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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言不发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4-22 10:30:03      字数:4842

  “上边写着什么东西,你这样大惊小怪?”车母看到老头子一下子瘫坐在地,吓了一跳,“姑爷弄什么账单,把你吓成那样?”
  车父扶着桌子几次想站起来,就是站不起来,举着纸张长叹一声:“你看看吧。”
  车母抢了过来,又扔到地上桌子上:“你这个死老头子,明知我不识字,你让我看,看天书呢?”
  一个伙计碰巧进来,车母指着那张纸道:“快帮我看看,都写着什么?”
  伙计拿过纸,一字字念下来:“解除婚姻声明,兹有固文桐,有妻车氏,因长期失和,同意解除双方婚姻,自婚姻解除之日起,双方再无任何夫妻之权利义务,特此声明。中华民国十六年七月七日。”伙计念完暗自懊恼,自己这样没有眼色,这个时候进来,拣着这样一个差事。正事没敢回,灰溜溜下去了。
  车母听了也半晌不语。意思再明确不过,姑爷把闺女休了,这是休书。只不过起了个好听的新名词:解除婚姻声明。
  这就怪了,文桐在青岛两年多,自己和老头子把他当作亲儿子一般,在店里学手艺,一点没有保留,全教给他了,还送他去念书。媳妇在家两年未见,何来长期失和之说?难道是姑爷当了陈世美?要不然,怎么回去一趟,倒把婚姻解除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车父、车母因是否去找文桐问个明白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争论的结果是抽机会尽快回沂州一趟,这事耽误不得,总得先弄个明白才是。紧赶慢赶处理铺子里生意,不要紧的生意不做了,手头上几个大生意都处理好,然后找了个忠厚的伙计看护铺子,买了两张去沂州的火车票,匆匆离了青岛。
  既然回来一趟,老家的亲戚肯定要走动一下的,去了东家去西家,闺女的情况基本摸得差不多了,虽说大都说得含含糊糊,车父、车母还是听出事情的大概,听口气是自己的闺女做了丢人的事,无怪人家文桐做出如此之举。
  怎么办?老两口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办,把闺女接回青岛,还是……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固庄总得去一趟,看看实情,要是真如他们所说,闺女做下了丢人的事,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嫁到固家,也只能由人家说了算。幸运的话,亲家一松口,同意把闺女带回青岛,不受族规的惩罚,不至于当众出丑,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
  车父、车母风尘仆仆赶到固庄时,正值中午。地里的麦子已经种上,二先生一身轻松。油坊不要过问,地里的活基本上交给文杞、文杓兄弟两个,文桐也去了青岛。沂州这边抓捕乱党的行动也是松一阵、紧一阵,文桐目前是安全的,二先生打心底高兴,为自己当时果断的决策感到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临走的时候,文桐说过些日子来三河口开布店,两个月过去,二先生迟迟不给他去信,他也没来,二先生暗自安慰自己:这个布店不开也罢。
  心里没有事,身上就轻松,在院子里照例帮着长栓他们伺候牛马,铡完了草,收拾牛棚,天天如此,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亲家公、亲家母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包进了门,二先生分外高兴----他早已把文桐那一枪忘了。忙招呼进了屋子,大媳妇尤氏帮着倒上茶,又叫起了婆婆。车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来觉得就是腰疼,现在浑身没有好受的地方了,腿也迈不动步,眼也看不清。自己娘家的弟弟、弟妹上了门,她竟然以为是本村的一个乡邻。车父带着疑惑,吞吞吐吐说明来意,表面上的话很明白,是闺女出嫁以后,一次也没来过,听说姐姐身子不太好,也一直没得空来探望过。话里话外,却流露出对文桐、闺女的婚姻的歉疚。
  车氏脸色铁青,瞅着大媳妇尤氏道:“去,回你屋里看方义吧,顺便把你二妹叫来,就说她爹娘来看她了。”然后厉声道:“你们在青岛又听哪个胡说?闺女在固家很好,一点过错也没有,文桐那张纸说明不了什么,自古婚姻父母作主,换了谁坐朝也是一样,什么时候由他们自己作主了呢?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亲戚还是亲戚,我和他爹不同意,谁说了也不算。闺女哪里也不去,我也问了她多少次了,不愿意离家,就在固家住着,我有一口气,也不会让别人埋汰咱自家孩子。不要听别人胡说,孩子好着来。”
  尤氏看出婆婆心情不好,乖巧地点着头,忙去东厢房找小车氏。
  李氏候在门外,身子朝里探着,竖着耳朵听里边说话的动静,见大嫂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半笑不笑地问:“可是闹出事来了?我就说嘛,这叫什么?纸里包不住火。现在好了,东窗事发。”
  尤氏躲着她,如同躲着一只蛰人的毒蜂。
  李氏见大嫂对她的热情视而不见,鼻子鄙夷地抽动一下,呸!拍马屁也没用,再怎么着,也没见你月钱多了一分!
  去了婆婆屋里,见了车父、车母突然礼貌了起来:“三媳妇见过舅舅、舅母。”她是按婆婆的娘家关系称呼车父、车母。
  车父、车母没见过李氏,见她礼节甚恭,还以为她是一个懂礼数的人,忙起身示意。
  李氏对婆婆笑了笑,又转身对车父车母道:“二嫂也是心里苦,二哥新婚后就去了青岛,孤身一人在家,也算情有可原,你说是吧,娘。”
  车氏听了这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支着身子斜靠在床头,另一手指着李氏道:“你是一天也见不得这个家安生,你就盼着这个家散了,就得意了,三媳妇,我说一句话,这个家散不了,偏不如你的意。文杓媳妇,哪里凉快哪里去。”
  李氏故作害怕,小心翼翼地说:“娘,当小辈的不会说话,请你老人家不要生气,我知道你老人家儿媳妇多,拿媳妇不当宝贝。媳妇嘴笨不会讨你老人家的好,二嫂倒会讨好,可是,她却……哎呀,不说了,当着舅舅、舅母的面就不要说了吧。打我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娘,你要是不愿意见我,那是最好,我也不愿意天天到娘的脸前讨你烦,这样吧,还是那句话,分家吧,分了家,咱们各人过着各人的日子,谁也不要看外人的脸子。”
  车氏冷笑道:“揭短你倒是拿出证据嘛。”
  李氏转身要出门,却冲着车父、车母道:“舅舅、舅母,你们坐,我不在这里惹你们生气了,这年头实在不好,老实人吃不开了,会讨好的人,即使做下丢人的事,也有人帮着遮掩。证据嘛,早晚会有的,我走了。”说着,一摇三晃走了。
  车父、车母呆呆地看着车氏,车氏大哭起来:“丢人呢,娶了这么个媳妇,我死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车母见姐姐气得不行,也暗自叹息,儿媳妇多了也不是好事。
  小车氏推门进来了,见了爹娘,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表情,淡淡地说:“爹,娘,你们来了。”说完就站在一边,低着头,手捻着指头。
  闺女与爹娘两年多未见面,见了面没有一丝的亲热,这本身就不正常。车父看着自己闺女,眼前这个丫头和两年前大不一样,脸瘦了不说,脸色也不好看,黄中带着黑,一脸疲倦。头发只是简单地一卷,在脑袋后边握了一个髻。
  车父想了一路的话,到这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一直瞅着老婆子,希望她能开口。老婆子拉着闺女只是不住地哭,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小车氏还是十分沉稳,对车氏说:“姑,我爹娘来了,还是去我屋里坐吧,您身子不好,别累着,好了,你躺下吧。”然后就要扶着自己的老娘起来。
  车氏看了小车氏一眼,摆摆手道:“也好,我想着不生气,还是让文杓媳妇气着了,你带你爹娘去你屋里坐一会,一会来我这里一起吃饭。孩子,我和你娘说了,什么事也没有,都是外人胡说,谁也不要信,以后我要是再听哪个胡说,我拧烂她的嘴。另外,你去一趟,让你刘姨快快准备饭菜,我这一时不操心,她倒躲清闲,一天不见人影。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理睬那个文杓媳妇那个泼妇,她有娘家就和婶子闹,和嫂子闹,到了咱家,也是四邻不着,她说的话,你们不要相信,她是专门想气我,故意胡吣呢。兄弟、妹妹,你们不要听那个泼妇乱扯,孩子进了固家的门,对老人孝,对小孩慈,和文桐相敬如宾……”
  车父叹了一声,起身止住车氏道:“姐,我们去坐一会就回去,饭也不吃了,还急着回青岛,票已经买好了。闺女如果在这里能住下,我们也不强带着走,如果在固家待不下去,我就带着回青岛住一段时间。你的身体不好,也气不得,孩子在固家有什么言差语错,还请姐夫和你多担待。”他虽说已经知道闺女做下了丢人的事,好在家丑不可外扬,对文桐、闺女的婚姻重归旧好尚抱一丝希望。二先生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点着头。
  车母哭了一场,让闺女扶着去了她屋。
  等爹娘进来了,小车氏扶着娘坐了床沿,爹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脸正对着墙,墙上还有文桐留下的枪眼。小车氏陪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无论爹娘怎么说,就是不开口。
  车父盯着闺女,狠狠地说:“我和你娘不是傻子,你做下了丢人的事,我和你娘还要厚着脸皮来你婆婆家里,幸亏你姑护着,要是换了别人,现在早已把你赶出家门。闺女,家丑不可外扬,咱以后改了行不?听你姑的口气,要是改了,这个家还能容得下你。”
  闺女还是不说话。
  车母老泪纵横,身子从床沿上溜了下来,抱着闺女的腿哭道:“闺女,我给你跪下了,闺女,人要脸,树要皮。你婆婆现在当家,她还留下你,要是你婆婆哪一天咽了气,你再这样,这个家真是容不下你了。你老大不小,你倒是想想,你婆婆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能保护你多少日子呢?固家门户大,家规严,我是知道的,你怎么就一点不自重呢!?”
  二先生对文桐和小车氏的事情一点办法没有,只有唉声叹气。车氏道:“你倒是帮我一点忙,去让大媳妇帮着她刘姨做饭,人家热头热脸来了,总不能连一顿饭也不管吧?”
  二先生早已想离开,听了车氏的话,忙起身去了。到了厨房,大媳妇、刘氏正忙着办菜,大媳妇只能抽空帮点忙,方义在屋里哭得厉害,她只能两头跑着忙活。
  等刘氏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二先生问道:“文桐媳妇这事怎么办,你是文桐的娘,倒是也说个办法才好。”
  刘氏听了,眼泪立马下来了,哭道:“我是文桐的亲娘,可是我说话有个屁用!媳妇不守妇道,做下了丢人的事,我说多了也不是,说少了也不是。不说觉得对不住文桐,说了,那个母老虎还不吃了我!文桐前些日子逼着我,我都没有开口,他爹,你既然问了,我就说一句,这个媳妇咱不能要了。打发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二先生心里犯了难,车氏不承认自己侄女做下了丢人的事,刘氏又是这个态度。何去何从,难道真要闹得鸡飞狗跳,惊动到族长,动用族规不成?族规怎么说?二先生不敢想。这在一个家族里,是谁也容不了的事。也难怪那晚上文桐生气开了枪。可又能怎么办呢?二先生在厨房里没有主意。
  见到大媳妇抱了方义过来,二先生心情好了一点,自己的孙子见着爷爷,顿时不再哭闹,伸手让他抱。二先生抱过方义,说:“我抱着方义转转,吃饭的时候,你们叫我。”
  抱着孙子也没地方去,站到院子的大树下,瞅着太阳发呆,好像太阳能给他解决问题的答案。他像个没头的苍蝇,这事怎么办?那天文桐大闹一场,第二天给了他一张解除婚姻声明,他都没当一回事,小孩子闹意见再正常不过,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知道,现在亲家公、亲家母找上门来,二先生才觉得这事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抱着孙子心不在焉,抬腿去了大哥家里,以往遇到难题,总是找大哥解决,他做事向来有办法、也有威信。等到了大先生门口,听到里面大先生和文宝正说着话,讨论养马的细节,二先生愣了一阵,才想起这事不能让大哥知道,心里怨自己没主见,这种事怎么跑到大哥家里?
  在门口转了几个圈,方义举着小手,指着后边,对,去雷神庙,找文耿当面问问他,他做下的事总要负责吧。
  到了雷神庙,文耿正坐在雷神前的桌子上看书,他才把桌子搬到门口附近的位置,天气转凉,屋里视线也不如从前。看了几页书,也看不到心里去。却听到孩子吚吚呀呀的声音,抬头看去,二先生抱着方义已经进了门。
  见到文耿,二先生尽量婉转着想把来意说明:“文桐回去了,沂州这边风声紧一阵、松一阵,万一出了问题可不是小事,文耿,文桐走的时候可是发了火,你该听说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文耿早已听明白了二叔的意思,这事让他拿主意,他也拿不出来。和媳妇闹离婚也闹得不可开交,岳父家里来了人,爹给自己的同门师弟赔了礼,才送走了秦氏的父母。这事还没了结,听说文桐因为这事,把小车氏差点打死了。现在二叔又上门计要主意,要是有好主意,自己也不至于呆坐在这里了。与小车氏的事,文耿不敢承认,承认了,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一阵乱棍打死他。文耿背对着二先生,一言不发。
  二先生和他讲了半天的伦理,固庄的人情风俗,又说文耿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长大了又去济南念了洋学堂,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呢?这样的事不敢说出去,族规不说,就是让乡邻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也会淹死的……
  二先生说了好多,直到方义哭闹着离开,才抱着孩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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