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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县一中

作品名称:星满天月满楼      作者:青艾      发布时间:2021-04-20 20:05:30      字数:4150

  在粒淑家东边,顺着北大路一直往东走,就是东顺县的县城。县城里有一所高中,就是东顺县一中。去一中上高中,是多少乡下孩子的梦想。粒淑的哥哥小勇,还有峰耀哥,早就卯足了劲儿,要考上这所学校。
  刚放年假,其他孩子们都在跟着父母亲打杂儿,做帮手。粒淑的这个村子里,很多人都是世代以宰牛为生,就像粒淑大舅爷家那样。全家都在从事这个行当,逢着各乡镇的集会,就赶会头儿卖肉。平时就在街面上推个小车,上面插上一个清真牌子,肉上再盖上干净透亮的一块儿白布,就是一个生意摊。
  粒淑家是个例外,家里的四个姑姑,有三个都是在外面工作的,加上粒淑的父亲和母亲,全家都有工资,是不需要做这种生意的。峰耀哥家就不同了,家里父亲懦弱,也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本钱,就只好以放羊为生。到过年时,宰几只羊,出个小摊儿,赶个会头儿,就卖完了。自己少留一点儿剁碎了,掺点大葱和萝卜,盘点儿饺子馅过年。落下一套羊杂,再煮点羊肉汤,配上生面饼子,就算给一家四个孩子解馋了。
  因此,这个寒假,粒淑的两个最亲的哥哥,都在一门心思的复习功课,以备来年的中考。
  “峰耀,去把这几根羊骨头,还有这个羊肺给粒淑家送去!平时人家没少帮助我们!”峰耀爹说着,把肉和骨头用一块儿白布包了,交给峰耀。
  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嗖嗖地刮得人耳朵疼。峰耀使劲缩了缩脖子,裹紧身上的棉大衣。
  不一会儿,地上就已经有些湿滑了。峰耀并没有穿棉靴,新鞋鞋帮刚上了一只,峰耀娘这两天忙着拾掇羊杂儿,就给耽搁了。去年的棉靴穿不上,峰耀只能穿着那双单薄的解放鞋。日子过得这样凄惶,峰耀边走边抬头看天空。
  “一定得考上高中,一定得考上高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打在脸上,凉凉的,峰耀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雪花,
  “真甜!”
  此刻这个少年,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这个贫穷的家庭。
  想到这里,峰耀扭头朝着清真寺的方向,默默许下了愿望,祈求真主的保佑。而在这个少年此后的二十年间,也正是通过自己辛勤的努力,使自己的整个家族变成了全村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娘娘(回族人对自家婶婶的称呼),俺大(部分回族人对自己爸爸的称呼)叫俺给你送点羊杂儿,一只羊肺,还有几根羊骨头。”峰耀说着,把东西放到炤火屋(方言,厨房的意思)里。
  “峰耀啊,来吧,刚好你大(部分回族人对叔叔的称呼)弄回来的有点儿白面,给你家挖点回去,趁着有肉,叫你那(指峰耀他妈)给你们包饺子吃。”
  粒淑妈说着,拿出一个瓢,和一个布袋子,
  “来,峰耀,帮我撑个口。”粒淑妈招呼着峰耀。
  峰耀迟疑着走过来,原本是想着放下东西就要走,以免碰到粒淑。
  “来吧,你这孩子,快!撑着!”
  峰耀赶紧撑起布袋口,让粒淑妈能够把面粉全倒进口袋里,可不能洒呀,这是白面呀!
  粒淑妈麻利得扎紧袋口,然后又找来了一件旧衣裳,让峰耀披在肩上,省的把衣服弄脏。
  “峰耀,你咋还穿个单鞋?你那(指峰耀的妈妈)咋还没把棉鞋给做好?”粒淑妈低头看见峰耀的解放鞋。
  “哦,就快做好了,娘娘。我也老是出脚汗,不冷。那俺就走了。”峰耀说着,把面扛在肩上,就往门外走去。
  粒淑妈,没在说什么。心里却在寻思着,
  “小勇的新棉鞋已经做好了,我俩一块哪(谐音字)的底子,峰耀的怎么还没做好?”
  哪底子是女人们用浆糊把旧布头粘在一块儿,放在太阳底下晒。等晒硬了,再把这个硬邦邦的叫gebai(音译)的硬纸板似的东西,裁成鞋底的样式,再一层层地粘好,上面再服帖上一层棉花。最后,覆上一层白棉布,这样一个鞋底子就做好了。手巧的妈妈们会用一双勤劳的双手趁着昏暗的煤油灯,连夜戴上顶针,再用大针挠点儿头油,在鞋底上刺出一些排列整齐的针脚。手更巧一些的,会在鞋腰出,刺出花样的针脚。
  粒淑妈心里想着,便折身返回到上屋去。
  “妈,你在找啥呀?”粒淑看到母亲进屋来就翻箱倒柜地在找东西,就好奇地问道。
  “你哥去年的棉鞋,我看峰耀的脚穿上也许行。”粒淑母亲说着,还在继续翻找。
  “找着了!”粒淑妈起身,拿毛巾把鞋子擦了擦,对粒淑说,
  “粒淑,你去,把这双棉鞋给你峰耀哥送去!他现在还穿着单鞋呢!你那那(指峰耀他妈)那肉蛋,到现在还没有给峰耀做好棉鞋!”
  “哦!”
  粒淑拿起鞋子就往峰耀家走去。
  地上的雪已经下得很厚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粒淑特别喜欢用脚踩出车轱辘印,这样玩还是小时候峰耀哥教得。
  一直这样踩着,一个脚印叠着下一个,像极了熟透的麦穗,代表着丰收和希望,让人心生喜悦。粒淑不知不觉就来到峰耀家,今天有了这样理直气壮的理由,可以跟峰耀哥说话,让粒淑心里非常激动。
  推门进去,她的峰耀哥就在门口,正坐在小凳子上用烧红的烙铁在褪羊蹄。
  “你,来了!粒淑!”看到粒淑进来,峰耀赶忙从凳子上直起身来。
  看到峰耀哥这样忙着,又那样疲惫,粒淑不由得心里一阵酸痛。峰耀哥那几声略显生硬而急促的招呼,让粒淑纳闷她的峰耀哥虽然就在她眼前,但又怎么那么遥远。
  今天这么冷,可是她的峰耀哥却依然穿着单鞋,他还这么忙,哪有时间去好好复习考试?峰耀哥还要考上县城最好的高中呢,这可怎么办?
  哥哥小勇早都穿上了棉鞋,屋里也生起了炉火,暖暖和和的,哥哥又聪明,又好学,今年夏天考上高中,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呢!可是,可是,峰耀哥呢?峰耀哥怎么办?
  想到这里,粒淑有点儿难过,不觉得湿了眼眶。把鞋递给峰耀哥,粒淑竟无法说出话了。
  “粒淑,粒淑!”看着粒淑扭头要走,峰耀赶紧追了出来。
  走到桥边,看着河里厚厚的冰,还有河边枯败的干草,被积雪压弯了腰,粒淑停了下来。
  “峰耀哥,那双棉鞋你先凑合着穿穿吧,别冻着脚!”粒叔扭过头,看着她的峰耀哥。
  峰耀使劲抿了下嘴唇,然后咧嘴笑了说,
  “好,就是你刚才那样吓我一跳!”
  好久都没有这么近得挨着她的峰耀哥说话了,粒淑生生地望着峰耀,好像要把他的峰耀哥看进眼里去一样。
  “怎么了,我脸上是不是有煤灰?”峰耀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峰耀哥,你能考上高中吗?”粒淑问。
  顿了一下,峰耀把手搭在粒淑的肩膀上,然后,认真地说,
  “放心吧,你峰耀哥功课好着呢!明年我还要在高中等你呢!”峰耀说完,抬头看了灰蒙蒙的天空,然后伸出舌头接了一颗雪花,
  “真甜!”
  粒淑确定,她的峰耀哥还是她的峰耀哥,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舔一口从天而降的雪花。峰耀哥说,整个冬天,只准吃一口,会让人变聪明,吃多了就不管用了。
  寒假很快就过完了,雪却一直下一直下,麦田、道路、房屋全都穿上了厚厚的雪棉被。老家人常说,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村里人只要见面,便要谈论起明年的收成。
  “明年除了交公粮,剩下的粮食足够我们一家人全年都吃白面了。”粒淑妈这样盘算着。
  “今年过年蒸了一顿白米饭,孩子们都欠吃着呢!等过两天,再去粮店里买二斤回来给孩子们滚(方言,指熬)稀汤喝。”粒叔伯边看电视,边说给粒淑妈听。
  “去把煤火换块儿煤吧,敞开了烧,别让孩子们冻着!你咋就光知道看电视,看不见一点儿活儿呢?啥事都不操心,我都成了你家老妈子了!”粒淑妈说着,又开始拿些花布料琢磨着要给粒淑和妹妹做件开春穿的衣裳。
  “小勇呢,正长个呢!要不给孩子做件制服外套吧!咱去扯些布,布料要厚些的,蓝色黑色都中。”粒淑伯说,对于这个三代单传的独苗儿子,粒叔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布是现成的,你去给孩子量量,开始剪吧。剪了,我得空都赶紧做,争取教孩子脱下棉衣就有衣裳穿。”
  说罢,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块蓝色的咔叽布料,递给粒淑伯,就又开始忙了起来。
  下学期开学后,粒淑学习更加努力了。她也要向哥哥小勇还有峰耀哥一样,考上县一中,将来再考上大学,去大城市学习。
  “粒淑,你都开始背九年级课文了!”同桌赞叹道。
  粒淑没有说话,瞅着窗外。想着在同一座教学楼上,九年级的教室里,坐着她的两个哥哥,都在发奋的读书。
  这样认真读书,有所期盼的日子,过得好快!河边的歪脖柳树不觉间就绿了,柳絮飘飞,宛若曼妙的精灵。
  粒淑身穿一套淡紫色的印花套装,妈妈还特意把领子做长一点,刚好可以在脖子前打一个蝴蝶结。上衣是仿着娃娃衫做的,裤子则设计成了喇叭裤的样式。
  校园里偶然会碰到匆匆赶去上课的峰耀哥,粒淑知道峰耀哥为了攒上高中的学费,喂了几只羊,前两天有两只母羊,刚下了幼崽儿。为了让母羊的奶水更足些,峰耀常常去地里拔些最嫩的草,喂给它们吃。
  “粒淑,我在高中等你!”峰耀每次看到粒淑,心里都会不自觉得涌起这种想法。然后会跑得更快,学到更深的夜。
  于是,在这最美的人间四月天里,峰耀藏起了对粒淑的喜爱和关切,只为了一年后更美的重逢。
  中考终于来临,峰耀和小勇都要去县城参加考试。粒叔伯把他们安排在县城粒淑大姑家里。但峰耀觉得不自在,粒叔伯便又在考场附近找了旅店,怕他们地方不熟,便索性陪他们住下。
  在等待分数的日子里,峰耀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焦虑。这个一向沉稳的少年,会烦躁的吆喝他的羊群在山坡上走来走去。对,现在已经有六七只羊,是一小群了。粒淑为了要和她的峰耀哥站在一起,便也央求妈妈给自己也买一些羊放放。
  “粒淑,粒淑!”妈妈从外面回来,手里牵了一只奶羊。
  “是奶羊!”粒淑叫到。
  “你整天头疼,医生说你神经衰弱,得营养。以后你好好放,让它给你产奶喝!”粒淑妈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粒淑牵着奶羊来到峰耀哥常来的山坡上,要跟峰耀哥搭话。
  峰耀远远看见粒淑,便赶忙跑过来替粒淑牵着羊。
  “粒淑,来,这儿的草又嫩又肥,够你的羊吃半天了!”说着峰耀把绳子盘起来压在石头下。
  “以后来放羊的时候,别穿裙子,草里的蒺藜挂着你喽!你过来坐这儿,草软!”峰耀说着就地躺下,用草帽盖着脸。
  粒淑坐在峰耀旁,摆弄着脚边的小草。
  “粒淑,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山坡上,我给你织的花环吗?还想要吗?”峰耀拿掉草帽,坐起来对粒淑说。
  “我现在就去!”峰耀没等粒淑回答,便起开去薅草,又摘了几朵紫色黄色粉色的小花儿点缀上。
  峰耀把花环轻轻地戴在粒淑的头上,然后静静得看着粒淑。
  “峰耀哥,你真能考上一中吗?”粒淑禁不住问。
  “放心吧,没有你峰耀哥干不成的事!”峰耀转过身,弯腰捡了一块石头朝远方扔去。
  沉闷的夏季里,知了在无聊的聒噪着,无休止的叫个不停。粒淑正在家里睡午觉,就听到院里大人们在兴奋地说些什么。
  “考上了,小勇和峰耀真争气,俩孩子都考上了!大喜事啊!今天中午宰一只鸡,咱们两家搁一起(方言,在一起)庆祝庆祝!”粒淑妈高声说道。
  “呵呵,好好好!俺听你的!”峰耀妈高兴地附和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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