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今天是12月15日，早上。
　　朝香宫鸠彦每天早晨都要听中岛今朝吾关于前一天，就是昨天他的16师团的一万名鬼子在南京城里的每一间藏有中国军民的房楼，一间房挨一间楼房地搜寻，以绝不放过、极尽全力把他们嗅觉灵敏得不得了的、像毒蛇和野狼的鼻子和手掌，把藏在房楼里的大量的中国军民搜出来，并全部打死的事的汇报。昨天晚上他听了中岛的汇报，意犹未尽，依然对日本兵残杀南京军民的事像有鸦片烟瘾般还要听。
　　“中岛君，又跟我讲讲你弄死支那军民的事。”朝香宫鸠彦对到跟前的中岛师团长说。
　　“哟西。三天来，我的部下依照阁下的指示精神，对支那军民毫不留情地（这一句话来自苏联电影《春天的十七个瞬间》），全部一个支那军民都不剩杀了，没有一丝手抖。我听部下反映，他们还在几天前听守卫紫金山的一个大佐说：大佐西宫命令部下把在紫金山上的3000个中国军人给活埋了。我总是觉得不足。”中岛说。
　　“什么不足？”朝香宫问。
　　“首先，我要是西宫大佐，就要亲自过过杀支那军民的瘾，特别是支那军人打死了我们大量帝国最优秀的官兵，我是绝不会饶了他们的。可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开杀戒。”
　　“中岛君，这么说，如果支那军人没有打死我们皇军，你还杀他们吗？”朝香宫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把他脸对着一张长条白净脸的中岛问。
　　"没有打死我日军士兵，我也照样弄死支那军民。阁下。”中岛把他极力恭维朝香宫的脸，略探近这个全日本都疯狂忠于自己的裕仁天皇的，都以为天皇裕仁而死，甘为他剖腹自尽而感到极度荣耀的裕仁的叔叔，更是卑躬屈膝。然后，又说，“我一定会以天皇和阁下的谆谆教诲，为大日本英勇奋战。我会让每一个下贱、愚蠢，没有活着价值的劣等支那人弄死在我手心里。”说到这里，中岛把他白净的右手握成拳头在朝香宫的面前发誓说，还把他的长条脸昂起，一双浓黑眉毛下的眼睛往上翻，一对鼻孔扩张的又大又翕动着。
　　“那你好久开杀戒？”朝香宫关切地问，他更想看到中岛去把中国军民一个个勒死，他把他两只跟鲨鱼般的眼睛不眨一眼地瞪着中岛。
　　“我预备今天就开始。”中岛今朝吾不耐烦回答，有马上去杀中国南京军民的狂野冲动和劲头。
　　“哟西，这是很好的举动！”朝香宫看了看墙上座钟，是8点23分，就说，“你马上去，现在就去，把在那一间间城里的所有已经搜过的房子，尽管，你们已经搜过了，我敢肯定，一定还有漏网之鱼。你马上去，中岛君，去把支那人翻出来，打死他们。”
　　“嗨！”
　　中岛回答，回答时他已经没有耐性起身了，已经走出了朝香宫鸠彦的非常华丽而舒适的房里，他恨不得一出门就伸出手把路过的南京人一把逮住撕成碎片。他刚一出来，突然想起什么，仿佛怕在自己阁下面前漏掉了什么。就回转身，走回来。
　　“阁下！”
　　“来，坐下说。”朝香宫显得非常温存说。
　　“我忘了一件事。”中岛说，他马上把这一事，当成是跟他最信赖的人般非常急于想表述，而更为如狗一样非常乖巧地走近朝香宫鸠彦。
　　“什么事？快说！”
　　“我听我部下千野上尉说，有些军官、士兵杀了支那人还不够，还个人拍下来。”
　　朝香宫鸠彦听了觉得这样做，感觉不错！还赞赏说：“这样多么有意思！等战争结束后，回到日本，在闲暇时，拿出来欣赏，是多么的有意思和一种伟大的荣光！如果我作为一个士兵、指挥官自己在支那为天皇征战多年，并斩杀支那战俘会是多么的荣耀。”过了一会，他忽地意识到：如果这些士兵出于炫耀把照片散落在民间，这就是证据，这样会让帝国的脸面声誉受损的。朝香宫马上意识到这一对大日本帝国声誉有天大危害的事，是绝对不能让自己部下私自干下去的。这事似乎提醒了他。
　　想象复杂周全的朝香宫觉得还有别的事，自己还没有获知，又继续深问下去：“中岛君，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南京城出现了一些外国记者，他们也拍下支那人被杀的照片。”
　　听到这里，朝香宫的苹果脸上两个凸出的颧骨一下鼓起来，被房里的柔黄色灯光照得亮亮的。他顿时，脸灰黑起来，咆哮起来。把手里的白瓷盅猛往地下一摔，气得脸发抖立刻撕喊起来：“快，把那些外国记者拍的相片和交卷全部没收！”
　　“嗨！”
　　中岛看到：一向以修身悠闲的朝香宫鸠彦大怒。后吩咐人到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去，对外国记者要拍南京城被屠杀的情况坚决制止，并粗野把他们拍的交卷没收。毫无疑问，如果外国记者把日军打死南京军民的情况消息或照片，在国际上宣布出去，那么日本的声誉和尊严就面临强烈的谴责而受损！
　　马上，朝香宫鸠彦喊来了在南京城里的日军高级军官，喊他们站在楼下面。他在十多分钟后，对着全部日军高级指挥官，脸色发青，一双严酷的鲨鱼眼睛射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看了让人害怕的阴森森凶光，以一种不可违例的口气，对在下面十分敬畏他的军官们厉声宣布：
　　第一：从今天起，绝不准许士兵，以个人或几个人的名义，在杀了支那人后，私自进行拍照。
　　第二：禁止外国人外国记者在城里进行拍照、摄像。
　　第三：凡是以前拍的照片一律上缴军事委员会审核。
　　第四：如果再违反，坚决严惩。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擅长掩盖、极力捂住由庞大量的日军对南京城里军民进行残杀的事实的日军高层，只要做好这一切，那就由日军极度倾力地猛杀、巨杀中国军民的事实被严丝合缝般掩盖起来，以后或将来就没有证据指控日军在南京城残杀了大量中国军民的罪行。这就为今后，日本右翼和日本政客对南京大屠杀提供无证据的事实，并任由道德有问题的他们耍赖否定来否定去。毫无疑问，日本侵略者在严密封锁消息的情况下，日本鬼子极度歹毒的特性和擅长干尽恶毒的事反映出，他们屠杀的南京军民30万不是最后的死亡人数，还有没有被发现的。
　　
　　今天是12月15日下午。
　　有一队日军押着从城里搜来的中国军人和贫民，在江边的一处非常大的地坝上。
　　一个日军大佐叫今西正南。这是一个脸饱鼓鼓的有些模样“憨厚而非常英俊”的34岁的大佐。他看到：已经有三百个中国军民押在宽大的地坝上，他本想马上把中国南京平民和中国军人一次性打死，又觉得这样干太简单了，便宜了这些中国人。
　　他用右手叉在他紧系着宽皮带的腰间上，看着这些一脸绝望灰脸土头的、一致沮丧的南京军民的样子，就想到：对，不能一次性把这些支那军民弄死，得搞点新花样出来。嗯，怎么做呢？对，先来一项活埋。
　　想到这里，今西大佐对部下一个长的矮壮的、一个长脸、肚皮鼓鼓的小队长藤濑荣作说：“滕籁君，你去把那几十个支那军民弄到这里，让他们挖坑。”
　　“大佐，这要做什么？”滕籁迷糊问。
　　“让他们挖坑。完成后，把他们直接刺死活埋。”
　　“哟西，大佐，这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这个长脸憨厚的，藤濑小队长非常赞扬大佐的好主意。他就非常积极跑到一边喊道，“把支那军民押30多个到这里来！”
　　于是，十多个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鬼子，快步到三百个中国军民的面前，把最前面的30个中国军民押出来，往这面走。此时，在来的人里，有一个国军班长郑志祥，他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叫武建章。
　　“他们要让我们做什么？”武建章问。
　　“不清楚。别想了，反正落在鬼子手里只有死。”郑班长说。
　　“我害怕！”
　　“害怕有什么用？”
　　两人说着和多个战俘贫民男人一会就押到了一排鬼子的面前。然后鬼子小队长藤濑不知从那里拿来多把铁锹，并让一个会说中文的鬼子做翻译。然后，他对战俘平民说：“你们挖坑。”
　　然后，鬼子翻译跟着翻译说：“喊你们挖坑。马上就挖！”
　　于是，有多个鬼子马上用刺刀逼他们，大有敢违反鬼子的命令就被严惩。
　　武建章看见几个有二十二三岁模样的鬼子，样子很凶，其中一个尖瘦脸的鬼子两只眼珠睁的跟猫头鹰的眼睛那样圆，快要脱出他眼眶似的，一个紧系着宽皮带的肚皮鼓鼓的。他（他们）要这些中国军民马上挖坑。
　　于是，有些战俘和平民男人就不得不弯下腰，拿起地上的铁锹就地挖起来。
　　武建章也拿起。他看见：郑班长也拿起。他感到：一个军人没有武器，就跟一直待杀的鸡鸭差不多。和那些军人一样，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武建章边挖边想道：至多等挖坑成了后，就是死。他又想道：哎，这有什么办法，反正要死的。
　　此时，郑志祥班长在他身边和军人战俘挖起来，不得不把自己身弯得低。
　　鬼子叫我们挖坑做什么？郑班长想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嗯，一定不是好事。
　　郑班长边挖，边偷偷地往站在边上的一排荷枪实弹的鬼子瞟了一眼，意图从他们脸上表情看出点什么。但是，他只看到，鬼子的脸上一片非常冷淡，好像他们在那里是等着观看什么的、或跟旁人似的在观看他们劳动的。
　　郑班长只想看到这些鬼子脸上有什么别的事的意味和预兆，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站在他上面的鬼子如一块块人石头。国军班长郑志祥就抱着非常茫然的心情，挖着土坑。
　　四十多分钟后。
　　看到能容纳很多军民的一个庞大的大坑渐渐挖成，而成形为一个二三十米长，宽也三十多米，深三四米多的大深坑。今西大佐对小队长滕籁说：“等土坑完成了，就把那些挖坑的支那军民用刺刀刺死，然后，把他们推进坑里去活埋了。”
　　“嗨！”
　　想好了接下来的事后，今西大佐想道：要不了几分钟了，该是活埋支那军民的时候。等以后，有人清算我的罪行时，我就往上面推，是上司让我干的，我只是服从命令。嗯，在这些支那人死之前，我要亲自感受一下弄死一个支那军人的快感。哦，这一定非常有意义！
　　他在心里想时，就看到有些国军战俘、平民男人挖完了土坑。他看到了：被挖的呈褐土色铁秋印纵横的显得潮润的坑壁里面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有几个战俘军人的脸因挖坑时，脸非常涨红，几乎红到脖子。有人挖完坑，开始上来，以为他们仅仅是挖好坑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