出病房,再次向重症病房走去。家婆坐在屋角的水曲柳沙发上,头枕着家公肩膀,在无比悲痛地哭泣。叶芷蓁抱着辙辙木然地站在窗边。我踉跄地走到床边,坐在轩辕身边,视线落在轩辕的脸上,他仍然昏迷不醒,悲怆的眼泪如雨般掉下来。
“轩辕。”我轻轻地唤了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肝肠寸断,痛彻肺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阵阵强烈的痉挛,扑倒在轩辕身上。
我嚎啕大哭,轩辕伤得那么重,四肢少了两肢,左手也受重伤,他以后的人生该怎么面对?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四肢修长,如今残疾了,玉树临风再也不在,天空从此失去了亮丽的颜色。我抱着轩辕的头不忍放手,眼泪鼻涕全洒在他脸上。
“忘忧谷……”
轩辕双眼紧闭,嘴里模糊地说出这三个字,我心脏猛烈一颤,全身肌肉收缩,两眼紧紧地盯着轩辕的嘴,我听得清清楚楚,轩辕说的是“忘忧谷”,我把耳朵凑近他嘴边,他虚弱地气若游丝地再一次念着“忘忧谷”。我仿佛被一记晴天霹雳击中,天灵盖混沌着。
好半天,我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叶芷蓁和张颉予,悲不能抑,眼泪如开闸的洪水狂流:“轩辕是小弟。”
全家人顿时震惊住了,家婆和叶芷蓁扑到床边,目光死死地盯着轩辕,听着他越来越模糊地念着“忘忧谷”,顿时大雨倾盆,病房里沦陷在震天的哭声里。
第二天傍晚,王清泉和净玄、江紫、王泽涛神色匆匆地赶到军区医院,王清泉扑到轩辕的床边,捧着轩辕的脸,深情地凝视着小弟昏迷的脸孔,泪水滂沱,泣不成声。
“小弟,小弟。”王清泉轻声地呼唤着,泪水一串串地掉在轩辕脸上。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小弟找到了,就是轩辕,原来,小弟一直在我们身边。净玄说得没错,三棵木莲子原本资质聪颖,他们不会差到哪里去。
轩辕受伤的事经过武长宇的口述,事情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轩辕和武长宇抓捕到走私毒品犯罪团伙的一个眼线,从中得到一个消息,越南大毒枭巴元苍悄然潜入中国边界,与两广最大的制毒大毒枭巫启彪在老山边界见面。他们以为中国警方没觉察到他们,化着装在边界附近的一个村庄碰面,孰不知中国缉毒警与特警已盯上了他们。在双方进行交易时,轩辕和武长宇突然出现,他们扔下毒品和钱款跑进了密林深处,不料警方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巴元苍与巫启彪都是有身手的人,交手中,武长宇受伤,轩辕继续紧追。巴、巫两人慌不择路,闯进了雷区。
武长宇悲痛地哽咽地说:“雷区后面是越南国界,一过了雷区,我们只能望尘莫及。轩辕不让巴元苍和巫启彪逃过雷区,追了上去。雷区地形太复杂,里面埋着数以万计的地雷,走一步都困难重重。可是轩辕还是闯了进去,他说他穿着防弹衣裤,还有囡囡的平安玉和菩提果保护,不会有事的。巴元苍和巫启彪也不熟悉地形,不敢贸然行走。轩辕拦截住他们,三人撕打起来,这时,一连串的地雷炸开,浓烟中,我们看到巴元苍的身体在空中撕成碎片,血肉横飞;巫启彪的身体也分成几大块,大截的肠子挂在树枝上;轩辕的身体被高高地抛到高中,防弹衣破如棉絮,双脚与身体分开……”
我听到这里,顿觉头皮发麻,全身发冷,一颗心被生生撕裂开来,痛不欲生,放声大哭,倒在张颉予怀里。
“我和同事不顾一切地把轩辕和他的断肢带下雷场,轩辕断了的脚已经碎完,医生说无法再移植了,但左手还有可能。他身上同时还划开了好多的伤口,身体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地方。”
我哭到气噎,锥心刺骨的剧痛在心脏漫延,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张颉予和叶芷蓁吓坏了,叫来医生,紧急给我输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